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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8分钟的温暖》的续篇,夏茗悠献给读者的成人礼。
【夏茗悠】:写《8分钟的温暖》时我高二,小说中人物处于高一。写《曾有你的天气》时我大四到研一,小说中人物处于大四到就业。注定了这个系列是最贴近我现实生活的。
【夏茗悠编辑】:从《8分钟的温暖》到《曾有你的天气》,从高一到大四,夏茗悠书中的人物也像作者本人一样,经历了一番成长,而他们的前途所在何方,他们的感情走向如何,都是所有夏茗悠读者都特切关注的。
2、几十万读者翘首以待,持续一年多密切关注,购书热情空前高涨
此书原计划2010年春天出版,但因为作者反复修改,拖稿一年才最终满意交稿。在这一年多,上万读者电话、邮件、博客、微博、留言追稿,在万众期待下,此书终于于今年7月份得以正式出版。在出版前,我们已经进行了不下10轮全方位上市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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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夕阳弥漫在高中教室里,
美的不是温暖的夕阳,
而是从我的视角看过去的,你曾经的桌椅。
玻璃窗外狂走着沙石,
美的不是疾卷的风,
而是从我的视角看过去,你曾经站立的位置。
铁丝网分隔着被白雪覆盖的操场,
美的不是纯洁的白雪,
而是我曾站在那里,
一转头,就看见了你。
在我的眼里,天气没有好坏之分,
那些有特殊意义的全是因为曾经有你。
气象殊异,
可于我而言,你永远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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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夏茗悠
生于光棍节。
上海丫头。
绰号猪妞。
迷糊。
爱笑。
重感情。
沉迷于光影与文学。
业余写作编辑。
北京大学本科毕业。
复旦大学研一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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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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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一]
风声一啸,轻易拂去万物根基。
越过谎言绵延的山,浸透谤议丛生的雨,悲恸伴潮汐升涨,泪腺宛如苍空。比拟素白绒花飘零,几个转身,几番起落。而后坠入泥泞,归于尘埃。
唯有阒静沉淀千年,方能心平气和提及“曾经”。
那些“曾经”,在酷暑严寒中刻骨铭心。它们消解于云淡风轻,重现于被蚕食至斑驳的蜃楼幻景,经漫长年月去噪打磨,又加诸柔光与滤镜,最终竟有了几分和暖气象。
气象殊异,幸而你依旧是你。
给予我索骥之图,不能视一切为虚无。
[二]
残秋九月,晴天霹雳落下,感情线走出一个新分叉。
“夕夜,你先冷静,我的意思是,你还像交往之前那样把我当学长,我们一样出去,我要能找回以前的感觉我们就继续,好吗?”
暮霭从落地玻璃窗外挤进来,使店里正在播放的慢摇泰国歌像是因空间不足而变得郁结压抑。
冗长的沉默中,手指关节因紧压着玻璃杯冰冷的外壁而麻木。
某种情绪走成医院里垂死者心电监护仪所呈现的图形,上下几个大幅度颠簸,继而扯出一条消失于尽头的水平线。
夕夜在沉香色光线中缓慢眨眼,扬起空漠的声音:“她是谁?”
“她?”男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知道我在说谁。”一字一顿。
视线移向身侧的地面。“是……单若水。但不管有没有她,我们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夕夜你实在太……让我怎么说呢……”
女生赶在对方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突兀地打断:“你说完了吗?可以走了吗?拜托别再来烦我了好吗?恶心。”
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使男生倍受打击,满脸错愕地逃离了分手现场。
其实早该有所觉察,每次出去约会时他都会说起单若水。
一个女生,为倒追某男生居然大喇喇地搬到男生寝室去住了二十多天,宿舍管理员怎么赶都赖着不走;聚餐时玩真心话大冒险,居然当着很多男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脱黑丝袜;喝HIGH了居然在回校的地铁里跳钢管舞,惊扰得连警察都出动维持秩序……天知道这种人怎么会是国贸系系花。男友一遍遍地唠叨八卦,结果连夕夜都对单若水的事迹了若指掌。
虽然每次都刻意加上批判评价,但提及次数多得反常,本身就意味着关注。
虽然嘴上说瞧不起那种女生,但心里却觉得那是种活泼开朗的好个性。
“夕夜你实在太认真,让身边的人也轻松不了。”
“你漂亮、聪明、有气质、有涵养、一直很安静,但是太安静,在你身边就像进了坟茔。”
“对不起,我还在要玩乐要疯癫的年纪。”
有些话,前人做好了铺垫,后人的重复也就出现在意料之中,熟稔于心。
大二暑假,第十一次分手,还是一样的原因,还是一样猝不及防,甚至比以往伤得更深,因为总觉得“11”是自己的幸运数字,第十一个或许会是转折。
真可笑,像个傻瓜。
总是无视自己被不断抛弃的命运,怀揣着可悲的忐忑,希冀未来会出现转折。
一扇门,一条路,还是一束光?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母亲去世前说过,是因为有期待人才会变得不幸。
内心像拉灭了灯的长廊。夕夜怅然若失地望着面前没喝完的两杯冰饮,身体的某部分神经向大脑发出警觉信号,几秒后才感受到停留在右脚踝外侧的毛茸茸触觉,又愣过一秒,才从座位上弹跳而起:“啊啊啊啊啊老鼠……有老鼠……有……兔、兔子?”
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再次定焦,兔子君也正一脸无辜地用红眼睛瞪着自己。
什么情况?
“看来你不冰山嘛。”懒懒的男声从邻桌传来。
视线抬高一点,桌上摆着书、饮料、itouch、上网本、小笼子?几片被咬过的青菜叶?
再抬高一点,囫囵掠过面颊眼眸,最终定格于深棕发际。
某些似曾相识的细节受记忆委派而来,点燃致人心悸晕眩的引线。二十岁,十九岁,十八岁,十七岁,十六岁,任凭时光在面前逆向汹涌流淌,重又忆起那个曾让自己失去重心步履踉跄的人,以及与他的身影一同暗地生长的欣喜与沮丧……
所有的少女情怀、少年心气,以压倒性的姿态与毁灭性的气势,卷土重来。
此时方才知晓,希冀的终点所归何方。
失落的恋慕所归何方。
固守成习的徒然期待所归何方。
[三]
其实并不十分相像,只是整体都有那种年轻男生独具的健康又英俊的气息,其中又都掺杂着几分略超年龄的敏锐和沉着。
一贯不知该如何与初识者自然相处的夕夜,却因为这么点熟悉感几乎立刻就和邻座的男生坐到一起,毫无障碍地沟通起来。
女生抽抽鼻子:“再确认一遍,远亲中也没有姓贺的吗?”
“没有。兄弟姐妹、表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没有一个姓贺。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干吗?”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初恋男友。”
“可以自动理解为:我是你最爱的类型么?”
长吁一口气:“不要拿刚失恋的人打趣。”
“没打趣。”男生微微蹙眉,有点可爱的委屈神情从脸上一闪而过,语气却依然冷冰冰,给人宛如齿轮错位的不协调感,“我很认真。嗯……为了表示诚意我也确认一下,你初恋男友不姓程吧?”
“姓贺啊,要不然刚才问那么多遍干吗?谁姓程?”
“我爸。”
女生不解地眨眨眼睛。
男生继续解释道:“我是私生子,跟我妈姓。”
思维有点短路。真的假的?怎么会有人以这么随意的语气把这么重要的身世告诉第一次见面的人?反应了长长的几秒才领悟对方的重点,内心有点无力:“我怎么可能对你爸那种年纪的老人家感兴趣?”
“很难说哦,你这种怪人。”
“哪里怪了?”
“男人用花言巧语脚踩两条船的手段一下就被你识破,分手后也不像一般女生怨天尤人哭哭啼啼,然而,就是这样睿智而坚强的女性,”往嘴里填了口蛋糕,卖了个不大不小的关子,吃完才继续说下去,“竟然被可爱的小白兔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
“我以为是老鼠。”
“竟然被可爱的小白鼠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男生改口道。认真严肃的神情让人实在无法判断真假虚实。
回想起刚才一瞬间的失态,夕夜有点恼羞成怒:“你才是怪人吧。没见过男生带着小白兔来咖啡馆喂青菜。话说回来,门口明明写着‘禁止携带宠物入内’。”
“这不是宠物,是约会对象。”
夕夜不禁打了个寒颤:“快说这是冷笑话,不然我三秒钟之内就会逃走。”
“不是冷笑话。”男生故意等了三秒才解释,“大概因为我是个碍眼的灯泡,我死党的女友一直给我介绍各种各样的女人,想把我从她男友身边打发走,但是每次带来的女人都被我气跑,今天她绝望了,没带人,带来了她们寝室养的兔子。前因后果就是这样。”
“听起来挺可怜,不过仔细一想,谁让你那么挑剔。”
“我喜欢有点骨气的女人,不喜欢过分主动的脑残系。”
都是嘴上说说冠冕堂皇的话,根本没有人会以此准则左右喜好。
读高中时,喜欢的男生喜欢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有点绕的关系。
乍看之下,那个女孩无论哪方面都不如自己,但细究起来,担任班长的她因积极主动、活泼可爱的“好个性”而广受好评——只有熟悉她如夕夜者才能看透那全是伪装。就这方面而言,夕夜觉得自己踩着风火轮都追不上。
该机灵的时候机灵,该懵懂的时候懵懂,该耍白痴的时候耍白痴,该装可爱的时候装可爱,伪装到收放自如的境界,相貌天资再平庸也能成大众情人。
夕夜不是不懂这道理,只是许多年来,依然学不会。
在这喧嚣浮躁时代,有骨气,只不过多一重束缚而已。
男生的这句话,是她当天最后的清晰记忆。
[四]
在陌生环境中醒来,时空都令人感到别扭,夕夜撑着床沿坐直,环顾四周,是酒店房间。虽然意外但没有体会到受惊后的虚热,也没有紧张感。俯身只见床边自己的凉鞋被摆放得很整齐,但由于懒得处理鞋带,索性就赤脚踩着地毯往外走去。
套间的会客厅沙发上斜靠着昨天在咖啡馆遇见的男生,左手松松地枕在后脑下,从夕夜的角度其实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但听得见熟睡的绵长呼吸。
这种状况让女生有点左右为难。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使事态变成眼下这样,又不能叫醒唯一的知情者问个明白;就常理而言不该不清不楚地继续留在这里,又不能不知会对方什么都不解释就一走了之。
正犹豫着,一小团白色的东西从视界中横蹿过去,夕夜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轻微的“欸”。须臾便看清,又是那只兔子。但正是这声“欸”,成功导致男生窸窸窣窣坐起来看见了她。
女生努力让表情和声音显得自然:“睡得真浅。”
“从小养成的习惯。”男生戴上眼镜,让出身侧的一个空位示意她坐过去。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这要问你,”男生挑挑眉毛,笑得亦正亦邪,“为什么喝RED EYE都能倒。”
“酒吗?我喝过?”
“我点的,我一杯兔子一杯你一杯。”
“兔子……啊,那是酒?我看兔子喝以为是饮料。”有点哭笑不得,“哪个正常人会喂兔子喝酒?”
“嫦娥吧我想。”男生板着面孔讲冷笑话这一套夕夜已经适应了,“只不过是啤酒加番茄汁,你居然能不省人事九小时,有什么立场跟我提‘正常’二字?一般而言,正常人用它来解酒。”
“我本来就是一点啤酒都不能沾,而且不是都说,心情不好更容易醉吗?”夕夜的目光在地上转,发现那只兔子这回安分地钻进笼子睡下了。
男生稍稍动容,改变坐姿面对她,好言开导:“用不着心情不好。单若水比较主动,和她相处起来很轻松,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这都不奇怪。你不一样,我朋友说你这种女生是属于全人类的,不要随便为了谁降低水准。”
“……欸?你认识单若水?”
“很不幸,我从小学到大学都跟她同校。”
“你也是F大的?”
“国贸系。”
夕夜立即露出怨愤的表情:“都是因为你们平时不好好努力追求系花,才造成这种悲剧。”
男生笑一点:“她是系花?别开这种玩笑,我会哭。”
“为什么?”
“我是系草。”看起来不是玩笑,听起来也不是玩笑。
夕夜却忍不住笑了:“还真是有点委屈你。”
“所以无论如何我也在精神上支持你。”
“精神支持有什么用。”
“要不然系草免费借你用一下?气气前男友?他拐跑国贸系系花,你就拐跑国贸系系草,不吃亏了。”
“这种无聊的事没意义。真想帮忙的话,就把你们系花拐回去,不要放出来破坏生态平衡。”
屋子里突然静下来,谁也没有开腔。
最后男生问:“你还没死心?”
女生有点哽咽,只能苦笑,也许是酒力还在的缘故,头疼欲裂。感到唇上突然施来的压力,神经居然迟钝到毫无反抗。重叠在一起的那一小点仿佛与身体的其他部分有着不同意识。
它们孤独相依,脉脉含情,静若沉思。
宛如在夜晚潮起潮落的海边举行某种仪式。
黑色阴影罩住彼此不露表情的面颊,一声不响地吞噬掉过往,却不知为何愈发悲伤。
分开后,夕夜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安眠下去,重新开口时声音嘶哑了些:“这算什么?”
“表示不仅限于精神支持。”很是坦然。
“可我是初吻。”
“啊……难怪拴不住男友。”
“欸?”怀疑听错了,“你要先道歉才对吧?”
“道歉于事无补啊。”说得轻飘飘,“我也深感意外,外界传闻你滥交,我还信以为真。”
“我?滥交?”听着像天方夜谭,“你知道我是谁?”
“顾夕夜,跟我同校同届,传说中的资深小三著名妖精,虽然现在知道,跟传说的不太一样。话又说回来,麻烦你保护好自己,不要长着辨识度这么高的脸、顶着那么豪放的名声和陌生人闲聊、喝不明饮料、心情不好、离奇醉倒、迷糊地开房、无知地上床。总之,现在凌晨三点,各自回寝室都不方便,在这儿将就着睡吧。”
见女生摆出奇怪的防御姿势,男生想笑,补充说:“各睡各的。学这么快,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呐,系草,你叫什么名字?……笑什么?”
这次是真的笑出声:“先开房,再接吻,然后告白,最后自我介绍。不要说你,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诡异的事不太常见。”
“嗯。”遇上聊起天来感觉不到压力,轻松惬意的人,“实在不常见。”
[五]
顾夕夜,在许多人眼中是黑色曼陀罗,美得幽魅而不真实。长相具高加索人种特征,基因不可考。母亲是内敛寡言的女子,庸常姿色,个性冷硬坚强,对世界充满怀疑和失望,并把这种思想不断灌输给夕夜。
“世上除了我,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爱你,如果你轻信了他们的谎言,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一辈子受伤。”
回想起来,这是母亲对她重复最多遍的观点。
夕夜没有见过亲生父亲,也没见过家里任何亲戚,只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过得清贫。夕夜上初一时,母亲病逝,最终也没有透露关于父亲的只言片语。
之后辗转被几家收养,寄人篱下,受尽委屈,长成不善交际、脆弱敏感的早熟女孩。成年后因相貌与才智出众,遭人嫉妒诋毁,行事愈发与世格格不入。出于善意者给她“傲雪冰霜”的评价,其余只是冷哼一声“真能装”。
早晨醒来,套房里已经只剩孤单的自己。
男生像烟圈一样倏然消失。到最后还是不知他名字。
也是为了确认他曾经存在过,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说昨日醉酒不知是谁带自己来的,想问登记的名字,缠扯了几分钟,被告知“客人名叫季霄,房款已经结清”。
夕夜愕然数十秒。
盛夏的日光碎在路面上。
行道树铺下浓密的阴影,鞋底却还是滚烫。
名叫季霄的少年在记忆中转过身,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自己:“你想要害死颜泽?你嫉妒她?”
羡慕与嫉妒,不过这样一个转身的距离。
嫉妒是——
羡慕却无力企及。
顾夕夜和颜泽,贺新凉和季霄,十几岁时结成的朋友,还在十几岁感情就变了质,因为爱,还有恨,羡慕,或者嫉妒。谁也想象不到顾夕夜竟也有嫉妒的人,而且是平凡普通的颜泽。夕夜总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季霄和自己喜欢的贺新凉都无视自己而恋慕看似一无是处的颜泽。
年少的恋慕若不能两情相悦,就成了极苦的咖啡,偶尔可振奋人心,但大多数时间都难以下咽。
夕夜走在回校的路上,回想着那三张最为熟悉的面孔,有种自脚心到头顶都被灼伤的错觉。
有的人是近在咫尺却对面不见。
有的人是远在天边却依然惦念。
有的人是恨不得她死,却忍不住捕捉传闻的蛛丝马迹,在与她永无交集的平行隧道里钻一个洞,内心五味杂陈地窥视她的幸与不幸。
那是你羡慕却无力企及的人,同时也是你不能理解的人。
“顾夕夜,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你不是和师兄交往得很好吗?干吗又破坏蒋璃和她男友?”课间,有熟人来兴师问罪,措辞中有个“又”字,坐实了顾夕夜一再冒犯的罪名,又声张了自己的忍无可忍打抱不平。
夕夜抬起眼睑,视线落在季向葵写满无端愤懑的脸颊上,再看看她身边侧后方的蒋璃,在两人之间往复几次,好像在用目光驱赶蚊蝇。最后她冲季向葵微笑,柔声开口:“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直接关系,不过你实在太过……”
“惹眼。”
“欸?”被打断的季向葵一愣。原本想说的“太过分”在对方出其不意的接嘴后变成了“太过惹眼”。
“因为有我挡在前面,高中时你成不了级花,大学时成不了系花,其实我性格孤僻,混在人群里默默无闻本是龙套,但拜你所赐,时常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虽然没有什么好口碑,争议女王却也是女王。你想清楚要不要使我更惹眼哦。”
季向葵语塞,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蒋璃的自我发挥上。
夕夜的目光也顺势转过去:“说吧,我怎么破坏你们了?”
“给他充电话费这种事,轮不到你!”
“他是助教,我必须把作业交给他,可他手机欠费自己没察觉,通过其他方法我又联系不上他,你说这种情况我怎么办?”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
“你也要想清楚哦,反正我已经声名狼藉,你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唯一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是你男友,他知道你来找我会怎么想?你何苦把他眼里的自己弄得那么恶毒,把他眼里的我衬得那么无辜?”
不过三言两语,便让滋事二人组忿忿离去,夕夜有包揽大小赛事最佳辩手的口才,应付鲜明的敌意不在话下。一次次使她遍体鳞伤的,是错信的伪善。
[六]
波澜不惊地独自度过了一周,在学校附近的大型超市里买食材的时候,不太意外地在结款台遇见了前男友,意外的是他也孤身一人。
“也许是传说中的‘现世报’吧,和你分手后的第二天,她就跟别的男人外出旅行,至今没有回来。”
回校的路上,因为对方坚持要同行并帮自己拎东西,夕夜只好勉强做个心平气和的被倾诉者。
“联络不上?”
“无论我怎么打电话发短信也不理睬。”
“别的男人……是什么来头?”
“当然这个我也打听过,是和她同系的一个轻浮男,所以我有点担心。”
高一的暑假被车撞伤,住院期间贺新凉混在同班同学中来探望,因为他是从事发现场救了自己将自己送往医院的人,夕夜别有用心地借机拽住他谢个不停,蛮有点要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的意味。
男生在病榻边爽朗一笑,轻描淡写说道:“那天你和颜泽穿着一样的衣服,刚开始我还以为受伤的是她,差点吓死。”
幻想着有一天哪个王子白衣翩翩破光而来,从黑暗中拯救你。
他静脉跳动的节律和血液缓流的温度,突兀的手骨节和棱角分明的侧脸,却统统不为你而存在。
所有的温柔,只是因为将你错认成了他的公主。
“我有点担心。”“我差点吓死。”
这些别人听来再普通不过的话语,如同一列列悠然的慢车。
它们驶过寻常的桥,寻常的隧道,穿过寻常的树林与原野,寻常的市郊与村落,在温暖夕照的摩挲下沿着地平线描一段恒长的墨绿色边缘。
像碾过任何一寸土地般碾过你的心。
然后毫无知觉地继续前行。
“……”
“若水其实很单纯,单纯得有点蠢。不知道那个男的究竟花言巧语跟她说了些什么……唉。”
“不打算魄力十足地去找她回来吗?”夕夜平静地问。
“那倒不至于……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想等她回来再说……”
从男生手中接过塑料袋,淡淡笑过:“我到了,谢谢。祝你好运。”
不再说“爱”,也不说“再见”,因为现在看起来,连曾经爱过他这件事都显得非常荒谬。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和新凉特别相像,恐怕从一开始目光就聚焦不到他身上。
如果是贺新凉遇到这种事——
转身后夕夜想。
他十有八九会天涯海角地去把颜泽揪回来。
不过那位“轻浮男”倒是令夕夜有点介意。分手后第二天就拐跑了单若水,该不会是“系草大人”的作为吧。回想起来,赌气时自己还真的说过“真想帮忙的话,就把你们系花拐回去,不要放出来破坏生态平衡。”
但没人会真那么胡来。夕夜对自己不切实际的妄想摇头笑了笑。
话又说回来,那家伙还的确有点胡来,轻浮这点也不假,一般人不会莫名其妙和陌生人接吻。
最让人一头雾水的是,他怎么可能也叫“季霄”?
细究一下,难道本校国贸系同一届有两个同名同姓的季霄?
而且一个季霄是道德楷模型,一个季霄是道德沦丧型?
什么跟什么嘛。
[七]
季霄本是夕夜最亲近的异性朋友。
他与颜泽交往过,但并不顺利,很快分手。即便如此,他还是认为错在自己,一如既往地喜欢颜泽。
颜泽有把自己的弱点妥善掩饰的特长,很懂得对每个人投其所好,不吝惜对他人的称赞,人缘特别好,即使亲密的人觉察出一点不对劲,内心都会被“所有人都爱她,我和她无法相处,出问题的一方肯定是我”的想法撞击。没有人知道看起来那样单纯天真的女孩,心灵却在逐渐腐朽。
夕夜嫉妒她的同时,也正被她以险恶数倍的用心嫉妒着。所不同的是,不择手段付诸实行加害他人的只有颜泽。
高二时出了一场意外,由于校舍年久失修窗框脱落造成两名女生坠楼,其中一名伤重身亡,另一名失忆,失忆的是颜泽。
失去了记忆的颜泽连自己的日记本寄放在夕夜的储物柜这件事也不记得了。夕夜怀着无法平复的嫉妒心终于从中知悉颜泽的另一面。
许多年后,依然清晰记得阖上日记本时,那种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的每个角落都被震惊强力袭击的感觉。
不能原谅。
季霄竟还愚蠢地为她来质问:“我明明记得在事故发生前我叫你开窗,可你却说‘锈住了,打不开’,正因如此她们才会放心地坐在窗台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十七岁的夕夜脸上浮出与年龄不符的苦笑:“因为我想害死她啊,我一直嫉妒她。”
“你想要害死颜泽?你嫉妒她?”
“没错,我希望死的人是她。”
全世界被按下静音。
从季霄错愕的眼神中,夕夜看见了精神崩溃化身魔鬼的自己。
凭借着伪装的单纯与善良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的人,是你。
被所有人无条件相信、无条件保护的人,是你。
撕碎我们所有少年时光的人,是你。
不能原谅。恨意日益堆积。
真希望能够,由我亲手,杀死你。
颜泽。
由苦笑变成大笑,转身之后感到年轻时的一切温暖美好从身体里迅速抽离,再没有未来和希望,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一遍遍在臆想中以各种方式杀死颜泽,细化每种细节。如果不是高二下学期及时分班从颜泽身边逃开,夕夜觉得自己可能早已精神失常了。
而“没错,我希望死的人是她”也就成了对季霄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曾经的校辩论队配合默契的王牌组合,到现今同在一所大学却从不联络的陌路人,中间的过渡只剩下这句真实的谎言。
讽刺的是,毁掉了夕夜唯一的爱情和唯一的友情之后,失去记忆的颜泽生活照旧,什么也没有改变。
[八]
此后又过了半个多月,仿佛生活在真空中,不与世界上任何人建立联系,逐渐连记忆中的面孔都模糊变形了。这天,夕夜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饮料,取出时指尖一滑,罐子跌落在地,从运动场铁丝网下方的空隙滚向了另一边。伸长手臂够了半天也碰不到,焦急的当下,男生骨节利落的手隔着铁丝网出现在视野中央。
更远一点的地方,静置着他的三叶草鞋。
视线再抬高一丁点,是他俯身时无意中折起的衣料。
深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直射下显得近似金色。
他略微一笑,又似乎没笑,湖心波纹般的英俊藏在那邪气的神情中:“你怎么报答我?”
报答?
“欸?”夕夜思维有点迟滞,犹豫着把手伸过铁丝网洞去接递到面前的饮料。
“按你的心愿,把单若水拐回去了,你要先道谢才对啊。”恶作剧地把饮料罐收了回去。
夕夜突然不能动弹,男生的形貌被铁丝网细致地分割着。
“是……你?你真的……?”连贯不出一句完整话语。
“现在,是怎样呢?抓住时机和前男友复合了?”
“……没。”
男生摇着头笑起来:“有半个月了吧,你也太辜负我了。”
“不,我……”
“还是说前男友什么的,你已经不在乎了?”
步步紧逼的追问,让夕夜无法理清思路自如应答,步调完全被搅乱了,关键是他的推测并没有错。正在承认和否认中摇摆不定,悬在半空的手突然从腕部被捉住。男生把冰凉的饮料罐轻轻放进她的手中:“别说谎,半个月来,你想的人是我。”
“这、这又算什么?非精神支持的一贯套路吗?轻浮男!花花公子!你少瞧不起人了!”因为被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虚张声势地斥责后,却在甩开对方的手打算掉头就逃的时候丢脸地被卡住了。
虽然手臂可以伸缩自如,但饮料罐比铁丝网洞大得多。
情势变得有点滑稽。
夕夜涨红了脸。
男生笑得更深一些:“唉——真是笨死了。”续上中断的对话,“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我和你初恋男友相像是真是假,可是说真的,你的个性让我总想起我的初恋女友,我认为这其中有些是注定的。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懒得使用任何套路,正是这个原因,我现在处于真心模式没必要使用套路。顾夕夜,你必须相信我……”
男生俯下身以平行角度直视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夜里的大海一样深邃而流光四溢……
——世上除了我,没有一个人会真心爱你,如果你轻信了他们的谎言,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就会一辈子受伤。
但是……
“为什么?”屏息望着他。
“为你自己。”
不是预想中的甜言蜜语,而是事不关己地拉远距离,这种强硬且自信的男生,以前从没见过。
“你过来这边。”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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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经体育场入口,又折回男生所在的位置,有点意外地看见一个圆脸小女生出现在他身旁一边喝矿泉水一边跟他说着话。对方也很快发现了夕夜,笑嘻嘻地说:“是顾夕夜欸!风间你居然认识传说中的顾夕夜?”又突然凑近夕夜的脸小声嘟哝,“好棒的皮肤,用什么牌子的BB霜啊……”
“……风间?”夕夜喃喃重复道。
“我,易风间。这位是——”手指着身边的圆脸女孩子,“我女友,路亚弥。”
“女友?!”等到反应过来对方只不过是说笑,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己的脸迅速垮落。易风间么?还真是擅长一本正经地随口说瞎话。
亚弥脸骨架很小,有点婴儿肥,眼角下垂的大眼睛,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几,十分娇小可爱,与夕夜这种冷艳美女没有任何共同点,听见风间的介绍词之后立刻笑着对夕夜摆手:“不是啦,风间是我男友的男友,他是小攻,我男友是小受,他们同居两年啦。”
“啥、啊?”连声音都哆嗦了。
下一秒,那孩子眼角下弯,露出拨云见日的甜美笑容,让夕夜深刻体悟到自己的失败——居然接连被戏弄了两次。
“那你们慢聊哦,我去玩啦。”亚弥得逞后有一点小得意,脚步一垫一垫地走开。
“哎等一下。”夕夜跑出两步,“那个……BB霜……基本上我不用,因为没有什么国际大品牌出那种东西,总觉得对成分不放心,化妆品很容易铅什么什么汞什么什么过量,我觉得还是应该认认真真用传统的隔离加粉底,但其实,你肤质也很好,只用隔离就够了。我推荐的牌子是……欸?”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打断。
亚弥大笑着扑过来抱住夕夜一个劲用脑袋顶她:“萌死了!这种又纯又呆的天然萌物最有爱了!风间你快把她扑倒吧!”
哪国语言?完全茫然的夕夜只好望向风间求翻译。
男生有点无奈:“称赞对方皮肤好是女生间约定俗成的寒暄语。你不用那么认真的。”
“你们俩交往吧,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我反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那种温度,却万分陌生。周遭空气瞬间就凝结了。
夕夜抬头转向声音源头,果然是季霄。
季霄完全无视夕夜,只冷冷地朝风间扔去一句“如果你非要和顾夕夜在一起,就表示跟我绝交”便转身就走。
一向擅长炒热气氛的亚弥也不知所措,愣过三秒,犹犹豫豫地跑去追上季霄。
只剩下风间和夕夜尴尬地对峙。
其实一切都明晰了,风间是季霄的死党,而季霄对自己的反感是不言而喻的。说到底,根本没什么好期待,幻梦经不起一击就粉碎,都是自己作茧自缚。夕夜长吁了一口气,苦笑着,对风间说道:“对不起。”
但与此同时,风间面无表情,脸上仿佛罩着一层浓雾,说了截然不同的三个字。
两个人的声音在虚空中交叠,模糊了真实与幻觉的界线,然而,那三个字的存在,无论夕夜多么不敢相信,也不可能被否定。
母亲在世时一再告诫我不要相信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而今我依然不知道什么人值得信任,却先遇见了无条件信任我的人。
你说得天经地义理所应当,语气毫不起伏跌宕。
——别理他。
平平淡淡,乍听无情实则温暖,给我的安慰不可名状。
是什么穿过指缝自由落体,延落在炙热而苍白的地表,须臾便蒸发无踪?
是什么被手心接纳,在指示命运与情感走向的掌纹间温柔地融化?
第二话
[一]
很久以后,风间向夕夜讲述自己和初恋女友的过去,两种初识在夕夜的脑海里如同电影中象征镜头的复现。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她坚信故事是这样发生——
男生转身时本想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女生发作,看见那不带表情却罩着温柔之色的面庞,恼怒在刹那间便烟消云散。
“呐。如果非常难过,哭也可以,但……”
女生稚嫩的手伸向风间,将掌心摊开在下颏处。
行道树伸展的枯枝,早早暗下去的天色,接连亮起的路灯,安静的街道,暖黄的光,说话时呵出的白雾……一幕一幕,匆匆闪回,真实平和得甚至不能引起任何情绪变动,如同一种早知结局的前情提要。
时隔六年,在葱郁的翠绿还在潮涨汐落的夏末,混杂着汗液气息与焦灼气味的喧嚣异常的运动场边,与彼时毫无联系的情境里。
风间朝夕夜伸出手,重复那句话:“眼泪是珍贵的东西,不能让它落在尘埃里。”
这其中,有些是注定的。
[二]
“那么今年我们系的合唱,就由顾夕夜同学来组织吧。”导师在全系会议上说完这句话便宣布散会,学生们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作鸟兽散。
被剩在最后,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人是夕夜。
明知她没有人缘,却故意作出这种安排,在这个女生居多的院系,进一步煽动大家对她的嫉妒与仇恨,使她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最后不得不向自己妥协。导师阖上资料走出门去时,冲目光呆滞的女生笑了笑。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初中时是合唱团领唱,高中班级合唱时担任的是钢琴伴奏,并不需要和任何人协作,回想起来,尽管出色,但夕夜不善于融入集体,更别说担任组织者。
回寝室前绕去了图书馆,借了八九本与专业相关的原版书,一路抱着走,沉重得明显感到手酸,肩包每隔半分钟左右就滑下来一次,不得不走几步停一停。路程过半时不出所料地出现了主动提供帮助的搭讪男。但这种情况下,似乎没平时那么讨厌。
夕夜真心地谢过他,对方顺势要手机号的时候,也没有拒绝。
刚进寝室就收到短信:“我是刚才帮你搬书的那个哦^___^Y,我叫XX,是XX系X届的,交个朋友吧~\≧▽≦~”
看到男生使用表情符号,夕夜就忍不住一哆嗦。虽然贺新凉过去也常这么做,但他那时不过16岁。年满20还这么爱撒娇就不能违心地说是什么优点了。虽然他自报了姓名,但由于并无好感,夕夜把那号码存为“路人甲”。
看在他乐于助人的分上,夕夜忍耐着给他回过去:“嗯,谢谢你。”并没有做自我介绍。
路人甲似乎是神经较粗脸皮较厚的角色,又继续发:“下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打羽毛球哇XD?”
羽毛球……
总觉得篮球足球才是适合男生的运动,“羽毛球”这种字眼看起来就令人反感。夕夜委婉地拒绝了。
路人甲却穷追不舍:“啊咧咧——你没有什么喜欢的运动吗?没有爱好吗?”
“爱好看书。”
“看书吗?哎呀我也是一样哦*^__^* 。我们可以交换书来看哦。”
夕夜努力回想刚才那张路人脸,怎么都不像读书人,但有时人不可貌相,这么小的事没必要较真。含糊地答应了这个“换书看”的提议。
过了大约半小时,路人甲又突然发来一条:“^__^你平时晚上去不去夜店啊?”
夕夜笑了,没再回过去。
这种肤浅的示好,太廉价了。
没有刻意去联系易风间。
于是便断了联系。
起初几天一直想着他,但后来就逐渐习惯了,只是想着他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好好生活就已经安心。孤独是夕夜最容易习惯的事。
其间倒是多次见到路亚弥,正巧选了同样的通选课,或者午饭时在餐厅偶遇,只要她身边没有季霄,她就会主动招呼夕夜坐在一起。她比夕夜小一届,读大二,看起来却像高二学生,无时无刻不元气满满。在稳重内敛的季霄身旁,有种不协调感。被问起怎么会和季霄交往,答案却出人意料。
“我啊,从初中就喜欢他,为了他考进阳明,又为了他考进F大,是个固执又缠人的跟班哦。虽然高考是撞了大运,侥幸啦侥幸。”
“怎么侥幸?”
“最不擅长的英语科答题卡涂错位,等到快交卷才发现,理应按照一行一行的顺序涂,我却按照一列一列的顺序涂,最后要改已经来不及了。结果居然得了138分,把自己也吓一跳。”
“不、不是吧……这都行!”夕夜木讷地咬着筷子僵住。如果按照正确的顺序填,说不定连38分都得不到呢。
亚弥笑眯眯地喝了口汤,眼睛弯在汤碗上方:“爱情感动了上帝哦。”
夕夜有点无奈地笑起来。
亚弥是读书不在行的类型,但为人处事很机灵,有时有点冒失,整体上还是很讨喜。不过再怎么说也和“执着”这种词划不上等号。
“从初中开始,中间就没喜欢过别人吗?”夕夜问。
“季霄和颜泽学姐交往后喜欢过别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差点忘了,同校学妹,不可能不知道季霄和颜泽那段短暂的恋情。高中时季霄担任自主管理委员会主席,颜泽担任学生会体育部部长,两人都是叱咤风云的校内偶像。
“……不过呀,当我发现自己每次喜欢的人都那么像季霄之后,就连喜欢别人的希望也放弃了。”
那不是放弃,而恰恰是无法放弃的象征。
因为相似的话或字眼,因为相似的表情或目光,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只因为他像贺新凉。
如出一辙的事,也发生在夕夜身上,所不同的是,她的爱情如同这世界上99%的爱情,感动不了上帝。
一次次误以为可以真心爱上一个人。
一次次期望又失望。
而真相是,内心深处牵出一端系着某人的线,固执地束缚了你的意识,既无法感动上帝,又无法说出——
“新凉,再见。”
[三]
女生宿舍的水房向来是是非聚集之地。
衣物放在盆里浸泡柔软剂,夕夜洗干净手,回屋看了会儿书,十分钟后去清洗,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正在议论的人是自己,不由得脚步一滞。
“怎么会让她负责这么重要的合唱?”
“你傻啊,没听说顾夕夜是XXX导师的人么。”
“他的人?”
“就是和他有那种关系呗。真是搞扯,拿全系的事来送人情。到时候我们都不参加,看顾夕夜怎么办。”
“就是,不参加,反正我本来也不打算参加学校里这些事,那种趾高气昂的烂女人,整天用鼻孔瞧人,谁要去给她捧场!”
“……”
夕夜淡然走进水房,几个女生立即收了声,其中一人迅速倒掉盆里的水回去晾衣服。
真相与传闻正好相反。
XXX导师,其夫人癌症末期。对夕夜有好感,为了迫使夕夜就范利用权势不择手段,这次又故意设局对夕夜施压。
有时想着不禁鼻子发酸,为什么自己要被拘泥在这样的困境中被这些阴险卑鄙的人糟践。可又没有别的出路。
没有人以我为荣。
没有人对我宠溺。
没有人给予我叛逆的权利。
我所能做的唯一选择,就是趋于完美,向人们证明自己。
对于世界的了解,夕夜全是从电视剧中习得的。刚认识亚弥时,很自然地把她和季霄分别与相原琴子和入江直树对号入座。随着了解深入发现,不仅季霄不像入江那么冰山,亚弥也不像相原那么脑残。
虽然喜欢季霄超过六年,但其间更多是无声无息的暗恋,没有死缠烂打,而是拼命完善自己,使自己最终能与季霄平起平坐。是这点赢得了夕夜的尊重。
“通常这样含蓄的恋慕不容易成功,你们这算是奇迹。”那次在食堂和亚弥一起吃饭,临到末尾夕夜总结说,“太有少女漫画的梦幻感了。”
“嗯。所以我要好好珍惜。所以和风间相处时,你不要太含蓄。”
“欸?”
“风间并不是那种习惯于特别主动的男生,以他的条件,从小到大也用不着特别主动。就拿单若水来说吧,简直是爱他爱得魔障了,为了追他死皮赖脸搬到他们寝室,男生宿舍管理员有一次都把她的行李堆到寝室楼大厅中间赶她走,她下了课居然能泰然自若搬回去。”
“啊……原来传说中单若水倒追的人是易风间。”
“就是他咯。最后先崩溃的人是季霄,实在受不了和一个女生不明不白同居一室,才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搬出来。这么一来,风间当然更受不了了,没过几天也收拾东西来和季霄同住。这就是他俩现在都没住学校宿舍的原因。”
“那么易风间,他对单若水什么想法?”
“当然是轻视加厌烦啦,喜欢的话还用得着卷铺盖逃跑吗?”
如此讨厌的人,为了谁却能够忍着反感委屈自己约她外出旅游。
那个“谁”,是自己。
虽然不知这里面是不是存在易风间心血来潮找乐子的原因,夕夜已经异常感动了。
“风间说过,有两件事是他雷区,一是别人催他,二是别人给他不可捉摸的感觉。所以依我对他的了解,故作矜持和神秘不是与他相处的上上策。”
夕夜很感激亚弥能给自己中肯建议,但是……
“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和步调,如果为了迎合易风间的喜好刻意伪装成另一番模样,即使被喜欢,被喜欢的人也不是我。”
亚弥有点遗憾,一段恋情尚未开始,却眼看就要终结于双方的不愿妥协。
第二次见面时,与风间交换过手机号,但一条条塞进短信收件箱里的只有路人甲的“电子情书”,风间始终杳无音讯。
周六早晨,夕夜稍稍比平时早一些起床,想去图书馆占座自习,洗漱后见室友还在呼呼大睡,又受到感染没了精神,懒散地躺回床上,将手机举到眼前。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依然是那个路人甲。
夕夜索然寡味,拍着自己胸口轻声感慨:“好可怜哦。”
这是不被任何人宠爱的夕夜从小养成的习惯,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可怜自己。每当遇到感伤的事就模仿母亲拍拍自己胸口。
按下“查看”后,一句话跃入视野:我们换书看吧,我有一本好书,你肯定喜欢。
夕夜还是很高兴终于遇见一个“爱看书”的人,回复他:“十一点半在第五食堂门口见吧,你想要我给你带哪类书呢?”
对方迅速回过来:“文学性特别强的小说。”
夕夜想了想,不太清楚“特别强”究竟是哪种程度的强,按自己的喜好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天黑前的夏天》,过了会儿又觉得太女性化,不适合男生阅读,换了本《通向蜘蛛巢的小径》。
十一点半时如约在食堂碰面,路人甲带来一本以男主角得绝症为结局的纯爱小说,夕夜听室友说起过。翻了两页,实在看不出文学性在哪儿,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回去便塞进书架,有点后悔用卡尔维诺的著作去换,想来果然高估了他。
一起在食堂潦草地吃了顿午饭,夕夜愈发觉得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没有拂袖而去全因对方帮助过自己理应答谢。
那些偶像剧中学识渊博家世良好的翩翩少年都去了哪里?
那些揣着少女情怀的哼唱与对谈又去了哪里?
傍晚下过一阵雨。雨丝延成细线飘落在窗台上,水泥墙体被濡湿一圈,雨停后放眼望去,垂直向的街道空无一人且干净清洁。夕夜换件萱草色的宽松外套下楼,在学校附近的小店吃晚饭。
漂亮女生一个人坐一桌,总是十分显眼。服务员点完餐都倚在不远处的柜台悄悄往这边瞥。
摆在左手边正面朝上的手机,显示着时间与日期,没有未读讯息。
点了两个菜,一荤一素。
吃到一半,听见旁边一个大桌传来的嬉笑声中,有个人声分外耳熟。
有个短语叫做——
近在咫尺。
尽管压低了头,变换了坐姿把大半的背影留给那桌人,草草扒拉两口饭就匆忙埋单,但还是很确定对方一定注意到了自己。
孤独,被尽收眼底。
而颜泽,即使上了大学,离开了过去的朋友圈,失去了自己这个闺蜜,也依旧被人群环绕。
出店门时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在叫“顾夕夜”,但没有回头。
[四]
这种时候,应该掉几颗眼泪。
应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应该朝收件人不存在的地址发去大段大段的心情短信。但是压抑的情绪在转换成拼音被输入前就已丢失,只剩一种古怪的冷静、麻木与清醒。
睡前听的歌是《Eyes on
Me》,第二天照常早起,洗脸,走去教学楼的路上买个茶叶蛋。每隔一天的课间拆包饼干,吃一半留一半,因为没有要好的女同学和自己分着吃。
告诉自己,生活便是如此。
[五]
轮到上X导师的课,他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前排同学“合唱有没有开始练习”,放大了音量,余光瞥向夕夜。
一天一天过去,路人甲的短信逐渐成了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常常毫无预兆地收到:“你该不会是很在乎我?”夕夜通常不予理睬,过去有过类似的事,被无视一个月后对方就会自动放弃,但这次,此人似乎异常锲而不舍,自己提出问题,自己回答问题,自言自语,自娱自乐,没有一丁点被冷落的觉悟。
有一天路人甲终于情绪低落地发来短信:“其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和你聊聊喜欢的书。”
夕夜回复:“不必了,我们不是同类人。”
总算,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最终书还是没换回来。
无法界定这个夜晚属于暮秋还是初冬,一向对季节的划分不敏感。夕夜躺在床上,一边想念《通向蜘蛛巢的小径》,一边看着手机灭掉不再亮起。
高一时的寒假,季霄向颜泽告白,却把没有称呼的短信错发到夕夜手机中。
虽然对季霄没感觉,但因为信以为真,其实有点高兴。
暖黄的壁灯照在脸颊上,烫过眼睑的温度,定格住一片白晃晃的光。在心里反复演练的拒绝辞,视之为秘密却藏不住,借着向颜泽寻求解决方案让她知晓。
一点一滴小女生心机。
至今仍被铭记。清晰。
过了几天,事情终于拖不下去,系主任和班主任先后打电话来问:“其他系都练得如火如荼,我们系的合唱为什么毫无动静?”夕夜老实回答,没有人愿意参加。然后被扣上“缺乏能力”和“性格孤僻”的帽子。
系里几个活跃的女生在领导们许可的情况下跳出来主持大局,扮演救世主,组织活动时照顾到每位同学的情绪,惟独没把顾夕夜考虑在内,因为“众所周知,顾夕夜自视过高瞧不起同学”。
身为院系学生会主席的那个女生,甚至直截了当地对夕夜说:“我们不需要类似花瓶、吉祥物之类的角色,你就不用参加了。”语气间夹杂的骄傲与当初说着“体育部人手不够啊,忙死啦,夕夜你来帮帮我吧”的颜泽如出一辙。
以同样的居高临下姿态,掌控着别人的去留。
而夕夜的应对方式也一如既往,在更小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漠然忍耐听凭摆布的人。
但是听凭摆布,不代表没有心、不会伤心难过。
下了最后一节课,天色早已暗了,一路月光凄凉。
吹着冷风走,起初多少带点目的性。去过咖啡馆、酒店、四下安静的冬夜里的体育场,那里有比白天时深了好几个色度的砖红色跑道,以及铁丝网。交集仅仅这么一丁点,再往后只好漫无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迷了路反倒欢欣。
晚上九点半,本应去听系里学工老师的讲座,眼下,已经自暴自弃到“A级签到”的活动都不参加了。
路过一片居民楼,不知从哪个窗口飘出一首异常合景的歌,叫《失败的离弃》。
到寝室时,去听讲座的室友还没回来。
没有开灯,关上门临窗立在黑暗里,垂直在眼前的一条阔路,散落了静止的黄与红的光,两盏白光由远及近缓慢移动,一点艳绿时而亮时而不亮,街边有一爿小卖部,招牌发出幽暗蓝光。
宛如银河。
那些星辰从一个点向外扩散,抽出了丝,最后,变成被污染的颜料盘。
[六]
下一次与人交谈,已是三天之后,而对象竟又是路亚弥。
亚弥在路口和一个棕色卷发、马尾辫被吹得逆向飞扬的女孩挥手道别,转身后,夕夜就映在她视网膜中央。
两人一同去外卖门店买了热奶茶,边喝边慢慢往学校走。夕夜不想过早结束对话,步伐放得极慢,亚弥不得不走走停停。
提及刚才那个女生,亚弥毫无戒心地介绍说:“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乔绮,高中和我同班,现在读财大。我们可要好啦,以前还喜欢过同一个男生。”
夕夜觉得“喜欢过同一个男生”并不能作为“要好”的例证。
“季霄?”
亚弥微怔,继而拨浪鼓般摇头:“一个神似季霄的男生。”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明显喜欢乔绮。最喜欢的人和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看着他们因为我不幸福?所以,就退出咯。”
“但如果是和最好的朋友同时喜欢上了季霄呢?”某个时段最喜欢的人和整整六年一直喜欢的人,他们分量不一样。
“也得看季霄喜欢谁呀。”
“如果……”下意识地,使劲用左手拇指搓着右手拇指的骨节,目光的落点不知该定在何处,“我是说如果……季霄变得自私,两个都想要呢?电视里不是经常这样演吗?”刚说完便为这狗血兮兮的设想红了脸。
“欸?脚踩两条船?哈哈,那就不是我喜欢的季霄了。”
路程结束得比夕夜预料得早,离校门还差一个路口,亚弥做出了转弯右行的趋势。
“我去季霄和风间家,拜啦。”
有点失落:“……嗯,拜拜。”
几分钟后,风势开始变大,从路的尽头传来浪潮般的呼啸声。
如同遵从着某个号令,无论朝向哪个方向的行人都统一扯起衣领弓起背,加快速度小跑。
三个穿冬季制服的高中生像发射的子弹头一样嘻嘻哈哈打闹着从身旁蹿过去,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大声嚷嚷:“笨蛋!那句话是我的台词啦!是我的!”
“谁让你愣在那里啊!”做着鬼脸转身退跑时,撞翻了夕夜手中的奶茶。
是撞翻的还是自己失手没拿稳?
新枝抽芽,繁花盛放,落叶腾空起舞,在缓逝而下的时光中,一束休眠后觉醒的记忆陡然溯涉。
高中时一场心不在焉的辩论赛,因为贺新凉的缺席。眼角余光留意着演播厅大门,直到看见它漏出刺眼的光,宛如一群白鸟涌入大开的窗,但看清迟到进来的人不是贺新凉而是颜泽后,内心某处刚刚胀满的帆又瘪了下去。最激烈的自由辩论阶段,走了神,全然没注意对方辩手在慷慨陈词间夹带了对自己的点名。
几秒后才意识到,被指名作答的是“反方一辩顾夕夜”,而起身对答的却是反方三辩季霄。季霄反应之快,使现场没有一人感到唐突古怪。
恢复状态后落坐,隔过中间的二辩递去感激视线,触及的却只是对方毫无表情的侧脸,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是无心之举还是有心掩护?
赢了那场比赛。在最后才赶来的贺新凉给夕夜的当面评价是“不错不错”,给季霄的评价也有关于夕夜的部分——“你和顾夕夜这对拉风组合还真登对。”
全班欢呼雀跃,击掌与拥抱相庆的喧嚣中,男生温柔的目光转过来,用只有你能听清的音量问:“没事吧?”
“欸?”你不明所以,只感到周遭忽然寂静。
他笑一笑:“我看你当时愣在那里。”
于是你的目光不由自主,第一次,从贺新凉身上移开。
用什么词汇去形容如此默契?
拉风。登对。
表面的拉风,与内在的登对。
决赛结束后的一天,从食堂吃完饭回教室,路边刚摆出“最佳辩手”全校公投,其他候选人都还是一两票,季霄和顾夕夜的名字下已经齐齐码出了几十条N次贴。
——表面的拉风。
颜泽向学生会干事要来一张N次贴贴在夕夜的名字下,比旁边长出了一小截:“我们家夕夜最最棒!”
是吗?
夕夜跟着她走到教学楼的楼梯口,停住说:“你先上去吧。饭卡……我忘在食堂了。”然后飞奔回投票摊位,气喘吁吁地在干事好奇的眼神中让旁边那一列也长长了一小截。
——内在的登对。
不能,也不想,分出一个“最”。
五年后。
曾经烫着脸的,盛夏的空气。
变成砭人肌骨的,严冬的空气。
奶茶在路口流落一地,连同殆尽的温暖身不由己由高向低,最终与街边的纸屑与塑料垃圾静止在一处。
记忆前所未有地趋于清晰,但所拥有的一切也只不过余了记忆。
[七]
“刚才我在路上碰见了夕夜。”季霄还没到家,亚弥趁机展开话题。
风间从冰箱里取出蔬菜,摘下保鲜膜,放进微波炉,平淡地“哦”了一声。
亚弥刚想开口,却被突然蹿上桌面的壮硕白兔吓了一跳,几乎不能相认:“靠!你怎么把它喂得这么胖了!”
男生转过身,无辜地耸耸肩。
亚弥觉得他似乎心情不差,咽着口水问:“呐。你对她究竟什么感觉?”
“感觉……蛮可爱的。”
“不不,我不是指兔子,我是指夕夜。”
打开微波炉,端出热腾腾的菜摆在女生面前。然后带一点坏地笑:“我也是指顾夕夜。兔子么……完全不可爱。”
“这种伤人的话不要当面说啊。”身为名义上的主人,多少有点不满。不过,“你会用‘可爱’来评价夕夜,我觉得好意外。‘可爱’这种词明显是为我而存在的。”
男生摆好碗筷后,拖开凳子在对面坐下,长长地吐气以示内心无力。
“觉得她可爱,为什么不联系她?”
“我希望她幸福。万一她喜欢上我,那就惨了。”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这是实话。初三时,我和并不喜欢的女生草率地交往过,相处得很累所以很快就分手了。幸好对方也不是太喜欢我,否则总有一方受伤害。”风间说,“有这种先例在,我觉得和她过多接触未必是好事。”
“我觉得你们都想太多啦。你是不是也看多了肥皂剧啊?”
“肥皂剧?”
季霄从马路对面觑起眼睛,认出那背影属于夕夜。不知为什么,她站在街角对着一杯打翻在地的奶茶默哀。在匆匆往家赶去之前,有那么短暂的半分钟,男生停下过脚步。
用钥匙开了门,听见亚弥在说“很天真”,季霄顺势搭腔问:“在说谁呢?”
谁知女生突然打住,像被按下了静音,面露难色。
风间倒是全然不打算顾及谁的感受:“说顾夕夜呗。”
季霄一愣,将手中的外卖摊开在餐桌上:“哦。她怎么个天真法?”
发现“顾夕夜”在季霄这儿其实不是禁忌名字,亚弥松了口气,放大胆子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总是按电视剧情来判断生活。今天谈起季霄她还问,万一季霄变成脚踩两条船的恶劣分子我怎么办。现实和虚构的东西哪有可比性嘛。”
当事人有点无奈:“她怎么就不会把我往好的方面假设?”
“你也没把她往好的方面假设。”风间往嘴里送了口饭,含糊地说。
“你到底看不顺眼夕夜哪一点?我记得你们高中时很要好啊,有段时间整天出双入对,害我还伤心了好久,觉得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季霄看着眉毛眼睛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的亚弥,笑出声,把她揽过来摸了摸脑袋。
与颜泽分手的原因,一半在于夕夜。
每次和颜泽约会时都谨遵王牌军师顾夕夜的教诲,却招致颜泽日积月累的不满。
也清楚地记得她这样为自己支招:“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小泽。她这个人挺要强,放在与男生交往的情况下就变成爱吃醋。喜欢和人争争抢抢并且从中深感乐趣的毛病从小就有,而对再喜欢的东西都只有三分钟热度的缺点也是与生俱来。所以我说,我们再刻意表现得暧昧点,她自然就会更加珍惜你。”
结果按照这个思路实践下去,却弄巧成拙,伤害了颜泽。
因为最后夕夜大笑着坦率地承认对颜泽的嫉妒,之前这所有的一切都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知道结局后往前回溯,就会觉得什么都是饱含恶意的伏笔。
没想过其他可能性。
没想过夕夜其实也没有任何恋爱经历,只是在套用肥皂剧剧情。
没想过,她对颜泽的了解,也许根本不像她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
“也许其中有误解。而我又是懒惰的人,打不起精神去追根溯源,彼此都说了过分的话,也做了过分的事,没有及时修补裂痕,就变成了陌生人。”季霄这样总结道。
“那当初又怎么会和夕夜成朋友?不好意思,我真心认为你俩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类型,”风间无所顾忌地发挥“毒舌”特长,“一个南极生物一个北极生物,能对上话都实属奇迹。”
“高中入学军训前,班导让她负责分发迷彩服,她找我去帮忙搬运……”
自然得犹如列车在道岔处换向另一条铁轨。
玩闹间突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音色异常好听。
男生从教室后方飞快地向门口瞥去一眼,那里立着一个漂亮但看起来不太友善的女生。
她蹙着眉重复一遍:“季霄——是谁啊?”没有半点自己正在求人帮忙的觉悟,致使男生也没来由地慌张,滑稽地举手应道:“在、在这里。”
女生的视线转向目标,愣过一秒,接着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想来自己并没有健壮到让人一遇上体力活就想起,当时在走廊上抱着衣服就提出了疑问。
“单纯是因为你的名字很美。”夕夜说这话时,目光闪烁,游走在另一侧的地面。
印象中,自己这样回答:“因为叫出这名字的人是你,才显得很美。”好像使害羞的女生脸更红了。
其实并不是恭维。
季,霄,平凡普通的两个字。
组合在一起,也没有任何唯美的附加寓意。
但是夕夜独特的吐字发音,加上那种矜持拘谨的态度,赋予了它令人惊奇的温度。
像柔软和煦的微风悄无声息地拂过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淡得无法用色度衡量,轻得摆脱了地心引力。
许多年后,亚弥也惊呼:“真的!今天我听见她叫你的名字时愣了一下,感觉连心脏都要融化了。”
什么童话里的神奇魔法?
风间有点好奇,又不止好奇。
[八]
每天晚上都回想一遍当天的经历,那会是相当可怕的事。
孤独显而易见,生活百无聊赖,近乎空白。
晚自习后,夕夜在校园里乱逛,意外地遇上久未联络的路人甲,他跟在身后叫:“顾夕夜。欸!顾夕夜。”
“嗯。”没有回头。
“怎么每次见你都一个人,独行侠?”
怎么会是一个人。路灯在身后,自己的影子落在面前,低垂着头。
“喂,你怎么了啊?”
性格中那种激烈的棱角已经被抛光磨灭,想甩掉讨厌的东西,只能一声不吭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快得令季霄终于诧异得追上几步拖住她的胳膊:“喂,你怎么了?”
那时候,手中拎着从校内便利店里刚买来的雪糕。
颜泽和新凉在体育部办公室等着季霄和夕夜回去。
有种不祥预感,具体无法定义。好朋友和喜欢的男生同处一室,每一根神经都忍不住绷紧。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感到鲜明的凉意开始萦绕周身,而所谓的温暖不过一首安可曲。得在落幕前尽快赶回去。不是因为雪糕会融化,不是因为天气。
从那以后,果然,一切都分崩离析。
视界被铁丝网生硬地割裂。
不久前,那个曾是“反方三辩”的男生,就站在这里,决绝地对别人说“如果你非要和顾夕夜在一起,就表示跟我绝交”。
曾经的最佳默契,现今的势不两立。
眼眶刚刚稍微湿一点,就突然被隔绝了冷空气。
夕夜微怔,即刻反应过来,是老套的蒙眼猜人游戏。但对方掌心的温度,实在让她无法对此嗤之以鼻。
“猜猜我——”
易风间。已经浮现在脑海里的答案,绝对毋庸置疑。
“身边是谁?”
“哈啊?”身边是谁?
哪有这种猜法!但静下心仔细想想,可能出现在易风间身边,而自己还认识的人。选项不过两三种,不需要过于丰富的想象力。
浅浅的笑意倏忽僵在风间脸上。
得到回答之前,由于掌中那异常的潮湿触觉,先一步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男生。
没有共同经历的人不会明白,视线中他因料定答案而松松舒展的眉心,与磅礴涌过指缝的她的泪水,之间有什么联系。
最美的音节绽放在夜色里,让听闻者内心无不轻微颤瑟,唤醒了所有关于温暖的过去。
“季霄。”
我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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