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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狮王》(法国教育部推荐书系、法兰西大使文学奖,童书文学史上最经典作品)

書城自編碼: 183403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童書外國兒童文學
作 者: 【法】凯赛尔
國際書號(ISBN): 9787544821636
出版社: 接力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1-12-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23/145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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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关于《狮王》
皇家野生动物园的总管的家里,一个叫帕特里夏的小女孩有着非凡之力——她听得懂所有野生动物的语言,她能与它们对话,她是狮王“国王”的好朋友。

母亲总希望帕特里夏远离森林,去上流学校读书,而父亲则与跟帕特里夏一样,与动物为伴,生死相依。帕特里夏热爱大自然,钟情大草原。在乞力马扎罗山下浩荡的风声里,帕特里夏与狮王一起呼号,歌唱,奔跑,嬉戏。

友情、力量、血性、嫉妒和爱,在广袤的大草原上滋生,帕特里夏的与狮王情感陡生变数……帕特里夏长大了,她的热爱也伴随她一起成熟?或是失落?

本书自出版至今,广得赞誉与拥捧。它不仅多次获得各类大奖,同时,经法国教育部推荐,它还成为法国中小学生入学考试必读范文。几十种不同语种的译本相继出版,长销不衰,它们在向一部经典致敬,也同时将这部《狮王》推入世界童书经典行列。
關於作者:
约瑟夫·凯赛尔
凯赛尔在六十余年的漫长文学生涯中,著作等身,传世作品近千万字,《狮王》即千万字中位居首位的代表性作品。这部小说使作者荣获前所未有的殊荣。
凯赛尔服役法国空军,曾获得一战的荣誉十字勋章。除迷恋写作外,他关心时事,热爱冒险旅行……而在停笔中断小说创作七年后,凯赛尔重新提笔创作的第一部作品即这部《狮王》。此作一出,洛阳纸贵,而凯赛尔本人这时已是一位年届花甲和蔼可亲的长者。
凯赛尔有一鸣惊人,也有“再鸣惊人”。在他的作品里,有来自丰厚积淀中的斑斓感悟,也有出自阅尽沧桑后的清简童真。
目錄
普世之爱
非洲梦
第一部分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二部分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內容試閱
普世之爱
读者在这里读到的,并不是美国好莱坞的动画片《狮王》的故事。
而是法国的一部文学作品,约瑟夫?凯赛尔的小说《狮王》。
一、故事
我手头法语原版的《狮王》,在封底上是这样介绍这部小说的:“一个女孩子与一只雄狮之间的爱。”不要以为这是什么爱情之类的东西,那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对一只从小就受到她照料的狮子的友情。当然,把这情谊叫做“爱”也是可以的,那是小姑娘对动物的喜爱,是她超出了人类博爱的对世间生命普世的爱。
女孩叫帕特里夏,她的父亲约翰?布里特是非洲肯尼亚某皇家野生动物园的主管。
那只叫“国王”的狮子是小女孩的朋友。当年,人们在热带稀树草原的灌木丛窟窿中发现这只狮崽时,它顶多才生出来两天,像只瞎猫一样孤立无助。从那时起,女孩帕特里夏就成了它的朋友、它的保姆。渐渐地,随着它逐渐长大,它也跟她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对她始终忠心耿耿,服服帖帖,她想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帕特里夏的母亲茜贝尔讨厌那狮子“国王”成天跟女儿待在一起,想方设法地分开他们俩,但无论是寄宿学校,还是出外游历,都无法把“他们”分开。绝望中,她甚至恳求丈夫把那只狮子打死算了。
帕特里夏看到雄狮“国王”有了两只母狮作为生活伴侣后,嫉妒心大发。“国王”为阻止狂躁的母狮对女孩的进攻,不仅挡在了母狮和女孩中间,而且还主动出击,让意欲行凶的母狮屈服了下来。
“国王”与小姑娘的故事,在小说结局时出现了情节突变的高潮,疯狂追求着帕特里夏的黑人马赛族青年奥里乌嘎,突然向狮子发出挑战,朝狮子投出了长矛。而帕特里夏见狮子负伤流血,就像自己在负伤流血一样,怒不可遏地放开狮子向勇猛的斗士奥里乌嘎扑去。
就在狮子即将用獠牙咬住奥里乌嘎脖子的一刹那,已经闻讯赶到的布里特开枪射中了狮子的心脏。
看到父亲亲手杀死了自己最亲爱的动物朋友,帕特里夏顿时疯狂起来,她无法原谅父亲的这一罪过。心灰意冷的她决定离开父亲、母亲,永远地离开森林,离开这个皇家野生动物园,离开她气息所依的野性万物,遂母所愿地去城市丛林……
二、人物
这部小说的主要人物无疑是帕特里夏,而她的朋友,叫“国王”的雄狮,也可被看做是一个“人物”。另外,孩子的父亲、母亲分别在女儿和狮子“国王”的友谊关系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作为次要人物的,则有英勇、无畏、莽撞、嫉妒的马赛族青年奥里乌嘎,忠诚、睿智、老到的独眼猎人基霍洛等。
帕特里夏自幼就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皇家野生动物园中成长,她留着圆球状的发型,穿着方便爬树登高的背带裤,成天跟野生动物待在一起。她的身边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两个小动物朋友猴子尼古拉、羚羊桑贝琳。她被皇家动物园里的黑人说成是“狮子的孩子”,依我看,她简直就是狮子的“小母亲”。在这部小说中,帕特里夏无疑是第一号主人公,是野性、自然、天真、淳朴的象征。
正因为她是狮子的孩子,是动物的朋友,所以她毅然决然地说:“我讨厌,我诅咒所有的白人狩猎者。”
当地的黑人对她是又喜欢又害怕。喜欢,是因为她的天真、淘气、调皮,跟动物的亲密无间;害怕,则是因为她毕竟是皇家野生动物园主管的宝贝女儿,握有权势;当然,另一方面,也由于狮子“国王”对她的服从,她似乎比“国王”更威严。
从一段描写中,读者便可见帕特里夏与父亲关系之一斑,那是在布里特当着土著的面进行工作巡视时:
突然一个球状发型的脑袋扒开了围观人群,出现在布里特身后。这个披头散发的淘气鬼粗野地尖叫了一声,小黑孩们不得不停止了攻势。接着她跳上布里特的腰,扒着他的脖子,嗖地一下坐上了布里特的肩膀。……帕特里夏不用说话,这一切都表现出她对温情的渴望和对占有的得意扬扬。她用动作宣扬着:“快看,看这个巨人,这个皇家动物园的主人。看他!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我想对他怎样就怎样。”
狮子“国王”,不是一般的纯粹野狮子,因为它从小得到人类的关爱,关爱它的人,除了帕特里夏,还有她的父亲布里特,以及老猎人基霍洛等。在帕特里夏的始终陪伴、照料下,小狮子渐渐长大,从小猫一般的幼崽,慢慢长成为大猫一样的幼狮,生气勃勃的小狮子,青春期的无畏猛兽,一只真正的但还没完全发育的狮子,直到最终变成一只被称做“国王”的雄狮。然而,女孩子对狮子的权威没有变,他们之间的情谊始终没有变。而这一友情后来也为小说的叙述者所见证。
“国王”死的时候,对人的行为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杀死它呢?奥里乌嘎把长矛刺向了它,它还可以还击,而当布里特把子弹射进它的胸膛中时,它却茫然了……
狮子侧卧着,睁着眼睛,脑袋贴在草地上,仿佛还在等待帕特里夏依偎着它躺下。帕特里夏也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最美丽的游戏就要结束,这个最珍贵的生命即将完结。她向国王俯下身子,想抬起曾经守护过她的爪子。可这只爪子死沉死沉的,她只好任其耷拉下来。她又把手伸向那双金色的眼睛,那双往常总是对她笑眯眯,眨巴的眼睛。而此时这双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任何光彩。
……
国王的脑袋一动不动,嘴巴死气沉沉地大张着,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只有大群的苍蝇围绕着已经暗沉的伤口盘旋,嗡嗡作响。
帕特里夏的母亲茜贝尔,长了一张苍白的面孔,几乎总是戴着墨镜。她是欧洲或曰西方文明的代表,或者,可以退一步说,是生活在野性环境中的拼命维护点点滴滴的文明的代表。她已经跟布里特在那“丛林中可以俯瞰里夫特山谷壮丽、原始美景的白色小教堂”中完了婚,作为皇家野生动物园的主管的夫人,人们不难想象她当时拥有那些财富时的幸福感。
但是茜贝尔很不满女儿在充满野性的非洲大自然中的生活,总“希望她将来去法国受教育,学习如何梳妆打扮,让她的举止像一个在巴黎出生的人”。她也采取过措施,让她从野蛮的大自然走向文明社会,但没想到“寄宿学校把她都折腾病了”。女儿根本就不领母亲的情,在内罗毕上流社会的寄宿学校,尽管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比其他所有的女孩学得都好,而且本来可以跳一级或者两级,但她却故意说蠢话,干蠢事,以便被尽快遣送回来。因为,她在寄宿学校实在是厌烦得要死。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始终是令茜贝尔头痛的“家庭烦恼”。
而那位身体并不在场,精神却无处不在的莉丝?达尔布瓦,则是隐藏在母亲茜贝尔背后的欧洲文明的真正代表。
小说故事的叙述者“我”正是因为莉丝的某种关系,才跟这对夫妇来往的:莉丝是当年茜贝尔在瑞士寄宿学校时的好友。“我”带了莉丝写给茜贝尔的介绍信,来到皇家野生动物园小住,这才认识了帕特里夏。也正是因为叙述者“我”是从莉丝那里来的,因此在一开始也被帕特里夏和茜贝尔当做是欧洲文明的代表(尽管母女俩看这问题的视角根本不同),其任务就是把帕特里夏带回到欧洲去。
布里特的形象则比较复杂:这张蓬乱头发下野兽般的面容——是武力、强悍、野蛮的代表,也是权力、秩序、责任的象征。这位约翰?布里特曾有过惊人的往昔:他名声在外:“偷猎象牙和犀牛角的公牛布里特,枪不离手的职业猎人公牛布里特,全区大个头猎物的终结者公牛布里特。”他当初为什么要杀动物?布里特的解释是:“要想准确地杀死野兽,就要先了解它们。要了解它们就要喜欢它们。而越喜欢它们就越想杀死它们。现实比我描述的还要糟糕。正是因为人们喜欢这些野兽,才更想要杀死它们,体会以此带来的快感。无所谓是否饥饿,无所谓代价多少,无所谓有没有许可,无所谓是否在禁猎区,无所谓野兽有多危险,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它是漂亮的、高贵的、可爱的,只要它用它的力量或优雅打动了您,那么您就杀死它。”后来,他当上了皇家野生动物园的主管,作为当局的责任人,履行着保护动物,维护自然秩序的任务。他放任、鼓励、帮助女儿跟动物沟通,因为他生性喜爱野兽和自然,但为保护她的安全,以防万一,他不得不派老猎手基霍洛暗中跟着她……
对莉丝(甚至在一开始还包括因莉丝的关系而来野生动物园的“我”)布里特心存戒意,他曾这样抱怨那位远在瑞士的女士:“真不敢相信,像莉丝这样自负空虚,只爱打扮的女人竟能在一万公里以外给我们制造这么多麻烦。”
最后,当他见到狮子死死地压住了马赛人奥里乌嘎,就要把那勇士撕成碎片时,他毅然决然地开了枪,一弹命中“国王”的心脏。这个早年外号叫公牛的布里特,终于在关键时刻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要保护动物,除非动物威胁到人类的生命。”
作者约瑟夫?凯赛尔认识一个叫塔贝雷少校(maior
Taberer)的朋友,他就在非洲的一个野生动物园当主管,行使保护动物的使命,而且这部《狮王》就是作者在他的家中小住时构思的。不过,凯赛尔强调说,布里特、茜贝尔和帕特里夏的形象都是虚构的。但他同时又强调说,塔贝雷少校在保护野生动物事业中体现出的经验和责任,对他这部小说的写作,无疑有着很大的影响和启迪。
而那个曾经被狮子撕得遍体鳞伤的独眼猎人基霍洛,从小习惯了喝牛血的马赛人奥里乌嘎,从某种程度来说,应该也是亲近自然的种族代表。他们在小说中几乎没有言语,只有动作、行为。这一点,多多少少说明,他们在作者眼中,只是一些配角。不过,他们的举止行为,还是不无惊人之处,至少不缺强悍、野性、英武、忠勇之气。例如那位奥里乌嘎,他生性就喜搏斗,从来就不怕狮子一类的猛兽。为了赢得帕特里夏的爱情,他好几次准备伏击“国王”。最后一次,他本来已经投出长矛,刺伤了“国王”,但“国王”在帕特里夏鼓励下一跃而起,扑向那头戴狮鬃的彪悍的马赛人。于是,读者们见到了两种“狮子”的交锋:

我有些认不出这个身影了。他像是从蒙昧时代走出来的人,手中巨大的盾牌遮住了身子,闪着黏土和古铜色光辉的头发上面飘动着光环般的狮鬃。
……
狮子以异常的轻巧站起身,鬃毛挺立,嚎叫着一下子扑到奥里乌嘎身上。两种鬃毛,一活一死交织缠绕在一起。
他们对待动物的态度,对待自然的做法,在一些欧洲人眼中,似乎有些荒唐,至少是不好理解。但毫无疑问,他们与自然、与动物的关系,要比文明人更简单,也更和谐。
三、话题
其实,小说中,还有一个十分美妙的形象,可那不是某一个人,而是非洲草原的一片景色。不过,我们确实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大写的“人物”,因为它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充满生命活力的自然,请看:
此处是一个宽阔平滑、波光粼粼的圆形河滩,过去曾是一汪湖水。月光反射在水面,银波闪耀。在这片延伸到乞力马扎罗山的月光幻影之中,我们看到受到自由空间、清新空气和皎洁月色吸引的动物正在嬉戏。体形庞大或力量凶猛的牛羚、长颈鹿还有野牛正在迷人的马戏场中安静地散步。斑马、格兰特瞪羚、黑斑羚在干涸的湖中间混杂在一起,形成一个无边、无重力的圆圈。这些被镀上了银月和水墨颜色的,超脱了肉体的身影在天幕中轻巧、迅速、自由、优雅地摇摆,站立。它们的动作比白天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高贵和迷人。这正是受月光浸润、引导而完成的疯狂、神圣的舞蹈。
任何一个热爱自然的人,面对它,都会为它的雄伟、博大、广袤所感动和振奋。
然而,欧洲的某些文明人与非洲的自然是那么格格不入。读者可以从布里特的口中得知:有那么一位在乞力马扎罗山下也不忘戴齐珠宝首饰的女士,“可惜某天早餐时,她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一群猴子夺走”。还有一些游客,则因为临时住的茅屋里没有冰箱而牢骚满腹。
作为旅游者的“我”,尽管也来自欧洲,但毕竟对大自然、对野性的动物、对非洲的原始生活充满敬意,也能理解和欣赏帕特里夏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当然,相比于“野兽们的女巫”帕特里夏,他就差得远了。
帕特里夏对野生动物的理解和热爱,应该远远地胜过一些同样也热爱并且想保护动物的成人。有这样一段话,颇能说明问题:
“这些野兽不需要您,”帕特里夏终于开口了,“和您在一起,它们就不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安静、自由地玩耍了,像它们平常习惯的那样。”
“可是,我喜欢它们,这你也知道。”
“那也不行,”帕特里夏反驳道,“野兽和您合不来。必须得懂它们,但您不懂……而且您也不会懂。”
小说设计了一个悲剧结尾:“国王”死后,最终,帕特里夏还是在欧洲文明的进逼下失败了,屈服了。
我们看到,她含泪告别了大自然,告别了充满了温情和自由的动物世界,要去内罗毕,要去她以前曾经去过的寄宿学校。这是一次真正的告别,告别自然,走向文明。但是她心有不甘,她得发泄,她得爆发:
帕特里夏抖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快。她主动抓住我的手,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把它攥住。
“就剩它一个人了。”她呻吟着,“就剩下它一个,永远地。”
发出第一声啜泣是艰难的,就像嘶哑的喘息,随后的抽泣则轻松起来。
帕特里夏哭了出来,就像任何一个小女孩那样,就像任何一个人类的孩子那样大哭起来。
而野兽们则仍在跳舞。
小说人物帕特里夏的故事,使我不禁想起另外一个法国小女孩,那位在真实生活中长期与野生动物为友的小姑娘蒂皮。
蒂皮的父亲是摄影师阿兰?德格雷,长期在非洲的南非、博茨瓦纳、纳米比亚等地工作,拍摄那里的沙漠、草原、动物。她从小跟着父母在非洲长大,在野生动物中间无忧无虑地生活。有一本书叫《我的野生动物朋友》,记述了小蒂皮对大自然和野生动物的赞美,以及对她与动物相伴的童年生活的回忆。那本书上生动活泼的文字,尤其是那些色彩斑斓的照片,记录了蒂皮与大象、豹子、鸵鸟、斑马、狒狒、蜥蜴等动物亲密无间的友谊,还有她对它们的深刻理解与认识。
后来,到了上学年龄,蒂皮不得不回到法国,跟同龄人一起在巴黎上学,比他们稍晚几年开始接受欧洲文明的熏陶。她遇到了困难……尽管我们不知道她后来是如何生活的,因为法国社会要保护小明星(她因为童年时代与动物为友的“历险”生活……成了法国家喻户晓的生态大使级别的明星),不让媒体采访她。我们从媒体那里再也没有得到关于她的最新报道,但通过她父母的讲述,我们还是得知了她的一些近况。例如,她的父母离婚了,她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很复杂的家庭问题,更何况这还是许多从生下来就接受西方文明的孩子所无法面对、无法解决的难题。
我在想,颇有些担心地想,真实生活中的蒂皮?德格雷的状态,大抵就是小说中帕特里夏将要面临的明天。
四、作者
小说《狮王》的作者约瑟夫?凯赛尔(Joseph
Kessel,1898—1979)出生在阿根廷,父母都是俄国犹太人,后移居法国。1915年才十七岁时他就当了新闻记者和演员。当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次年他即投笔从戎,在空军部队服役,屡建功勋。
在六十余年的漫长文学生涯中,凯赛尔著作等身,结集出版的传世作品有七十余部,论字数不下一千万字,其中长篇小说就有十四部。而《狮王》正是使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殊荣的扛鼎之作。
1962年,他入选法兰西学院,成为四十名“不朽者”院士之一。他获得的勋章还有荣誉团的大军官勋章、文学艺术指挥官勋章,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十字勋章。
1958年春,《狮王》由法国伽利玛出版社首次发行,立刻引起读者和评论界的热烈反响,很快就跻身于畅销书之列,至今的法语版印数已达数百万册。作者当年因此书而获大使文学奖,次年又一举夺得第九届摩纳哥文学大奖。
当然,要了解凯赛尔,最好还是去读他写的作品。现在,《狮王》既已出版,那么,就请中国的读者先来读一读它吧。
余中先
2011年8月6日七夕之夜
写毕于北京蒲黄榆
非洲梦
这是一个白人女孩与非洲雄狮的故事。关于单纯、信任,还有伟大的友谊。
少女在肯尼亚与这只雄狮建立了真挚的友谊,但狮子最终还是被杀死了,少女也离开了非洲。
这本薄薄的小书带我去了一直未曾抵达的非洲。
喜欢它,也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我几乎刚刚开始读这本书,眼睛里立刻就映现出自己的童年。这世界的一切都如此相似。
因为幼年体弱多病,医生建议我去空气清新的地方,于是我被母亲送往草原。那是一段风一般自由的日子,即使现在,我也愿意用所有的时间去回忆那段闪亮的生活。在那里,我饲养了两条乳白色蒙古牧羊犬。它们高大、凶悍,属于蒙古牧羊犬中一个特殊的品种。后来尽管我不断地进入草原寻找,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一品种的牧羊犬。它们作为一个珍贵的品种,就像离我远去的草地的日子一样,永远地消逝了。它们是独属草地的品种。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纪,必须离开草原。当时对于它们未来的安排,我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一定要将它们带回我的城市,无论如何要让它们跟我在一起。在出发去车站时,在我的要求下它们被装进麻袋放在马车上,它们的头露在外面,当时我还为它们被包裹成那样而窃笑。但是到了火车站以后我才发现,尽管我一直认为它们是再普通不过的狗,但对于车站上的乘务人员还有乘客来说,这两条乳白色的牧羊犬,绝对是带有蛮荒气息的野兽。确实,它们是带有咬狼犬血统的东方牧羊犬。
这样的大狗是无法带上火车的,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有动物检疫和托运这一说法。火车即将开动,我亲手解开了系在麻袋口上的绳子,将它们放开了。
在我离开后不久,其中一条叫查干(蒙古语,白色之意)的就在去车站的路上被车撞伤,回到家中苦挨几日之后安静地死去。另一条叫阿尔斯楞(蒙古语,雄狮之意)的开始独自去车站等待我,不过三个月,也郁郁而终。
我想,我的童年时代就是在那个时候结束的——得知我的牧羊犬死去消息的那一刻,我知道生命中有些东西永远地消失了。
帕特里夏的非洲童年应该就是在父亲的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结束的。因为自幼亲戚中不缺少猎手,我不止一次听到过枪声,我了解那种声音对我的震动,就像我听到作品中的枪声,莫名地震颤。狮子必须被杀死,因为它正在攻击人类,在人类的社会体系中,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即使那狮子仅仅是出于自卫。
后来,我慢慢地长大,所谓成长,大概就是一种麻木吧。我开始接受它们的离开,我想:我拥有过它们就已经足够了。我能够理解它们对我的深沉的爱。其实,在不同的物种之间,建立一种绝对信任的友谊异常艰难,所以人们才会努力相信这世界上有所罗门王的指环。
我曾经拥有那浩瀚而隐秘的世界,这就足够了。
其实在1996年我已经看过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另一个译本,那时,确实对非洲心驰神往。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记得,那场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的著名的摇滚音乐会,穿着海魂衫的何勇演唱那首《非洲梦》:
去那遥远的非洲看一看那里的天和树
亲耳听一听非洲的鼓声还有那歌声的真实倾诉
小鸟儿一叫我们就起床,树上的水果是最好的干粮
骑着那大象四处游荡去寻找那故事中的宝藏
也许非洲是人类被逐出伊甸园之后的最后一块净土,美国作家欧内斯特?海明威在他晚年更富有自传色彩的小说《非洲的青山》中写道:“非洲……能使一切除了职业入侵者和掠夺者以外的人回到童年时代。”
让我们尝试着回到童年时代吧。
让我们看看这本《狮王》,看非洲无边的绿野,看象群过草原那动人心魄的美景,还有峰顶终年积雪不化的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
少女帕特里夏与雄狮“国王”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
黑鹤
2011年11月10日
第一部分
第一章
它是不是拉扯过我的眼皮,想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虽然我不敢肯定,但我确实有种感觉,在我还睡眼惺忪的时候,有一个轻盈且略显粗糙的刷子划过了我的脸颊。现在我彻底清醒了,我看到它正坐在我的枕边,专注地观察着我。
它的个头还不如一个椰子大。毛短且有光泽,浑身从脚趾一直到头顶都长满了这样的毛,让它看起来像个毛绒玩具。唯独脸上有所不同,像罩了一个黑色缎子面具一样,两只眼睛透过面具闪着光。
天才蒙蒙亮。昨晚因为疲倦忘记关掉的马灯还发着光。伴着这个灯光,衬着石灰粉刷的白色墙壁,我看清楚了这个黎明的使者。
如果再晚几个钟头,我也不会对它的出现如此大惊小怪了。它的许多同类就生活在我茅屋周围的大树上。一大家子就在一根树枝上玩耍。可我是昨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来到这里,所以此刻我屏住呼吸,端详着这只靠近我面庞的小猴子。
它一动不动,一双镶嵌在黑缎子似的脸庞上的眼睛专注地打量着我。
它的眼神里既没有害怕和怀疑,也没有好奇的意味。对它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个需要认真研究的对象。
一会儿,这个毛茸茸的,婴儿拳头大小的脑袋歪向了左边。伶俐的眼神里写满了忧郁和怜悯,好像是因为我。
这双眼睛看上去是善意的,似乎想给我一些忠告,什么忠告呢?
大概我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这个金褐色的小毛球立刻蹦跳起来,飞速越过一件件家具,来到敞开的窗户边,最后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的雾气中。
昨晚就寝时随手一扔的丛林服还在地上,就在行军床脚下的马灯边上。
穿好衣服,我来到走廊。
记得昨晚到达这个漆黑一片的露营地时,我隐约看到茅屋周围被一片灌木丛包围着。房前有一片宽阔的空地,伸向夜的深处。不过现在,一切都被浓雾所笼罩。剩下的唯一坐标,就是天边乞力马扎罗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高地。
隐隐地,我听到了一种类似骰子滚动的声音,声音来自通往走廊的原木台阶。我看到一只羚羊慢悠悠地爬上了台阶。
真的是一只羚羊,但非常瘦小,耳朵还不到我的膝盖,还有纤细如松枝一样的角和指甲盖大小的蹄子。
这个奇妙的生物从雾气中走来,停在我脚边,抬起了头。我尽可能小心地弯下身子,把手伸向这个如雕刻品一般精致的小脑袋。小羚羊一动不动。我轻轻地触摸着它的鼻子,开始安抚它。
它任我为之,两只眼睛望着我。在它难以形容的温柔之下,我感受到了和刚才小猴子一样伶俐、忧郁的神情。我再一次感到不解。
羚羊舔了舔我的手指,仿佛要为自己不能开口说话致歉。接着它缓缓地移开脑袋,走向台阶。骰子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它也消失了。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迷人且短暂的热带黎明隐去了,大地迎来了清晨里的第一道晨曦。
五彩缤纷的光线华丽地划破暗影,此刻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乞力马扎罗山上的皑皑白雪在阳光映衬下折射出亿万支朱红色的箭。
团团浓雾被阳光之火击碎,幻化成片片袅袅轻纱,盘旋着。露珠如钻石般在阳光下闪耀。
平日干枯、粗糙而且焦黄的草地这会儿也变得柔软起来,还闪出了玫瑰色的光芒。
我居住的茅屋周围的大树树冠也像重新上了颜料,鸟儿在歌唱,猴子在聒噪。
走廊前面,雾气和蒸汽逐渐消散,显现出一片更宽广、更神秘的绿色空间。远处一大块浮云在涌动。
幕布拉开,大地即将上演今日的戏剧。
在林中空地的尽头,还飘浮着不可捉摸的薄雾的地方,有流水在闪光。
那是一汪湖水?还是一个池塘?抑或是一片沼泽?都不是。大概是一处由并不丰沛的地下水滋润的水域,无力扩张,在一片茂密的草丛、芦苇和灌木荆棘中波动。
水边生活着各种野兽。
在我刚结束的东部非洲之旅中,我曾在基伍湖、坦噶尼喀湖以及乌干达和肯尼亚的沿途见到过很多野兽。但大都是转瞬即逝的一瞥。因为它们一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就立刻四散而去,受到惊吓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我眼前。
有时即便我有机会在未被察觉的情况下观察一只野兽,也只能离得远远的,或是隐蔽在暗处偷偷地张望。
我带着一种特殊的渴望、兴奋、向往和沮丧的心情观察那些在干旱荆棘丛中自由和纯洁的生命。我觉得自己好像找回了失去记忆的岁月里曾经梦到过的天堂。但是,我虽已经触摸到了天堂的门槛,却依旧无法跨越。
一次次相遇,一次次失望。我终于产生了一种幼稚且挑剔的要求——重返朴素、纯洁世界的最初时刻。
因此,在回欧洲之前,我决定顺道参观肯尼亚的一个皇家野生公园。听说在这些自然保护区里,极其严格的法律保证了所有的野生动物都能以原生态的方式生活。
此刻,野兽们就在那里。
它们按照种类、属系和家族聚集在一起。不是因为警惕和怀疑周围的环境,而是出于本能。它们用这种方式应对可能的其他兽类的袭击。这些水洼旁和睦相处的野兽同灌木丛和朝霞融为一体。
从我这个距离看不清楚它们的动作,也分辨不出色彩是否和谐。但我能看清成百上千的野兽亲密无间。它们在此时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惊慌。
小羚羊、大羚羊、长颈鹿、牛羚、斑马、犀牛、野牛、大象,所有的野兽或驻足或闲庭信步,一切都跟随自己的心意。
柔和的阳光斜照在乞力马扎罗山顶的白雪上。清晨凉爽的微风还在与最后几片云彩嬉戏。透过残雾可以看见野兽饮水处和牧场上还很热闹。那里有各种各样的脸庞、鼻子;或暗色、或金色,或呈条纹状的身影;直角、尖角、弧形、粗壮的长鼻和象牙。这一切的一切共同构成了一块硕大的壁毯,高挂在非洲的大山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离开长廊,走了出去。我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我感到野兽在召唤我走向人类时代开启之前的幸福。
我顺着树木和灌木组成的屏障,沿着林中空地边沿的小路前行。随着我越走越近,这仙境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多彩起来。
每走一步都能让我发现更丰富的动物家族,领略它们的机敏和力量。我看清了羚羊的皮毛、野牛可怕的前额还有大象花岗岩般的身躯。
它们继续从一片草丛吃到另一片草丛,从一片水洼喝到另一片水洼,我则继续缓慢前行。它们始终沉浸在自己和平的王国之中,我越走越觉得它们越发真实,越发容易接近。
我来到荆棘丛的边缘。只要穿过它,接近那片波光粼粼的水域,我就可以在野兽们的专属领地感受它们的友谊了。
无论什么都阻拦不了我。所有的谨慎、自卫的本能都已被我抛在一边,在一个隐约但强烈的冲动下我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我的愿望即将得到满足。
就在此时,一个警告制止了我。警告就来自我身边的某处。绝不是动物,我已融入它们的世界。我想是人类。
我听到了一句英语:“您不该再往前走了。”
在一个灌木的阴影下我看见一个瘦小的轮廓,离我顶多两三步远。她没有刻意躲藏,不过因为她穿着暗灰色背带裤,倚在一棵大树旁,一动不动,使她看起来好像与这棵树融为了一体。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梳剪成圆球形的乌黑头发遮住了前额,圆圆的脸晒成了棕褐色,皮肤很光滑,脖子纤细且柔软。棕色的大眼睛仿佛对我不屑一顾,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野兽。
这个眼神让我觉得这个孩子把我看成比她还小的小孩,所以很不自在。
我低声问道:“不能到那边去吗?是禁止的?”
孩子点了下头,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群野兽。
我继续问道:“肯定不行吗?”
“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孩子说道,“我爸爸是这个皇家野生动物园的主管。”
“这下我明白了,”我说,“他让儿子负责监督。”
棕色的大眼睛终于转向了我。这个晒得黑黑的小家伙第一次显露了与她年龄相称的表情。
“您搞错了,我不是男孩,我是女孩。我叫帕特里夏。”
第二章
从帕特里夏扬扬得意的神情可以猜到她已经不是头一回让游客吃惊了。
同时更有说服力的是,她的笑容、眼神、柔软的脖子都透露出一种天真无邪而且与生俱来的吸引力,这也显示出她孩童外表下隐藏的真实性别。
我的确需要这种冲击让自己回归现实:一个小女孩,独自出现在清晨的灌木丛中,与野兽仅有几步之遥。我问她:“谁容许你这么早就出来,还走得这么远?”
帕特里夏并不理会我的问题。她的表情凝重起来,看起来更像个男孩子。她出神地看着兽群,好像我并不存在。
此时,阳光从晨曦中倾泻而下,野兽在闪闪发光的水洼旁越聚越多,可以看得更加真切。
走近它们的欲望越发强烈。一个小女孩岂能在最后时刻扫我的兴。我向林中空地又迈进了一步。
帕特里夏并没有转头,只是说了一句:“不要去那边。”
“你会告诉你的父亲,然后他会把我从公园里赶出去?”我问道。
“我不是会告状的孩子。”帕特里夏说。
她向我投来了藐视的目光。一个孩子的荣耀感全写在她的眼睛里。
“那么,你是怕我出事?”
“您都这么大了,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且您有什么事跟我也无关。”帕特里夏说。
一个如此纯真的女孩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怎么会显露出几近残酷的冷漠?如果我遭到野兽利爪、獠牙和尖角的袭击,她大概也会无动于衷地看着我被踩烂,被开膛破肚吧?
“那么,那么你为什么让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帕特里夏答道。
我迟钝的思维让她很生气。她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您应该看到了,”她继续说道,“那些动物生活得多安静、多自在。这是它们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
是受时间的影响,还是景色的影响?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她好像天生拥有一种说服力,而且了解事物隐含的真相,这与年龄和思想毫无关系。她似乎超越了人类的常规。
“我不想打搅这些野兽,”我对她说,“只想和它们待一会儿,像动物一样和它们待一会儿。”
帕特里夏用认真但稍带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
“您真的喜欢它们?”
“那当然。”
棕色的大眼睛怔在了那里。之后,在这个极端敏感的脸上绽放出了信任的微笑。“我相信。”帕特里夏说。
我很难解释在看到这个微笑和听到这句回答之后所感受到的快乐。我继续问:“那么,现在我可以过去了?”
“不可以。”帕特里夏坚决地说道。
纤细柔软的脖颈上,剪成圆球形发型的脑袋微微地但不容置疑地摇了一下表示拒绝。
“为什么?”我问。
帕特里夏没有立刻回答。她默默地打量着我,若有所思,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友好。这是带有特殊意味的友好,公正、严肃,饱含了忧郁、怜悯,还有一些爱莫能助。
我曾经看到过这种奇特的表情。在哪里?我想起了清晨造访我茅屋的猴子和羚羊。神秘的动物式的忧郁,我竟在帕特里夏深邃的双眼里找到了。但是,小帕特里夏是会说话的。
“这些野兽不需要您,”帕特里夏终于开口了,“和您在一起,它们就不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安静、自由地玩耍了,像它们平常习惯的那样。”
“可是,我喜欢它们,这你也知道。”
“那也不行,”帕特里夏反驳道,“野兽和您合不来。必须得懂它们,但您不懂……而且您也不会懂。”
她思考了一会儿,想表达得更明白些。她耸了耸瘦小的肩膀,接着说道:
“您从那么远的地方来,而且来得太晚了。”
帕特里夏与身边的大树贴得更近了,灰色的背带裤让她看起来完全成了这棵树的一部分。
阳光渐渐穿透了灌木和荆棘丛,给它们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时不时有一些新的野兽族群从隐居地走出来,走向草场和水源。
为了不影响先到的野兽,后来的野兽们在林中空地的边缘分散开来。有些一直走到我和帕特里夏交谈的植物屏障前面。不过我现在知道,即使这些动物与我仅有一步之遥,但比起我在终年积雪的乞力马扎罗山上遇到的野兽,它们也更难以触及,难以接近。
“太远……太晚……”小女孩是这么说的。
对此我不能表示任何异议。因为她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像小羚羊一样温柔,像小猴子一样伶俐。
突然,帕特里夏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因为她在走近我时没有一点儿声响,我甚至没听到一根树枝的响动好让我对此有所准备。她的头顶和我的肘部一边高。和我的身躯相比,她显得异常瘦小和羸弱。握住我手掌的瘦小指头有些皴裂和粗糙,但我能感觉到她想保护和安慰的意思。帕特里夏用一种补偿受了委屈的小孩的口气对我说:“过些时候我也许会带您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我保证您会对那儿满意。”
此时我注意到了帕特里夏独特的说话方式。我一直对她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心存惊讶。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说话时和某些人很相似,这些人喜欢窃窃私语,而且不希望自己的声音被圈外的人听到。比如囚犯、哨兵或者是设置陷阱的猎人。这种声音没有颤动,没有共鸣,不带感情色彩,悄悄的,声音很轻很轻。
下意识地,我也开始模仿这种声音。我对帕特里夏说:“我看得出来,这里最凶猛的野兽也是你的朋友。”
我感到她放在我手掌上的稚嫩手指兴奋地抖了一下。帕特里夏的手这会儿完全就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孩的手了。她抬起头看着我,深邃的大眼睛里迸发出了喜悦纯洁的光芒,好像一个小孩子听到了她最爱听的夸奖。
“您知道吗,”帕特里夏说道,尽管兴奋使她黝黑的脸颊变得粉红,可她的声音仍是低沉和神秘的,“您知道,我爸爸都说我和野兽相处得比他好。您可别小看这点,我爸爸一生都在和野兽打交道,他非常了解它们。在肯尼亚、乌干达、坦噶尼喀和罗得西亚都待过。但他说我不一样……对,不一样。”
帕特里夏晃了晃脑袋,剪得短短的刘海儿掀了起来,露出柔嫩、白皙的前额。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她用嵌着一圈泥污,指甲裂开的手攥住我的手说:“您不是猎人。”
“说对了。”我答道,“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帕特里夏偷笑了一下说:“在这里什么都瞒不了我。”
“可我到这儿后还没人和我讲过话,也没人见过我啊。”
“没人?”帕特里夏说,“那托古呢,那个接待处的办事员?还有马查,替您搬行李的小伙子?还有阿沃利,那个打扫茅屋的清洁工?”
“这些黑人不可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帕特里夏的脸上又显现出孩童般的狡黠,和刚才告诉我她是个女孩时的表情一样。
“那么您的司机呢?”她追问道,“您没想到他吗?”
“你说伯戈?”
“他不是很了解您吗,他不是开着您在内罗毕租来的汽车拉着您在非洲逛了两个月吗?”
“他不会告诉你什么,再没有比他更沉默,更惜字如金的人了。”
“那是因为他得说英语,所以……”
“你是说……”
“当然啦,我和他一样都会说基库尤语。我很小的时候第一个保姆就是基库尤族人。我还会说斯瓦希里语①。因为当地人都会说这种语言。还有瓦坎巴语,因为我父亲最喜欢的一个猎手就是瓦坎巴人。我还懂马赛语,因为马赛人可以在皇家野生动物园里行走和扎营。”
帕特里夏继续微笑着,但不再是嘲弄和带有优越感的微笑。而是因为她拥有能和最原始的族群按照他们的规则进行交流的能力。
“这儿的黑人什么事都跟我说。”帕特里夏又开口了,“关于他们的事,我比我父亲知道的还多。我父亲只会说斯瓦希里语,还带有浓重的白人腔。而且他太严肃了,因为他把这里的一切都看成自己的工作。而我从来不会告状,所有的雇员,守卫和仆人都知道这点,所以他们什么事都跟我说。办事员托古说您的护照是法国的,住在巴黎。行李员说您的箱子特别沉,因为装满了书。茅屋清洁员说:‘那个白人不让我给他烧洗澡水,而且他累得什么都没吃就上床睡觉了。’”
“要不是一个来访者早早把我吵醒,”我补充道,“我现在可能还在床上呢。不过也许它已经向您汇报了这件事。”
我指的是早上的小猴和羚羊。
“啊,对!那是尼古拉和桑贝琳。”
帕特里夏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温柔,又略带倨傲。她补充道:“它们是我的。不过它们和小猫小狗一样喜欢让别人抚摸。”
“哦,真的吗?”
帕特里夏不会明白,她把我的两个清晨神秘使者归为平庸行列令我多么沮丧。
“在那边可就不一样了。”小女孩说。
她伸手指向聚集在牧场和水洼边缘的野兽。白雪皑皑的大山俯瞰着这一切。帕特里夏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依然轻柔,却透射出一种虽不能称之为爆发,但至少是饱含激情的声音。
“这些野兽不属于任何人。”帕特里夏又开口了,“它们可不听话。即使它们肯接待您,它们也是自由自在的。想和它们玩,得先了解风、太阳、牧场、草料的味道以及饮水地点;猜测它们的脾气;还要留心它们交配和抚育幼崽的时间。您不能说话,要和它们一样玩耍、奔跑和呼吸。”
“这些都是你爸爸告诉你的?”
“我爸爸知道的还不如我一半多。”帕特里夏答道,“他没时间,而且他太老了。我自个儿学的,就我自己。”
帕特里夏抬起眼睛看着我,从她娇小黝黑,写满固执、自豪的脸上,我发现了一种不太可能的表情:近似谦卑的迟疑。
“对我说句真话……说真的……如果我总在说野兽,您会不会厌烦?”她这样问我。
看出我有些吃惊,她解释道:“我妈妈说大人都不会对我说的故事感兴趣。”
“我倒愿意整天都听你说这些。”
“真的,您说的是真的!”
帕特里夏表现出的兴高采烈让我惊讶不安起来。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手指突然变得滚烫。因为抓得用力,她满是裂口的锯齿状指甲嵌进了我的皮肤。这些动作不仅仅是一个小孩心满意足的快乐表现,同时也证明这个孩子长时间处在愿望无法满足的状态。帕特里夏是否已经为她的幻想和特殊本领付出了代价,陷入了沉重的孤独呢?
小女孩又开口了,她的声音还是很低,也没有声调的变化,听起来像是灌木丛中传出的回音。
她还在思考,试图解开造物者和生物之间的谜题。微风掠过的时候,丛林深处的野草和芦苇丛总会发出一种奇妙的杂音,这些声响和帕特里夏的声音一样令人心神不宁。
这种声音不再用于人与人之间狭隘、无聊的交谈。它像是能与所有绽放在这个清晨非洲土地上的生命建立起某种联系,碰触到它们的内心,感知到这个真实、自由和纯洁的王国。
为了获得这种经历,帕特里夏要多少次奔跑在这片野生动物的栖息地,要多少次守候在荆棘丛中,要多么小心谨慎?这些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兽群已经成为了她的朋友。她了解它们的种族、部落还有性格。她随时都可以进入这个世界。在这儿她有自己的习惯,敌人和宠儿。
我们面前这个在水塘中打滚的非洲野牛性格暴躁。那头牙齿断裂,年岁不小的老象和最幼小的象崽一样喜欢玩乐。而那头高大的母象,就是那头灰黑色的正把子女赶下水的母象则有严重的洁癖。
这是一群黑斑羚——羚羊族群中最优雅、最胆小的种类。每只羚羊的身体侧面都有一个类似黑箭的图案。帕特里夏在这群斑羚中给我指出哪几只对她最友好。她还和几只瘦小但好斗的羚羊成为了朋友。
按照她的指引,我看到了那只在丛林火灾中成功逃生的斑马。从它黑色条纹的红棕色伤疤上还可以辨认出火烧的痕迹。
帕特里夏还亲眼目睹了一场犀牛的较量。现在站在我们前方,有着如史前巨石般朝天尖角的大块头就是当时那场战争的胜者。当停在它背上,给它当向导的白鹭盘旋飞走以后,我看到了它身上那道又长又深的恐怖伤口。
长颈鹿、驼背的牛羚、野兽、小野兽,一代又一代,它们都有各自的故事。
嬉戏、争斗、迁徙还有爱情。
当我回忆这些情节时会不自觉地按某种规则来叙述。但帕特里夏完全跳出了程式化的顺序,她完全是即兴而为,顺从直觉的灵感,就像我们眼前这些美丽纯真的动物。它们生活在人类的烦恼之外,因为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徒劳地考量时间。它们就是那样生老病死,而不去纠结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这样,动物生命既深奥又透彻的内涵如同被阳光射穿的丛林一样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我看见各种野兽在黎明的召唤下走出自己的巢穴,向水塘边散开。我看见昨天经过的平川、丘陵、树丛、灌木和热带草原现在都成了野兽们的大本营。它们悠闲地栖息在这里。
在这些地方,羚羊蹦跳着,野牛正在啃食青草,斑马在奔驰,象群在嬉戏。
突然我想起在这些野兽中唯独缺少一个最俊美的物种。
“怎么没有狮子?”我问帕特里夏。
她对我的问题一点都不奇怪,我甚至觉得她就在等我问这个问题。
此刻,我觉得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超越年龄的默契。共同的兴趣和需要衍生出来的强烈愿望和坦诚通过野兽这个桥梁让一个孩子和一个成年男性建立起了平等。这种情形可不常见。
小女孩闭上眼睛,会心地一笑。这笑和熟睡的婴儿露出的神秘笑容很像,它仿佛从心底照亮了帕特里夏的脸庞。片刻之后,她抬起眼帘又冲我笑了一下,似乎要表达一种非常重要的许诺或者是约定。
“我会带您去该去的地方。”
“什么时候?”我问。
“不要心急,”女孩温柔地回答,“对野兽要有耐心。这是要花时间的。”
“可是……正好……”
还没说完我就感到帕特里夏充满信任的小手突然抽离了我的手掌。她深邃的大眼睛突然没了神采,额头上拧出了一条皱纹。
“您很快要离开这儿了,是吗?”帕特里夏问我。
她看我的眼神让我无法正视她的问题。
“我还不清楚……”
“骗人,”帕特里夏说,“您心里清楚得很,您跟前台说过准备明天离开。”
她眉头间的褶皱更深了。
“我刚才忘了这件事。”女孩说。
此刻尽管她咬紧嘴唇,嘴唇还是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看到她这样我真的于心不忍。
“很抱歉,浪费了您的时间。”帕特里夏说。
接着她转过身面向那些安静的野兽。我笨拙地说:“虽然我马上要走了,但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帕特里夏突然转过头:“我没有朋友,您和其他人一样。”
其他人……过客,好奇的人,毫不相干之人。那些从遥远的大城市跑来,坐在车上感受一下野趣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人。
我好像又看到帕特里夏把自己封闭在孤独寂寞之中。
“我没有朋友。”她又重复了一遍。
她又一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出灌木丛,走向林中空地。她耷拉着脑袋,肩膀微微前倾。
很快这个小小的灰色身影就消失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由野兽们组成的壁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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