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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系天才挑战美国FBI“非自然事件调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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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051是个异常神秘的机构,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或者它为什么存在。从2011年起,官方才逐渐公开了一小部分有关“051”所参与研究的非自然事件。
法医系天才新生白小舟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的父母在飞机上离奇失踪,经调查,竟与美国FBI“非自然事件调查组”有着莫大关联。
于是,忧虑恐惧的她在阴差阳错之下走进了学校深处的051研究所,在这里,她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离奇诡谲案件:史前文明所引发的自杀;吃人吞魂的校园鬼楼;巨蛇出没的阴森老宅;病毒肆虐的精神病院……隐藏在她身体里的可怕秘密究竟是什么?她是否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到底谁是幕后黑手?充满诡异传说的百年名校,神秘的051研究所,深不可测的研究所成员。本书将为你全面抢先解密这些非自然事件背后的惊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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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夷梦,著名网络作家,惊悚夜读社成员,因生于鬼城而痴迷恐怖事件,出版作品有:《阅新堂》《高校诡话》《西夜怨伶》《佛塔鬼墓》等。多年来在众多悬疑杂志发表作品,是国内一线悬疑恐怖杂志《悬疑志》、《怖客》等绝对不能缺少的超级作者!具有一定的知名度,拥有大批且固定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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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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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阴黑猫
杀戮之棺
史前遗骸
魔之右手
噬人鬼楼
双生相杀
地狱老师
灵偶游戏
濒死体验
巨蛇之宅
妖魔之子
诡异新年
行尸走肉
炼丹古鼎
深山蛊苗
鬼村惊魂
百年怨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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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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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司阴黑猫
白小舟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那个时候她还很小,住在外公那座位于大山深处的老宅子里。她的外公是一个赤足医生,年轻时曾在外面行医,后来回到山中独居,以采药为生,每年冬季都会有一个药商上门收药,平日里则时不时有人上门求医,外公不收医药费,他们便会在门外磕头,久而久之,门前被磕出了一个小坑。
每年春节妈妈都会带小舟到外公家小住,不知为何父亲一次都没有进过山。那一年,大雪盈门,她百无聊赖,跑进库房,将祭祖用的金箔纸剪成簪钗的形状。她的手工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学校校庆展览上她做的折纸人偶得到了校长的青睐,荣获一等奖。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灯光暗淡,被风吹动,在头顶摇晃不休。当黑暗笼罩群山,她听到了极轻的敲门声。
白小舟以为是妈妈来叫她吃饭,打开门,却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她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只知道是个女人,那女人很亲切,给了她一块糕饼吃。那块糕饼是她这一生中所吃过的最好的美味。
女人问她还想不想吃糕饼,她当然说想吃,女人说,如果她用金箔做一整套簪钗首饰,她就送给她很多糕饼。她答应了,女人说好三天后来取,并嘱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女人在大雪中远去,白小舟偷偷打开房门,看到门外厚厚的积雪上没有任何足迹。
第二天一早,外公问她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她保守了秘密。一入夜,她就跑进仓库里剪纸,直到三天后的午夜,全套首饰已经做成,窗外人影摇动,熟悉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她没有开门,门自己悄无声息地开了。女人就这么伫立在门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对首饰很满意,将一整盒糕饼送给白小舟,并抚摸着白小舟的头说:“小姑娘真可爱啊,手艺也好,不如跟我走吧,回去给小姐做陪嫁丫头,一辈子给小姐做首饰。”
她的手冰冷入骨,白小舟打了个哆嗦。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害怕。她想要逃,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被那女人牵着,缓缓走出门去。
她回过头去,看见另一个自己正躺在仓库的地上,好像睡着了。
“她不能跟你走。”外公洪亮的声音传来,女人似乎害怕了,说了一声:“哎呀,果然还是没办法啊。”
说完,小舟就醒了,外公将睡在仓库里的她抱起来,走回祖屋,药香霎时间将她包围,她觉得很暖和也很安全,很快就睡过去了,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外公告诉她,她只是做了个梦。
那天晚上,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她听到山里隐隐有吹唢呐的声音,从被窝里爬起来,凑到床边,看见遥远的山峰之间似乎有红光闪烁,欢快的乐曲在空中回荡不休。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她回过头,看见外公慈爱的脸。
“外公,那是什么?”
“那是山魈嫁女。”
“山魈是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现在你只需要记住,你只是做了一个梦。”
这场梦,是白小舟童年时期最难忘的梦境。
她十五岁上高中的时候,妈妈在屋里哭,说外公云游四海去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外公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点也不悲伤,反而很高兴,觉得外公只是回去该去的地方。
她满十六岁的那天,妈妈交给她半本残卷,那是外公年轻时候行走天下所留下的笔记,里面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白小舟不喜欢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将笔记用红布包好,珍藏在衣柜里。
一晃一年过去,高考结束,天气炎热,白小舟躺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薯片,一边养膘一边看电视。
忽然听见砰地一声,她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了看那堵墙。
难道隔壁那个女的又开始发疯了?
白小舟的父亲在国外工作,母亲在她高考结束后也移民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国内生活,每个月按时寄来生活费供她度日。自从母亲离开后,隔壁就搬来一个年轻女人,看不出年纪,打扮很非主流,浓浓的黑色眼影,每次看到她都以为是贞子来了。这个女人很喜欢开Party,经常会带些奇怪的男人回来,一直闹到半宿,楼上楼下投诉过很多次也不管用。
白小舟没有往心里去,继续看电视,没过多久,隔壁猛然传来一声惨叫,她悚然一惊,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打开门,将头伸出去,空旷的走廊上安安静静,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喂,你没事吧?”她敲了敲对方的门,凑到猫眼上往里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又敲了几下门,依然没人回应,她皱了皱眉,算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回到自己家,她往沙发上一躺,拿起薯片继续养膘,肥皂剧甚为无聊,她看得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门边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谁?”
门外响起一声猫叫,她忽然想起,隔壁的女人养了一只通体全黑的大猫。
她打开门,那只猫坐在门口,一双明黄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弯下身子去摸它的头,它竟然让她摸,她有些诧异,平时这只黑猫总是喜欢在阴暗地方冷冷地看着她,一旦她走近,它就会逃之夭夭。
“你主人是不是出事了?”白小舟将它抱起来,轻抚其头,黑猫喵呜一声,从她怀中跳下去,跑到非主流女人的门外,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黑猫喵喵叫了两声,似乎在叫她过去,她忽然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大雪纷飞的晚上。她想要转身逃回屋去,却像是被那双眼睛吸引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她发现自己的脚开始动了,一步一步,走向那间房,有光从屋里射出来,一道人形影子折射在地上,它缓缓站起,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
不,不要,外公,救我,救我。
她离那扇门越来越近,胸口一片冰凉,黑猫明黄色的眼睛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屋子里传来粗重地呼吸声,伴着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如同擂鼓。
“不,不,不!”恐惧将白小舟死死地包裹住,她惨叫一声,一脚踢在黑猫身上,转身就跑。黑猫似乎很惊讶,一跃而起,尖叫着扑向她,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压在地上,往那屋子里拖。
这个时候,头顶有道冷风扫过,那股力量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黑猫额头上插着一支铅笔,正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惨叫。
“还等什么?快跑!”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她也来不及细看,转身跑进自己的家去,死死地关上门。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只有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节目,她满肚子好奇,却不敢从猫眼里偷看,跑进卧室,钻进被窝瑟瑟发抖。
倦意如同梦魇一般袭来,睡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外公轻轻抚摸自己的头,温柔地问:“小舟,为什么不看我给你的笔记?”
“我……不想看,从小我就觉得,外公的世界,是我不能理解的。”
“傻孩子,有些事是你想逃也逃不掉的。”外公的嗓音轻柔,暗含一丝悲伤,“谁叫你是我的外孙女呢。”
蓦然惊醒,她听到走廊上噪杂的人声,凑到猫眼上一看,走廊里站满了人,全是街坊四邻。她鼓起勇气打开门,看见不少警察从旁边屋子里进进出出,连忙拉住一个中年妇女。
“阿姨,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女人死了。”中年妇女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跟她养的猫一起死在家里,那只猫头上还插着一支红铅笔,真是惨啊。”
白小舟一惊:“她是被杀的?”
“我哪知道,听说死得很奇怪。”中年妇女压低声音,“她家的水龙头没关好,水浸下去把楼下淹了,物管来敲门,没人应,就打开了,谁知道她竟然死在屋里。而且全身皱巴巴的,要不是那一身吓人的打扮,都没人认得出来是她。”
正说着,尸体被抬了出来,身上盖着白布,经过白小舟面前时,尸体的手滑了下来,白小舟轻轻地抽了口气,那只手灰败发皱,就像一个死去多时的木乃伊。
她迅速回到屋里,打开柜子,找出外公留下的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书皮翻开,里面全是外公的日记,外公俊秀的蝇头小楷看起来甚为赏心悦目。
公元1917年 星期五 晴
此次进沪访友,路过北东村,见一抱猫老妇,猫通身全黑,双目明黄,恐已通灵。时正值修建铁路,征房征地,老妇不肯出屋,村人将其强行拖出,黑猫立死,老妇亲手埋葬黑猫,亦归天,其身迅速破败,如人腊(中国古时称木乃伊为人腊)。老妇屋中寻获一红纸,上书某某氏嫁入某某宅,落款为嘉庆元年,距今已一百二十载。余观其屋风水,处一阵中,堂屋为阵眼,黑猫司阴,坐阵眼则鬼差不能入内摄魂,今屋毁阵亡,则主仆皆死。
白小舟啪地一声关上笔记,心中疑云重重。若隔壁那女人也是如此,但屋子没有被毁,为什么会死呢?是因为猫死了吗?猫为什么要让她去女人家?昨晚那个男声,又是谁?
她吞了口唾沫,再次看着手里的笔记。
公元1917年外公就已能去上海访友,他究竟活了多久?
公寓楼底。来来去去的人流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站起良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喂,老师,这里有个人……嗯,没错,一个很特别的人……明白了。”
他抬起头,嘴角上勾:“总有再见面的那天。”
隔壁的女人死后,平静了一个多月,白小舟收到了凝华学园的入学通知书。
凝华学园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学校,占地数千亩,从幼儿园到大学无所不包,有全国最好的硬件设施和软件设施,是很多人挤破了头也想进的高等学府,从这里毕业的学生,没有找不到好工作的。
白小舟长长地松了口气,重重地倒在沙发上,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终于考上了,她在沙发上打滚,考上了考上了,终于跟妈妈有个交代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远在异国的父母,拨通了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她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话筒,难道妈妈不在家?她又打爸爸公司的电话,接的是个年轻女人,声音很甜:“请问您找谁?”
“我父亲白修谨……白芝国在吗?”她爸爸名修谨,字芝国,以前听他说过,他在公司喜欢用芝国这个名字。
“白总去南非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之后。”
白小舟有些失望地挂了电话,还是晚会再打吧。
夜深之后她再打家里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她站在玄关旁,望着电话出神。不知为什么,她有种不可言说的不祥预感。
为什么她打了这么多电话,总是联系不上母亲?
母亲,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二、杀戮之棺
转眼到了该开学的时候,白小舟挤上公交,好不容易抢了个座位,靠着靠背昏昏欲睡,睡着睡着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然后是女人的骂声,她睁开眼,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手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孩,小孩正啼哭,妇女正数落一个大学生。听她的口气,像是那个大学生一上车就摸小孩的头,把小孩给摸哭了,妇女骂他变态、恋童癖,那个大学生低着头,小心地陪着不是。
白小舟仔细看那个大学生的脸,长得极丑,满脸痘痘不用说了,鼻子还是歪的,额头上的皱纹皱得像个老头。怪不得那小孩会哭,原来是被他吓哭的。
也许是怕了那个中年妇女,也许是受不了满车人的白眼,车一停那大学生就下车了,白小舟从车窗看出去,发现他身上竟然缠着一团黑气,他的手半举,倒像是抓着那团黑气似的。
她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看时大学生已经不见了。
是看错了吧。
公交车缓缓停在凝华学园后校门前,她一下车就看见校门前围着一圈人,正在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挤过去,踮起脚尖往里张望。离后校门最近的一块空地正在施工,很多工人站在挖出的地基旁边,脸上有恐惧,也有好奇。
白小舟问身边一个女生:“学姐,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建教学楼,挖出一口棺材。”
“棺材?”白小舟吃了一惊,不过仔细想来,C市也算历史名城,挖出个古墓什么的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那棺材不寻常。”学姐继续说,“那是一口大箱子。”
“不是棺材么?怎么又成了箱子?”
“那就是一口箱子,上面还雕刻着什么画,这里既没有墓穴又没有墓碑,刚出土的时候还以为是藏着什么奇珍异宝呢。哪知道打开一看,却是尸体。还不止一具,是好几具。听说箱子里有格子,每一个格子里躺着两具尸体,有老有少,都像活着似的,真吓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白小舟心想,棺材见得多了,还没见过这样的棺材。C市以前是巴人聚居地,难不成这是巴人的丧葬习俗?
“那箱子是什么年代的?”
“我哪里知道啊,我又不是历史系的。不过啊,我看那箱子雕工不错,埋得又那么深,估计得是一千年前的东西了吧。”
她正说得幻,几个老教授模样的人就匆匆赶了过来,学姐兴奋地说:“历史系的方教授到了,估计很快就能知道这箱子是什么朝代的。”
“方教授?”
“你是新生吧。”学姐斜了她一眼,“方教授可是赫赫有名的考古学家,在古代巴人研究方面没有人比得上他。”
白小舟哦了一声,看见那个满头白发,穿着一件老旧白衬衫的教授下了地坑。她想要看看箱子,拼命挤进重重包围,看到那箱子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箱子上面罩着一团黑雾,那黑雾是从里面尸体的口鼻里涌出来的,如同乌云,流动起伏不定。
她再次狠狠闭了闭眼,睁开时哪里有什么黑雾,她不由得有些担心,难道是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别是白内障吧。
方教授走到棺材旁,往里看了看,旁边的另一位教授道:“方老,您能看出点什么不?”
方教授没有反应。
那位教授以为他在思考,就没再开口,可是过了好几分钟方教授还是伸着脑袋一动不动,其他人面面相觑,轻轻推了他一下:“方老,您没事吧?”
方教授忽然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周围的人吓得连忙上去扶:“方老,您没事吧?方老!”
方教授死死盯着天空,手举起来,指着不知名的虚空,忽然大喊:“一百个甲子,庚寅年至,大凶、大凶啊!”
众人不明所以:“方老,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快走,快走!”方教授双手在空中乱挥:“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必死,必死!”
说罢,双眼一翻,不省人事。
“喂,听说了吗?方教授死了。”
“胡说八道,哪里死了,听说他是中邪了,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呢。”
“那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啊,他是我们的导师呢。”
“我也想去,可惜有警察守着,不许人探望呢。”
“唉……方教授那么德高望重,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品格高尚的人了。那个棺材真可怕,你说咱们学校会不会闹鬼啊。”
“谁知道。不过,咱们学校出的怪事,还少吗?”
白小舟喝下碗里剩余的豆浆,打了个饱嗝。凝华学园挖出棺材的消息在短短几天之内已经不胫而走,闹得整个学园沸沸扬扬,人人自危。
“听说方教授中邪之前还说了几句话。”那两个女生还在八卦。
“什么话?”
“说什么什么必死。”
“你这人说话怎么说半截,到底是什么东西必死?”
“我哪里知道。有人在学校的贴吧里发帖子了,你自己看呗。”
白小舟忽然想起方教授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来,“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必死”,是说在这天出生的人要死?他从包里翻出纸笔,凭着记忆写下来,正打算从手机里查究竟是哪一天,一只手从身后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
“曹妙晴,别玩啦,你还在五步之外我就知道是你了。”
一个年轻女孩笑嘻嘻地坐到她对面:“小舟,加入我们社团吧。”
“谢了,没兴趣。”
这个曹妙晴是白小舟的室友,热情得有些过了头,才几天就和小舟混熟了,想要拉她进动漫社,谁知白小舟油盐不进,颇费了她些心思。
“就进来试试嘛,说不定你会很快就会有兴趣的。”
“我真的没兴趣,你就饶了我吧。”白小舟无奈地作哀求状,曹妙晴吸了口气,正要施展她的游说大法,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白小舟悚然一惊,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女孩用吃饭的叉子刺进对面另一个女孩的眼睛,被刺的女孩在地上痛得不断打滚,刺人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后退,浑身瑟瑟发抖。
“快,快叫救护车!”周围的学生们围上去,一边急救一边怒斥那女孩:“你疯了吗?”
女孩满脸恐惧,愣了几秒,忽然发狂似的乱踢乱打,好几个男生冲过去,竟然一时间无法制止她,倒被她狠狠踢了几脚。一个男生抓住她的肩膀,她张嘴就咬,男生痛得大喊一声,抓着自己受伤的手,愤怒地说:“疯了,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颀长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上去抱住她的头,往她后脑勺狠狠一拍,女生像被抽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软在地。
白小舟跑过去扶起那个女孩,正想说打电话叫救护车,女孩的身子突然迅速灰败下去,顷刻之间便发出极其熏人的尸臭味,肌肤上也布满了尸斑。白小舟吓得脸色都变了,后退了好几步。
一时间,食堂里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男生指着尸体惊恐地说:“死人,她是死人,以她的腐烂程度,她至少死了一个星期以上了。”
尖叫声更大了,白小舟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脸色剧变。
一个星期之前,不正好是棺材出土的日子么。
她鼓足了勇气,往前走几步去仔细看女尸的脸,女尸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一抹猩红。
朱砂?之前她额前并没有朱砂啊,什么时候抹上去的?
难道……是那个男生?
她环视四周,猛然间看见一个人,并不是那个男生,而是一个脸色苍白眼圈乌黑的干瘦老头。
她吸了口气,狠狠闭了闭眼再看,老头已经不见了。
她听到自己胸膛中擂鼓般的心跳声,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干瘦老头,分明就是扁棺材里的尸体之一!
不,这不可能,一定是幻觉。
众人作鸟兽散,却又不愿意走远,带着猎奇的心理围在食堂外面看热闹,白小舟也跟着往外退,往女尸身上再看了一眼,发现她的身份证掉出来了,上面有她的出生年月。
1993年9月8日。
白小舟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她也生于1993年9月8日!
是巧合吗?那也巧合得未免太过分了吧?
她蓦然记起方教授所说的日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询万年历,当她翻到9月8日那一天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
1993年9月8日,正是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
方教授没有说谎,这天生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了,下一个会是她吗?
警笛由远及近,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转眼之间食堂四周就拉起了警戒线,几个警察进进出出,勘查现场。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另一辆车驶来,车身全白,上面漆了三个英文字母:FRL。
FRL?那是什么?
车门轰地一声开了,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留着平头,面孔刚毅,T恤下的肌肉隆起,白小舟觉得他身上缠绕着一股正气,周围的弥漫的不祥气息仿佛被驱散了,令人心安。
“司马,你总算来了。”一个警察迎出来,压低声音道,“这次的案子很棘手,恐怕又要劳烦你们了。”
“真可怕。”曹妙晴皱着眉头说,“我看刚才那个女孩跟方教授一样,都是中邪了。”说完,她忽然咧着嘴,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白小舟吓了一跳:“妙晴,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
“你笑什么?”
曹妙晴诧异地看着她:“我没笑啊,你听错了吧?”
白小舟深吸了口气,难道又是幻觉?不祥的力量已经弥漫到她的头顶了吗?
“小舟,你的脸色好难看。”曹妙晴挽住她的胳膊,“我看你才有事呢。是不是被吓着了?走,我扶你回去歇着。”
白小舟微微颔首,走了几步又回头去望着这座已成地狱的食堂。
难道,真的是那些尸体在作祟吗?
白小舟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她一直在做梦,梦境混乱不堪,转眼就忘得干干净净,只是耳边仿佛不停地响起外公的话:谁叫你是我的外孙女呢?
不知为什么,白小舟回忆起当年的那句话和外公说这句话时的神情,总觉得话里有话,而且一连羞愧,都不敢看她。
但她并没有深想,外公有太多的秘密,多得足够带进坟墓。有时候她在想,也许外公过世,会有很多人高兴吧,因为他们有秘密握在外公的手里,现在秘密永远成了秘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寝室里没人,曹妙晴给她留了纸条和一个蛋糕,让她充饥。她没有碰蛋糕,打开自己的柜子,将那本用红绸子仔细包好的笔记取出来,一页页翻看。
越看白小舟越觉得这像是一本民国版的《子不语》,甚至比《子不语》里的故事更加离奇,外公的文学造诣很高,每一个故事都不过几百字,却能够写的生动诱人,忍不住想要一口气读完。
眨眼之间已经读了不少,白小舟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钟,都晚上十一点多了,都睡了一天,现在也睡不着,准备继续看笔记,争取今晚看完。
笔记本的纸张很薄,却很坚韧,纸都发黄了,还没有一点毛边。她翻了翻最后一页,竟然有两百多页,这还只是残卷,不知道整本有多少故事?另外半本又记载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她打了个哈欠,又翻过一页,发现里面记载了一个遇仙的故事。一九二二年的冬天,外公一个人进山采药,本来事先算好了时辰,不料半途忽然大雪漫天,将外公困在山中。外公知道这是自己的劫数,只得裹紧了棉衣,在山中寻找可以避风寒的山洞或者猎人的小屋。但大雪几乎遮蔽了天日,他走了整整一天,最后倒在雪地中。原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山涧小屋中,屋正中的炉灶中燃着篝火,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正在拨弄柴枝。他觉得那年轻人面相奇骏,不似凡人,便问他的身世。他自然不肯说,只说和他有缘,让他好好休息。大雪下了整整半个月,他就在小屋中和那年轻人住了半个月,年轻人沉默寡言,喜欢把玩一把锋利的匕首。这半个月中,二人谈天说地,纵论古今,不亦快哉。某天外公醒来,发现天晴了,那年轻人也不见了,他走出屋去,发现这座小屋就在自己迷失的那条小路的不远处,这短短的数百步,他竟然在雪中走了整整一天。
雪后的大山静谧美丽,仿若创世之初那般空白宁静,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那少年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白小舟被这个故事所感染,正觉鼻头有些酸,忽然听见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门碰地一下开了,曹妙晴脸色惨白地冲进来,双目呆滞,一屁股坐在床上,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白小舟连忙过去安慰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哭了好大一阵,才回过神来,抓住白小舟的手,指甲几乎扣进她的肉里:“小舟,死,死人了,死人了啊!”
她的表情就像被恶鬼附身了一般,白小舟吞了口唾沫,握住她的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曹妙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曹妙晴参加了学校的动漫社团,这天晚上社团开会,商讨C市动漫节COS的事情。曹妙晴一进社团活动室就觉得不对劲,灯光比之往日出奇的暗,空气也很浑浊,刚开始她没有在意,后来会议开始了,她坐在最后面,偶然发现角落里还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她认识,也是动漫社的会员,叫蒋金楠,平时很热心,每次活动都会很认真地参与。今天他却一反常态,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但他身体四周却好像比其他地方暗似的。
她凑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喂,你没事吧?不舒服就不要来嘛,回寝室去休息。”
蒋金楠没动静。
曹妙晴不死心,又碰了他一下,却蓦然看见他长袖子下露出的半块紫红色的斑。曹妙晴的爸爸是法医,她小时候曾在爸爸的办公室看过尸体,蒋金楠身上的斑,很像是……
尸斑。
她有些害怕,往旁边退了退,偷偷往蒋金楠身上瞧,蒋金楠一直一动不动,就像……她不敢想下去,心里笼罩的乌云越积越厚。
会开完了,众人散去,曹妙晴也匆匆离开了活动室。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忘了拿,虽然很害怕,但那手机是新买的,她很喜欢,只得咬了咬牙往回走。推开活动室的门,蒋金楠还坐在角落里。社长似乎发现了他的异状,屡叫不应,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曹妙晴有种想要阻止他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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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舟惊道:“你就这么跑了?”
“我,我害怕,我……”曹妙晴已经语无伦次,白小舟咬了咬下唇,从她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她:“妙晴,你听我说,现在你赶快报警,我去社团活动室看看。”
曹妙晴一把抓住她的手:“别去,小舟,他会杀了你的!”
“别担心,我有分寸的。”白小舟将水果刀偷偷藏进袖子里,“记住,一定要赶快报警。”
社团活动室离寝室并不远,在一栋老旧的建筑里,白小舟走进去,头顶的灯光黯淡,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握紧了袖子里的刀,小心翼翼地走向长廊尽头。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她悚然一惊,慌忙回头,走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又是幻听?
“咯咯咯。”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了,笑声就在脚下,她一低头,赫然看见一张苍白得宛如僵尸的脸,小孩的脸。
那张脸,来自那具诡异的棺材。
“啊——”她失声尖叫,一双手忽然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她张嘴就咬,只听后面那人低呼:“痛死我了!快给我住口!”
水果刀从白小舟的袖中滑出,她猛地转身,将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谁?”
“喂喂,别动刀子,这可是凶器!”灯光打在那人的脸上,那是一张英俊的脸,但表情夸张,目光不正,一看就知道吊儿郎当,贪财好色。
“你是人还是鬼?”白小舟害怕得手都在抖,却还硬撑着问。那人笑嘻嘻地退开一步:“我当然是人啊,你什么时候见过像我这么帅的鬼?”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白小舟愣住,顿了顿,说:“我听说这里出事了。”
“正好,我也‘听说’这里出事了。”那人说,“不如一起去看看?”
白小舟将刀收起来,但还是对这个奇怪的少年心怀戒备。少年却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瞿思齐,你直接叫我思齐就成,亲切。你叫什么?”
白小舟想起小时候外公说过,不要轻易对陌生人说起自己的名字,特别是‘奇怪’的陌生人,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我叫陈雪。”
“陈雪,不如这样,你留在这里报警,我过去看看,如果有什么危险,我喊一声,你马上就跑。”
“我已经叫人报警了。”白小舟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瞿思齐耸了耸肩:“随你,不过要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最好不要晕过去。”
“谢谢关心,我胆子没那么小。”
“女中豪杰!”瞿思齐竖起大拇指,两人来到社团活动室门前,房门虚掩,有阴暗的光从门缝里溢出来,在走廊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条窄窄的缝儿。
瞿思齐将她挡在身后,推开了门,然后,她看到了足以变成噩梦纠缠自己整整一个星期的场面。
屋子里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社长倒在血泊之中,伤口就像一条条武功般爬在他的身上。锋利的美工刀插在他的心脏,而握着刀柄的是一个木乃伊般的尸体,就跪在尸体旁,面目扭曲,五官变形,就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那一瞬间,白小舟如坠地狱。
瞿思齐熟练地掏出鞋套戴上,侧过脸对她说:“怎么警察还没来,再打电话报一次案,号码打0230,找司马警官。”
白小舟拿出手机,拨通之后用颤抖的语音报了案,刚挂掉电话,却蓦然间愣住了。
她缓缓走近屋去,瞿思齐急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别破坏现场!”
白小舟俯下身,目光落在干尸的手臂上。
那是一个咬痕,人类的咬痕。
“是他!竟然是他!”
“你说的是谁?”
“今天上午食堂的事情听说了吧,这个男生——蒋金楠也在现场,他还帮忙按住那个发疯的女生,不过——”她抬起头,觉得好冷,冷得直发抖,“他被那女生咬了一口。”
警察在十分钟内赶到,里面就有那辆喷有FRL的车,白小舟坐在走廊的长条木椅上,看着面前忙忙碌碌的警察,有一种身在梦中的感觉。瞿思齐和那个姓司马的警察似乎颇熟,一直在向他讲述经过。
“司马大哥,我说的就是这位。”瞿思齐指着白小舟说,“她和我一起发现了尸体。”
“你叫什么?”司马问。
白小舟迟疑了一下:“我叫白小舟。”
“你不是说你叫陈雪吗?”瞿思齐表示不满。
“别打岔。”司马一挥手,“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听说这里出了事,所以来看看。”
司马挑了挑眉角:“谁说的?”
“今晚动漫社开会,散会之后我的室友回来拿东西,看见蒋金楠扑向社长。她很害怕,跑回了寝室,我已经让她报了警,然后先来看看。”
司马皱眉,问旁边的警察:“之前接到过报警吗?”
警察摇头。
“你就不怕吗?”
白小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只是一时冲动就来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很后怕。
司马见她不说话,侧过脸对瞿思齐说:“你送她回去,顺便帮我问问她的室友,让她过来一趟。”
“好。”瞿思齐笑嘻嘻对白小舟说,“吓着了吧,我送你回去。”
白小舟瞥了他一眼,这里都死了人,他还没心没肺地笑。
两人从楼里出来,夜色凄冷,白小舟抬头望了望,今夜的月颜色泛红,记得外公说过,红月是不祥之兆,一旦出现,必有大灾。
“喂,你究竟是真的不怕,还是比别人要迟钝?”瞿思齐问。
白小舟回过头去瞪了他一眼:“你才迟钝呢,我只是胆子比一般人大而已。”
“那就好,今晚不用失眠。”他笑道。
白小舟愤怒地喝问:“人死了,就这么好笑吗?”
“不笑难道我要哭吗?”瞿思齐的笑容里有些无奈,“你没看电视里说嘛,查案的时候不能带着私人感情,否则只会误事。”
“查案?”白小舟问,“你是警察?”
“不是,我是本校中文系大二的。”顿了顿,连忙补充,“我算是个……协警吧。”
白小舟怀疑地看了看他,警局为什么会找个学生当协警?局长脑抽了吧?
说着话就到了召南园的女生宿舍,瞿思齐一本正经地拿出协警证给宿管大妈看,宿管大妈的反应和白小舟一样,不过还是让他进去了。到寝室门外时白小舟觉得有些不对,寝室房门紧闭,里面黑漆漆的,听不到一点动静。
妙晴吓成那样,肯定不可能睡着,难道她去别的寝室了?
白小舟掏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门内传来悠扬的电话铃声,她吸了口气,一丝凉意沿着她的脊椎蛇一般爬了上来。
“有钥匙吗?”瞿思齐问。
白小舟将钥匙递给他,他将她拉到身后,打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缓缓地,缓缓地,走廊的灯光蔓延进去,白小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曹妙晴的手机躺在她的床铺上,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屋内也没有搏斗的痕迹。
“也许……”白小舟说,“也许妙晴回家去了。”
“她家里电话多少?”
“她家离学校有两个半小时车程,估计现在还在路上。”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信。瞿思齐沉默片刻:“今晚你有什么打算?”
这间寝室她是肯定不敢住了,刚入学又没有认识什么朋友,今晚还真是麻烦。
“‘长寿门’外面有很多旅馆,我去开个房间就行了。”凝华学园有六个大门,每一座门都起了名字,分别是:长寿门、永安门、国风门、小雅门、周颂门、南风门、无邪门。
“还是算了吧,去我寝室住一晚。”
白小舟像看鬼一样看着他,他翻了个白眼:“喂喂,不要想歪好不好?我住在桃蹊园,是别墅,有很多房间,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将房门锁死,实在不行,我去不二那里将就住一晚也行啊。”
凝华学园是一座贵族学校,除大学对外招生之外,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只有有钱人才能读得起,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们当然住不惯普通的寝室,校方就极力改善居住环境,最夸张的是在桃蹊园内修建了上百栋别墅。据说不是有钱有势,又才华横溢的学生,是进不去的。
莫非这个瞿思齐人不可貌相,还是个富贵子弟?富贵也就罢了,怎么也看不出来他才华横溢啊?走后门进去的吧?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瞿思齐好心提醒她,“对了,你不会忘了咱们学校过了十二点是要关闭大门的吧?”
白小舟头上浮现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线。
看来,他的‘盛情’,她只得领了。
三、史前遗骸
白小舟度过了她一生中最……不能算最差,但也排前几名的夜晚。住进男生的寝室实在令她不自在,好在屋里有插哨。这也就罢了,她居然噩梦不断,那具被咬过的干尸像恶咒一般纠缠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在她的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晚上,清晨好不容易才睡着,却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有事吗?”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打开房门。瞿思齐站在门外,脸色有些凝重:“刚刚接到电话,说你的室友没有回家。”
白小舟睡意全无:“其他地方找过了吗?”
“他们找了一晚上。”瞿思齐说,“还看了六座大门外的监控录像,昨晚她并没有出校。”
“妙晴还在学校里?”白小舟担心地皱眉,“她会不会是被人绑架了?”
“我们会尽力找,但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知不知道,她平时都喜欢去哪里?”
“除了逛街和社团活动之外,她就喜欢去一个地方。”
“哪儿?”
“图书馆。”
凝华学园内一共有三座图书馆,分别叫“思齐馆”、“温故馆”、“闻道馆”,藏书无数,有许多善本孤本,通宵开放。两人来到思齐馆门前,白小舟朝房檐下一指:“你看。”
瞿思齐抬头,看到一只监控器,笑道:“太好了,倒省了我们不少事。”直接领着白小舟进了保安室,要求调看录像。
保安用和宿管大妈同样的眼光打量瞿思齐,最后说要请示领导,瞿思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微笑着望着他。打完电话,保安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地找出光盘,只可惜将昨晚的录像看完也没有找到妙晴的影子。两人不死心,又来到温故馆,重复了打电话的程序后,两人终于拿到了光碟。
画面在电脑屏幕上快速跳动,白小舟觉得自己都要看睡着了,瞿思齐还万分精神地睁着眼睛,忽然听他大喊一声:“找到了!”
白小舟一激灵,凑过去,果然在画面中看到了妙晴的身影。
时间是昨晚十点三十三分,正是白小舟离开寝室之后没多久。那么晚了,她来图书馆干什么,以她那个时候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有心思看书。难道她是觉得害怕,所以来图书馆这个通宵有人的地方过夜?
保安继续快进,一直到录像结束,都没有再看到曹妙晴。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这栋建筑里!
“有些不对。”瞿思齐说,“警察曾来这里找过,没有找到她。”
“也许她藏在角落里看书,警察没发现?”
也有这种可能,瞿思齐和白小舟从底楼开始找起,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却始终没有找到曹妙晴。
“难道她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瞿思齐看了看四周,为了保护图书馆里的珍贵书籍,每一扇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也没有后门。
“不,她还在这栋图书馆里。”白小舟说,“我能够感觉到,她还在这里。”
瞿思齐侧过脸来看她,这个女孩很特别,她似乎总能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白小舟的目光落在一个正往书架上放书的工作人员身上,那个工作人员正在偷偷看她,连忙将眼睛移开,似乎有些惊慌。
“请问。”白小舟走过去,“今天图书馆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工作人员的眼神飘忽:“没,没有。”
“真的?”
“真的没有。”他有些不耐烦,“你要看书就看书,不看就出去,别妨碍我工作。”
白小舟的眼睛忽然直了,推开他,从地上捡起一把钥匙:“这是妙晴的。”
“你确定?”瞿思齐问。
“我确定,这只金属兔子还是我陪她去买的。”白小舟抬起头,“这面书架……昨天似乎不在这个位置。”说罢,冲过去用力推书架,瞿思齐也过来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书架被缓缓推开,露出后面的墙壁。
那堵墙似乎被人砸碎,又重新砌起,看形状,恰恰够一个体型娇小的人通过。
“不关我事啊。”工作人员连忙澄清,“昨晚本来该我值班,我出去打牌了,今早一来就看见这个,我只是怕人追究才将书架推过来遮住,这真不是我干的啊。”
“去拿把锤子来。”
“什么?”
“还是叫警察来吧。”瞿思齐打了个电话,白小舟焦急地说:“来不及了!”转身拿起椅子,朝墙壁狠狠砸去,墙砌得并不牢,似乎做得很匆忙。砖块哗啦一声碎了,她将其他砖块都刨开,赫然看到一张惊恐的脸。
“妙晴!”
惊恐已经凝固在她的脸上,她抓着自己的脖子,干瘪如腊,像阿鼻地狱中拼命挣扎却得不到救赎的死灵。
“妙晴,快醒醒啊!”白小舟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疯了一般摇晃她的身子,就像是要把她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
“小舟,冷静点。”瞿思齐将她拖开,“她已经死了,你如果破坏现场,就很难找到杀她的凶手了。”
“不,我不信,她没有死!”白小舟嘶声力竭地喊,眼泪糊住了眼睛,“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小舟!”瞿思齐大喝,她止住哭,愣愣地看着他,他抓着她的胳膊,郑重地说,“她已经不在了。”
白小舟想要哭,却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胸口像要被撕裂了,她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目光黯然。
瞿思齐拍了拍她的肩,凑到裂开的墙壁前往里看,看到曹妙晴尸体旁有一小袋水泥,手中还拿着一只砌墙的小铲:“怎么可能。”
白小舟吸了吸鼻子,强打起精神:“你发现什么了?”
“是她自己把自己砌进了墙壁里。”瞿思齐睁大眼睛,“她是自杀。”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用这种方式自杀。”司马看着尸体和墙,脸色难看得就像刚刚吞下了一只苍蝇。
“我看了录像,她进图书馆之前很惊慌,似乎在躲避谁。”瞿思齐说,“但是除了她,没有其他可疑人物进入图书馆。”
“我会调查昨晚出入图书馆的所有人。尸体我会送去研究所。”司马回过头去看了看白小舟,“她怎么还在这里?”
“是她找到了曹妙晴。这个女孩很特别。”
“有多特别?”
瞿思齐沉默了片刻:“比我,或者叶不二、朱翊凯还要特别。”
司马眼睛睁大:“你确定?”
“我确定。”
司马再次回头,郑重地打量坐在一旁发愣的白小舟:“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她有多特别。”
“如果她真的很特别,你会让她进研究所吗?”瞿思齐笑嘻嘻地问。
司马嘴角一勾:“那也要人家小姑娘同意才行。送她回去吧,好好观察她。”
“是!”瞿思齐求之不得,白小舟始终没有勇气回那个曾和曹妙晴共用的寝室,只能继续住在瞿思齐的别墅。她一个人坐在豪华的卧室里,看着手中的大头贴,那是几天之前她和曹妙晴一起去照的,没想到才不过数日,就阴阳两隔。
“小舟。”
白小舟一惊,抬起头,看到曹妙晴站在面前,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跌地上去。
“小舟,你能看见我吗?”曹妙晴高兴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太好了,谁都看不见我,我是死了吗?”
这不可能。白小舟对自己说,世上不可能有鬼,这都是幻觉。
“小舟,我好害怕,我不想死啊。”
“妙晴,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砌进墙里?”白小舟问,“为什么你要自杀?”
“我,我不想自杀,但是他们要杀我。”
“谁要杀你?”
“棺材里的那些古尸,他们在找替死鬼。”
白小舟吸了口冷气:“他们为什么要找你?”她记得很清楚,曹妙晴是九一年生人。
“我也不知道,昨晚你走后他们就来了,围在我身边,死死地盯着我。我好害怕,想到图书馆去,那里人多。后来,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我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我要让他们找不到我。”
她撕扯自己的头发,袖子滑下去,露出一个猩红的咬痕。
“妙晴,这个伤口是……”
“是蒋金楠咬的。”曹妙晴忽然慌张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他们来了,来了!小舟,救我!”
白小舟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原来,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场梦吗?
敲门声响起,瞿思齐在门外问:“小舟,你醒了吗?”
“进来吧。”
瞿思齐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咖啡:“睡得怎么样?”
“很不好,老做噩梦。警察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尸体解剖发现,曹妙晴的胳膊上有个咬痕。初步判定是蒋金楠咬的。”
白小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曹妙晴对你说了谎,她隐瞒了自己被蒋金楠咬的事,可能她也猜到了,蒋金楠之所以会变成那个样子,就是被之前那个女孩咬伤所致。”
白小舟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她被咬伤的位置,是不是这里?”
“没错,你怎么知道?”
白小舟脑中一片空白,难道刚刚的并不仅仅是梦吗?
“没什么,我只是猜测。”白小舟低头喝咖啡,掩盖自己眼中的不安,“你这么年轻,是怎么当上协警的?”
“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想做这个,又危险,又没几个钱。”
“你还缺钱吗?”
“我当然缺钱,别以为我住在别墅里就是富贵子弟,这是司马老大安排的,方便工作。”
“既然你不愿意,为什么要答应?”
瞿思齐翻了个白眼:“谁叫我遇到了那个‘不良老师’。”
“不良老师?”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是哪里人?家人是做什么的?”
“我父母都在国外,老爸是商人,老妈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瞿思齐想了想:“你家有没有一位很特别的长辈?”
“特别?”
“比如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常说些听不懂的话,行事很神秘。”
白小舟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要说‘特别’,他数第二,没人敢做第一。
“不,没有,我的家人都很普通。如果有你说的那种人,我们早就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了。”
瞿思齐似乎有些失望:“那你再休息一下吧,明早还有课。”
门在他身后合上,白小舟沉默了一阵,从自己的旅行箱里找出外公的笔记本。
或许,从笔记本里能找到什么也不一定。
“小舟,妙晴真的死了?”一进教室,班里的八婆们就围过来问长问短,白小舟不胜其烦,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应着,八婆们一边说着好可怕一边追问细节,直到上课铃响才罢休。
整个上午白小舟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也不知老师到底讲了些什么。上完课,她收拾好东西,打算去学校周围看看,能不能租一间小屋子,总比住在瞿思齐的别墅强。
刚出教学楼,迎面撞到一人,那人手里的书散了一地,她连忙蹲下身去捡:“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抬头的刹那,她看到一张苍白青紫的脸,嘴角牵动起一丝恐怖的笑:“没关系。”
“啊!”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这不可能,大白天的,棺材里的尸体不可能出来走动,幻觉,一定是幻觉!
四周人来人往,她举目四望,心凉如冰。
这些人,全都脸色苍白青紫,笑容生硬阴冷,一个一个,仿若鬼面。
幻觉,这些都是幻觉!她闭上眼睛,咬着牙往前冲,还是先回瞿思齐的别墅吧,回去就没事了。
“站住!”一声低喝仿佛穿透层层迷雾而来,钻进她的耳朵里,她步子一顿,蓦然醒转,发现自己站在鹿鸣园的荷花池前,还差一步就要掉进池里。
这座池子远近闻名,被称为‘往生池’,名字虽然文雅优美,却不知道下面到底积累了多少学生的尸骨。
这里,是凝华学园的自杀胜地。
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吞了口唾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草坪上坐着一名少年,穿着藏蓝色的短风衣,头发有些长,遮住了半只眼睛。即使如此,他依然俊美得让人惊诧,五官精美得有如雕刻,目光深邃,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看起来像少数民族的工艺品,正在把玩。匕首在他手上仿佛有了生命,转出一个个剑花,刀锋森寒。
白小舟呆住,仿佛来到外公当年所在的雪地小屋中,篝火旁,神秘少年正对着自己微笑。
“你想自杀吗?”少年开口。
白小舟这才回过神来:“不,我只是……”
“如果想自杀,请换个地方,不要来破坏我看书的兴致。”
看书?白小舟看了看他,哪里有书?
“如果不想自杀,也请换个地方,否则会被水鬼拉下去。”少年淡淡笑道,“你应该听说过吧,每年毕业和开学的时候,都会有人死在这里。这水池不知道沉积着多少阴气。你不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冷吗?”
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是要比别的地方冷上个两三度。虽然她不喜欢这少年的语气,到底人家救了她,她尽量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请问你是?”
“无名小卒。”
水波微澜,白小舟低头,看见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又不像鱼,越觉得可怕,匆忙离开。待她走远,少年忽然将手中匕首扔出去,刺进池中,一团黑色在水中蔓延开来,像猛然间涌出了一整杯墨汁。
“又是个容易招惹麻烦的人物啊。”少年叹息,“真麻烦。”
“啪。”门在身后合上,白小舟靠在门上,浑身都是冷汗。
“喂,你没事吧?”
白小舟吓了一跳:“瞿思齐,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吗?”
“走路为什么要发声音?”
白小舟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回房睡一觉吧,也许睡醒了就会发现全都是幻觉。”
“等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除非是妙晴的案子破了,否则什么都不算好消息。”
“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想去。”
“去看那些从地里挖出的尸体。”
“……”
风刮过嘉鱼园的竹林,竹叶摇晃,沙沙作响。白小舟脚踏落叶,泥地凹凸不平,上面的青石板有些晃悠。她看了看四周,怀疑嘉鱼园里的学生是不是都死光了,才能如此死寂。
嘉鱼园是凝华学园最古老的园子,这里的建筑大都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产物,时时修葺,倒也不算破败,不过已经沦为了自习室、社团活动室和讲座专用教室了。
“喂喂,还有多远?”白小舟忍不住问。难以想象警方会把那些尸体放在这里,难道瞿思齐是在耍她吗?
“快了。”瞿思齐匆匆穿过竹林,指着前面那栋建筑,“看,到了。”
面前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植物,门前挂了一个牌子:医学系实验楼。
白小舟这才想起听人说过,二十年前医学系开系的时候,这栋楼是第一座实验楼,后来修建了配制更加先进的实验楼后就废弃了,只用作停放解剖用的尸体和各种人体标本的储物楼。
“跟我来。”瞿思齐带着她走进楼去,里面充斥着一股令人不快的怪异味道。两人沿着楼梯走下去,一道铁门横亘在两人面前,门上挂了个斑驳的蓝色铁牌:杂物间。
瞿思齐掏出钥匙,打开铁门,白小舟满怀期待地往里看,这一看大失所望,里面真的只是杂物室。光线很暗,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地,白小舟看见墙壁上有开关,正要伸手去按,忽然被瞿思齐按住了。
“不要按那个开关。”他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要记住,那个开关绝对不要按就行了。”
“按了会怎么样?”
“不要问了,总之不要按就行。”
白小舟回过头去看那个开关,他这么说了之后她反而更想按了。
瞿思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按钮,一只木柜子无声无息地移开,后面是一扇门,再按一次,门缓缓打开,白小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间六七十坪的屋子,屋内放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美洲巫毒教的巫毒娃娃、非洲原始宗教的怪异面具、八卦罗盘、干瘪的怪物手臂,简直就像卖万圣节道具的小店。四周又有房屋数间,门上都挂了门牌,分别是解剖室、图书室、会议室等等。
“这,这里是……”白小舟目瞪口呆,瞿思齐夸张地张开手,“欢迎光临051。”
“051?那是什么?”
“瞿思齐?她是谁?”解剖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出来,头上戴着玻璃面罩,此时被他推到头顶,满身都是血。
白小舟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想到变态杀人狂。
“我来介绍一下。”瞿思齐说,“这位小妹妹是新来的,她叫白小舟。”
“新来的?”男人皱了皱眉,“谁批准的?”
“还有谁,当然是老师啊。”
男人走过来,诧异地盯着白小舟看,他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呛得她差点晕倒,勉强露出一道笑容,侧过脸去问瞿思齐:“请问这位打扮‘很有个性’的大叔是哪位?”
“什么?大叔?你说我是大叔?”男人激动地喊,“我秦哲铭号称法医系系草,你竟然敢说我是大叔?”
系草?白小舟仔细看他的脸,果然还算得上是个帅哥。
“别激动哲铭。”瞿思齐嬉皮笑脸地讨好,“她叫你大叔并不表示你不帅啊。这丫头是个叔控,说不定她是喜欢上你了。”
秦哲铭半眯起眼睛:“真的?”
瞿思齐在白小舟背后拍了一下,白小舟吸了口气:“呃……其实,你还是挺帅的。”
秦哲铭满意地笑了笑:“还算诚实。思齐,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
“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
“哦?那来看看吧。”秦哲铭朝解剖室里一指,白小舟犹豫了一下,踟蹰着来到门边,血腥味更加浓烈了,她的瞳孔蓦然放大,这间不大的房间里陈列着数具尸体,除了蒋金楠、曹妙晴,其他都来自那只诡异的棺材。黑雾从尸体的口鼻里溢出来,在空中结集,几乎遮蔽了灯光。
“你看到什么了?”秦哲铭问。
“雾,很浓的黑雾。”
秦哲铭眼里有些半分惊讶:“思齐,这丫头你从哪里找来的?”
“哈哈。”瞿思齐得意地笑:“哲铭,你都解剖了好多天了,有什么成果没有?”
秦哲铭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道:“我查到了新线索。”
白小舟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一张满是青春痘和皱纹的丑脸,这一惊非同小可,口无遮拦地喊:“干,干尸!”
瞿思齐连忙捂住她的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中文系的学弟,名叫叶不二。不二,这是我跟你提过的白小舟。”
叶不二脸色阴郁,似乎有些害羞,将怀中的书抱得更紧:“你好。”
“你,你好。”白小舟擦冷汗,这少年看起来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她想起来凝华学园报道那天,曾在公交车上见一丑陋少年因摸了小孩的头而挨骂,“我,我刚才的意思是……那些干尸好可怕,你,你说是吧?”
真是越描越黑,瞿思齐将她拉开:“不二,你泡了这么多天图书馆,到底查到什么了?”
“我翻看了本地的地方志,发现六百年前C市境内曾出土过这种棺材。”叶不二将怀里厚得可以防身的书翻开,“六百年前,某地县衙被火所焚,重建的时候在地下挖出一副大棺材,里面有格子,整齐地放着数具尸体,脸色苍白青紫。当地人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只觉得棺材太过奇怪,不是好征兆,就将棺材和尸体一起烧了。谁知道城内开始发生怪事,某财主的小妾突然发狂,杀了丈夫,又咬伤自己不足岁的儿子,最后被家丁打死,死后化为‘人腊’。被咬伤的儿子整日啼哭不止,最后竟生生哭死。这样的事情,小小一座城内竟然在短时间内发生数起,人们都说是烧了棺材所招致的灾祸。”
“后来呢?”
“书里说县老爷请了一位道行高深的僧人来念了百日的经,然后又烧死了所有被咬或者被抓伤的人,才终于平息了事件。”
话音未落,便听秦哲铭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三人回头,六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秦哲铭转身打开解剖室里的冰箱,拿出一瓶ABSOLUT:“要来一杯吗?”
“别吊胃口,你到底发现什么了?”瞿思齐有些不耐烦。
秦哲铭给自己倒了一杯,往里放了几块冰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我已经知道他们的死因。”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都急死了。”瞿思齐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俊美的脸上,秦哲铭悠闲地喝着酒,缓缓说:“是瘟疫。”
瞿思齐恍然大悟:“是病毒。这种埋在地下数百年的棺材很有可能藏着某种古老的病毒。就像图坦卡门陵墓,墓门打开之后考古人员相继死亡,刚开始人们认为那是法老王的诅咒,后来才发现墓道里的某种原始病毒才是罪魁祸首。”
“我检查了所有尸体,没有发现病毒。”
瞿思齐愣住:“那你还说是瘟疫?”
“瘟疫就一定是病毒吗?”
“……”
“除了病毒,还有一样东西具有传染性。”秦哲铭将酒喝完,“就是人的情绪。”
“情绪?”
“当你周围的人都兴奋的时候,你也会兴奋;当你看到别人悲伤的时候,你也会跟着不愉快,这就是情绪的传染。”
“尸体也有情绪?”
“这些人是窒息而死的。”秦哲铭指着那些棺材里的尸体,“他们被灌下某种麻痹肌体的药物,活生生放入棺材中。虽然身体不能活动,意识却很清醒。可以想象他们临死之前是多么恐惧和愤怒。这些恐惧和愤怒在密闭的空间里不能消散,会一直存在,直到棺材打开的那一天。受这种情绪所影响的活人,会恐惧、愤怒、出现幻觉。”
“就算你说的都在理,为什么只是特定某个时间出生的人才会受感染?”白小舟问。
“白羊座的人性格善变,金牛座的人耐性十足但占有欲强,不同星座的人性格都会有所不同,人们的性格特征和自己的出生时间有深刻的联系。方教授不是说了句……他昏倒前说了句啥?”
“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必死。”
“没错,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也就是1993年9月8日这天出生的人,对死者的情绪非常敏感。比如这位死在食堂的女生。”
“那为什么被咬伤的人也会被传染?”
“被埋葬了上千年的怨恨,无论在地下发生什么变化都不足为奇。”秦哲铭打开冰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真的不来点?九三年的,味道很独特。”
白小舟看见冰箱里还放了几个培养皿,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喂,思齐,我怎么都觉得这个‘情绪说’很玄乎啊。”白小舟压低声音说。
瞿思齐将声音压得更低:“秦哲铭外号‘走进科学’,最拿手的就是把神神鬼鬼的东西用科学来解释,所以我们研究所的报告都是他在写。”
白小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等等,到现在为止你都没告诉我这研究所到底是干什么的。”过了这么久,她终于记起关键所在。秦哲铭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瞿思齐,她竟然是被你骗来的。”
瞿思齐嘿嘿奸笑,白小舟不由得全身发冷,觉得自己似乎不小心上了贼船。
“别急,听我来跟你慢慢解释。”瞿思齐将她按在凳子上,一脸谄媚地笑,“051就是……”
话音未落,尖锐的笛声猛然响起,在头顶盘旋,几乎要刺破四人的耳膜。
“火警?发生火灾了?”瞿思齐惊道,“我早就说了这楼的内部结构都是木头,有火灾隐患,你们都不听,这下可好了。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不对,这火警来得有些奇怪。”秦哲铭刚刚说完,头顶忽然落下一个东西来,咕噜噜滚到白小舟的脚边。
“不好,是烟雾弹!”秦哲铭冲过去,将白小舟拉开,跑了几步卧倒在地,那东西果然喷出浓烈的白色烟雾,呛得白小舟快要昏过去了,一个劲咳嗽。秦哲铭捂住嘴,爬到柜子旁,打开柜门,从里面摸出两只防毒面具,套在她的脸上,过滤后的空气吸进鼻孔,肺里傅绒疼痛终于减轻了一些。秦哲铭又拿了两只面具,朝瞿思齐和叶不二跑过去,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又啪啪掉了几团东西下来,正好落在解剖台上,四散开来,不停地蠕动。
“蛇!是蛇!”
“小心!”白小舟将秦哲铭推开,抓起一条爬上他手臂的蛇,狠狠扔在地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瞿思齐惊慌地喊,“是谁?是谁扔的蛇?”
烟雾还没有散去,只能听见悉悉索索的蛇类爬行声,秦哲铭大声喊:“快,快走!这些是毒蛇!”正说着话,一条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扑向他的面门,白小舟反应极快,闪身挡在他的面前,毒蛇一碰到她的身子,立刻缩了回去,快速爬开。四人互相搀扶着逃出解剖室,将门死死关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瞿思齐忍不住爆了粗口,“这里是地下室,那些烟雾弹、蛇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排气口。”秦哲铭冷着脸说,“解剖室有非常先进的排气管道,足够一个人通过。”
“有人要杀我们?”
“那为什么不干脆扔个炸弹进来,何必这么麻烦?”
白小舟听得浑身发冷:“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这个时候最冷静的竟然是叶不二,他掏出手机:“还是打电话给司马大哥,请求支援吧。我们先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五分钟后,司马赶到,他一脸阴沉,看了看面前四人:“你们都没事吧?”
“差一点就成了毒蛇的午餐。”瞿思齐义愤填膺,“老大,我要求加薪!”
司马没理他,拉开车门,几个穿着生化服的人走了下来,白小舟张大了嘴,有种进了《生化危机》片场的错觉。
十分钟后,他们抱着头盔走了出来,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老大,出事了。”
当白小舟再次走进解剖室的时候,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解剖台上的尸体和蛇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到处流淌的黑水,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腥臭味,幸而室内有先进的排气系统,才不至于将人熏晕过去。
“原来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我们。”瞿思齐叫起来,“而是偷尸体!”
秦哲铭蹲下身子看了看地上的黑水:“不,我想他们没有偷走尸体,那些尸体恐怕已经全都化成黑水了。”
“尸体化水?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吗?”
“别忘了,我们一直守在大门外,就算有人能够在短短15分钟内将尸体和蛇都弄走,也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秦哲铭黑着一张脸说,“恐怕连那些蛇都已经化成水了。”
“也不尽然。”白小舟从角落里抓起一条死蛇:“这里还留下了一只。”
“这是青竹标蛇。”秦哲铭拿着蛇反复看,“是一种很常见的无毒蛇。”
叶不二朝天花板的某个角落里一指:“我们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录像就知道了。”
司马将光盘推入电脑,烟雾弹爆开后整个屋子都烟雾弥漫,可见度很低,只能勉强看见四人的身影。当四人退出去后,屋内平静了片刻,一道人影从通风口跳了进来。
“把他的脸放大。”司马说。
秦哲铭摇头:“他戴着防毒面具。”
那人背上背了一个灭火器样的罐子,将一种白色的气体喷向尸体,尸体立刻冒出漆黑的浓雾。烟雾太浓,看不清尸体的变化,但四人都能够想象它们被慢慢腐蚀殆尽的画面。做完一切,那人身子往上一窜,钻进通风口,消失无踪。
“烟雾弹、蛇都只是幌子,只是为了赶你们出去。”司马说,“他的目的,是那些尸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毁尸灭迹?”
司马沉默了一阵:“哲铭,你对这屋子里的所有黑水、蛇做详细的检查,我要看到报告。不二,你继续调查古籍,寻找棺材的出处,我要知道棺材里的尸体究竟是什么人。思齐,你送这丫头回家。”
四、魔之右手
“思齐,秦哲铭不过是个学生,为什么司马警官让他做黑水和蛇的鉴证工作?那需要很精密的仪器以及专业的技术吧?”白小舟大惑不解。
“我什么时候说过秦哲铭是学生?”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是凝华学园法医系的博士生导师,别看他年轻,他可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获得过三个博士学位,智商超群。”
白小舟哑口无言,上天总是这么不公平,对有的人慷慨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能给予,而对有的人又吝啬到连想要健全的身体都只是奢求。
“小舟,你好像一点都不怕蛇?”瞿思齐和白小舟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往回走,白小舟愣了一下:“我从来都不怕蛇,倒是蛇很怕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白小舟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思齐,你还是去帮不二查资料吧,我又不是认不得路。”
“可是……”
“光天化日的,我能有什么事?查案子要紧。”
瞿思齐想想也对,将她送上人来人往的大路,就告辞去了图书馆。白小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学生们走来走去,忽然觉得很累。
那些蛇勾起了她远久的回忆,那一年她只有七岁,跟着妈妈到山里看外公。她经常跑到山腰苗寨里去跟小孩子玩,几个小屁孩到处野,几乎将整座山跑了个遍。那次他们去山里摘野果,发现了一大丛泡子,红艳艳的,味道也香,闻起来都口水长流。她忍不住想摘,苗寨的伙伴们连忙阻止她,说那是蛇泡子,是蛇灵的东西,别人碰不得,碰了就会被蛇灵抓去变成蛇奴,要变虫子的。但从小受现代教育的白小舟根本不怕,小伙伴们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小伙伴们吓得手足无措,一哄而散,只留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野果。当她将第三颗蛇泡子吃完,满足地舔着手指头的时候,从那蛇泡子下面,亮起两只绿幽幽的光点。她吓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光点钻出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是一条蛇,非常大的蛇,估计比她还粗,只要它一张嘴,就能将她一口吞下。她觉得浑身发软,手一抖,手中的蛇泡子落下来,染红了她的衣服。
原来,真的有蛇灵。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被这条巨蛇吃掉,但那蛇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身子立起,仿佛随时都能扑过来将她咬死,却又像是不敢过来,一人一蛇就这么对峙,整座大山都仿佛寂静下来,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也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不害怕了,竟然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巨蛇的头。巨蛇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身子一缩,又钻了回去,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
这个时候,白小舟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听外公说,山里有狼,她有些害怕,也没有再摘果子,匆匆下了山,回到外公的祖屋时,看到屋里来了很多人,都穿着苗衣。领头的那个好像是村长,从他的表情能看出他很生气,但在外公面前不好发作。白小舟以为他们都是在为自己担心,忙跑过去,笑嘻嘻地喊:“不用担心,我回来啦。”
满屋子人都吓了一跳,像看鬼一样看着她。她被看得浑身发毛,村长老婆忍不住过来掀她的衣服,她连忙往外公身后躲。
“卫先生,我们必须检查令孙的身子。”村长阴沉着脸,“你也知道蛇奴有多么可怕。”
外公摸了摸长长的白胡须,对村长老婆说:“你带小舟去洗澡吧,别吓着她。”
白小舟并不害怕,倒是觉得村长老婆吓得够呛,给她洗澡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洗完了澡,村长老婆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对村长摇了摇头。村长更加诧异,后来也不知跟外公说了些什么,白小舟累了,自己钻回屋去睡觉,第二天早上,外公慈爱地摸着她的头,让她不要再去苗寨了,至于为什么,也不许她多问,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苗寨里的小伙伴。
“喂,同学,快醒醒。”
白小舟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穿着一件衬衣,外面套了件格子毛衣,身上有淡淡的熟悉味道,笑容干净:“你的钱包掉了。”
这个时候白小舟才发现自己的红色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吓了一跳,连忙将钱包塞回去:“谢谢,我的全部财产都在里面,丢了就惨了。”
“你好像有很多心事。”男生在她旁边坐下来,“很少看到有人会在这里睡觉,还睡着了。”
话音刚落,一辆BMW就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的确,这里是出校的必经之地,每日人流车辆不绝,能睡着真的需要点功力。
“最近很多烦心事。”白小舟叹了口气,“自从老妈去了国外,我身边的怪事就没消停过。”
男生哈哈笑了两声:“你以前没有住过校吧?”
“没有,我家教很严,老妈把我看得比犯人还紧。”
“她是为你好,你不懂社会的凶险。”男生顿了顿,嘴角上勾,“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白小舟蓦然一惊,忽然想起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就是烟雾弹所喷出的硫磺味。
“你,你是……”
更加浓烈的味道迎面扑来,她身子一软,倒在男生的怀中。
叶不二正在翻阅一本厚得可以垫桌腿的书,忽然觉得面前一暗,抬起头:“思齐,你怎么来了?”
“还有这么多资料要查,我来帮你。”
“白同学呢?”
“我把她送到了主干道,绕个弯就到家,不会有事的。”他拿过一本书,刚翻开一页,神情蓦然一变。
“思齐,你没事吧?”
瞿思齐死死地盯着书,眼睛都直了,叶不二紧张地看着他,直到他一摇头,合上书本,才开口道:“怎么,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糟了,小舟可能要出事。”
白小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长桌子上,四周是斑驳的墙壁、杂乱的物品和生锈的铁器,空气中充斥着铁锈和霉变的味道,一只白炽灯泡在头顶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目眩。
她动了动四肢,心头一凉,她呈大字型被绑在桌上,铁丝将她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红痕。
“别费事了,你挣脱不了。”一个男人正在旁边的一个小木桌上忙碌着,木桌上放着一些手术工具,还有那只装着奇怪气体的灭火器桶。
“你,你是谁啊?”白小舟的声音不住发抖,“你要干什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那人回过头,正是绑架她的清秀少年,“染上疯牛病的牛也很无辜,染上禽流感的鸡鸭也很无辜,可是为了更多人的安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没有染病啊。”
少年的脸色黯然,眉目间有些悲伤:“其实我也不想做这种事,我谁也不想杀,但这么做,是为了顾全大局。死一个人,总比死一城的人要好。”
说完,他又回过身去摆弄那些手术器具,白小舟浑身直冒冷汗:“求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我?”
少年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也让你明白,你的死有多么重要。”
“你怎么能丢下人家一个女孩就跑了?”秦哲铭坐在旋转沙发上,冲着面前的瞿思齐发火,瞿思齐纠结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哪里知道都上了伐檀大道了还会出事?”
“伐檀大道?”叶不二说,“那条路边不是有个摄像头么?校方为了防止超速驾驶而设的。”
秦哲铭眼睛一亮,身子一转,沙发滑到电脑面前:“我说服了楚校长,将全校所有的摄像头都连接到了我的电脑上。”
楚校长是凝华学园的名誉校长,一位从不露面、非常神秘的人物。虽说只是‘名誉’校长,但他的话比校长的话还要管用。
“来了。”秦哲铭敲击回车键,伐檀大道跃于屏幕之上。白小舟在长椅上坐下,半个小时之后,一位少年出现,将她的钱包偷出来,丢在一边,然后将她叫醒,以此搭讪。两人聊了几句,白小舟似乎发现了什么,神情巨变,少年一挥手,白小舟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中。有路人走过来询问,少年不知说了些什么,骗走了路人,将白小舟抱起,匆匆消失在画面中。
秦哲铭将画面定格,然后将少年的脸放大、降噪:“就是他。”
“他是谁?”
“我哪里知道?”
叶不二说:“把这画面发给司徒老大,老大可以进入警局的网络调查比对……”
“等他找到,恐怕小舟已经凶多吉少了。”瞿思齐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解剖室里走来走去,秦哲铭不满地说:“你不要晃了,晃得我心烦。你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能看到过去未来么?”
“哪有那么玄乎,要是能看见过去未来我还在这里干什么?早买彩票去了。”瞿思齐说,“我是偶尔能看见一些画面,但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到底还是你没用。”
“秦哲铭你今天是一定要跟我找茬是吧?”
叶不二连忙打圆场:“还是等找到白同学之后再吵吧。”
瞿思齐眼尖,抓起电脑旁的一份文件:“这是什么?”
“白小舟的资料。”
“你擅自查别人的资料?”
“你带了个女孩回来说要让她加入我们,我能不查清楚吗?”
“你……”瞿思齐表情一窒,紧盯着资料,“小舟是1993年出生的?”
“1993年9月8日。”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年什么月的吗?难道她也中了你那个什么‘情绪’的毒?”
“那不是毒!”
“先不管那是什么。”瞿思齐说,“如果我们假定那个少年费尽心机毁尸灭迹是为了防止这种‘情绪病毒’扩散,而小舟又很可能受到了感染,那么……”
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要杀了小舟!”
“听说过大溪文化吗?”少年问白小舟。
白小舟愣了一下,妈妈曾带她去过好几次博物馆,博物馆里就有大溪文化的遗物和介绍。大溪文化是中国长江中游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因四川省巫山县大溪遗址而得名。其分布东起鄂中南,西至川东,南抵洞庭湖北岸,北达汉水中游沿岸,主要集中在长江中西段的两岸地区。据放射性碳素断代并经校正的年代,约为公元前4400~前3300年。大溪文化的居民已经有了非常高的文明,能够制作精美的彩陶。
但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大溪文化的墓葬。她还清晰地记得,大溪文化展区那仿照出土文物所建造的一处小墓,墓中五六具尸体排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一家人。没有任何陪葬品,只在唯一一个成年男子的胸口肋骨处发现一个骨簇。
导游说,这可能是一种刑罚,这家人犯了大罪,被灭门,然后埋在一个土坑里,象征永不能轮回。
至今那仿制的墓穴和骸骨还被放在展区的玻璃地板之下,每个参观者都会从他们头上走过。
“我是大溪文化居民的后人。”少年顿了顿,补充道,“唯一的后人。从远古流传下来的使命由我们家族一代代相传。你们所挖出的那具棺材,里面所关的是古时候的大罪人。他们是犯了滔天大罪,才会受到这样的处罚,只要被关入那具棺材之中,他们就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受尽千百种折磨。棺材密封过后不能葬在聚居地附近,必须沿着长江往上走,直到千里之外,才能选一处阳气极盛之地下葬。阳气压制阴气,那些有罪的灵魂就不能冲破棺材跑出来报仇作孽。但是这刑罚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如果有一天被人挖出,打开棺材,那么积攒的怨气就会弥漫开来,先是令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染病,染病者必然发狂,一旦他咬伤或者抓伤他人,怨气就会蔓延,直到变成可怕的瘟疫。因此,所选的下葬地点,必须是荒无人烟之所在,而且必须埋得很深。但是我的先民已经预料到,再荒凉的地方,历经千百年也会沧海变桑田,于是责令自己的子孙谨记,一旦发现有棺材被挖出,一定要用秘方化尸水化掉所有的尸体,而受感染的人,不管死活,也都不能放过。”
白小舟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全身发冷,她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这个少年了。如果少年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错误的,也许她还能拼命一试,但现在这个少年坚信自己是在拯救世界,即使换成十个,不,一百个谈判专家,也无济于事。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无法生还了。
“你放心,不会痛的。”少年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针剂,“只要你闭上眼睛,很快就结束了。”
瞿思齐不断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发,闭着眼睛冥思苦想,叶不二也有些焦急:“思齐,看到了吗?”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瞿思齐几乎要抓狂,为什么他的异能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完全没用!
“与其寄希望于他那半桶水,还不如去警局查呢。”秦哲铭黑着半边脸,不停地喝酒,ABSOLUT被他转眼间就消灭了半瓶。
瞿思齐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二,你还记得方教授精神失常前都说了些什么吗?”
“癸酉年庚申月壬辰日生者必死。”
“不是这句,还有一句。”
“一百个甲子,庚寅年至,大凶。”
“对,就是这句。”瞿思齐头发乱糟糟的,他用手一捋,“一百个甲子,一个甲子是六十年,一百个甲子就是六千年。”
秦哲铭抬起眼睑:“你的意思是,方教授知道棺材的来历?”
“哲铭,你能进入学校教务处的系统吗?”
“可以。”秦哲铭将旋转沙发一转,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学校的每一位老师所申请的课题都会在学校的系统内有记录。出来了。”
瞿思齐和叶不二凑过去:“大溪文化?”
叶不二说:“大溪文化是长江中游的新石器文化,遗址在巫山县,年代在公元前4400-公元前3300年。”
“快,快查查咱们学校有没有来自巫山县的学生,老师也行。”
“原籍巫山的师生一共两百三十九个。”秦哲铭敲击回车键,“不过,方教授所带的研究生里,却只有一个。”
屏幕定格在一张履历表上,一寸照片里的男生眉清目秀,笑容明媚。
“郭青槐。”瞿思齐大叫,“就是他!”
“同学,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感染。”白小舟慌不择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劝说,“如果我感染了,早就死了,还能活到现在吗?你看,我一点精神错乱发狂的症状都没有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没事,但是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少年熟练地将针药吸入针筒中,“抱歉,要恨就恨你生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吧,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
绑住白小舟右手的铁丝系在下面的铁钉上,也许是年代太久,铁钉松动,她忍住痛,将钉子拔了出来,就在少年转身的刹那,她一挥手,在少年脸颊上抓出几道血痕。
“如果我感染了,现在你也感染了。”白小舟冲他喊,“你是不是也要杀了你自己?”
少年后退两步,恐惧地抚摸脸上的伤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刚刚被宣布了死刑:“不,不……”
白小舟乘机去解另一只手腕上的铁丝,少年咬着牙,冲过来抓住她的手:“我本来想让你死个痛快,看来你不领情。既然这样,我就让你活生生被化生黑水。”说罢,将针筒一丢,拿起一把手术刀,“只要在你身上划出几道口子,让血流出来,再用化尸水一喷,你就会像火上的蜡一样熔化。”
他以为白小舟会求饶,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颊,眼睛里满是不解、惊诧与恐惧。
脸颊刺痛,他睁大眼睛,摸了摸伤口,触感令他心惊,他侧过脸去,看见映在窗户上的自己的脸,伤口皮肉外翻,里面的肌肉发黑,红肿与糜烂开始蔓延。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发疯似的喊,“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白小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感染了那个‘情绪病毒’?可是为什么她没有事?
她看着自己染血的指甲,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蔓延。
难道,少年伤口飞速恶化,是她造成的吗?
“就是这里?”瞿思齐看着面前这座废弃的仓库,问秦哲铭。秦哲铭点头,两人朝大门冲过去,叶不二拦住他们:“要不,还是等司马老大的增援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门内一阵尖叫。
“等他到了,小舟就没命了。”瞿思齐一脚踢开大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郭青槐,快住手!”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白小舟还躺在桌上,满脸惊恐,少年捂着脸,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小舟,你没事吧?”瞿思齐连忙给她松绑,白小舟浑身发抖:“快,快叫救护车,送,送他去医院,否则,他,他可能……”
秦哲铭握着一根棒球杆,将郭青槐拉起来,顿时脸色大变:“你的脸!”
“救我。”少年向他伸出手,眼中满是绝望,“求求你,救救我。”
他的脸上布满了肿瘤一样的红疮,孳孳冒着黄水,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腐臭味。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白小舟脸色惨白如纸,“是我做的。”
白小舟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十指紧张地交缠在一起,还在发抖。为什么她的指甲里有毒?从小蛇虫都害怕她,难道就是因为她身体里有毒吗?
外公对此知道多少?
她不敢想象下去,前所未有的无助像巨石一般压过来,她几乎窒息。
“别担心。”瞿思齐和叶不二坐在她身边,不断地安慰她,“现在说什么还为时过早,郭青槐的事不一定和你有关。”
司马和穿着白大褂的秦哲铭一起从化验室走出来,瞿思齐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郭青槐的身上没有任何毒素,伤口腐烂原因不明,我们对白小舟做了全身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毒素。”
瞿思齐松了口气:“小舟,你看吧,我就说跟你无关。”
“那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比如病菌、病毒?”白小舟还不死心。
“什么都没有,连感冒病毒都没有。”秦哲铭说,“你比运动员还要健康。”
不知道为什么,白小舟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郭青槐呢?”
“他在重症病房,医生说很危险,因为查不出原因,也不知道如何治疗。”秦哲铭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撑不过今晚了。”
“总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思齐,白同学估计吓得不轻,你和不二送她回去吧。”司马又补充道,“这次不要‘半途而废’了。”
瞿思齐嘴角抽动了两下:“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小舟,我送你回去,你饿了吧,我请你吃大餐。”
白小舟沉默了一阵:“我想去看看郭青槐。”
白小舟站在重症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郭青槐,他的脸上已经腐烂见骨,惨不忍睹。
真的,真的与我无关吗?
“小舟,不必自责。”瞿思齐站在她身后,“体检报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根本不关你事。”
白小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蓦然之间,忽然听见‘啪’地一声,浑身腐烂不堪的郭青槐贴在玻璃上,吓得两人连连后退。
郭青槐瞪着眼睛,嘴巴扇动,像是在说着什么,只是隔着玻璃听不清。医生们急匆匆地跑来,将病患扶回床上急救。
白小舟脸色很难看,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来,在衣襟上种下一朵妖艳的莲花。
“小舟,别看了,还是回去吧。”
“思齐,你知道他刚才说什么吗?”白小舟的声音在发抖,“他说,祸水。我是祸水。”
清晨,阳光静好,窗台上那一束玫瑰开得正艳,窗帘卷起花瓣,起起伏伏,暗香浮动。白小舟拉开窗帘,望着桃蹊园中林立的银杏叶,若有所思。
敲门声响起,白小舟打开门,是瞿思齐:“小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说服楚校长,把空置的桃蹊园13号给你住。”
“13号?”这个数字不太吉利,让白小舟浮想联翩。
“你放心,那栋别墅绝对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为什么到现在都还空着?”
“呃……确切地说,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以前曾有过问题,但后来里面住了一位大人物,发生了一些事,别墅毁坏得很严重,重修之后就只是一栋普通的屋子了。只是因为它有过骇人听闻的传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们不愿意去冒险,才一直空置到现在。”
白小舟皱了皱眉:“我还是出去租房子住吧。”
“别墅是完全免费的。”
“我不缺钱,我只是不想再卷进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里面了。”
“你是051的人……”
“我可没有答应。”白小舟郑重地说,“我只想当个普通的大学生,过普通的大学生活。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我只想离它们越远越好。”
“可是你有天赋。”
“天赋?什么天赋?看见黑雾?还是让人腐烂?”
“小舟,那不是你的问题……”
“够了!”白小舟打断他,“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要走了。”说罢,提起早已经收拾好的背包,打开房门。
“小舟,这是第四研究所的介绍,你好好看看,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白小舟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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