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氏规模8级的日本力
在九级地震连同海啸的侵袭下,日本剧烈摇晃了几十秒,然后,地貌和这个国家的某部分都强烈改变了。巨灾后的日本人,展现出超乎想象的自制力和自愈力,一位灾区的老伯伯被营救出来,面对记者只挥手说:“没关系,没关系,再重建就好。”犹如一只受了伤就用舌头安静舔着伤口的猫,不出声,安安静静地,舔舐伤口,让伤口慢慢愈合。
我想起曾在日本乡下的车站月台上,火车进站,乘客只有一两位,铁道员依旧本分地用单手利落比划,确认各种车务细节。没有长官监督他,他也不知道我在背后看着,没有迟疑,没有嫌麻烦而偷懒地认真完成所有安全确认工作。
我惊觉这竟和电影《铁道员》里高仓健所饰演的幌舞站站长一样,大雪纷飞的月台上仍看得到他坚挺身影、利落手势和心无旁骛的专注表情。那时心中的震撼,让我隐约感受到某种波动的,可以被称为“日本力”的潜在能量。
真要印证这所谓的“日本力”其实也不难,在多次日本旅行中就能发现不少例子。
一次前往三重县的民宿采访,拍摄晚餐时,主人拿了一套男子和服请我换上,为了怕影响拍照的方便性,我的表情不经意露出为难之意。他当然知道我的不情愿,却只拍拍我的肩说:“Yo
u are in
Japan!”对于着和服用餐的礼节,并不会因为我是记者身份而可以不遵守,因为这并非勉强远来的客人,而是在教导一位旅人应该适度尊重当地文化。一句“Yo
u are inJapan!”,我再一次感受到那种难以言喻却又清楚不过的“日本力”。
不只是人,面对植物也能体会所谓的“日本力”。
植物一来到阳光豪迈撒落的室外,自然长得更野更美更不可思议。再狭小的巷弄,都能长出一棵巧妙避开所有障碍而生的树木;再潮湿的水沟墙角边,都能蔓延开来一片植物。长得崎岖的树不会被当地人嫌丑而无情锯断,依附在住家墙上的爬藤类植物,也不会被那户主人嫌脏而急忙铲除。
一切因为自然力量而存在的植物,都符合十七世纪西方哲学提倡的万物有灵论,与自然共存,日本人在这方面的实践确有独到之处。
走在日本街头,看见植物不是新鲜事,在想不到会有植物的地方看见一棵树或一朵花或一片苔,就像遇见那些擦身而过却想多看两眼的过路美女,同样让我感到心旷神怡。
“日本力”的表现手法实在多元,有次旅行来到直岛“家屋计划”之一的护王神社。瞧见它的第一眼,神社旁迷你鸟居下竟停了一台迷你小车。护王神社仍是当地居民的信仰之所,艺术家杉本博司与木村优为神社原本的石阶上增加了一座透明踏阶,有个梦幻的称呼:神的阶段。如同踩踏在云端,同样的设计也表现在另一个通往地下的洞穴,沿透明阶而下,当然是通到与神界相反的灵界。神、人、鬼三界共存的护王神社,濑户内海上的直岛本村里这间小神社,犹如小宇宙爆发似的一次汇聚了三个次元不同的神秘力量。
当大水瞬间笼罩福岛地区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各种在日本旅行中亲眼看见的“日本力”。这些温润浑厚的力量,隐藏在日常生活中,平时看不见,但相衬于大自然无情的摧毁力道之下,这些力量却全都使劲迸发出来!
感谢廖惠萍小姐及分享旅行社授权本人使用书内部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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