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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德古拉家族日记:吸血鬼之王》

書城自編碼: 2021365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惊悚/恐怖
作 者: [美]珍妮·卡洛葛蒂丝
國際書號(ISBN): 9787514312201
出版社: 现代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1-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448/200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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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由于范海辛持续消灭因弗拉德而产生的吸血鬼,弗拉德变得空前虚弱,不得不写信给表妹伊丽莎白求助——
一个镜中能照出影像,能够白昼出行吃人类,甚至比弗拉德更强大的吸血鬼。这一次,换为范海辛面临空前困境!敌人更强大了,他的同伴又在哪里?
關於作者:
珍妮·卡洛葛蒂丝(Jeane Kalogridis)
历史及恐怖小说家,1954年生于美国佛罗里达州,就读于南佛罗里达大学,直到大学四年级都在主修微生物学,后因兴趣转修俄语,并取得语言学硕士学位。目前定居于西海岸,养有两只拉布拉多犬。已出版四十多部作品,其中最为知名的有《德古拉家族日记》《我,蒙娜丽莎》《波吉亚家新娘》《梅迪奇女王》等。并写有《星际旅行》(又译《星际迷航》)剧本二十多集。
內容試閱
外面必定是要下雪了。阴郁的天色,乌云遮住了太阳,空气里有种震颤的感觉,好像带着还没有射下的闪电,在我的皮肤上面跳舞。
我们等。
他来了。巴瑟瑞也要来了……
我微笑着从那堆羊皮纸、鹅毛笔和墨水里抬起头,看着亲信葛雷格的面容,火炬的光亮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不少光影。他出身波雅世家,也就是罗马尼亚的贵族子弟,还跟我有着相似的轮廓——挺秀的两颊和鼻子,大大的双眼皮眼睛,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毫无疑问我与他有着同样的血缘,至少应当是远亲,而他比我高不到半根拇指,所以身材也相仿。
不过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也仅限于此,先祖的智慧只留给了我。看看他——这傻子可抵不住一点诱惑,时不时就要对着窗望着底下那片街道,和那片依照我的命令而建筑起来的高耸坚固的围墙,还有城墙外面的那些——很快就会出现的东西。他以为我不知道。
赖欧塔?巴瑟瑞要带着四千名土耳其士兵过来,想要在这片城墙里面杀死我,篡夺我才刚刚承袭不久的王位。我只有一半的兵力,而且精兵已经回到北方去了。
叛徒要来了……
葛雷格,你很清楚一个人可以从什么地方察觉到叛逆的迹象,对吧?呵,你摆出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对应我的目光,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听得到你心里的每一句话。你发誓要效忠于我,要效忠你的大公,可是你却勾结了那些不忠不义的波雅,那些人打算将土地再次交给巴瑟瑞那个拍土耳其马屁的叛徒,然后用金钱交换短暂的和平。
黑暗之王昨天晚上已经在魔法阵中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因为我自己最近也得到了超越凡人的力量——我可以洞悉凡人的心思和谋略。葛雷格你现在在窗帘前面不安分地踱步,这罪行就跟我眼前纸上的文字一样清清楚楚。
我太明白什么叫背叛了,毕竟我自己总是遭到背叛。当年自己的父亲居然将还年幼的我和弟弟送给苏丹作为人质,我那娘娘腔的弟弟拉杜跟男人女人都乱搞,还跟苏丹穆罕默德搅和在了一起。就因为后者,拉杜想从我手中夺取王位。
(不过你还是死了啊,不是吗,亲爱的弟弟?你怎么抓住了穆罕默德的心、怎么想让他出兵帮你,将属于我的国家给抢走,你就怎么死。你那对蓝绿色像片海水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你那对鲜红的嘴唇也再没办法亲吻女人。那些满身梅毒的土耳其人很快就会陪你去了!)
就连我曾经最信任的朋友,梅尔家的斯蒂芬也背叛了我。他那片土地还是我帮他赢回来的呢。(你现在倒又装得像个朋友了,斯蒂芬,因为这对你有好处。不过我可不会忘记、也不会原谅你从中插手,想让巴瑟瑞取而代之;你现在出手帮我,在我看来不过是故作文章罢了,总之,清算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还是很安静。哨塔上没有人大叫示警,只有火炉的嘶嘶声、鹅毛笔在纸上的唰唰声,还有外面即将飘雪的那片宁静。此外就是葛雷格来回的踱步,靴子一声声敲在地板上。看得出他是多么焦虑,我可是乐得不想让他坐下;一个钟头之前,我还吩咐他:“叫马厩给我们一人备一匹马,还有准备一天的干粮。”
他那双眼睛里头的恐惧藏也藏不住,唯恐那些波雅的阴谋会出差错!“大王,我们要去哪里呢?”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根本只会对他皱个眉头什么也不说。(话说回来,他平常也不敢多问,今天是他真的慌了神儿。)不过我心情可好得很,便回他说:“骑马。”
他鞠了个躬便要退出去,脸上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好笑极了。我又补充一句——还故意大声说,这样外面站哨的人可以听见:“叫两个守卫进来,我可不想一个人等。”
哨兵听见我的吩咐,不等葛雷格转达就自己进来了。两个强壮的摩达维亚士兵,一个是黑发,一个是金发,两个人都人高马大,佩挂长剑;他们两个是斯蒂芬对我不忠后心怀罪恶感留下来的保镖。我所以召他们进来,是让葛雷格打消念头,不要趁着出去的时候偷拿一把兵器,以为回来之后可以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刺杀我。
不久之后他回来了,两颊跟鼻子都被外面的风寒冻通红。葛雷格向我禀报:马在一个钟头内可以备好。接下来我要他去做另一件事:“去给我们两个人找身衣服来,送到我的房间里,我们要乔装成土耳其人。”
他听了大吃一惊,差点喘不过气:我是不是已经知道波雅正密谋将巴瑟瑞和土耳其军队送进来,杀了我、杀光我的人马?是不是我怀疑他了?
从他那闪烁的目光,我看得出一个叛徒内心的忐忑。也许现在我还没有必要表露出我的疑心,如果说我已经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大可直接让两个保镖解决掉他。或者说我故意耍他?——我故意不处决他,想再看看他耍什么把戏。还是机缘巧合,我真的选在这一刻,要跟我生命中的犹大一起出去?
葛雷格再次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带着衣物回来。他戴了顶尖帽子、穿着束腰上衣、羊毛斗篷,一副御寒的打扮,然后在两个摩达维亚人的注视下帮我换上衣服。我把头巾缠好,我斜着眼睛对他说话。
“?lmeye hazirmisin?”(你准备好受死了吗?)
敌军的语言我可以说得跟自己的母语一样流利,因为我小时候可是被苏丹人当成人质养大的。无论是土耳其人的衣着、举止,我都非常熟悉,足可以混迹在他们之中不被发现。我朗声笑了起来,葛雷格虽然是他们的走狗——他现在服侍的人可像极了土耳其的波雅——不过葛雷格一句土耳其话都听不懂,他跟着我笑了起来,露出泛黄的牙齿,嘴上的胡子跟我看来十分相像。他还以为我是认为伪装得很好而心满意足地大笑。
接着我走到墙边,从挂着的纪念品里取出一把军刀。军刀纵使收在弯曲的刀鞘中,在火光照耀下依旧闪闪发亮。我把刀挂在腰上,然后对他说:“穿上衣服吧。”
他照办之后,我打量一下,葛雷格的身材比我矮点,但有肌肉,胸部、肩膀都够宽厚。疤痕也比我少了些,跟我相比上战场的次数比较少——不过他的门牙断了半截。这也真奇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男孩上楼通报说马匹已经备好。我可没打算赶时间,这篇日记既然开始了就要写完,因为这大概是我以凡人身份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了。黑暗之王已经在魔法阵中告诉我巴瑟瑞什么时间抵达,所以我知道我还很安全,加上我并不想让葛雷格好过。让他多等等吧!让他好好尝尝这种捉摸不定的滋味——到现在为止他仍心存妄想,穿上了土耳其人的袍子却冀望我会改变心意,留在这里等死。
要不是有守卫在这里,他大概就会冒险直接出手杀我了。我很清楚等到上了马背,他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动手,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现在不能死!不能在距离黑暗之王这么近、距离永恒这么近的时候死……

* * *

12月28日,斯纳戈修道院。
我们骑着黑色骏马朝北方走,首先沿着登博维查河河岸前进,之后踏冻结的土地进入光秃秃的弗拉西亚树林,树林里头只剩下一些常青树的绿色。天空因为烟雾和逼近的风暴覆盖着阴霾,铅色的光线中有种怪异的气味在流动——是即将落下的闪电,是金戈铁马,是雪与血的交汇。
我全力冲刺,把葛雷格远远抛在后头。或许这么做有点危险,但是出发前我注意过他换衣服的过程,除了腰带上那把剑再没有别的武器。如果他真想趁我在马上杀了我,那他就必须制服我、把我拉下马,在我抽出军刀之前击毙我。说不定是我露出的眼神吓着他了,倘若如此,那他怕得有理。他完全可以掉头往南回去找巴瑟瑞,警告他们说我朝北方逃亡了——不过这么一来就会让我知道他们在谋反了,而且我脱身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于是我们持续走在硬邦邦的土地和石子上,马蹄踩过干枯的落叶发出碎裂的声音,最后来到一个大湖畔,湖面看来结结实实地冰冻了,灰蒙蒙的冰面上残留了很多肮脏的漂浮物。在湖中心有一座岛,上面耸立的是斯纳戈要塞,报喜教堂的塔尖从岛的边缘围墙处直指天空。
我下马后拔出军刀,在葛雷格脸上看见更深的不安,然后将自己的马朝着结冰湖面牵过去。“你不用拔剑了,”我对着犹豫不安的他说,“我这一把应该够保护两个人了。”说完就对他点点头,要他走过湖面到对面的大铁门那里。
从他的眼神里又可以看见一个痛苦的抉择:他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动手,把我的头带回去成为巴瑟瑞军队里的大英雄?还是他该按耐住性子,看看在斯纳戈要塞里有没有更好的机会,现在先冒险走过去?(毕竟只有君主有权力叫臣子去试试看冰够不够硬。)那我又为什么忽然拔刀呢?是因为这个领主的行为,还是他的掩饰已经被我看穿?
葛雷格的脸上闪过一抹恐惧。毕竟我是德古拉,是恶魔之子,是疯狂勇猛至极的战士。我可以在半夜骑马冲进穆罕默德的军营,用手上这把刀宰了一百个土耳其士兵;现在他要拔剑直接跟我对打,到底谁会胜出呢?
他很轻很轻地叹息一声跳下马,牵着坐骑走过结冰的湖面,之后我也跟着一起走向湖中央的庇护所,一路上马蹄敲着冰块发出嘚嘚的响声,扬起一阵轻烟。目的地那道高高的石头围墙是我继位后才建造的,这面围墙将原本岛上的修道院和农村改造成一个合宜的要塞,可以保卫瓦拉齐亚各种珍宝。围墙外面有一圈树,光秃秃的桠枝抵着墙面,好像恳求着放它们进去一样。
哨塔上一个侦察兵发现我们高呼起来,我用手捧在嘴边大声回应,声音在石壁上回荡。我与葛雷格朝着高高的木头大门走过去,门板上插了很多尖桩,我们站在冰上不安地等候,我挪动着脚步刻意站在葛雷格背后,从他肩膀的动作可以看出来这个人心中有多么犹豫、紧张、有罪恶感。我与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第一片雪花静静滑落,触着我的脸像是冰冷的泪滴。
大门吱吱嘎嘎的终于打开了,两个武装士兵出来迎接,确认来访者是瓦拉齐亚的大领主以后立刻深深鞠躬行礼。我要他们其中一人先把马匹牵进马厩,顺便去找点吃的东西过来,然后又要另一个人陪我们一起进去,表面上是要去点火炉。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在冰雪跟泥巴混杂的道路上,经过了高高的守望塔、漂亮的小教堂、壮观的修道院,前方是天下太平时兴建的行宫。想到这点我不禁火冒三丈——葛雷格这家伙根本不配踏上这片土地,这里是忠心的臣民辛苦建造的堡垒,是我珍惜的地方,也是过了今夜我不会再看见的地方。
不过我没有发作,和那叛徒一起进了行宫中的房间——很久没有人使用,里面非常寒冷,连我们的呼吸都化成薄雾。我走进自己的餐室,里面有一方角落是个祭拜圣母玛丽亚的东正教小神龛,陪同我们进来的那个士兵马上着手生火。
我故意脱下了斗篷、腰带、军刀,统统抛在壁炉前的地板上,扔在那士兵的身旁,而且示意葛雷格也这么做。他迅速、隐晦地看了看我的兵器,看了看那士兵,又看了看我,眼神像懦夫一样非常的不情愿。在这种状况下他或许可以杀死我,但是他自己绝对脱不了身。
“葛雷格啊,放轻松点。”我做了个手势,要疲惫的他坐在古董餐桌的另一边与我面对面,态度平和诚恳地说,“让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要赶路过来。我需要一些……钱,所以想过来拿一些财宝。这种事我能信任的人不多,就算在城堡里也是……所以事先我没先跟你讲清楚。等一下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不过现在可以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如我所期望的,他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希望。葛雷格可以等到我们取了财宝,回去的路上在弗雷西亚森林中独处……
一会儿火生起来了,房间也变得温暖了些。我要那士兵留下来当警卫,接着有个白胡子僧侣端了些食物进来,他的牙齿比我的手指还要少。菜色有冷掉的烤鸡、一瓶酒、一些面包和奶酪。那老人家尽力在服侍我们,用那双年迈粗糙的双手为我们斟酒,发黄的皮肤底下青筋浮现看来像雕刻一样。令我意外的是,他的手居然一点都不抖,更值得赞许的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怯懦,没有任何扭捏和退缩,而且当他面对这个国家的大领主时,显露出一份特有的沉着。这种特质让我相当钦佩,一般来说,服侍我的人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傻子,不过转念一想,也许他这种特有的稳定自持正是由于视我为异端的缘故。(我被囚禁在匈牙利很多年,唯一可以取得马堤亚斯王信任、并将王位夺回来的办法就是皈依天主教。这不过是政治上的权宜之计,就像在土耳其的时候我也曾被迫跪在毯子上面向阿拉祷告——可惜皈依天主教让我自己的臣民对我心生鄙视。)
难道要我认命?
可是就算壮烈成仁,死亡这件事依旧不光彩。
可能这个老僧认为我背叛了上帝,必须接受制裁,就像葛雷格也必须受到我的制裁一样。
如果这老头子知道我的确很畏惧神,大概又会大吃一惊。我害怕神,因为我知道他的心跟我一样黑——他自持有神力,将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人类受苦却心怀喜悦。
啧啧——他的心比我还要邪恶冷酷。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忠奸智愚、无论兴衰胜败,他一律都不放过;但我会放过无辜,只对背叛我的人动手。我杀人,是因为要让活着的人好好看清楚。
上帝可没这么好心。不管信不信他,人都难免一死;无论多么虔诚,受到的苦难一点不会有所增减。而且上帝根本不在乎公理,否则又怎么能容许一个又一个的篡位者谋夺属于我的国家,就算我熬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夺取回来,却也不愿意帮我守住?所以说我是不可能跟上帝携手合作的,尤其他是如此心胸狭隘,不肯将永生与我分享。
上帝的事情说够了,回头看看葛雷格。他跟我不发一语地用过了最后的晚餐,吃饱了以后挺起身子又叹口气。
我开口说:“朋友,我的心情最近很沉重。我知道这个国家又开始动荡了,波雅想要推翻我……”他想要开口反驳,但我立刻举起手,“别以为我不知道!斯蒂芬已经撤回他的部队,这个情况相当危险。”这下子他无言以对了,毕竟我为了不让妻小涉险,所以根本不让她们一同前往布加勒斯特宫。我顿了一会儿,然后以最为诚挚的语气问他:“葛雷格,你愿意为我祷告吗?祈求你的领主可以平安、可以成功?我知道你是一个信仰虔诚的人,反倒是我被一些人当做异教徒……”说到这里,我又偷看了一下那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站在一旁随时准备伺候(不过位置比较靠近壁炉好暖暖一身老骨头),不过头巾让人看不清眼神,脸上的表情也难以琢磨。说不好他是个聋子,说不定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否则他就真的是太睿智了,知道不能显露一点他的心思,否则我绝对不会宽恕他。“请你为我向上帝和圣母祈祷吧。”
葛雷格只能照我的话做,他严肃地点点头,我起身带他到了那小神龛的地方。神龛的门没有关上,所以从餐桌那也可以看清楚里面有什么。我在胸口画了十字(纯熟的东正教手势,我相信那位老人家一定看见了),接着停在门口要我的侍卫进去,跪在一张小毯子上,在圣母像前头祈祷。
他跪下的时候喉咙一阵闷哼,膝盖也发出嘎嘎声,果然跟我一样不年轻了。“为我们祈祷吧。”我温和地说了这句话,然后要那个年轻士兵接过葛雷格的武器,站到我这里来。看着跪在地上这犹大的侧脸——跟我的脸还真像!也许他真的是我的兄弟,那个从背后给我一刀的兄弟。望向他饱受日晒的面孔,直挺而细致的鼻子、下巴,瘦削颤抖的双唇,乌黑浓密的胡子,我品尝那对眼睛中逐渐浮现出缓慢而迷人的恐惧,他的眼珠是深邃的黑色,如同我的眼珠是不见底的绿。一旁士兵举起了剑,我走回餐桌那儿,这个戏剧性的场景从我的角度一目了然,这也是我自己的安排(这个神龛我可不是第一次用了,不过我怀疑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吧)——我举起杯子喝下甜美烫舌的酒,再次开口说话。
“祈祷吧,朋友。祈祷我可以活得长久……祈祷那些背叛我的人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喉头一阵哽咽,手掌紧紧靠在一起真诚地祈求起来,同时上半身转过来面对着我,膝盖压着的地毯随之撩起一片褶皱:“主君,我发誓我没有骗你!”
我等了一会儿让他好好天人交战,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我说你在骗我了吗?”
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眨了眨,抿起抖动的嘴唇。其实如果他可以想出一套合理的说辞,或者是我并不那么相信自己的魔力,也许我会饶了他。但是我对于自己在魔法阵中所看见的影像和预卜深信不疑,即便我没这份信心,葛雷格脸上那份不打自招的神色足以让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脸颊上滑落一道闪光。
“喔……”我乐了起来,“那是眼泪?”
“主君,求求你——”
“转过去!”我大吼,而且要那个士兵拿起长剑。他这种摇尾乞怜的模样更让我难扼制怒火:“转过去,对着圣母祈祷!祈祷她会赐你平安,祈祷她会带领我战胜巴瑟瑞!”
葛雷格双手合十又面对着玛丽亚的祭坛,在他两条腿下面,地毯已经挪移了不少,露出木头地板上一条缝隙,可是这个存心要陷害我的人并没有留意到这件事,而是全神贯注于圣母神像,嘴巴叽哩咕噜地说着祷词,握紧的手靠在鼻梁上,眼睛闭着不愿张开。
“请保佑我!上帝和圣母——请保佑我!请保佑我国国君健康长寿、百战百胜,请让他相信我没有背叛……”
“没错,”我喃喃说道,“或许上帝会保佑你——不过他可从来没对我那么好,所以我是不会跟他打交道的。”
“主……”他口里虽然大叫着,但是面对的还是那神龛,所以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叫上帝还是在叫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坦然面对死亡,”我说,“你已经没命了,葛雷格。快点做最后的祷告吧,我可不想跟我父亲一样,在布加勒斯特外头给刺客杀死。”
他抬头面向天国,双手张开像是一本书那样盖在自己眼睛上啜泣。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放弃一切希望,他身体的每一部分、他说话的声音以及伴随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的哭喊显示出他心中充满强烈的痛苦与折磨。我这辈子都是死神的学生,每每看着他的脸,希望可以接受自己的末路。我这一生已经杀了多少人——
一千个有吗?不对,应该更多吧。我很清楚死亡的面貌,我看过成千上万的土耳其士兵在我眼前被木桩刺死,尸体排开像是一片森林;也听过太多人尖叫哀嚎以及尸体因重量而滑落下去的沉闷声。
每当我看着那些人的眼睛,都想从他们前往幽冥深渊的路途上找到难以洞悉的真相。
于是我不断地思索着死亡这件事,我感觉上帝并不公正,死亡的彼岸没有任何意义,存在的只有羞辱痛苦——我明白:我绝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这一生应得的东西已经被别人窃取太多。我治理的是我父亲和祖父传承给我的国家,但是不出几年又要被不公不义地推翻。我出身贵族,但却在土耳其以人质的身分度过了我的童年,长大以后又被匈牙利国王软禁了八年;属于我的王位被窃占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我的亲弟弟所为。要我再放手一次,可以,但是一定要有补偿的——比起马堤亚斯、穆罕默德、拉杜或者巴瑟瑞,我明明就更精明、更厉害,更值得受到人民的爱戴啊!
死亡比起以往更接近我,但是上帝和他的天使却不愿意完成我的心愿——让我永生不朽——只剩下另一位可以办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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