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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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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中国数学书中的大秘密 001
我给古处长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这一段时间我监视的结果。
我发现日本来的小林和韩国来的金博士形迹可疑。在展厅自由参观时,小林用手指敲展柜的木框,展柜里的《筹算论》就一页一页翻开了。当时金小姐也站在展柜另一边,双手也有动作,结果展台的玻璃面就裂开了。
第二章 草木无情? 027
风君子有时言语不太严肃,举止似乎也不够稳重,但还是一个很重情的人。他和昭亭山的草木精灵绿雪有云雨之欢,并不想随便就这样算了,而是真心真意想和她在一起。可惜绿雪拒绝了他,不愿意到人世间与他相伴,原因很奇怪——草木之情与人不同。
第三章 拿你十年青春 055
“你知道十年阳寿的意思吗?”
“是不是少活十年,减我十年寿命?”
“你误会了!君子知天命而莫问,你的寿数我如何能决定。我说的十年阳寿,不是让你少活十年,而是让你现在多活十年。你今年二十四岁,减掉十年寿命后,会变成三十四岁!”
第四章 世间最离奇的道派 081
忘情宫的道法分为天、化、地三宗,这三宗又各分为日、月、星、风、云、火、水、土、灵九门。忘情宫弟子很奇怪,每人只能修习九门中一门的法术,入哪一门就是哪一门弟子。更奇怪的地方是,只有忘情宫掌门才有资格收徒,弟子是不能收徒的。
忘情宫掌门收徒的规定尤为离奇,无论哪一门弟子做了掌门之后,就不能再为本门收弟子,而只可以为其他八门收弟子。正因为有这么奇怪的规定,而且忘情宫传人也不愿涉足人世,所以弟子极少,常常是数代单传。
第五章 千年飞醋 107
据说一千多年前,李白游芜城昭亭山的时候,曾在月下带醉吟诗。有一绿衣仙子自月光中出现,煮茶相待,与之对坐。民间猜测那女子就是昭亭山神绿雪。难道绿雪和李白之间除了一起喝茶之外还发生过别的事情?他们之间有了男女私情?如果真是这样,风君子也可能会吃醋的。不过这醋,也太特别了吧!不折不扣的千年飞醋。
李白是唐朝的大诗人,而风君子是面向二十一世纪的“四有青年”,这怎么也扯不上啊!就算绿雪曾经与李白有情,那也是在风君子出生一千二百年以前的事情,这笔账根本没法算清楚。
第六章 真正的“空” 141
人有视觉,所以会有光明和黑暗的概念,但你想象一下,一个天生的盲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光明,也不会知道什么是黑暗;人有听觉,当听不见声音的时候的感觉那就是安静,如果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声音,那也就无所谓静。无明无暗、无动无静的状态,你是想象不出来的。
一个人在正常状态下发现“自己”呼吸停止了,心脏不跳了,恐怕会害怕得要死。可是在一种状态下,不仅根本就没有呼吸与心跳,连身体都没有了。不仅没有了身体的实质,连形状和概念都消失了。
第七章 风?雨?雷?丹成 183
这华盖云展开,炼丹峰上空满天黑气与金光乱闪,天上的霹雳几乎全被挡住了,半空中的雨箭几乎消失了,风刃也减弱了不少。我和丹霞生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对付这微弱的风刃也有点吃力,但勉强还能坚持。
风刃越来越弱,我和丹霞生也觉得越来越虚弱。就在快支持不住的时候,风刃突然停住了,天上的黑云华盖裂开了一道口子,一线金红的霞光照射下来。紧接着黑云散去,露出了满天的云霞,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升起。眼前是一片黄山日出的美景,哪还有一天两夜来那凶险无比的痕迹。
第八章 吼川断流 209
这吼声就像九天神雷炸裂,震得天摇地动,所有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吼声中,满天的雨珠居然都滴溜溜地悬停在半空,随即炸裂成朵朵水雾。倒流的句水河陡然间安静下来,一川河水停滞不流。赤蛇鞭在空中抖了一下,像一条烂麻绳一样落地。五彩绸带也像一条死蛇一样软绵绵地飘开。赤蛟之魂呻吟一声飞回到七叶身前。大老黑痛苦地蜷曲身子定在了半空。只有空中的五彩光刃不受声音影响,仍然飞射而至。
第九章 中日道派恩怨五十年 251
事情首先当然要从日本鬼子打进中国说起。眼见国难当前,法泠蓄发还俗,加入了抗日队伍。后来王金泠战死沙场,却非死于枪炮而是被伊谷流的高手以法术暗算。五十年后,伊谷流弟子小林到芜城意图不轨,被法源所伤。法源留下话要等伊谷流的长辈前来报仇,现在人家来了。不过有点麻烦的是,人来得似乎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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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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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中国数学书中的大秘密
无术弄风雅,扫地灭斯文
题记: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然,人不可能无情,只是每个人心目中所谓的情都是不一样的。但这句话却隐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草木无情。
佛家讲六道众生,有禽兽,却不含草木。我曾经问一个古怪的老和尚:“为什么草木不入众生,是否因为草木无情?”草木不会动,不动则无情也是一种答案。结果和尚摇着光头答道:“不是,不是,和尚食素不能杀生,如果草木入了众生,你叫和尚吃什么?”
我看着手中的紫砂壶,打开盖子,水中漂浮着绿色的叶子,散发出茗香,心中突有感慨:也许在草木眼中,人也是无情的,那么草木并非无情了,只是彼此所谓的情不同,于是不能同道而谈。
梦境中,她正在校门外朝着学校的方向走来,而我站在校门口等她,远远地向她招了招手。她看见我,走过来问道:“石野,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找你有事。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告诉你关于柳依依的事。”
柳老师看了看四周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还到我的梦里来,在梦中才谈论这件事。”
“现在这就是梦,我们就在梦中。”我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对她说。
“什么?我们现在在做梦吗?”她的声音很惊讶。也是,普通人在梦中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是的。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你给我一只手。”
柳老师又看了看四周,然后迟疑地看着我,有点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我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梦境、我的妄境中化转心念。眼前的场景变了,天色暗了下来,四周没有声音,我和她并肩坐在学校操场旁的台阶上,与那天晚上我们交谈时的情景一模一样。柳老师发现这个变化,惊叹一声,说:“天哪!这果然是梦!”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她在梦中惊醒了!普通人的梦境不实,受到惊扰很容易从睡梦中醒来,这是我也没办法的事。化梦之时,梦境与妄境同破,她躺在床上醒来,我也自妄境而出,阴神还是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睁开了眼睛。
柳老师的神色有点慵懒,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坐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又梦见他了?这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很多次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心头一热,就像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我真正走到她的梦境之中,今天仅仅是第二次,没想到她已经梦见过我很多次了!她在梦里经常见到我吗?难道她也在想着我?这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柳老师打开台灯,披衣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大枕头在沉思。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看见床边书桌上放着纸和笔,想用阴神御物之法拿起笔写几个字告诉她我就在身边,但又忍住了。我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正在她的床前看着她。我只有静静地等,等她再度入睡,进入她的下一个梦境。
这一等就等了很长时间,她终于关上灯,又钻进了被窝。这一次她睡得不太踏实,被子没有盖严,半边肩膀露在外面。十二月的天气是很冷的,我可不想看见她冻着,用御物之法替她提了提被子。阴神御物力量很微弱,用被子将她的肩膀盖好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量。她好像有点顽皮地皱了皱眉头,嘴里还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柳老师,你明天是不是要参加梅文鼎纪念馆的活动?”这一次我怕她又在梦中惊醒,干脆没有告诉她这是梦境。
“是啊,你不是也去吗?我听说是校领导直接点你们三个人的名字参加这次活动。石野,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参加这次活动是不是有什么任务?”柳老师果然冰雪聪明,她已经想到了,恐怕不是在梦中想起来的,白天的时候她就考虑过了,只是在梦中问我。
“是的,是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监视所有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人,看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特别是那几个外国来的专家。我觉得这个任务可能与梅氏家族的秘密有关,所以我劝你也小心。”
柳老师道:“我知道了。我们柳家的东西,像你这样的特殊人物可能会很感兴趣,你就来偷过。那梅氏家族有千年历史,一直很神秘,不可能没有秘密。我会小心的,但是,更应该小心的是你。”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不需要我再多说。今天我不打算提柳依依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打算告诉她这是梦。我突然想起风君子曾经跟我玩过的把戏,也想试一试。我告诉她:“柳老师,我记得你有一个蝴蝶形的发卡,你明天能不能戴着这个发卡去?你看见我的时候,把发卡摘下来,在右手中拿着。”
我的话让她很疑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笑道:“如果我看见你用右手摘下发卡,我就会用左手的中指指一指自己的心口,不要问为什么,你明天就明白了。”
第二天大清早,我与尚云飞到梅文鼎纪念馆报到,而研讨会下午才开始。我去的时候,风君子与唐老头已经到了,正站在前院中的一处展示品前议论什么。见到我,风君子招呼道:“石野,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你们乡下形容人最下流最无耻的两句话是什么?”
“什么话?我不知道。”
“我知道!”一旁的尚云飞看见地上有一块断成两截的石碑,接口答道,“踢寡妇门!挖绝户坟!”
没想到小和尚还会说粗口。我看见这块石碑前面还立了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梅文鼎墓碑”。唐老头说道:“一点不错,就是挖绝户坟!梅氏家族是不是已经没有嫡传后人了,怎么把墓碑都挖到这儿来了,还断成两截?你们纪念馆实在找不到文物来展览了吗?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个地方是纪念梅文鼎的,还是糟蹋梅文鼎的?”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事。没想到梅文鼎纪念馆把梅文鼎的墓碑都弄到这儿展览来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幸亏这些人不知道梅氏禁地菁芜洞天,否则还不知道会把它糟蹋成什么样子。唐老头和风君子说话的时候,一旁的纪念馆馆长与市文化局局长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他们也没办法,在这里变着法子骂人的几个都不归他们管。
说话间柳老师也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羊绒大衣,没有化妆,显得更加清丽脱俗,自有一番风流体态。我注意到她的发际别着一枚很小巧的蝴蝶形发卡。她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是无意地用右手摘下了这枚发卡。而我的眼角余光看见了这一幕,悄悄地用左手中指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柳老师手中的文件夹掉到地上,她弯腰捡了起来,尽量保持着神色的平静。
古处长交给我的任务是监视那几个外宾。虽说是国际研讨会,外宾也就来了五个,真正的专家只有两个,分别是韩国汉城大学的朴教授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竹内教授。无论是老朴,还是竹内,我都不喜欢!因为这两个家伙看着柳老师的眼神都是色眯眯的,恨不得将眼睛贴在她身上的那种感觉。开讨论会以及会下交流的时候,这两个老东西总喜欢往柳老师身边凑,不是夸她长得漂亮,就是要送她小礼物,还要请她晚上喝咖啡什么的。柳老师都婉言谢绝了。
除了这两个老的,另外那三个小的也不怎么样。竹内教授带了一个助手,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姓小林,见人就喜欢鞠躬,鞠躬时神色一片冷峻倨傲。朴教授带了两个助手,一男一女,男的可能是助教,女的是他带的一个博士研究生。那个女的简直就是个活宝,第一天在休息室看见茶几上摆的水果盘,就惊叹一声道:“你们中国也有这么大的苹果吗?”靠!就那苹果也算大吗?更有意思的是晚饭的时候,在天香酒楼,厨师先上了几个凉碟,其中有一盘是芜城特产高杆白做的香腌菜,那丫头夹起来尝了一口,很疑惑地问道:“你们这里的泡菜,味道做得不正宗,是和谁学的?”
讨厌归讨厌,我对他们的监视还是丝毫没有放松,很快就发现一个人很可疑,就是竹内教授的助手小林。这个人在研讨会上对纯粹数学问题并不感兴趣,不住地问梅氏家族在芜城还留下了什么东西,纪念馆的馆藏中有什么代表性的文物。我想梅氏家族能够找到的东西恐怕都在这个纪念馆当中了,连梅文鼎的墓碑都挖来了。我当然没有资格参加会议讨论,我只是一个在会场服务和陪同参观的接待人员,不过也正好方便在一旁仔细观察了。
会议的第二天下午安排参观纪念馆文物,还有导游负责讲解。没有准备专业导游,对相关历史文物的讲解由柳老师负责。小林听得很认真,几乎到每一个地方他都要提问。集体参观之后,大家在纪念馆的各个展厅中自由欣赏,我对风君子和尚云飞使了个眼色,他们俩心领神会,都悄悄地跟在小林附近。
小林看似很随意地来到一个展柜面前,这个展柜里展出的就是梅文鼎留下的《筹算论》,一共十几册的线装古书,据说是民间保留下来的原版真迹。小林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着展柜的木制边框,柜中的古书居然缓缓地一页一页翻开了。他有隔空御物的本领,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和风君子发现了,尚云飞出手施法。他远远地站在展台的另一侧,和小林一样的动作,也是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放展柜的桌面。尚云飞的手指一动,小林的手指就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停在那里动不了了。尚云飞没有学他去动那几册古书,如果他去动书的话,两个人的力量恐怕会把书撕烂。
两个人出手斗法都是无声无息的,整个展厅中几乎没有别人注意到。小林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一张白脸变成了铁青色。他突然一抬手腕,尚云飞的手指一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展柜表面的那一块大玻璃突然出现了横竖交错的几道大裂纹。展厅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小林趁机缩回手,若无其事地闪到一边。
“中国的玻璃质量真差,连纪念馆都这样!”那个韩国来的女博士凑过来乱发议论。
“金小姐,你说什么?”风君子凑过去问她,面带微笑。我觉得他可能要使坏。
“我说这里的玻璃质量差,纪念馆的展台自己都会碎。”金小姐的话音未落,风君子突然向后一扬胳膊,悄悄地抓住我的一只手。我就听面前“啪、啪”两声脆响,金小姐眼镜的两个镜片都无缘无故地碎成了蜘蛛网的样子。风君子终于忍不住作弄人了。
金小姐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摘下眼镜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君子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些个奸商!金小姐的眼镜一定是在中国配的吧?”
“嗯,是的,是的,前几天在北京配的。”金小姐有点狼狈地答道。
“金小姐穿的这双皮靴好漂亮呀,在哪儿买的?”风君子仍然没话找话。
“汉城。”金小姐正在看眼镜,随口答道。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嗞啦”一声,两只靴子的面上同时开了两道大口子,袜子露了出来。我的眼尖,看见她右脚上的袜子最前面还有个破洞。
金小姐又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用手捂住脚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风君子还没完,接着问道:“金小姐的腰带哪里买的,也是正宗韩国货吗?”
“行了行了,你别太过分了!出格了也不好,人家毕竟是个女的。”尚云飞凑过来悄声劝风君子。风君子这才松开了我的手,否则那位金小姐还真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展厅呢。
玻璃柜一声脆响,金小姐两声惊呼,惊动了其他人,纷纷过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风君子见周围的人多了,故意大声地问尚云飞:“云飞,你知道在《三国演义》中,张飞是怎么骂吕布的吗?”
“三姓家奴!”尚云飞答话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我们班这两大“骛人”平时矛盾不少,但一致对外的时候配合还是很默契的。远处的唐老头看着他俩,笑着摇了摇头。
经过这段插曲,那个日本来的小林也知道周围有厉害的高手,自己暴露了行迹,没有再轻举妄动。不过他今天的这种行为,我最后还是要写进给古处长的报告中。
我们三个学生在参加这次活动之前,教导主任方周梓就把我们叫到一起教导了一番。他的意思大概是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上的一条:“遇见外宾,不卑不亢。”他还想给我们解释什么叫不卑不亢,结果风君子指着尚云飞说道:“方主任,我知道,尚云飞的样子就是不卑不亢。”
风君子说得太形象了。尚云飞这个没受戒的小和尚,平时不论遇到什么事,几乎都是一种表情,淡淡的,不媚也不傲。风君子这么说,搞得方主任反而没话可说了。他又叮嘱了我们几句,不外乎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丢脸等。方主任叫我们注意不要丢脸,结果在最后一天晚宴的时候,他自己却做了一件大大丢脸的事。
研讨会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三天。第三天闭幕之后,照例由当地领导设宴款待。由于古处长的安排,我们几个学生也混上桌吃了一顿,当然座位在宴会厅最边缘的角落。这天的晚宴,方主任、唐老头、柳老师和朴教授、竹内教授坐了一桌,桌上其他几个是有关部门的领导。方主任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显得比较兴奋,话比较多。说着说着他放下酒杯,感慨道:“这三天的研讨会,我很有收获,写了一首五言律诗。”
“好好好,方先生念来听听。”旁边有人随声附和。
方主任清了清嗓子念道:“证道存疑处,立志常问古……”
五言律诗一共八句四十字,方周梓刚刚念出前两句,唐老头大声打断他道:“方主任,不着急作诗,来来来,赶紧喝酒。”
坐在他身边的文化局长不解道:“好诗呀!方老师好学问,我正等着听完呢。”
我在远处也听得莫名其妙,朝那边看过去,只见那两位国外来的“汉学家”朴教授和竹内教授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不易察觉的轻蔑神色。这时,风君子大概是从外面上洗手间回来,小脸已经喝得红扑扑的了。他走过方主任身后的时候,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方主任,你那首什么诗,用了仄韵,而且第二句是孤平调,自古以来的律诗没有这么写的,韵律声调都错了,实在算不上诗!”
风君子说完话,没再理他,走回我这一桌,搞得方主任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有对柳老师说道:“小柳,什么是孤平调?”
柳老师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答道:“你刚才第一句‘证道存疑处’,音律是‘仄仄平平仄’,那么律诗体的第二句应该是‘平平仄仄平’。结果你那句‘立志常问古’却用了‘仄仄平仄仄’。律诗一般不压仄韵,方主任一定要这么用韵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能出孤平调。你那第二句中只有一个平声字,这种句子读出来一点格律感都没有,是律体诗最大的忌讳。因为那样只能是五个字连在一起,不能算是一句诗。”
这时候文化局长怕方主任没面子,和稀泥道:“现代人写诗,哪有那么多讲究!”
唐老头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在桌上一顿酒杯,沉声道:“要是写散文诗、现代诗,怎么胡扯没人管,但是要作五言律,就要按照音律规矩来,你不会,就不要丢那个人!前几天我看电视,一个大领导接见外宾,作了一首古诗送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文法给读破了,我那个害臊啊!想附庸风雅,结果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
唐老头这么说话,吓得文化局长也不敢接口了。方主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有低头喝闷酒,后面还有六句诗就这么咽回去了。这时候竹内教授举杯敬酒,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敬了柳老师和唐老头。敬完之后,他居然端着杯子又来到我们这一桌,敬了风君子一杯。风君子也不推辞,笑眯眯地和他一起干了。
晚宴之后,研讨会就结束了,我刚刚松一口气,不料风君子在我耳边悄声道:“石野,你的任务,今天晚上恐怕才开始。我跟尚云飞帮你盯着那个鬼子小林,你晚上自己来盯着纪念馆,如果有事发生,恐怕就在今天。”
梅文鼎纪念馆是一座典型的徽派仿古建筑,房顶上立着高高的马头墙,院落四周的建筑都以回廊连接。徽派建筑色调肃穆,廊柱和窗门漆成不耀眼的棕红色,而墙壁一律刷白浆,房顶上铺黑色的细瓦、灰色的瓦当。远远看去,只见黑白两色,在夜间,显得安静而神秘。
我正坐在纪念馆西展厅的房梁上,将身体隐藏在梁柱之后,闭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一道静止的阴影。为了今天夜里能够隐藏身形,我还特意去昭亭山从柳依依那里借来了锁灵指环。戴着锁灵指环,就算是修行界的高人,如果不是站在面前,恐怕也不容易发现我。这座纪念馆刚刚落成,其实也就是一个形式,并不真正有人重视,展厅里也没有安装什么红外线探测器之类的电子防盗报警设备,要偷东西并不难。
潜伏的感觉并不舒服,时间似乎过得相当慢,这对人的心理素质是个考验。我曾经在训练营中接受过简单的狙击手培训,披着伪装在臭气熏天的烂泥塘里趴了一整天,相比之下,现在还不算难过,只是觉得很无聊。无聊中我甚至想阴神出游去看一看,但是很快发现了锁灵指环的另一个用处——锁神,只要戴上它,我的阴神离不开身体。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而这个时间,正是所有人睡得最沉的时候。我有点疑惑,风君子是不是猜错了,今天晚上这里没有事情发生。也许是风君子与尚云飞把那个小林盯住了,他来不了了。正在这时,我感觉到空气一阵波动。这波动是无声的,有什么物体正在悄悄地接近。
有人来了!我很快就看见了这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连头发也包裹在里面,我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身形有些矮小。他不是从地上,而是从正厅房梁那一边爬过来的。我有点紧张,因为再走几步他就会发现我。结果他并没有发现我,最近的时候他只与我隔了一根柱子,他顺着柱子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地面,动作就像一只猫。
这人没有犹豫,直接朝一张展台走过去,就是白天小林曾经碰过的那张展台,里面放的是梅文鼎十三卷《筹算论》的古版书。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袱,打开包袱,居然是十几册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古书。这小子,原来是想玩调包计!
我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在上面看着他。拿贼拿赃,我要等到他偷完东西之后再堵他。只见他双手扶住展柜,展柜上的锁轻轻地发出“咔”的一声响,开了。他揭开镶着玻璃的柜面,将那十几册书拿出来放进包袱里,又将自己带来的古书放回展柜,将柜子恢复原样。他收拾起包袱,转身又向我下面的这根柱子走来。我已经准备好出手了,就等他脑袋冒上来的那一瞬间给他一下。
就在我准备出手的那一刻,情况发生了突变!只听展厅后侧的窗户一声响,无风自开,一条人影如电飞了进来,直扑那人的身后!靠,外面居然还有人,幸亏我刚才没有轻易出手。
后来者短衣打扮,看头发是个高髻道士。那道士扑向黑衣人,黑衣人反应也非常敏捷,听见身后有响动立刻转身五指如钩向后回击,同时身形疾退,避开了来人的扑击之势。两条人影在展厅中央交错,只是沾了一片衣角而已。道士一挥衣袖,黑衣人就飞了出去。眼看黑衣人撞上墙壁,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他在空中一转身,几乎是非常勉强地将身形定住,贴着墙滑了下来。
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娇呼,似乎是吃了亏。听见声音,我吃了一惊,这人居然不是日本来的小林,而是韩国来的那个女博士金小姐!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那金小姐,简直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跑到这里充大头蒜,还闹了不少笑话。搞了半天,这个人隐藏得很深,我怀疑谁也没怀疑到她头上。
金小姐落到墙边,那道士欺身而上就要去拿她,突然又向后疾退了回来。金小姐身体四周突然飞出一片点点银光,就像在黑暗中飞舞的一群蝴蝶,向道士追去。我看清楚了,这些银光是一种类似于回旋镖的暗器。银镖能在空中追着人飞舞,应该相当于修行人的一种法器。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法器,一般来说斗法时一人只能御一器,这个女的怎么一出手就是一大片?
银镖带着破空的声音去势很急,如果人身上挨一下,恐怕伤得不轻!那道士也不敢大意,脚下踏出一种奇异的步伐,身形快如闪电,在大厅中央闪来闪去,银镖始终不能近身。那金小姐见道士身法奇异,口中又连斥几声,纵身扑上前去,双手一分,空中飞舞的蝴蝶突然散开,就像悬停在四周的银色星星。这悬停只是瞬间,然后又向着中心的道士四面合围飞射而去,这一下道士凭步法是闪不开了。
我正在为道士担心,心中疑惑他为什么一直空着手不亮法器。此时就见那一片银色的飞镖都在道士周身一尺远处停住了,而且还在不住地挣扎颤动。我仔细一看,道士伸出了一只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一枚飞镖。这一枚飞镖被夹住,满天飞舞的银镖全部被定住了!原来这一片银镖不是很多件法器,只是一件法器分成了很多部分。
两个人进入了一种相持的状态,金小姐张开的两只手臂想尽力地合在一起,可是怎么样也合不上。道士伸出的那只手臂也在轻轻发抖,那枚银镖在他手指间挣扎,仿佛还发出轻微的嘶鸣声。道士见此情景,空着的另一只手终于在袍袖中缓缓抽出一样东西,是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这短剑没有光泽,也没有锋芒,如果在别人手里我几乎要以为是小孩的玩具,因为那是一把木剑。
媚眼客欺主,随意却成谶
金小姐见道士抽出法器,可能也知道情况不好,刚才她已尽全力,而道士却好像才刚刚准备动手。金小姐口中发出一声低喝,听声音带着几分痛苦,双手用力一击掌,那道士周身的银镖发出一阵爆裂声,道士松开手,一挥木剑,向后连退几步,此时银镖失去控制纷纷落地。
就这么一个空子,金小姐已经纵身而上,跃上了房梁——这个丫头,连法器也不要了,想带着东西逃跑!只可惜,她逃跑选择的路线不对,你说上哪根房梁不好,偏偏要选我藏身的这一根,我也不得不出手了。我没有用青冥镜,这种情况下出手暗算用不着法器,直接伸手施展“三十六路擒蛇手”中“截脉”与“扭筋”两招。她脑袋刚刚冒出来,我左手一扣她的上臂,把她的身体在空中扭了一个旋,同时右手如刀,正斩在她的后脖子上。我出手与一般的习武者不同,触碰到她身体的同时,双手灌注着真力。
我感觉她的修为本来就在我之下,也丝毫没有防备到我的暗算,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失去了抵抗能力,让我给扔了下去,软软地倒地不起。下面的道士显然也没有想到梁上还有一个人,桃木剑脱手凌空指着我的方向,同时身形向后连退几步,低喝道:“梁上何方高人?”
我轻笑着答道:“泽仁道友,别来无恙啊?”
今天晚上来的都是熟人,后来的那个道士正是我在齐云观认识的泽仁,也是正一门和曦真人的弟子。他刚进来的时候,我没看清,但是他一挥衣袖将金小姐打飞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也就是他这种武道双修的高手,才敢以身形步法与对方的满天银镖周旋,到最后才亮出法器。我对泽仁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不明白他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既然现身,首先还是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
“小师叔!怎么是您?”泽仁也听出了我的声音,很惊讶。他收起了木剑,垂下手恭恭敬敬地站到了一边。
见泽仁没有敌意,我也跳下房梁,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说道:“泽仁,你不要叫我小师叔,称呼我道友就可以了。”
泽仁的神色还是很恭敬,说:“小师叔,泽仁不敢不敬,门中辈分还是要守的。”
“守什么辈分?我和正一门有什么关系,现在还说不定呢。”
泽仁有点疑惑地问道:“小师叔,您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泽仁道:“守正掌门已经出关了。”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下我的麻烦来了,赶紧问道:“你见到正一真人了,他怎么说的?我早说过我没见过他。”
泽仁道:“小师叔,别开玩笑了。我没有见到师祖,但我师父和曦真人与师伯和锋真人特意就您的事问了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亲口说与您确实有师徒之缘,只是未定正式的名分而已。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叫您师叔。”
泽仁的话说得我如坠五里云雾。守正真人出关了,而且还帮我圆了谎!这个老道士,是不是年纪太大老糊涂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就更别提什么师徒之缘了!然而这话我却没有办法问泽仁,要想搞清楚的话,只有找机会去问守正真人本人了。想那泽仁也是很尴尬,他年纪比我大多了,确实不好叫我前辈,连“师叔”这两个字前面还要加个“小”。
想也想不清楚,还是不想了吧。我问泽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对这个女人出手?”
泽仁道:“禀报小师叔,我是奉师命前来维护此地清静。正一门弟子不久前发现,有境外修行人进入芜城,身份和形迹都可疑。我师父命我暗中关注。我跟踪这个女人来的,她果然出手盗取梅氏家族的遗物。只是没想到小师叔您技高一筹,早已在此潜伏,要不是刚才您出手,差点就让她跑了,那又要多费一番手脚。泽仁让小师叔见笑了。”
原来如此!金小姐这些人跑到芜城来,不仅引起了古处长背后的国家机关的警惕,修行界也发现了可疑之处,正一门也插手了。我又问泽仁:“你们发现可疑的人有几个?”
泽仁道:“有两个,一个男的,从日本来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女子了。我今天晚上碰到了广教寺的尚云飞小师叔,他说我不用管那个男的,他自然会盯着,我就到纪念馆附近来看看,结果发现这个女子意图不轨。早知道有小师叔与尚云飞一起插手,泽仁就不必献丑了。”
尚云飞算起来也是芜城的修行人之一,这种事情还是要插手的。而风君子,没事喜欢凑热闹,再加上我和泽仁,都凑成一桌麻将了。想想那个小林和这个金小姐也够倒霉的,本以为自己本领不俗,有超出常人的能力,想在这里悄悄做点勾当,不料却落入人民群众的天罗地网之中。
我又问泽仁:“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泽仁规规矩矩地答道:“我不知道,师父只要我暗中留意,没有告诉我如何处置这些人。既然小师叔早有准备,人也是小师叔擒住的,就全凭小师叔处置。泽仁就不能做主了。”
泽仁倒是推得干净,一切让我做主。这个姓金的女人确实不太好处置,像泽仁这种修行人,也只能暗中出手阻止她的行为,最多再警告和惩戒一番。既不好把她杀了,也不便把她抓起来,更何况她现在大小是个外宾,如果莫名其妙出了意外会惊动芜城官方。而我呢?我处置她原本也不难,直接交给古处长就是了,任务本来就是古处长给我的。
可是泽仁一插手,情况就变得复杂了。我既不想让泽仁知道我和古处长的关系,也不想让古处长了解太多修行界的事情,尤其是与我有关的事情。如果把她交给古处长,她一交代今天的事情经过,古处长那些人很难不起疑心。我脑筋飞快地转动,当下有了打算,抬头对泽仁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回去告诉你师父,叫他小心不要走漏什么风声,更不要和别人提起你在这里见过我。”
泽仁点头道:“我明白,红尘内外自有界限。”说话间一招手,刚才金小姐发出的满地银蝶都飞了起来,落在他的手中。他把它们递给我,说道:“这是那个异国女子的法器,虽然威力不大,但十分奇妙,小师叔你收好了。泽仁告辞了,您一切小心。”
泽仁说完话,一纵身跃出了窗外,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展厅中只剩下我和躺在地上的金小姐,周围的一切物品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我都不敢相信刚才这里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那金博士用的法器一共九枚,都是一样的银色四棱薄片,样子还真像蝴蝶。看质地非常坚韧,颜色接近于半透明,却轻飘飘如纸片一般没有半点分量。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能发出强劲的破空之声,修行人法器的威力当然不在于器物本身的轻重,而在于操纵者的法力。我感觉到这可能是好东西,没收了,有机会让风君子看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再发现纪念馆中有其他的潜伏者,这才走到金小姐身前,将她腰间的那个包袱取了下来。她轻轻哼了一声,身体还挣扎了几下。这女子身子骨还真经得起折腾,刚才我下手不算轻,她居然没有晕过去。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她交给古处长了,她如果听见我和泽仁刚才的谈话,再对古处长一交代,有麻烦的可是我。
我在她身前坐下,看着她说道:“金博士,你不要装死了,我出手的轻重我知道。”
只听她口中发出几声轻微的痛呼,睁开了眼睛,却仍然躺着没有起来。她看着我,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眨着眼睛说道:“这不是石先生吗?你夜里怎么会来这里?你也对纪念馆的东西感兴趣吗?”
“我对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我对人感兴趣。我等在这里,就是早知道有人会手脚不干净,果然让我等到了。金小姐,你就别装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偷这些古书?”我举着那个装书的包袱问她。
金小姐看着我,突然笑了,笑得还很娇媚,说:“你是来等我的?我刚才还看见了你的一个同伙,你们也是来拿东西的吧?既然我输给你们了,东西我就不要了,就当我没看见,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这个女人居然把我也当作贼了,说实话,大半夜不睡觉躲在房梁上确实也不像保安。我看着她,也笑了,尽量使自己的笑容显得比较邪恶,说:“就算我是贼,也用不着偷自己家的东西。这里是芜城,我是芜城人,有责任维护这个地方的太平。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像我们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做个小毛贼的。你最好老实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把你交给安全部门处理。”
金小姐道:“你是警方的人?”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就看你怎么配合了。”
金小姐道:“如果我说实话,你可不可以放了我?”
“可以!看你的表现了。”我回答得很干脆。
金小姐道:“其实我是受雇于人。我在汉城的时候,有人花重金找到朴教授,安排我当他的助手来这里取一样东西,就是你手里拿的这几本书。”
“什么人雇的你,这几本书又有什么用处?”
金小姐道:“我不知道,雇我的人没有露面,只是通过特殊的方式找到了我们的组织。至于这些书,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组织给了我这些书的赝品,嘱咐我到了地方如果见到真品,就悄悄地换掉。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她刚才出手应该是有修行的人,而她口中所说的组织,恐怕就是我们所说的门派。我又问:“你最好说清楚一点,你是什么组织的?”
金小姐摇了摇头道:“这我不能说,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我想你也有你的规矩。”
她所说的规矩大概就是不能泄露师门秘密之类的吧?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但我还是想试试,尽量使自己的笑容显得狰狞,伸出一只手抓住她衣服的前襟,口中恶狠狠地吓唬她道:“你有什么规矩,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现在对你的回答很不满意。我有三十六种扭人筋骨的手法,刚才在你身上只用了两种,你还想试试其他三十四种吗?”
金小姐的神色突然显得很害怕,身体本能地往后一缩。我的手将她的衣襟拉开了。只听“哧”的一声响,她从胸口到腰间的衣服给我扯出来一个大口子,我大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件夜行衣的质量太差,以我的手劲,她这么往后一退,连铁皮也能撕开。这个女人居然是真空上阵!除了外面罩的这件黑色的夜行衣,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从乳房到肚脐,光溜溜的,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猜她脚下恐怕连袜子也没有穿。
她的神色好像很害怕,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娇滴滴的,惊怯中带着挑逗的味道:“既然落到你手里,我再反抗也是没有用的,你有多少种手段,就都用在我身上吧。”说着还故意朝我挺起了裸露的胸脯,散开的衣服从肩头滑落。
靠!她居然要使美人计,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经历过色欲天劫、妄心天劫考验的石野石真人!看这个金博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典型的高丽女子面孔,弯眉小口,长得倒也有几分秀丽。尤其是看身材,凹凸有致,苗条修长却不骨感,很勾火。如果换别的场合或者别的人,弄不好还真顺水推舟把她“就地正法”了。
我收起了笑容,松开手,看着她道:“金小姐,这件夜行衣是哪儿生产的,质量不怎么样啊?”
我松手,她扶地坐了起来,用一种看似无辜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说:“衣服?不好?那我把它脱了好不好?”她上衣已经完全从肩头散落,小腹以上就如新剥的嫩笋。静夜无人,只有这女子对我展现裸露的身躯,还用那种眼神看我。这娘儿们,够淫荡!
有些女人,总相信自己的身体是一件武器,比那漫天飞舞的法器还要厉害。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显得心计深沉,还真不能随便碰。我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地说:“金小姐,我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呢,女人我见得多了,就你这样的,我还提不起来什么兴趣。你要是再挑逗我,小心我先奸后杀,杀人灭口!”
金小姐闻言面色一寒,随即又恢复了娇滴滴的模样说:“有没有兴趣,试过了才知道,看你小小年纪,居然那么坏!你先把我的洒银珠还给我好不好?”
“傻淫猪”?这就是那些银色法器的名字吗?怎么那么难听!幸亏我没有头脑发热地把她那什么,否则我不也成傻淫猪了!我眯着眼答道:“你是说你刚才扔到地上的那些东西吧?你千里迢迢跑到芜城来,我们芜城人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总要留下一点纪念品才算懂事吧?”
我既不想碰她,也不想把东西还给她。她看着我露出了一脸委屈的神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她噘着嘴说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不怎么样,把衣服穿好,现在就可以走了。你记住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你和任何人提起,小心我扭断你的四肢。还有,以后到中国来,最好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你勾引男人主动献身我不管,但是你乱动东西就不行了。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你那点道行,在这里连一盘下酒菜都算不上。”
金小姐站起来,掩好衣服,很狼狈地走了。我自作主张放了她,只留下了她的法器和她要偷的东西。这回她可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修行人的法器不是一般的物品,比世上的金玉珠宝还要珍贵,失去了很难找到代替的东西。这就算我给她的教训。我之所以放她走,是不想因为她泄露我以及芜城修行界的事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手里的这十三卷古版《筹算论》。
这些古书,躺在纪念馆的展览柜中只是一个摆设,恐怕再放几百年也没有人去看它。如果不是这几年有国外的学者研究梅文鼎,连这一家纪念馆也不会存在。然而,却有不少人在暗中争夺它,甚至是来自国外的修行人士。难道这其中藏着梅氏家族的秘密,或者有对修行人有用的东西?无论如何,这些书不应该放在这里,就像梅文鼎的墓碑不应该出现在纪念馆里一样。我要把它放到菁芜洞天中,物归原主。当然,有空的时候我自己也研究研究。
我感觉到这些书可能很重要,或者隐藏着什么大秘密。而这些秘密,古处长等人毫不知情或者并不感兴趣,否则也不可能把这些书就这样毫无保护地放在这里。这一次是我出手阻止了金博士那些人,但下一次呢?我总不能天天晚上在这里看着。金小姐已经用赝品换掉了原本,展厅还是原来的样子,正好方便我拿走真品。
第二天,我给古处长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这一段时间我监视的结果。我是这样告诉他的:我发现日本来的小林和韩国来的金博士形迹可疑。在展厅自由参观时,我发现小林用手指敲展柜的木框,展柜里的《筹算论》就一页一页翻开了。当时金小姐也站在展柜另一边,双手也有动作,结果展台的玻璃面就裂开了。昨天夜间,我发现金小姐去了纪念馆,后来我不小心让她发觉了我在跟踪她,她自己又回去了。
这份报告有真有假,展厅里确实发生了那件事情,而小林和金博士也确实来历可疑。我这么说,也算尽到了我自己的责任,既告诉了古处长什么人有问题,也告诉了他这些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某种程度上都是实话。令我意外的是,古处长似乎对我的报告内容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明显应付地表扬了我几句,接下来,他皱着眉头交给我另一个任务。
新任务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他叫我保护日本来的小林的安全,直到他离开中国境内为止。我在训练营里的特长就是能挨揍,能穿墙,不怕黑暗。他要我保护小林,意思很明显,就是当小林遇到危险时,我要及时挡在他的身前,还要带着他快速脱离险境。听完了之后,我很不解,皱着眉头问古处长:“为什么要我保护他?派武装警察不是更合适吗?再说这个人在芜城当地无冤无仇的,又有谁要害他?”
古处长道:“前天我收到另一个特别行动队员的报告,芜城有人要找小林报私仇,而且这个人身份很特殊,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对于异能人士的防范与控制,通常是由我们来负责的。你放心,小林明天就要离开芜城去上海,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乘飞机回国。只要他这一路不出什么问题,芜城市的这次活动就算圆满结束了。我不管他在中国有什么私人恩怨,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闹出什么外交事件!”
“那我怎么保护他?”
古处长道:“明天外宾要走,市里会派三辆车送他们去上海,上午出发,下午的班机。你就算送行人员,和小林一辆车,路上注意点。”
“还有别人配合我吗?古处长你手下好像不止一个人。”他刚才告诉我这件事是另一个特别行动队员的报告,由此看来,在芜城,还有别的人为古处长这个机构工作。只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又都是谁,因为我们和古处长都是单线联系的。
古处长摇了摇头,说:“别人囿于身份,不方便,也不好安排,只有你最合适。你可以再找一个人陪着你,你这次在纪念馆不是也找了一个同学掩护你吗?那人叫尚云飞对吧?据我所知是广教寺葛举吉赞大师的徒弟,这次你再找他和你一起去送小林,可不可以?”
既然古处长这么说了,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再找尚云飞说一说,看他肯不肯帮忙。就算他不肯帮我的忙,古处长再想办法以学校的名义派他去,他也是推辞不掉的。我现在感兴趣的是,究竟是什么人要找小林的麻烦。我直觉判断可能是芜城的修行人,如果是这样,我才懒得管呢,本来就看小林不顺眼,有人教训教训他也好。可气的是,古处长居然要我去保护他,这简直就是汉奸的任务。
“风君子,你知道芜城修行人当中,有什么人与那个日本来的小林鬼子有仇吗?”中午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风君子,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告诉了他古处长派给我的新任务,然后问了这个问题。
风君子道:“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我刚听说明天你与尚云飞继续参加市里组织的活动,任务居然是送外宾去上海。我觉得古怪,就去找人问,结果还真有人猜出来了。如果说和日本人有仇,又是修行人的话,那么在芜城,就只能是九林禅院了。我去找韩紫英,韩紫英告诉我最好去找法澄问问,一问之下,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风君子道:“要找小林算账的人,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也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是九林禅院的方丈法源。我找到法澄的时候,法源已经离开了九林禅院,估计会在半路上等小林。法澄本来想劝法源不要做这件事,可惜没有拦住。”
“法源大师!怎么会这样?”我万万没有想到找小林的人会是法源,这样一位有道高僧,怎么会纠缠于私人恩怨呢?
风君子叹息道:“这是国恨家仇。法源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他去世的二师兄法泠。这法源的脾气与法澄不同,性情刚烈,想出手的时候就会出手,在昭亭山你也领教过他的脾气了。”
风君子说的法泠,法源的二师兄,也就是芜城著名的抗日英雄王金泠。听到这里,我不解地问:“王金泠去世快五十年了吧?那小林才多大岁数?怎么可能与当年的事有关?”
风君子道:“小林是个修行人,日本也有修行流派,你知道吗?”
“我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风君子道:“那你知道法泠是怎么死的吗?”
“不是死于战场吗?”
风君子道:“战场上也是人与人相斗。那法泠的一身神通虽然不能对普通人施展,但是自保不是问题。可是法泠死了,死在敌人手下,而且对方也不是普通人,据说是来自日本伊谷流的数位高手。修行人参与战事本就不该,随军入侵他国就更是犯了戒律。法泠虽然还俗从军,可是在战场上也从不用神通杀人,没想到却被对方的道法暗算。”
“你是说……那个小林鬼子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与九林禅院有门派之仇?”
风君子道:“你是越来越聪明了。那法源听说有伊谷流弟子又到了芜城,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拿着九环锡杖就走了。我估计会在路上等小林,至于见了面会怎样,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古处长现在要我保护小林,我该怎么办?”
风君子突然笑了,说:“你不是法源的对手,不过古处长要你保护小林,你就保护他,尽力就是了。如果你尽了力仍然保护不了小林,谁也不能怪你,你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就让法源教训小林?”
风君子道:“放心好了,法源虽然脾气不好,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我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我想他绝不会杀小林,也不会出手伤你的。”
“尚云飞明天也去,这怎么办?”
风君子道:“你不用替他担心,他比你懂事多了,自然会处理得很好。你只要注意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风君子道:“保护法源。”
“法源比我厉害多了,你还要我保护他?”
风君子道:“你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这本是修行界内部的事情,你那个古处长怎么会知道?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法源去找小林鬼子的麻烦我们自然拦不住,可是事后呢?如果事情闹大了,法源暴露了行迹,恐怕会有后患。所以你要尽量找机会把法源引开,不要让别人发现他。我想尚云飞也会这么想,到时候你尽量配合就是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注意。”
“什么事?”
风君子道:“你留意一下,那个古处长手下还有什么人?最重要的是,是什么人告诉他有人要找小林的麻烦?”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先走了。”
风君子道:“你等等,还有一件事。”
“你有事不能一次说完吗?一件又一件的。”
春风化丝雨,落叶成秋泥
风君子笑了,说:“这一件事情你可催我很久了。我明天就要把阿秀放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你终于要放人了,明天吗?”
风君子道:“你前脚去上海,我后脚放阿秀。阿秀回来之后,你怎么和她相处,心里有打算吗?”
“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想不明白。”
风君子道:“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处罚了她,你就别再怪她了。至于今后,你暂时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这层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的好。”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了,为了赶飞机的时间充裕点,小林等人出发的时间很早。虹桥机场飞往日本的飞机是下午四点,而去韩国的飞机是四点半,所以朴教授与竹内教授是一起出发的。市里派了三辆车,两辆中巴和一辆奥迪轿车。不知道谁的安排,我与尚云飞坐在奥迪轿车的后面,一左一右把小林夹在中间,而两辆中巴车一前一后将奥迪车夹在中间。
出发的时候,我看见那个韩国来的金小姐。她垂头丧气的,也不开口说这个说那个了。她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很闪烁,总是想躲闪。我有点想笑,这个女人终于老实了!小林似乎已经得到警告,我们安排他坐在奥迪车后排的正中,他也只是鞠个躬说声“谢谢”,没有多说一句话。
从芜城到上海,走近路有二百五十公里。这段路程不远不近,但是途经不少山区,路并不是很好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华东一带的高速公路网还不像十几年后那样通畅,公路交通还是主要依靠破破烂烂的国道和省道,因此车速不可能太快,预计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达虹桥机场。
旅途很无聊,我跟尚云飞偶尔聊几句,话也不多。坐在我们中间的小林会说汉语也会说英语,但说得都很一般,那发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简单说了几句也觉得很无趣。这种场面让人昏昏欲睡,可是我和小林心里有事都睡不着。车上备有饮料,我就劝小林喝饮料,小林不喝别的,只喝矿泉水,无聊中一口又一口喝了一大瓶。
水喝多了,问题就来了,大概是在安徽与浙江交界的地方,小林要下车方便一下。司机停车,让他自己到路边的树丛中找个地方方便。我们这辆车一停,其余的两辆车也都停了下来,也有男同志下车钻到路边树丛里去小便。
我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小林,他方便,我也得跟着。下车一看,这段公路是在一个山腰中穿过,两边都是密密的树林。小林钻进树林找一个树根小便,我与尚云飞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就像看守一个犯人。这架势让小林直皱眉头,却又没说什么。他有点害羞地解开裤子掏家伙就要给树根浇水施肥,看神情很扭捏。靠!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他把老二掏出来,我差点忍不住笑了。难怪他不好意思让弟弟出来见人。看小林人长得有模有样的,可是老二实在有点拿不出手,比一根香烟粗壮不了多少。小林对着树根小便,我在一旁偷笑,此时就听尚云飞低呼一声:“不好,石野,保护小林先生。”
话音未落,就听“咔”的一声响,小林面前的那棵树突然齐根折断,对着他劈头盖脸压过来。我与尚云飞早有警觉,一人拉住小林的一只胳膊,飞速地闪到一边。可怜小林先生,裤子还没来得及拉上,小弟弟就在外面晃着,裤脚也被打湿了。
我们刚刚闪到一边,就听身边又传来树木的断裂声,一左一右两棵树呈剪刀状倒了下来,直砸向我们的头顶。这次不用尚云飞提醒,我们拉着小林向前就跑,脚下速度飞快,远远就到了林间的一块空地上,此时身后还接连传来几声树木倒地的声音。
这个地方已经离公路很远,是不大不小的一块空地,周围全是高大茂盛的树木。这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小林的胳膊,他赶紧抽空系上了裤子。小林的裤子刚系好,就听见有人念诵佛号,抬头看去,一个披着袈裟的僧人从面前的树林中走了出来。僧人手中的九环锡杖“叮当”乱响,来者正是九林禅院的方丈法源。
刚才变故突生的时候,我就想到是法源出手了,记着风君子的提醒,拉着小林就往树林深处跑。没想到尚云飞和我的动作一致,我们一左一右把小林拉到这片空地上,法源正好出现。
法源出现,小林愣住了,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法源没有理会我与尚云飞,而是指着小林问道:“这个年轻人,你就是伊谷流的弟子吗?”
这时我一纵身拦在小林的身前,装作不认识法源的样子,朝他喝道:“哪儿来的和尚?你有什么事情?这位小林先生是日本来的贵宾。”
法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和伊谷流了结,你不要多管闲事,请你让开,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有事说事,不要乱来。我是市里派来护送外宾的人员,有责任保护小林先生的安全。”我仍然拦在小林身前。
法源也不说话,直接一挥手,手中的禅杖向我飞来,到面前的时候,禅杖在空中打了个旋,杖柄倒转打向我。今天我空手没有带任何法器,看法源出手也只是御器直击,没有施展其他法术。我总要做个样子,当下双手挥出,封住门户,去挡禅杖的来势。双掌击在禅杖上,就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像炮弹爆炸时的气浪冲击波,将我的身体卷到空中飞了出去。
很不幸,我的后背撞上了一棵大树。“咔嚓”一声,树断了,我也跌落在地。金龙锁玉柱的身体,自然不会因为撞到一棵树而受伤,但此时我见好就收,一抚胸口,做出痛苦万分的样子,倒在地上挣扎着,就是不站起来。
小林见法源出手如此凶悍,手伸到兜里想掏什么东西。这时尚云飞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对法源说道:“这位大师,无故出手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尚云飞没有叫法源的名字,法源也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冷冷说道:“怎么,你也要为这个倭人和我动手吗?”
尚云飞道:“我既然一路护送这位先生,就不能看你出手伤他。”
法源道:“你真的不让开吗?”
尚云飞道:“我为什么要让开?”
法源道:“那好,就别怪我得罪了!”他一招手,禅杖在空中旋转,杖头在前,杖柄在后,缓缓地朝尚云飞逼了过去。
尚云飞挡在小林身前一动不动,身形稳如山岳。禅杖离尚云飞的胸前只有三尺远的时候,突然加速旋转,九环乱响,像离弦之箭一样冲着他的胸口就撞了过去。我看得目瞪口呆,法源这是在干什么,真的要跟尚云飞斗法吗?尚云飞又是在干什么,真的要给小林当盾牌吗?
正在我要发出惊呼时,情况突变。禅杖眼看要击中尚云飞胸口的那一瞬间,云飞突然淡淡一笑,向旁边急速地一闪身,禅杖擦着他的身侧撞过去,正打在小林的胸口!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什么空中飞人的场面,禅杖只是在小林的胸口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嗖”的一声飞回法源手中。
这一下打了个猝不及防,小林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禅杖点中了胸口。他的神色十分古怪,脸也涨得通红,指着法源喘息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看到这个情景,我恍然大悟,这个小林让尚云飞给涮了,尚云飞跟法源有默契也说不定。我见过小林出手与尚云飞斗法,他虽然不是云飞的对手,但也相差不是太远。如果让他拿出法器和法源相斗,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儿。如果让他们斗开了,我与尚云飞还真不好不插手,这样难免会惊动远处的其他人。现在云飞这么一来,法源干脆利索地就得手了,倒霉的是来不及防备的小林。
这时法源说道:“贫僧与你无仇,也不想取你性命。我的禅杖打中你的胸口,只是封住了你的全身修为法力。你们伊谷流弟子的修行,于世间有害而无利。你没有受伤,只是一身神通被我封住了,以后你就与普通人无异,不能再以邪术害人。你要是不服的话,回去找你们伊谷流的长辈,让他们想办法化解我的法术。你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问我为什么,你的门中长辈自然知道。想要算账可以再来找我,我就怕他们不肯来,也不敢来。”
法源说完这番话,口念佛号,转身消失在树丛中。这一个变故来得突然,从小林解开裤子要撒尿,到法源离去,前后还不到十分钟。法源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要找的不是小林,而是小林背后伊谷流的长辈,也就是当年杀害法泠的凶手。
法源走了,我也赶紧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跑过去扶着小林关心地说道:“小林先生,你没事吧?刚才那个和尚好凶啊,怎么说几句话又走了?他说的,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小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尚云飞,捂着胸口,阴着脸答道:“多谢二位关照,我没事,那个僧人我也不认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尚云飞淡淡地说道:“既然小林先生没事,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让其他人等着急了。”
我们回到公路边的时候,其他人果然很着急,问我们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与尚云飞没开口,小林板着脸答道:“树林里突然有几棵树倒下来,把回来的路挡死了,我们绕了一个圈子才过来。”
奥迪车的司机自作聪明地插话道:“前天这里刚下完一场大雨,山洪把很多地方的土石都冲走了,有树根松了也很正常,小林先生没被砸着吧?”
小林道:“没有,我没事,赶紧走吧。”
一路无话,一行人下午到达上海虹桥国际机场。我看着小林那些人走进登机口,直到飞机起飞之后才离开,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了。古处长交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终于把这几位瘟神送走了。但愿下次不要再让我遇到这种事,我夹在其中两头难办,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回来之后,我对古处长做了一个简短的报告:在去上海的路上,小林先生下车小便的时候,树林中几棵树突然断了砸向他。我及时出手,护着他离开险地,还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只是我自己被树干砸了一下,衣服破了。我这么告诉他,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在路上我们有十分钟离开了其他人,而同时也印证了他情报的准确性,确实有人对小林出手。至于树林中发生的那一切,我没必要告诉他,我相信小林也不会对古处长说他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修行人有修行人的秘密,就算是鬼子也一样。
古处长听完之后很满意,点头说道:“这个小林有没有什么事我不管,只要他上飞机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到了日本怎么样就与我们没关系了。你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古处长道:“刚刚接到上级的通知,从下个月开始,你这种特别行动组成员的津贴从每月八十涨到一百。”搞了半天是涨工资了,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很在乎钱了,更不用说每个月多出来的二十块。
津贴涨了,可是物价涨得更快,每个月一百块,叫我干这种工作,简直跟逗人玩一样。我正要向古处长告辞,古处长叫住我问道:“你有一件上衣破了?那就算执行任务的损耗吧!你再去买一件新衣服,拿发票到这个研究所来报销,不要和我客气。”
“衣服?和原来的一样吗?开多少钱发票?”
古处长笑了,说:“无所谓,随便你,只要是一件衣服就行,哪怕是芜城最贵的衣服,我都可以给你报了。我们这个机构有很多规定很奇怪,其实国家的很多机构也是一样,国家规定的津贴很少,但是执行任务的经费控制却不严。小子,你可以在这方面补贴补贴。我也是看你人太老实,才告诉你这个,这些门道,别人都不用我提醒。”
原来还有这种好事?早知道我撞树的时候把裤子和鞋也给弄破了!最贵的衣服?我并不喜欢买太奢侈的东西,可是我可以给别人买东西!想了想我又问古处长:“男式女式有要求吗?”
古处长看着我,表情有点好笑地说:“发票上非得写男女吗?只要你别给我开件貂皮大衣就行!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再回到学校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天。风君子说话算数,真的把阿秀放了回来。阿秀的神情有点憔悴,看来这一阵子关禁闭的滋味不好受。季晓雨好心地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阿秀一脸忧郁,只是摇头。
阿秀看见我的时候,叫了一声:“石野哥哥——”差点没有扑到我怀里。我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丫头,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教室里。阿秀看我的眼神水汪汪的,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我看着阿秀,心情也很复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有人大声咳嗽,是风君子。阿秀听见咳嗽声,低头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的两天,阿秀还和以往一样,每天早上将我的座位擦得干干净净,桌子上放好豆浆和早点,等我吃早餐;下午给我端来一杯清茶,让我上课前提神。如果说有改变的话,有两点:第一她端来的不只一个白瓷杯,还有一个紫砂壶,就是风君子经常端在手中的那个紫砂壶。这丫头终于学乖了,每天下午主动给风君子泡一壶茶。风君子接过茶壶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满意。第二点是阿秀看我的眼神,纯真中带了几分羞涩,眼睛总是想说话的样子,连叫石野哥哥的时候,声调也变了,变得软绵绵的。
有一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是心里痒痒的,说不出来的萌动滋味。前几天事情多,我也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现在突然平静下来,就忍不住去回忆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这几天看见阿秀,我总是想起那天夜间的旖旎春光,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经历男女欢爱,眼中所见的是我心中所想的柳菲儿,但人却是阿秀。这天,我在菁芜洞天中翻着从纪念馆中“偷”来的古书,枯燥的数术我看得似懂非懂,渐渐就走神了。
我想到了阿秀,又想到了我失身的那个夜晚,渐渐地又想到男女之事。再看眼前的书,突然又想起在纪念馆的那天夜里,那个赤身裸体勾引我的金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乱,身体也忍不住有点发热。
真人是否无欲?风君子教我的丹道并不是禁欲之道,何况他自己也曾在昭亭山上失身,后来就经常往山上跑,我都不用想也能猜到他是去见哪个女子了。师父尚且如此,何况我这个徒弟呢?我曾经历过色欲天劫与妄心天劫,这并不意味着我心中已经无色无欲,而正好相反,我对此理解得更加真实透彻。像我这种修行人,真情真欲还是免不了的。
心欲纠缠不适合在此修行,我干脆走出菁芜洞天,靠在赤脂石壁上坐了下来。有人因情而思欲,有人因欲而生情。而此刻,我想去见一见柳老师,再去她的梦中。
这一次她的梦境居然是坐在青漪湖边的草地上,很像那次春游时的场景,远处可以隐约看见齐云山上齐云观的轮廓。我顺着湖边走向她,她看见我的时候,我举起左手,用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的神色怔住了,然后突然就像想明白了似的,冲我微微一笑道:“石野,我又在做梦,对吗?”
“是的,我们又在梦中见面了。”我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和她肩并肩面对着青漪湖。
柳老师若有所思地说道:“人的梦境真是很奇妙。”
“是的,有人告诉我,其实每个人睡着后都会做很多梦,只是大多记不住而已。”
柳老师道:“我在梦中见过你很多次。我想问你,哪一次是你真的来了,哪一次只是我自己的梦境而已?你告诉我,你走入我的梦境,这是第几次?”
“算上今天,是第三次。”
柳老师道:“原来只是三次,可是我梦见你不止三次。奇怪的是,我现在自己竟然能够分辨了!刚才你一出现,我就知道那是真正的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老师道:“那是一种感觉。你走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显得很缥缈,只有你无比真实。”
我笑了,这正是我第一次在梦里看见风君子的感觉。她已经了解这种境界,就能够分辨。如果说柳老师仍在梦中,那也是一种奇特的梦境,不是风君子教我世间三梦大法中的任何一种。说起来,这不是梦境,不是实境,也不是妄境,看来世间的各种境界神奇,有机会我自己还要多研究研究。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和她开个玩笑,转过脸问她:“柳老师,你想不想到天上飞?”
“飞?我行吗?”
“别忘了这是梦,可以的,给我一只手。”
我拉着她的一只手,舒展身体飞上了天空。柳老师一脸的惊奇还有惊喜,我感觉到她的手握得很紧,似乎害怕一松手就会掉下去。我没有松手,拉着她一直飞过青漪湖,湖面很平静,就像一面镜子,映出我们掠过天空的倒影。我们飞了很久,就像两只自由的云雀,在空中穿梭。渐渐地,柳老师的神情放松了,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就像一个小姑娘,很开心。
“既然可以飞在天上,我们可以站在水面上吗?”她问我。
“当然可以,跟我来。”
我牵着她的手轻轻地落在了青漪湖的水面上,水面柔软而有弹性,托着我们的双足,就像一张大得没有边的水床。她站在水面上,就像凌波仙子,我看得有点痴了。
“石野,这仅仅是梦,对吗?”柳老师没有回避我的眼神,而是迎着我的目光问道。
“是的,这是梦,但这不是一般的梦。有人告诉我这是神仙道术。”
柳老师道:“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神仙了!不过我不喜欢神仙,只喜欢梦中的石野。”她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温柔,就像温柔的青漪湖波光。听得我的心怦然而跳,因为我听见她口中吐出了“喜欢”两个字,这是第一次。
“你——真的喜欢我?”我低下头,小声地问道,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像做错了什么事。
“你如此待人,我没法不动心……不用你说出来,你的心意,其实我全明白,不说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只要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只是,我们……不可以。但,既然是在梦中,谁又不可以去做一个荒唐而自己又喜欢的梦呢?”说着她靠在了我的肩头,再微一转身,已经轻轻地投入我的怀中。
幸福的感觉几乎充溢了我的全身,心神一阵激荡,我差点阴神归位!真没想到她会这样,选择在梦中如此接受我。我虽然无数次设想过这个场景,甚至在我的妄境中与她缠绵,但这一刻真正发生时,我反而觉得手足无措。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与她静静地在湖面上相拥。我甚至不敢用力地抱住她,仿佛那样对她是一种亵渎。
“石野,如果你想我的话,今后就到梦中来找我,你知道怎么来。在现实中,我还不能……你明白吗?”柳老师在我的怀里似乎是喃喃自语。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如此,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对她的要求本就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这一夜,我们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拥抱,没有做其他事情。她也没有再说话,默默温顺地伏在我的怀中。
我在赤脂石壁前站起身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但我觉得满天的星光灿烂了许多。这也许算我和她在梦中定情的纪念日。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坐在那里回味了很久,回味着与她携手飞天的感觉,突然心念一动,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件事。
这个人就是紫英姐,那件事就是紫英姐与我携手飞天的愿望。这时候才想起紫英姐,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应该,但总算还是想到了。携手飞天,我已经做到了。第一次是在柳依依的妄境中,和柳依依一起;第二次是在柳菲儿的梦境中,我主动拉着她的手一起飞天。(徐公子注:石野,你记错了,净想美事!其实第一次是风君子拉你飞上天的,怎么想不起来这个?)
要想携手飞天,其实未必要用紫英衣,在梦中实现愿望也是可以的。只是,我该不该满足紫英姐这个愿望?这么做是否对得起柳菲儿?还有,我梦中搜神,根本找不到紫英姐,就更别提进入她的梦境了。也许我应该去问一问风君子。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耳中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女子轻轻抽泣的声音。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什么人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哭泣?难道是被坏人欺负了,还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到河边……河边?该不会是有人想寻短见吧!我得去看看。
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我曾经练习“大地神功”的那片卵石滩。我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坐在河滩上的少女的背影。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阿秀!阿秀没有回头,却发觉了我的到来,止住哭声,问道:“石野哥哥,是你吗?”她听脚步声也能认出我。
“是我,阿秀,你晚上不睡觉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刚才听见你在哭,你怎么了?”
阿秀站起来看着我,脸上泪迹未干,说:“石野哥哥,我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话,想着想着就哭了。”
我走过去,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擦干眼泪,手在半空又停了下来,扶住她的肩膀问道:“你想起了什么话,让你这么伤心?”
阿秀道:“石野哥哥你坐下,我和你慢慢说。”
我只得陪阿秀坐在河滩上,她依过来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也没有闪开。她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前几天,风君子到神木林中,问了绿雪姐姐一句话。”
怎么扯到风君子了?我赶紧问道:“什么话?”
阿秀道:“他问绿雪姐姐——是否草木无情?”
“那、那绿雪是怎么答的?”
阿秀道:“绿雪姐姐说——在草木眼中,无情的是人。”
“为什么?”
阿秀道:“风君子也是这么问的。”
“那绿雪又说了什么?”
阿秀道:“绿雪姐姐说——春风化雨,落叶成泥,草木在天地间滋养万物,这就是情。可是你来了,想要我……不仅要我的身体,还要我的心,这还不满足,还要我全部的情意。我是昭亭山的精灵,一千六百年扎根于此与山川一体,现在你想全部拿走,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间之情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拿走。”
第二章
草木无情?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容
没想到阿秀一番话,还牵扯出风君子与绿雪之间复杂的感情纠葛。我又问:“那风君子呢?他怎么说的?”
阿秀道:“风君子没说话,转身走了。他走的时候,我看见他眼睛湿湿的,肯定是悄悄流眼泪了。”
真没想到,风君子和绿雪之间会是如此关系,我真的难以想象风君子那样一个人偷偷流泪时会是什么样子。风君子的事情还是去问风君子本人,现在哭的可是阿秀,我不禁扶住她的肩胛问道:“阿秀,那你为什么又要哭呢?为绿雪和风君子吗?”
阿秀道:“不是,我只是想起来了,心里突然觉得难过,是我自己想哭的。石野哥哥,我现在没事了,看见你我就没事了。”
看见我就没事了?风君子问绿雪草木是否无情,绿雪答人无情。那现在阿秀又在哭什么呢?她一定是在心中问我石野是否无情。那么我对阿秀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或者说应不应该有情呢?我刚刚在梦境中与柳菲儿相拥,出了梦境却想起了紫英姐要跟我携手飞天的愿望,然后就听见了阿秀的哭声。老天呀,怎么这么乱哪!这本应该是一个最美好的夜晚。
想想我确实也有错,在菁芜洞天中经历了那样一个情意缠绵的夜晚,我心中明明知道那个女人就是阿秀,可却装着什么都没发生。阿秀心中感慨难过,当然是难免的。我该怎么办呢?无论如何,我该对阿秀好一点。
我看着阿秀,她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一脸掩饰不住的哀怨委屈。我柔声对阿秀说:“不要胡思乱想。明天我陪你去逛商场好不好?对了,现在有个机会,我可以给你买全城最好、最漂亮的衣服。”
一句简单的话就使阿秀的神色转悲为喜,她抱着我的胳膊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石野哥哥你不想理我了呢!逛商场,好啊!衣服,是不是要花很多钱?紫英姐会说我的。”
“没关系,这次不用我花钱,你就尽管挑,喜欢哪件买哪件。”
接下来的几天,我注意观察风君子,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在同学面前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但当他偶尔独处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有点闷闷不乐。这种事情我帮不上忙,何况我连那个绿雪的面都没见过。
阿秀天天和紫英姐在一起,她们之间没有秘密,阿秀知道的,紫英姐也都知道。所以紫英姐也知道风君子最近心情不好,想办法逗他开心。这天晚饭时,她告诉我:“石野,明天是十二月十二号,我听说是风君子十六岁生日。我们给他搞个生日宴好不好?这也算是我在石记饭店做的最后一餐。”
“给风君子过生日?当然好了!他自己知不知道?”
紫英姐道:“你先别告诉他,就说请他喝酒。告诉他是石记饭店换招牌前最后一顿,他一定会来的。”
“那就这样定了,还要请谁来?”
紫英姐道:“我正要和你商量呢。我们的身份都很特殊,不要请普通人来。我想问你,是请张枝来好呢,还是请七心来好呢?”
原来紫英姐想请的人是张枝或七心,这两个在人世间对风君子有情意的女子。看来她也知道风君子和绿雪之间出了问题,想以一个矛盾去化解另一种矛盾。只是那样做能行吗?不过试试也好。
我还没说话,阿秀插嘴道:“请张枝,我去请,她一定会来的。”
紫英姐皱眉道:“我看还是请七心来比较好,她一直留在芜城没走,就住在宣花居士的宣花斋。”
阿秀道:“还是请张枝,我喜欢张枝。”
紫英姐道:“我还是觉得七心更合适。”
风君子的生日没到,紫英姐和阿秀却出现了分歧,这是少见的情况。我心中叹息,她们两个喜欢谁有什么用?关键是风君子有没有那个心情。她们争论的结果是—干脆都请了。我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样很不妥,弄不好会更糟!
“风君子,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这是晚自习之后,我问他的话。
风君子道:“有没有时间?那要看什么事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津贴涨了,每个月从八十涨到一百。”
风君子道:“不错呀!那你得请客……这个月还没请我喝酒呢。”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明天请你喝酒。紫英姐说了,也是石记饭店的最后一顿饭,你去不去?”
风君子道:“去,当然去!这么有纪念意义,那酒菜味道肯定不能差了。”
“那我知道了,这就去告诉紫英姐一声。”
风君子道:“石野,你等等。”
“还有什么事?”
风君子道:“明天的酒明天再喝,今天夜里,你到状元桥来见我。最近还有很多事情我没问你呢。记住,不是阴神出游,你本人来。”
他约我本人相见,而不是阴神出游。我问道:“那么麻烦干什么,现在都九点四十了,我们直接去状元桥不就得了!”
风君子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天天乱跑没人管?我得先回家睡觉,等我爹妈都睡着了才能偷偷溜出来。”
我在状元桥下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十二点过后,风君子才鬼鬼祟祟地爬了下来。他找我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听我详细讲述这几天的事情经过。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将这一段时间遭遇的事情大概都告诉了他。
“你就这么把那个韩国妞给放了?没有趁机占点便宜?”风君子坏笑着问我。
“我不是那种人。”
风君子道:“这我得教育教育你了,我们做怎样一种人,那要看打交道的对方是什么样的一种人!对了,泽仁亲口告诉你守正真人帮你圆了谎?”
“是的,你说守正是不是老糊涂了?”
风君子道:“守正不糊涂,糊涂的是我俩,现在我也不糊涂了,糊涂的只剩下你。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守正真人!”
“你说什么,哪个人呀?”
风君子道:“就是那个替你易筋洗髓的人。我还奇怪呢,什么人有这么大神通,能够暗中替你易筋洗髓,居然连我都没有察觉。如果是守正真人,那倒也说得过去。”
“你就那么肯定是守正真人?”
风君子道:“正一门号称天下道术正宗,数百年来主持天下宗门大会,是如今修行界第一大门派。那守正真人已经隐然是当今修行界的第一高人。这种人说话,是不会随便开口的。他说有师徒之缘,那就真的是与你有师徒之缘。所以我就想到了易筋洗髓。”
“守正真人为什么这么做?怎么做的?我都不认识他!”
风君子道:“我问你,见过守正吗?”
“当然没见过。”
风君子道:“那就对了,如果有一个人不告诉你他叫守正真人,你知道他是守正真人吗?就算你和他很熟,你也不会知道。修行界高人莫测也莫问,这些事情恐怕要见到守正本人才有答案。”
“你是说,守正真人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风君子道:“极有可能。师徒之缘,和师徒名分不同,凡是指点过你的人都与你有师徒之缘。你想想修行界都有些什么人指点过你,除了我以外。”
“那就多了,张先生、尚云飞、法源,甚至连葛举吉赞大师都算。但他们都不可能是守正。”
风君子道:“他们确实都不可能,一定是我们没想到的。我奇怪的不是守正,而是你。我觉得你这个人身上可能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我有什么大秘密?”
风君子道:“如果连你自己都知道,那就不叫秘密了!这种事情想破头也没有用,有机会你去见守正一面。你记住了,见到守正,可千万别把我传你道法的事说出来。说正经事吧,拿来!”
“什么拿来?”
风君子道:“装什么装,你贪污的那个金小姐的法器,带在身上吧?拿来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我大半夜亲自来干什么?”
原来他问我要金小姐的“傻淫猪”,我还真带在身上,本来就是打算让他看看。我将那法器递到他手中,他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番,又抓住我的一只手,口中喝道:“借神通一用!”另一只手一招,九枚银蝶飞舞在空中,在我们身体四周穿梭盘旋。风君子觉得很好玩,玩了好一阵子才收手。
“怎么样?这是什么好东西?”我问他。
风君子举着一枚半透明的银色四棱薄片,赞叹道:“真是好东西呀!只是可惜,那些人于炼器之法只懂一点皮毛,浪费了这些好材料。”
“这是什么材料?”
风君子道:“传说中的万载沉银魄,五行中金的属性精华。据说在富含金属矿的地脉附近或上空,不仅磁场异常,而且经常能够见到光华乱飞。万年光华如果凝结在特殊的矿物之中,就成为这种万载沉银魄。这种材料非常难得,因为开采讲究机缘,一旦光华飞走,材料就会失去灵性的,所以可遇不可求。”
“你怎么知道?你敢肯定吗?”
风君子道:“我不敢肯定,我也只是听说过。但是刚才伸手试这个东西,就算它不是万载沉银魄,也是差不多用处的材料炼化的。”
“你刚才说可惜了,怎么可惜了?”
风君子道:“不是材料可惜了,而是用处可惜了。这件法器根本就没炼好。”
“就像你用石髓炼成的锁灵指环一样?次品?”
风君子道:“不一样,锁灵指环已经是成形法器,只是我炼化不当而已。而且它和你的青冥镜也不同,青冥镜是妙用无穷的神器,不知何故残损,修复起来很困难。而这件东西,根本就没有炼化完成,只是一个粗加工的半成品,可以继续炼制。它不是次品,只是毛坯。”
“毛坯?怎么会这样?”
风君子笑了,说:“炼器之道十分深奥,别的不说,我教你的三昧真火就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估计那些人要么一知半解,要么功力不足,总之材料只炼化了一半就拿出来当法器用了,就相当于我曾经用石髓的外壳做的那些弹子。这样也好,我可以找人继续炼化它,还省了不少事!石野,这东西我没收了。”
“你拿走,我没意见,你能告诉我想拿它做什么用吗?”
风君子道:“这东西好是好,可是对你我用处不大。不过对有一个人来说,简直就是绝妙的法器……我是说柳依依。”
“依依?她也可以用法器吗?”
风君子道:“阴神御物就已经很勉强,御器就更困难了。像黑如意、青冥镜这种法器,柳依依当然用不了。但是这万载沉银魄不同,它是虚实之间的一种东西,可以将它和柳依依一起炼化,让依依的形体与法器合一,这样她就可以用了,而且还永远不怕失去。”
“和柳依依一起炼化?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风君子道:“问题?问题倒出不了,就怕不能成功。其实,柳依依是没有身体的。”
“依依没有身体?我明明已经感觉到她的身体了,就和真的一样。”
风君子道:“我问你,我们有身体对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身体的?”
“看得到,摸得到,感觉得到。”
风君子道:“这就对了。柳依依是阴神,没有实质。我教她以鬼修之道凝聚形体,并不是真的有了身体,而是可触、可闻、可见、可感,再用锁灵指环凝聚不散,这样的话,其实和有身体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区别的话,就是可以将她与这种虚实之器一体炼化。”
“怎么炼化?”
风君子道:“将龙魂封入黑如意,黑如意还是黑如意。同理,将万载沉银魄化入柳依依的形体,柳依依还是柳依依,只是她的身体有了法器之用。”
“你有把握吗?”
风君子道:“把握?我根本就不会!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炼器之道并不擅长,何况是这么高深的炼化之术。”
“不会?那你说这么半天。”
风君子道:“我不会,但别人会呀!那七叶能够取法正一祖师炼制黑如意,将赤蛟之魂封入赤蛟筋炼成赤蛇鞭,终南派有这种炼器之道。我可以去问问七心,让她帮忙,她是七叶之外终南派门下最出色的弟子,不可能不知道。”
原来他是想找七心。想想七心对风君子确实很有意思,那身心相许之誓,七心亲口对我说过她会认真的。如果风君子有事找她,七心一定会答应。想到七心,我又想到晚上要请风君子喝酒,还是提醒他一句:“风君子,我告诉你一声,今天,我还请了两个人来喝酒,是张枝和七心。”
风君子的神色好像吃了一惊,说:“是谁的主意?”
“你就别管谁的主意了,反正她们俩都会来,我觉得张枝和七心之间……反正你自己也知道,有个思想准备,到时候注意点就是了。”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我不去就是了!”
这是给他过生日,他怎么能不去?我赶紧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觉得她们俩无论是谁,对你都不错,可是你对人却很奇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风君子神色有点无奈地说:“石野,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找人问问。”
“那你就问我试试。”
风君子道:“张枝对我好,那是因为我不怕她的无形之刺;七心对我好,那是因为我破了她的七情合击。这些事,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本应毫无关系。假如天下还有人不怕张枝的无形之刺,或破了七心的七情合击,那她们又该如何?”
他的想法有道理,又没有道理,我劝道:“风君子,有一件事我也不想提,但既然你提到了,我就和你说一说。我知道紫英姐一心一意对我好,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我丝毫不怀疑她的情意。七叶认为紫英姐喜欢我,是因为舍身之誓,那么天下如果还有人为紫英姐舍身又当如何?”
风君子道:“没那么简单,韩紫英的舍身之誓,只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就算没有这个誓言,她也会一样对你。”
“你看别人看得这么明白,怎么看自己就看不清楚了?无形之刺、七情合击,只是机缘,正因为如此,你才和她们有了缘分,而感情是在缘分之后的,这种事情不能去假设。”
风君子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心里也明白,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心里有人没人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你不应该躲着她们。你不是要找七心吗?那你明天更应该去了。”
风君子道:“我还有事找张枝。我明天还是去吧,把事情一块都办了。”
“你找张枝有什么事?”
风君子道:“还不是柳依依的事!户口,柳依依的户口。石野,你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人情,我不要你还,你以后对依依好一点。”
石记饭店现在的样子已经大大不同,后厨拆了,前后打通为一个大间。大间的中央又加了一个隔断墙,变成了前后两间。后面就是准备给柳依依将来休息的地方,前面是茶室的店面。这样一布置,店面就不大了,原来的桌子搬走了,又放了四套六棱形的雕花象鼻腿老式桌椅。
我和风君子到饭店的时候,紫英姐和阿秀已经把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风君子见到阿秀就大惊小怪地叫道:“阿秀,你今天的衣服好漂亮啊!新买的吗?”
阿秀挺胸道:“石野哥哥给我买的,是在芜城最大的商业中心大厦,漂亮吧?”
阿秀从头到脚这一套新衣服都是我给她买的。我开了一张发票,只写了“服装”两个字,拿给古处长报了,一共六百七十二块。风君子歪着脑袋看着我道:“石野,你小子好大方呀!”
紫英姐走过来笑道:“石野一向不小气。你们快坐,一会儿就开席。”
说话间七心童子到了,她是一个人走来的,仍然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衣,脸上戴着面具。她这个样子虽然有点怪,但走在路上并不算太奇特,主要是她的面具太精巧了,就像真的一样。她走进来对我们几个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坐到了风君子身边,从怀中掏出来一样东西递给他,淡淡说道:“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只有这一件东西,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你猜七心送给风君子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是一把精巧的弹弓!金棕色的沉香木手柄,弓形的分叉,很漂亮的弧度造型,上面还简简单单刻了几笔花纹,勾勒出不知名的草叶的线条。顶端镶嵌着筋索,这筋索是半透明的金黄色,不知以什么材料制成。这把弹弓简直不像一把弹弓,而像商店橱窗中展览的工艺品。我想起来了,七心第一次和风君子见面,就用七情钟发出的金光打坏了他的一把弹弓。
风君子笑道:“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弹弓,比我自己做的好多了,谢谢你。”
紫英姐走过来说道:“七心,你怎么一来就送他生日礼物?我们还没告诉他是要给他过生日呢,就想给这小子一惊喜。”
风君子突然笑出声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小蜡烛放在桌上,说:“我多大了自己能不知道?早知道你们是这个意思!蜡烛我都准备好了,数数看,一共十六根。韩紫英你有没有准备蛋糕?”
紫英姐和我都笑了,这风君子原来早就猜到了。阿秀说道:“蛋糕没有,不过紫英姐做了黄金枣泥糕,你也可以插蜡烛的。”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刹车声,然后就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张枝迈步走了进来。她进门的时候,我们正在说笑,张枝指着风君子道:“风君子,有人告诉我你这几天心情不好,要我来陪你喝杯酒安慰安慰……怎么我看你还是嬉皮笑脸的,没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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