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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威廉·巴勒斯作品:裸体午餐(精装)(垮掉的一代”教父威廉·巴勒斯经典之作!)

書城自編碼: 2068741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社会
作 者: [美国]威廉·巴勒斯
國際書號(ISBN): 9787506369183
出版社: 作家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3-05-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18/163000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精装

售價:NT$ 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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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垮掉的一代”文学的经典作品。
2. 大卫?柯南伯格经典同名电影原著小说。
3.
独特的语言风格,不一样的阅读体验,绝对考验读者智商和理解能力。
4. 译者为《哈利?波特》系列的译者之一。
5.
本书被收入作家出版社的“作家参考丛书”。该丛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出过许多经典好书,在当时及以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现在作家社打算重新推出这个丛书,本书作为第一本,将产生很大的影响力。
內容簡介:
《裸体午餐》被文学史称为20世纪最重要的小说之一,不仅重新界定了文学的定义,也重新界定了美国文化。本书描述一个毒瘾者漫游纽约等城市的令人胆寒的故事,批判了美国社会的荒诞、堕落和腐朽,向读者展示了一个人间地狱般的美国。作者使用了一种称为“剪裁法”的写作手法,风格新颖独特,并夹杂了大量典故、方言、俚语、黑话、双关语、文字游戏等,给读者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该书被评为《时代周刊》英文百大小说,并于1991年被大卫?柯南伯格翻拍成同名电影。
關於作者:
威廉·巴勒斯(1914—1997),美国作家,与艾伦?金斯堡及杰克?凯鲁亚克同为“垮掉的一代”文学运动的创始者。被誉为“垮掉的一代”的精神教父和美国后现代主义创作的先驱之一。晚年涉足演艺界,创作流行歌曲,拍电影,绘画,还为耐克运动鞋在电视上做广告,几乎无所不为。主要作品有《裸体午餐》《瘾君子》《红夜之城》《酷儿》《野孩子》《软机器》《爆炸的票》《新星快车》等。
译者简介:
马爱农,1964
年生,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文学翻译家。译著有《爱伦?坡短篇小说选》、《船讯》、《绿野仙踪》、《黑骏马》以及《哈利?波特》系列等。
目錄

证词:关于一种疾病
多说几句……您不吗?
开始向西行
义务警员
鲁比
本威
乔斯里托
黑肉
医院
拉撒路回家
哈桑的喧闹房间
地区间的大学校园
A.J.的年度聚会
国际精神病学科技大会
市场
普通男女
伊斯兰股份有限公司与地区间市各方
县书记员
地区间
检查
你见过鸦片玫瑰吗?
可卡因虫
“敌杀死”干得彻底
需求的代数
豪泽与奥布赖恩
萎缩的序言 您不吗?
快……
附录
一位多种危险毒品超级上瘾者的信
內容試閱
序 证词:关于一种疾病

我四十五岁时从那种疾病中醒来,平静,理智,健康状况不错,只是肝功能较弱,皮肉看上去不像自己的,这是这种疾病幸存者们身上常见的……大多数幸存者记不清当时的迷乱状态,而我似乎对这种疾病和迷乱状态做了详细的笔记。我不能准确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笔记的,这些笔记现在以《裸体午餐》为名出版。这个书名是杰克·凯鲁亚克提议的。我最近康复了才明白这个书名的含义,也就是它字面表达的意思:裸露的午餐——一个凝固的时刻,每个人都看见每把餐叉尖上戳着什么。
这种疾病就是毒瘾,我做了十五年的瘾君子。我说的瘾,是指对毒品上瘾(毒品是鸦片以及从杜冷丁到右旋吗拉胺等各种化学合成物的制剂)。我用过许多形式的毒品:吗啡,海洛因,蒂芬迪德,优可达,鸦片总碱,蒂考迪,蒂奥新,鸦片,杜冷丁,美沙酮,右旋吗拉胺。我抽毒,吃毒,吸毒,血管—表皮—肌肉注射,把栓剂塞进直肠。针头不重要。不管是吸毒、抽毒、吃毒,还是把毒品塞进肛门,结果都一样:上瘾。我说的毒瘾,不是指凯弗(keif)、大麻、印度大麻、仙人球毒碱、死藤草、LSD6、墨西哥裸盖菇制剂,或幻觉剂类的其他药品……没有证据显示使用任何一种幻觉剂会导致身体对药物的依赖。从生理上说,这些药物的作用和毒品正好相反,对上述药物和其他麻醉药物的热情导致了两类药品的混淆,这是很可悲的。
在十五年的瘾君子生涯中,我亲眼目睹了毒品这种病毒是以什么方式运作的。毒品就像金字塔,上层吞噬下层(大毒枭总是脑满肠肥,街头的吸毒者总是骨瘦如柴,这绝不是偶然现象),一直到塔尖都是这样。塔尖不止一个,因为世界上有许多食人的毒品金字塔,都是根据下列垄断基本原则建造的:
1.绝不白白把东西送人。
2.能不多给绝不多给(总让买者饿着,总让他等待)。
3.但凡有可能,一定要把东西再捞回来。
毒贩总能把货再捞回去。瘾君子需要越来越多的毒品来维持一个人样儿……花钱摆脱毒瘾的困扰。
毒品是垄断和控制的框架。瘾君子站在一旁,听任犯了毒瘾的双腿把自己带上毒船。毒品可用数量表示,并可精确测量。服用的毒品越多,拥有的东西越少,而拥有的东西越多,服用的毒品也越多。那些使用麻醉药品的人都把麻醉药品看得很神圣:佩奥特碱崇拜,死藤草崇拜,印度大麻崇拜,裸盖菇崇拜——“墨西哥裸盖菇能使人看见上帝”。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毒品是神圣的。不存在鸦片崇拜。鸦片像金钱一样粗俗而有定量。我曾经听说印度有一种有益的、不会成瘾的毒品,称做甘露,被描绘成一种美丽的蓝色潮水。如果甘露真的存在,毒贩也会把它装进瓶里,取得专卖权,独家销售,然后它就变成了普通的、咱们熟悉的毒品。
毒品真是一种理想产品……是无法超越的商品。用不着广告推销,客户自会从阴沟里爬过来求着购买……毒品商人不是把产品卖给客户,而是把客户卖给产品。他没有改良和精简他的商品,而是羞辱和精简客户。他用毒品当薪水支付给他的雇员。
毒品产生了“邪恶”病毒的一个基本准则:需求的代数学。“邪恶”以极度需要的面貌出现,绝无例外。瘾君子就是一个极需毒品的人。超过一定次数,需要就成为没有限度、无法控制的了。用极度需要的话说:
“行吗?”是的。您会撒谎、骗人、出卖朋友、偷窃,什么都做,就为了满足极度需要。因为您处于完全不健康、完全着魔的状态,不可能采取其他做法。瘾君子是病人,没有别的行为方式。疯狗除了咬人别无选择。自以为是地端起架子根本没有用,除非您的目的是让毒品病毒保持活动。毒品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我记得跟一个曾为墨西哥口蹄疫委员会工作过的美国人聊过。六百块钱一个月,外加可以报销的费用。
“这种流行病会持续多长时间?”我问。
“只要我们让它继续流行……是啊……说不定口蹄疫会在南美洲爆发。”他想入非非地说。
若想改变或消灭一座按顺序排列的数字金字塔,就必须改变或移去底层的数字。若想消灭毒品金字塔,也必须从金字塔的底部开始,那就是街头的瘾君子,而不是不切实际地把精力放在所谓的“大毒枭”身上,这些人都是可以随时替换的。在毒品方程式中,必须靠毒品为生的街头瘾君子才是那个不可替换的因数。等到不再有瘾君子购买毒品时,也就不会再有毒品交易。只要对毒品的需求还存在,就要有人提供服务。
瘾君子可以治愈或隔离——也就是说,提供一定剂量的吗啡,并像对伤寒病毒携带者一样对他们进行最轻程度的监督。做到了这点,世界上的毒品金字塔便会自行坍塌。据我所知,只有英国采用这种办法对付毒品问题。英国约有五百名被隔离的瘾君子。再过二十年,随着这些被隔离的瘾君子的消亡,随着非毒品止痛药的发明,毒品这种病毒就会像天花一样,成为翻过去的一页——成为一种罕见病例了。
已经存在一种疫苗可以削弱毒品这种病毒,使其成为一段被控制的历史。这种疫苗就是阿朴吗啡疗法,发明者是一位英国医生。他的名字我暂不能透露,我要等他准许我使用后,才能摘引他那本关于他三十年来使用阿朴吗啡治疗毒瘾者和酒鬼的著作。复合阿朴吗啡是由达到沸点的吗啡再加盐酸形成的。它被发现了许多年后才用于治疗毒瘾。阿朴吗啡没有致幻或镇痛功效,多年来只被用做催吐药,在中毒的病例中引起呕吐。它直接作用于后脑的呕吐中枢。
我是在毒瘾生涯快要结束时发现这种疫苗的。当时我住在丹吉尔本邦的一间屋子里。我一年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只是每小时撩开衣服把针头扎进毒瘾晚期那种纤维状的、灰木头般的皮肉里。我从不清理和打扫房间。空的安瓿盒和垃圾一直堆到天花板上。由于欠费,水电早就停了。我整天什么事也不做,可以一连八个小时盯着自己的鞋尖。只有当毒品的沙漏流光时,我才会醒过来有所行动。如果朋友来访——他们很少来,还有谁可看,有什么可看呢——我只是坐在那里,不关心他走进了我的视线——我的视线只是一道越来越模糊、暗淡的灰色屏幕——也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又走了出去。如果他当场死去,我也会坐在那里盯着我的鞋尖,等着去搜他的口袋。您呢?因为我的毒品永远不够——谁都不会够。一天三十格令的吗啡仍然不够。在药店门前长久地等待。拖延是毒品行业的规则,毒贩永远不会准时。这不是偶然的,毒品界从来没有偶然。瘾君子一次又一次得到教训,知道若是得不到他的那份毒品会出现什么状况。快把钱凑足,不然就等着瞧。突然,我的毒瘾开始迅速增长。一天四十格令,六十格令,仍然不够。我支付不起了。
我手里捏着最后一张支票站在那里,心里很清楚这是我的最后一张支票。我搭了下一趟航班飞往伦敦。
医生向我解释说,阿朴吗啡作用于后脑,调整新陈代谢,使血液循环趋于正常,这样四五天后,毒瘾的酶系统就被摧毁了。一旦后脑状况得到调整,阿朴吗啡就可以停用,只在万一病情复发时再次使用。(谁也不会为了寻求刺激而服用阿朴吗啡。迄今尚未发现一例阿朴吗啡成瘾的病例报告。)我同意接受治疗,住进了一家私人疗养院。在最初二十四小时,我像剧烈的戒毒过程中的许多瘾君子一样,完全处于精神错乱和偏执状态。二十四小时的阿朴吗啡集中治疗使这种精神迷乱逐渐消除。医生给我看了图表。我接受的是最小剂量的吗啡,这不足以解释我为什么没有出现更加严重的戒毒症状,如腿部和腹部痉挛,发烧,以及我自己的特殊症状——“冻疮”,像一片巨大的蜂房覆盖身体,需要用薄荷醇揉搓。每个瘾君子都有自己独特的、完全无法控制的症状。戒毒方程式中缺少一个系数——这个系数只能是阿朴吗啡。
我看到阿朴吗啡疗法确实有效。八天后我离开疗养院时,饮食和睡眠都正常了。我整整两年没沾毒品——这个纪录保持了十二年。后来因疾病和疼痛又复吸了几个月。再一次的阿朴吗啡治疗使我在此次写作中一直远离毒品。
阿朴吗啡疗法与其他疗法有很大不同。那些疗法我全试过。短期递减,缓慢递减,可的松,抗组胺药,镇静剂,睡眠疗法,美芬新,利血平。只要一有复吸机会,所有这些疗法就都不管用了。
我可以肯定地说,在接受阿朴吗啡疗法之前,从代谢的角度来说,我从来没有真正戒毒。列克星敦麻醉剂医院的复吸统计数据极高,使许多医生认为毒瘾是无法治愈的。据我所知,列克星敦使用的是多乐芬戒毒法,从未尝试过阿朴吗啡。说实在的,阿朴吗啡这种治疗方式是被广泛忽视了。人们没有对各种不同的阿朴吗啡处方和合成剂进行研究。我认为,比阿朴吗啡有效五十倍的物质无疑会被开发出来,呕吐的副反应会得到消除。
阿朴吗啡是一种代谢和生理的调节剂,一旦完成使命,可以立刻停用。世界上泛滥着各种镇静剂和兴奋剂,但这种独一无二的调节剂却未能引起注意。没有一家大型制药公司对它进行研究开发。依我看,研究各种不同的阿朴吗啡及其合成剂,会开拓医药界的一片崭新领域,其意义远不止于解决毒瘾问题。
天花疫苗曾遭到一伙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反疫苗分子的反对。当毒品这种病毒被消灭时,那些有利害关系的人和精神失常的人肯定会大声提出抗议。毒品是一宗巨大的买卖,总是有不正常的人和投机者存在。绝对不能让他们插手接种治疗和隔离检疫的基础工作。毒品病毒是当今世界公共健康的第一大问题。
《裸体午餐》描述的就是这一健康问题,因此它肯定是野蛮、下流、惹人厌恶的。毒瘾这种疾病经常充满一些令人作呕的细节,不适合体虚敏感的人。
本书有些段落被称做色情文字,它们是模仿乔纳森·斯威夫特的《一个小小的建议》而表达对死刑的抗议。这些章节旨在揭示死刑是一种多么下流、残忍、令人反感的过时做法。这种午餐同样也是裸露的。如果文明国家想要回到圣林里的德鲁伊特绞刑仪式,或者想和阿兹特克人一起茹毛饮血,用活人的血供奉神灵,那就让他们看清自己到底在吃什么、喝什么吧。让他们看清在那把长长的报纸勺子的尖上到底是什么。
我差不多已经完成了《裸体午餐》的一个续集,关于毒品这一病毒的需求代数的数学延伸集。因为毒瘾有许多形式,而我认为它们都遵循基本法则。用海森堡的话说:“这也许不是所有宇宙中最好的,但可以证明它是最简单的之一。”但愿人们能够明白。
威廉·S.巴勒斯
1960年
序 多说几句……行吗?
个人来讲(如果有人不这么讲,我们倒要研究一下他的原生质父或母细胞)……我不想再听关于毒品和毒品骗局的陈腐言论……此类话已经说了上百万遍,何况说什么都毫无意义,因为毒品世界一无所有。
这死亡之路的唯一出路是“戒毒”,当毒品线路因欠费而被切断,吸毒的皮肤便会死于毒品匮乏和时间过量。而旧皮肤已经在毒品的表面下简化,忘记了皮肤的功能……猝然间完全暴露,戒毒者别无选择,只能看到、闻到和听到……小心汽车……
显然,毒品是用鼻子推鸦片丸的环球行径,纯属屎壳郎——垃圾废物,应当归入污物粉碎机。这样的报告理应丢弃。看厌了它们。
吸毒者总是抱怨所谓的“寒冷”,竖起黑色衣领,包紧干枯的脖子……纯粹是毒品骗局。吸毒者不想要温暖,他想要凉快——再凉快——寒冷,但他希望这“寒冷”跟他的毒品一样——不在外面而在里面,使他能坐在那里,脊柱像冰冻的液压千斤顶……他的代谢接近绝对零度。晚期毒瘾者经常两个月都不要大便,静坐性肠粘连——行吗?——需用钻核器或类似的外科仪器进行干预……这就是老冰屋里的生活,干吗要走动,浪费时间?
里面还有一个位子,先生。
有的个体用热力学戒毒,他们发明了热力学……行吗?
我们中的有些人用其他方式戒毒,那是公开的,我喜欢看到我吃的东西,反之亦然,视情况而定。威廉的裸体午餐所……过来瞧瞧……老少咸宜,人兽兼顾。没有什么比得上一点蛇油润滑车轮,还有起轨器展示。您选择哪一边?冰冻液压机?还是跟诚实的威廉一起参观?
这就是我在上文讲的世界健康问题。我们的前景,我的朋友们。我是否听到有人嘀咕说是一把私人剃刀和某个劣等的矮骗子捏造出了这个威廉?行吗?剃刀的主人叫奥卡姆,他不是个收集伤疤的人。路德维希
·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一个命题若非必要,便没有意义,接近于零意义。”
“还有什么比毒品更多余呢——如果您不需要它的话?”
答案:“吸毒者,如果您自己不依赖毒品。”
告诉你们,年轻人,我听过一些乏味的谈话,但没有任何职业团体接近那热力学的减毒。海洛因吸毒者几乎一言不发,这我能忍受。但“吸”鸦片者比较活跃,因为他还有帐篷和灯……也许七个——九个——十个像冬眠的爬虫般躺在那儿,使体温保持在能够说话的水平:其他那些吸毒的人多么低级,而我们——我们有这帐篷有这盏灯有这帐篷有这盏灯有这帐篷,里面多好多暖和多好多暖和多好,里面多好,外面多冷……多冷啊外面,那些吃渣滓的和扎针的家伙熬不过两年,六个月都熬不过,鬼混,没品味……而我们坐在这儿,从不增加剂量……从不——从不增加剂量,从不,只是今晚情况特殊,那些吃渣滓的和扎针的家伙在外头挨冻……我们从来不吃,从来从来从来不吃……对不起,我去访一访生命之源。他们兜里都有口服剂,鸦片丸跟传家宝和别的垃圾一起藏在手指套里,塞在肛门中。
里面还有一个位子,先生。
即使录音转到第十亿光年,磁带也永远不会使我们非吸毒者采取激进措施,把人们与吸毒者分开。只有一个方法可让您免于这可怕的危险,那就是过来与卡律布狄斯同居……好待遇,孩子……糖和香烟。
我在那帐篷里待了十五年,出出进进,进进出出,终于彻底出来了。所以听老威廉·巴勒斯伯伯一句吧,是他按液压千斤顶原理发明了巴勒斯加法机,无论您怎样摇手柄,对于给定坐标,结局总是相同。尽早接受我的训练……行吗?
全世界服用止痛剂的孩子们联合起来,我们失去的只是贩毒者,而他们是多余的。
看清楚,看清楚吸毒的路,不要贸然踏上去,结交乌合之众……
致聪明人。
威廉?S. 巴勒斯
1960年

开始向西行

我可以感觉到“热浪”渐渐围拢过来,感觉到他们已经开始出动,派出他们那些蠢头蠢脑的暗探,端详着我在华盛顿广场车站丢弃的小匙和滴管,得意地浅吟低唱,跃过一道旋转栅门,奔下两道铁楼梯,赶上一辆开往城外的一线地铁……年轻,英俊,剃着板寸,常春藤名牌大学,显示自己是老派“果子”,打开地铁门让我进去。显然我这样的人正对他的口味。你知道这类家伙总是跟吧台伙计和出租车司机混得很熟,说起麻醉药和海洛因来都很上路子,跟耐迪克商店的店员称兄道弟。一个地道的傻瓜。这个穿白色双排扣男式雨衣的缉毒警察正好出现在站台上(想象一下吧,穿白色雨衣来追人——我猜他是想假装成一个“果子”)。我想,他用左手抓住我的外套,右手放在他的私处时,准会说:“我想你掉东西了,伙计。”
可是地铁开动了。
“再见,雷子!”我喊,表示他的演技只能得B。我直视那“果子”的眼睛,记住他的白牙齿,在佛罗里达晒黑的皮肤,两百美元的鲨鱼皮西服,领尖钉有纽扣的布鲁克兄弟衬衫,和手里拿着当道具的《新闻报》。“我只读小艾布纳。”
一个正经人也想赶时髦……谈起“豆荚”来头头是道,还偶尔抽上两口,随身带着一些,随时给好莱坞的放荡鬼们递过去。
“谢谢,小伙子,”我说,“看得出来,你是我们一伙的。 ”
他的脸像弹球机一样亮起来,泛出蠢兮兮的粉红色。
“他把我给卖了。”我郁闷地说。(注:“卖”是窃贼们的黑话,意思是告密。)我靠近一些,把我跟毒品打交道的脏手放在他鲨鱼皮西服的袖子上。“我们还是共用一根脏针头的割头换颈的弟兄呢。私下里跟你说吧,真该给他一颗好效药吃吃。
”(注:好效药是一种有毒的毒品胶囊,卖给瘾君子,为的是把他们干掉。经常是卖给那些告密者。一般来说,好效药是马钱子碱,它的味道和样子都很像毒品。)
“见过好效药发作吗,小伙子?我在费城看见瘸子挨到一剂。我们在他房间里装了一面仓库用的单面镜子,派一个小东西看着。他都没来得及把针头从胳膊上拔出来。如果针打得合适,一般都来不及拔针头。他们发现他时就那副样子,滴管从发紫的胳膊上耷拉下来,上面满是血迹。毒性发作时他眼睛里的神情——小伙子,真是有趣啊……
“回想一下我跟义务警员一起旅行的时候,他可是这一行里的大哥大。在芝……我们在林肯公园对付男同性恋。一天夜里,义务警员来干活,穿一件黑马甲,上面有一大块锡片,肩膀上挂着一个套索。
“我就说:‘你带的是什么呀?你已经戴假发啦?’

“他只是看着我,说:‘你手里拿点东西,陌生人。’就递过来一把生锈的破六响枪,我就在林肯公园巡视开了,子弹在我周围穿来穿去。他摆平了三个男同性恋,后来警察打中了他。我是说,义务警员的名字可不是白来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变态认出同类有多少种说法?比如‘提升’,让人知道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抓住她!’
“‘抓住那个卖止痛剂的家伙!’
“‘热心的比弗向他求婚太快了。’
“鞋店男孩(他在鞋店里搜查拜物狂,所以得到这个外号)说:‘把它给一个有润滑油的蠢蛋,他准会回来求你再给他一些。’男孩看到蠢蛋,便会呼吸加重。他的脸就会涨红,嘴唇发紫,像一个爱斯基摩人热得受不了。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向那个蠢蛋献殷勤,揣摩他的感觉,用表皮腐烂的手指触摸他。
“鲁比的模样像个真诚的小男孩,蓝色霓虹灯把他全身照亮。简直是从《星期六晚间邮报》封面上那串蠢蛋中间走下来的,靠毒品保养自己。他的那些傻瓜从来不告密,骗子们甚至还为鲁比带着一个针头。一天,小男孩布鲁开始毒瘾发作,那流出来的东西,准会让救护车上的护理员看了要吐。最后鲁比疯了,在空荡荡的自助餐馆和地铁车站跑来跑去,大喊:
‘回来,伙计!!回来!!’跟着他的伙伴直接进了东河,在那些避孕套、橘子皮、报纸碎片中间,沉入黑色暗流,河水中凝固着大麻烟和敲平了以免色情发射专家染指的手枪。”
那“果子”想:“多有性格!!等我回头跟克拉克餐馆里的兄弟们吹吹这一段。”他是个性格收藏家,乔·古尔德的海鸥表演,也会使他停住脚步。所以我把他当成一个傻帽儿,跟他约了个时间,准备卖给他一些他所说的“豆荚”。我想:“用点樟脑香糊弄一下这个傻瓜。”(注:樟脑香燃烧时的气味像大麻,经常卖给粗心大意或没有经验的人。)
“唉,”我拍着我的胳膊说,“这是份内的事啊。就像一位法官对另一位法官说的:‘要公正,如果做不到公正,就要专制。’”
我闯进自助餐馆,看见比尔
·盖因斯裹着一件别人的大衣,看上去像一九一〇年的一位半身不遂的银行家,年迈的准男爵,衣衫褴褛,模样猥琐,正用脏得发亮的手指抓着重糖重油的蛋糕。
我有几个城外的顾客由比尔负责打理,准男爵认识几个抽鸦片时代的遗老,幽灵般的看门人,像灰烬一样苍白,鬼魅的门房飘过尘封的门厅,缓慢苍老的手,在宿醉未消的黎明,咳嗽,吐痰,隐退的销赃倒爷,住在戏剧旅馆里,还有从皮奥里亚来的贵夫人,鸦片玫瑰,和脸上从不变色的清心寡欲的中国侍者。准男爵迈着老迈昏沉的醉步,耐心、谨慎地把他们一个个慢慢找出来,朝他们没有血色的手里扔进几个小时的温暖。
我为了消遣,跟他打过一次交道。你知道,老人贪吃起来,是什么脸面都可以丢掉的,你在旁边看着简直要吐。老瘾君子对于毒品也是同样的德行。他们一看见毒品,就语无伦次,失声尖叫。烧鸦片时,似乎把身体上体面的外衣都烧化了,口水从下巴上挂下来,肚子里咕噜咕噜,所有的肠子都在蠕动,你觉得随时都会有一大摊口水滴下来,把毒片埋在中间。看着真是恶心。“唉,我那些小伙子有朝一日也会这样,”我感慨地想道,“生活真是古怪。”所以我从谢立丹广场车站回到市中心,生怕那个雷子还潜伏在扫帚间里。
我说过,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多久。我知道他们都在那里讨论商量,要发挥那些该死的警察的神奇作用,在利文沃斯放出一些我的假人。“在那个上面扎针是没有用的,迈克。”
我听说他们就靠假人抓住了查平。那个被阉过的老雷子就坐在房子的地下室里,一年到头、一天到晚挂着一个假的查平。当查平在康涅狄格州被绞死时,他们发现这个老惯偷的脖子也断了。
“他从楼上摔下来了。”他们说。你知道警察的那套鬼话。
毒品被魔法和禁戒、诅咒和护身符所包围。我可以通过雷达设备找到我在墨西哥城的毒贩子。“不是这条街,下一条,往右……现在往左。现在再往右。”找到他了,一张没牙的老太婆似的脸,两只眼睛都瞎了。
我知道这个毒贩子一边走路一边哼着小曲儿,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听得见。他太暗淡灰白,毫无特色,像幽灵一样,他们看不见他,还以为是自己脑子里在哼小曲儿呢。于是,顾客就在《微笑》、《我有恋爱的心情》、《他们说我们年纪太轻难走正路》或当天的另一支歌曲声中走进来。有时,你可以看到大约五十个贼眉鼠眼的吸毒者毒瘾发作,刺耳地尖叫,跟在一个吹口琴的男孩子后面跑,老板就坐在一张藤椅上,扔面包给天鹅吃,一个肥胖的娘娘腔在西五十大街上遛他的阿富汗猎狗,一个老醉鬼靠着路灯柱子撒尿,一个激进的犹太学生在华盛顿广场散发传单,还有一个树木修补专家,一个灭杀害虫的人,一个在耐迪克商店跟店员称兄道弟的假冒的“果子”。世界毒品交易的网络,由腐臭的精液组成的索带来进行调整,龟缩在带家具的房间里,在清晨的宿醉中瑟瑟发抖。(老家伙吸着中国佬洗衣房后面冒出的黑烟,忧郁宝贝死于吸毒时间过长或一口气喘不上来。)在也门、巴黎、新奥尔良、墨西哥城和伊斯坦布尔——在气锤和蒸汽铲下发抖,尖着嗓子互相醉骂——但我们谁也不会听见,老板从一辆驶过的蒸汽压路机里探出身子,我换到一桶柏油。(注:伊斯坦布尔被推倒后重建,是特别破烂的毒品交易场所。伊斯坦布尔的海洛因贩子比纽约城的还多。)活着的,死了的,恶心呕吐的,处于迷醉状态的,上瘾的,戒毒的,重新上瘾的,都直奔毒品而来。毒贩子在墨西哥联邦区的多洛雷斯街上吃炒杂碎,在自助餐馆吃重油重糖蛋糕,遭遇埋伏,被老乡追踪到交易点。(注:新奥尔良的黑话,老乡是指缉毒警察。)
中国老头往一只生锈的锡罐里滴了一些河水,把煤渣般又黑又硬的烟泡洗掉。(注:烟泡是鸦片抽过后的灰烬。)
反正,雷子已经拿到了我的小匙和滴管,我知道他们被那只唤作盘子威利的瞎家雀儿领着,很快就要找到我的交易地盘上来了。威利有一张盘子般的圆嘴巴,周围一圈敏感坚硬的黑毛。他的眼球被子弹打瞎,由于吸海洛因,鼻子和上颚都毁坏了,全身伤痕累累,质地像木头一样又干又硬。他的那张嘴巴,现在只能吃屎了,他摸索着无声的毒品交易,有时嘴里滴答下一条长长的口水。他在全城追随我的足迹,找到我刚刚搬出的房间,雷子还闯进一对来自苏福尔斯城的新婚夫妇的屋子。
“好了,李!!快从那安全带后面出来!我们认识你。”说着,立马就把那男人的阴茎揪掉了。
现在威利干劲十足,总听见他在外面的黑暗中(他只在夜里活动)呜咽,总感觉到他瞎着眼、张着嘴巴四处搜寻时那种可怕的紧迫感。他们闯进来搜查时,威利完全失态,嘴把门咬穿了一个洞。如果不是警察开始搜查存货,控制住了他的情绪,他准会把他找到的所有毒品一股脑儿都吸进去。
我知道,别人也都知道,他们用盘子来对付我。如果我那些小顾客表明态度:“他强迫我做那些可怕的性行为来换毒品。我就永远不能在街上混了。
于是,我们囤积了一些海洛因,买了一辆二手老爷车,朝西出发。

黑肉
“我们是朋友,对吗?”
擦鞋男孩堆起一脸巴结的笑容,抬头望着水手那双死一般冰冷的眼睛,这双眼睛没有一丝温暖、一丝热情、一丝仇恨,没有男孩曾亲自体验或在别人身上看见过的任何感情,它们寒冷、尖锐,缺乏人情,并透着掠夺性。
水手探身向前,把一根手指放在男孩胳膊肘的内侧。他用瘾君子那种垂死的声音低语。“孩子,这样的血管,我曾经也有过的!”
他发出黑昆虫般的笑声,这笑声就像蝙蝠的尖叫一样,具有某种模糊的确定方向的作用。水手笑了三声。他停住笑,一动不动地悬在那里,倾听他内心深处的声音。他染上了定时无声发作的毒瘾。他的脸像黄色的蜡一样,铺展在高高的颧骨上。他等了半支烟的工夫。水手知道如何等待。但他眼睛里却燃烧着可怕的饥饿的光芒。他克制住脸上急不可耐的表情,慢慢把脸转过去察看刚刚进来的那个男人。“肥佬”坐在那里,用空洞的、潜望镜般的眼睛扫视咖啡馆。当他的目光掠过水手时,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只有毒瘾者暴露在外的脆弱神经才会注意到这个动作。
水手递给男孩一枚硬币。他飘飘悠悠地踱到肥佬的桌旁,坐了下来。他们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咖啡馆建在一道高高的白色砖石峡谷底部的石头斜坡一侧。城市的面孔像鱼一样默默地扑面游来,带着邪恶的毒瘾和昆虫般的欲望。灯光照亮的咖啡馆是一个潜水钟,缆绳断了,滞留在漆黑的海底。
水手在彩格呢西服的翻领上擦着他的指甲。他从黄得发亮的牙缝里吹出一支小曲儿。
他一动弹,衣服里就散发出一股发霉的恶臭,是被遗弃的衣物间的腐臭味儿。他眼里闪着磷光,无比专注地端详着他的指甲。
“这儿有好东西,肥佬。我可以给你二十,当然需要预付。”
“冒险?”
“我口袋里可没有放着二十包货。告诉你吧,这是胶冻肉汤。哎哟一声,一推就进去了。”水手看了看他的指甲,像在研究一张图表,“你知道,我一向是送货的。”
“那就三十吧。预付十管。明天这个时候。”
“我现在就需要一管,肥佬。”
“走几步吧,你会弄到的。”
水手飘飘悠悠地走进广场。街上一个男孩把一张报纸猛递到水手面前,挡住他放在水手钢笔上的那只手。水手继续往前走。他掏出钢笔,用粗厚有力的粉红色手指,像剥坚果一样把钢笔撅断,从里面抽出一根铅管。他用一把小弯刀切掉铅管的一头。一股黑烟喷了出来,像翻滚的绒毛一样悬在空中。水手的脸消散了,他的嘴巴悠悠地波动,伸出去撮成一根长管,把黑色的绒毛吸了进去,像超声波一样蠕动着、震颤着,随着一阵粉红色的、无声的爆炸而消失。他的脸重又变得清晰,鲜明逼人,这种燃烧的黄色毒品,烧焦了一百万尖叫着的瘾君子的灰色腰腿。
“这管一个月的用。”他对着一面无形的镜子这么说道。
城市的所有街道,都顺着越来越深的峡谷,伸向下面一大片黑洞洞的腰子形的广场。街道和广场的围墙上开着许多小房间和咖啡馆,有些进深只有几英尺,另一些在一片网络状的房屋和过道间向远处延伸。
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纵横交错的桥梁、天桥、索道。患紧张症的年轻人穿着麻布衣服和破衣烂衫,打扮成女人的模样,脸上粗糙地抹着厚厚的五颜六色的彩妆,掩盖着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伤口像阿拉伯花饰一样千疮百孔、红肿流脓,深达珍珠色的骨头。他们沉默不语地黏在路人身上推推搡搡。
黑肉街的毒品贩子,巨型的黑色水生百脚蜈蚣的肉——有时候长达六英尺——在一条满是黑色岩石和彩虹色泻湖的小径上发现,在广场上经过伪装的衣袋里展出瘫痪的甲壳纲动物,只有“食肉者”才能看得见。
那些追随过时的、不可思议的行当,用伊特鲁里亚语叽里咕噜的人,迷恋毒品半成品的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黑色投机商人,玩弄通灵感应者,精神的接骨医生,调查没精打采、患有偏执狂棋手的违规行为的人,递送用青春期神经质速记法记录的支离破碎的证书的人——证书上说明的是无法言说的精神残缺,尚未建立的极权国家的警官,精致梦幻和怀旧情绪的中间人,在高度敏感的毒瘾细胞上测试、换取意志的原料、饮用密封在半透明的琥珀色梦幻中的烈性饮料的人。
约会咖啡馆占据了广场的一侧,一大片错综复杂的厨房、餐馆、客房、摇摇欲坠的阳台、地下室敞向地下的浴池。
铺着白色缎子的凳子上,坐着裸体的逍遥派,他们用雪白的吸管吸着半透明的、带颜色的糖浆。逍遥派没有肝脏,完全靠吃糖保证身体所需的营养。瘦削的、青紫色的嘴唇,覆盖在鸟嘴般锋利的黑色骨头上,在争夺客户的战斗中,他们经常用利喙把对方扯成碎片。这些动物从勃起的阴茎里分泌出一种让人上瘾的液体,可以减缓新陈代谢,延长生命。(实际上,所有长寿剂之所以让人上瘾,是与它们延长生命的有效性成正比的。)迷恋逍遥派液体的瘾君子被称为“爬虫”。大批的爬虫涌到椅子上,他们骨节灵活,肉呈暗粉红色,一片扇形的绿色软骨,上面覆盖着中空的竖毛,爬虫就靠这些竖毛吸取从耳朵后面分泌出来的液体。这些扇形软骨,被无形的潮流触碰,不时地运动,同时起着某种形式的交流作用,而这种交流只有爬虫们自己才知道。
在两年一次的大恐慌中,生猛的、震耳欲聋的“梦幻警察”浩浩荡荡地涌进城市,逍遥派在深深的墙缝里寻求避难,躲在小土屋里,一连好几个星期生命处于停滞状态。在灰色恐怖的日子里,爬虫们飞奔得越来越快,以超声波的速度,尖叫着你追我赶,他们灵活的头骨带着昆虫般的痛苦,扇起一股股黑风。
“梦幻警察”碎裂成无数个外质腐烂的小滴,被一个老毒鬼一扫而光,那个老毒鬼在病态的早晨咳嗽、吐痰。逍遥派端着装液体的雪白罐子进来了,爬虫这才缓和下来。
空气再一次寂静,像甘油一般纯净。
水手看见了他的爬虫。他飘飘悠悠地走过去,要了一杯绿色糖浆。爬虫有一张棕色软骨构成的小小的圆嘴巴,一双毫无表情的绿眼睛,完全被一层薄薄的眼睑膜覆盖。水手等了一小时,那家伙才露面。“给肥佬带货了吗?”他问,他的话语震动了爬虫扇形软骨上的毛。爬虫花了两个小时,才举起三根布满黑色绒毛的粉红色透明手指。
几个食肉者躺在呕吐的秽物中,虚弱得无法动弹。(黑肉像一块腐败的奶酪,既令人馋涎欲滴,又让人恶心呕吐,因此那些食肉者吃完就吐,吐完再吃,最后筋疲力竭地瘫倒在地。)
一个涂脂抹粉的青年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抓住一个最大的黑色爪子,顿时,那股甜得腻人的难闻气味就弥漫在咖啡馆里。


地区间的大学校园
驴子、骆驼、番荔枝、黄包车、一车车的货物,男孩吃力地推着车,眼睛像吊死鬼的舌头一样凸出——红通通地跳动,带着动物的仇恨。一群群绵羊、山羊和长角的牛在学生与讲台之间走过。学生坐在生锈的公园长椅上、石灰石上、厕所坑位上、板条箱上、油桶上、树桩上、蒙灰的皮马扎上、发霉的体操垫上。他们穿着牛仔裤——穆斯林斗篷……紧身裤和紧身衣——用玻璃罐喝玉米威士忌酒,用铁皮罐喝咖啡,用包装纸和彩票卷成的香烟吸“盖奇”(大麻)……用别针和滴管注射毒品,读着赛马快报、连环画册、玛雅圣书……
教授蹬着自行车来了,带着一串大头鱼。他捂着腰登上讲台(一头低吼的母牛被起重机吊着在他脑袋上摇晃)。
教授:“昨晚被苏丹的军队强奸了。为常驻女王效劳时闪了腰……没法把那老娘们赶出去。需要一个有执照的脑电路专家用突触断开她的突触,还需要一个外科医官把她的肚肠拿到人行道上。当老玛连人带行李挤到一个小伙子家里时,那小伙子得扮演阎罗才能赶走那个金星房客……”
他看看大头鱼,哼二十年代的曲子。“怀旧情绪上来了,孩子们,好歹都要发出来……孩子们走在狂欢节的游乐场上,吃着粉红的棉花糖……看西洋景时互相戳屁股……在大观览车里手淫,对着月亮扔精子,那月亮是红色的,笼着烟雾,从河对面工厂上升起。一个黑鬼吊在老法院前面的棉白杨树上……呜咽的女人用带齿的阴道接他的精液……
“(丈夫用颜色像褪色的灰法兰绒衬衫的细眼睛看着丑陋的小孩……‘医生,我怀疑是个黑小子。’
“医生耸耸肩:‘军队的老游戏,伙计,壳子底下的豌豆……一会儿看见,一会看不见……’)
“帕克医生在药店的后屋注射海洛因,一次注射三格令——‘大补,’他咕哝说,‘永远是春天。’
“‘巴掌’本森·汤恩在学校厕所占了一个牛坑(牛坑是斗牛术语……公牛在场子里找一个它喜欢的地方待着,斗牛士必须进去按公牛的条件迎战它,或者把它引出来——非此即彼)。治安官
A.Q.‘平平’拉森说:‘我们得想办法把他引出那个牛坑。’……老玛
·洛蒂跟女儿尸体在家里睡了十年,也被治好了,在东得克萨斯的黎明哆嗦着醒来……秃鹰在沼泽的黑水和柏树桩上空盘旋……
“现在,先生们——我相信在座没有女扮男装者——呵呵——诸位依据国会法案都是先生,只需要确定你们的男身,这庄严的礼堂里不能容许有过渡性别。先生们,亮出短兵器。大家都听到指令,要把武器上好油,预备任何侧翼或后卫进攻。”
学生:“说得好!说得好!”他们倦怠地解开裤子,其中一位晃动着勃起的硕大阴茎。
教授:“现在,先生们,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玛·洛蒂……她在温柔的粉红色黎明哆嗦着醒来,那粉红色像小姑娘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像棉花糖,像海螺,像红光中跳动的阴茎……玛·洛蒂……咳……但愿这段长篇大论不被打断,她会衰老而死,与她女儿一样化成甲醛。
“诗人柯勒律治的《古舟子咏》……我想提请大家注意老水手本人的象征意义。”
学生:“他说本人。”
“请注意他那引不起兴趣的本人。”
“那么做可不好,老师。”
一百个不良少年……弹簧刀像牙齿一样咔哒响着向他逼近。
教授:“哦,妈呀!”他拼命把自己伪装成老太婆,穿黑色高帮鞋,拿雨伞……“要不是腰痛弯不下去,我会献上我的甜屁股,像狒狒那样……当一个弱狒狒被强悍的狒狒袭击时,弱狒狒会(一)展示腚部——好笑,我相信是这个词,呵呵——被动接受交合;或(二)如果是另一种狒狒,比较外向的,就会去袭击更弱的狒狒,假设能找到的话。”
破落的女独白艺人穿着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衣裳,仿佛一直穿着它睡到今天,抑扬顿挫地穿过霓虹灯闪烁的芝加哥街头……亲爱的死日子的重量挂在空中,像被禁锢在地上的幽灵。
女独白艺人(罐装燃料男高音):“找到最弱的狒狒。”
边疆酒馆:同性恋狒狒穿着小女孩的蓝裙子,用无奈的口气和着《爱丽丝蓝袍》的曲调唱道:“我就是那最弱的狒狒。”
一列货车把教授与少年们隔开……火车过去之后,他们都有了啤酒肚和重要的工作……
学生:“我们要洛蒂!”
教授:“那在另一个国家,先生们……我刚才正要说,却被我的多重性格之一粗鲁地打断……烦人的小野兽们……想那老水手没有箭毒、套索、肌震颤药、拘束衣,却能抓住活的听众……他有什么——咳——绝招?呵呵呵呵……他不像现世所谓的艺术家那样,随便拦住什么人,令人厌倦,吃力不讨好……他拦的都是不能不听的人,因为那水手(不管多老)和那——呃——和那婚礼客人之间已经有了联系……
“老水手实际上说了什么并不重要……他可能东拉西扯,不着边际,甚至粗鲁或是老糊涂。但婚礼客人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在精神分析时可能发生的那样。请允许我稍稍跑一点题……我认识一位精神分析专家,从头到尾全是他在说话——病人耐心或不耐心地听着……他回忆过去……说黄色笑话(老笑话),彻底对比出他的愚蠢,县书记员做梦都想不到。他正在具体证明在言语层面收不到什么效果……之所以采用这种方法,是因为他观察到听者(分析专家)未能看到病人的思想……而病人(说话者)却看到了他的思想……即病人能感应到分析专家的梦幻与图谋,而分析专家仅限于通过前脑接触病人……许多代理商采用这种方法——他们是出了名的啰嗦烦人,不善聆听……
“先生们,我要抛一颗珍珠:说话比聆听更能让你了解一个人。”
猪猡冲过去,教授把一桶桶珍珠倒进猪食槽……
“我不配吃他的脚。”最肥的一头公猪说。
“反正都是土。”


需求的代数
“肥佬”终端来自市压力水槽,敞开的生命龙头喷出百万个形态,立即被吞食,吞食者被黑色时间警察删除……
没有几个到达广场,水槽在那里抽干了一条有潮河,河中生物形态具有自卫机制,能够抵御有毒黏液,黑色的腐生真菌,以及那灼烧肺部并使肠胃纠成一团的绿色恶臭。
由于“肥佬”神经裸露,感觉得到百万个冷激灵般的死亡抽搐……“肥佬”学了需求的代数,生存下来……
一个星期五,“肥佬”以虹吸方式进入广场,灰色半透明的猴胎,紫灰色柔软的小手上带有吸盘,圆形鳗鱼嘴的冷灰软骨里竖着空心的黑齿,摸索海洛因的疤痕图案……
一个富人走过,盯着这怪物,“肥佬”吓得打滚,把流出的屎尿吃了。富人被“肥佬”对他威严目光的敬畏所打动,从星期五拐杖中磕出一枚硬币(星期五是穆斯林的礼拜日,富人要布施)。
于是“肥佬”学会了上“黑肉”,长了一副肥胖的水族缸身材……
他那空洞的潜望镜眼睛扫视世界表面……在他身后,灰色半透明的猴子像鱼叉般闪闪扎向海洛因印痕,吊在那里吮吸,全部吸回“肥佬”体内,他的本体不断增长,使全世界的广场、餐厅和等候室充满灰色的海洛因软泥。
党总部的公告由青春期痴呆、拉塔病人和猿猴用猥亵的字谜游戏拼出,索卢比人以放屁为信号,黑人开闭嘴唇闪现金牙发报,阿拉伯暴乱者把圆滑的大宦官扔进汽油燃烧的垃圾堆——他们是最好的烟雾弹,黑沉沉地挂在空中。交杂的旋律,驼背乞丐忧伤的口琴,钦博拉索明信片上袭来的寒风,斋月的笛声,风中巷子里的钢琴声,断续的警察呼叫,广告传单与街头斗殴同步拼出SOS。
两名间谍通过选择性交方式接上了头,扰乱外国扩音器,用性交传递原子弹机密,那复杂的密码全世界只有两位物理学家佯装能破译,而这二位互不买账。后来接受密码的间谍被处以绞刑,罪名是非法拥有一种神经系统,以性高潮痉挛方式回放的情报,用安在生殖器上的电极传送出来。
老心脏病患者的呼吸节奏,肚皮舞女郎的摇摆,油污水面上汽艇的突突声。
侍者让穿灰色法兰绒西服的大佬的马提尼酒掉了一滴,大佬潜逃去赶六点十二分的车,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吸毒者从杂碎店厕所窗户爬出去,高架列车隆隆驶过。
那个在沃尔多夫被牛仔了的跛子,生出一窝耗子。
(牛仔:纽约黑话,指把那狗日的就地正法。耗子是耗子是耗子,是告密者。)愚蠢的处女留意那英国上校,他挥舞长枪骑马驶过,枪尖上扎着一只尖叫的野猪。
优雅的老同性恋光顾附近酒吧,去接收死老妈的简讯,活在神经突触中,能唤起那令人兴奋的殴打同性恋者。
男孩们在学校厕所手淫,知道彼此是
X星系来的间谍,转移到廉价夜总会,寒酸而自负地坐在那儿喝酒醋,吃柠檬,捉弄那男高音萨克斯手,那是个戴蓝眼镜的新潮阿拉伯人,被疑为“敌方发送者”。
国际吸毒者网络,靠一根臭精液维系……在配有家具的房间中绑扎……在生病的早晨哆嗦……(老皮特的人在中国佬洗衣店的里屋吸黑烟。忧郁宝贝死于时间过量,或戒毒呼吸停止——在阿拉伯——巴黎——墨西哥城——纽约——新奥尔良——)生者和死者……病态或毒品作用下……吸毒,戒毒,戒了又吸上的……向着海洛因的电波前来,药商正在多洛雷斯街吃杂碎……在比克福德自助餐馆蘸汤吃重奶油蛋糕……被吼叫人群赶到交易广场。全球的瘴气挤在瑟缩的原生质里。
暴乱者在受焚黑人的尖叫声中交配,格格大笑。孤独的图书管理员在带着口臭的精神之吻中结合。
那流感的感觉,兄弟?喉咙痛像午后的热风一般持久不退,扰人心神?欢迎光临国际梅毒会馆——“卫理公会主教遭天谴的”(用来检查局部麻痹的那种口齿不清)或是第一次悄然而至的下疳使你成为合格的会员。
生命力积蓄器和森林深处那振动着的、无声的嗡鸣。城市那突然的沉寂,戒毒警甚至上下班人流阻塞了胆固醇通道。一个吸惯大麻的家伙跳起来高叫着“我害怕!”跑进墨西哥的夜色中,挫败全世界人的后脑,刽子手看到犯人吓得遗屎。刑讯者对着顽固受刑者的耳朵大喊。持刀斗殴者在肾上腺素作用下拥抱。癌症在门口,带着歌唱电报……


萎缩的序言 行吗?
为什么这张废纸把人们从一个地方弄到另一个地方?也许是为了不让读者感受到时空突然转换的压力,让他感觉温和?于是,买票,叫出租车,登上飞机。我们好歹能瞥一眼温暖的桃子轮廓的山洞,而这时她(当然是指空姐)向我们探身低语什么口香糖、乘晕宁,甚至宁比泰之类。
“说说鸦片,宝贝儿,我就会听。”
我不是美国运通信用卡……如果见到我们中间某个人穿着便衣在纽约到处闲逛,接着到廷巴克图跟一个眼睛像瞪羚一样的年轻人搭讪,我们就可以断定他(非廷巴克图居民的一方)是用惯常的交通方式把自己运送到那里去的……
毒贩子李(二——四——八——十六)在接受毒品治疗……这种时空旅行对于被毒品逼到墙角的瘾君子来说再熟悉不过……医治那些在他鬼魅般肉体间穿梭的过去和未来的画面,那些在时间加速的无声的风中振颤的画面……打一针……随便打一针吧……
咬着指关节,在隐居小屋的地板上翻滚着注射……“想来一针海洛因吗,比尔?”
“嗬嗬嗬。”
模糊的、半隐半现的印象在光线里消融……病态的清晨,老瘾君子咳嗽、吐痰,清除外质腐烂的口袋……紫褐色的老照片在阳光下像泥土一样卷曲、碎裂:巴拿马城……比尔·盖因斯给一个中国药贩子设了个鸦片骗局。
“我有这些赛犬……纯种猎犬……都患了痢疾……热带气候啊……粪便……你懂不懂粪便?……我的小灵犬要死了……”他嚷道……他的眼睛和蓝色的火焰一起放光……火苗灭了……金属燃烧的气味儿……
“用眼药水滴管……行吗?……痛经……我妻子……卫生巾……年迈的母亲……痔疮……露着嫩肉……血淋淋的……”他靠着柜台烂醉如泥……药贩子从嘴里拔出一根牙签,看看牙签的尖,摇了摇头……
盖因斯和李用鸦片烧毁了巴拿马共和国,从大卫到达里安……扑落扑落一阵响,他们突然爆裂……瘾君子经常会融为一体……在炎热的地方更需格外小心……盖因斯回到墨西哥城……长期缺少毒品的绝望的、骷髅般的笑容,因可卡因和大麻而蒙上一层暗淡的阴影……浴袍上的烟洞……地板上的咖啡渍……冒烟的煤油炉……陈旧的橘黄色火焰……
使馆不肯透露细节,只说埋葬在美国公墓……
然后李回到性、疼痛、时限和雅热——亚马孙苦涩的死藤草……
我记得一次服了过量的麻卷(即干大麻碾成细粉,像绿色的糖粉一样有黏稠度,混以某种甜食,吃起来像含砂子的葡萄干布丁,但甜食的选择是随个人喜好的……)。我从卢卢、约翰或小男童酒吧(散发着退化婴儿和大小便训练的恶臭)回来,在那幢别墅的客厅里眺望外面的丹吉尔,突然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也许我开错了房门,那个房主,那个先来的主人随时会冲进来大喊: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谁?”
而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做什么,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决定不露声色,说不定能在主人出现之前把情况摸熟……于是,我没有大叫“我在哪里?”而是冷静下来,四处打量,就能把情况弄个八九不离十……你不是“最初”在那里,也不是“终结”在那里……对于所发生的事情,你的认知是肤浅的、似是而非的……对于这张靠未加工的鸦片为生的年轻瘾君子的蜡黄憔悴的脸,我知道些什么呢?我想告诉他:“某个早晨你醒来会发现你的肝在你的膝盖上。”我还想告诉他怎么加工鸦片,不让它成为毒药。可是他两眼呆滞,不想知道。大多数吸毒者都是那样,他们不想知道……你没法告诉他们任何事情……抽烟的人除了抽烟,什么也不想知道……吸食海洛因的毒鬼也是同样……只能皮下注射,所有别的途径都是“粉末”……
因此,我猜想他仍然坐在丹吉尔郊外那幢一九二〇年的西班牙别墅里,嚼食未加工的鸦片,连同垃圾、稻草和小石子儿……生怕漏掉什么……
作家所能撰写的只有写作时他意识里的东西……我是一个记录的机器……我不想刻意编造“故事”、“情节”、“连贯性”……我在成功地直接记录精神活动的某些领域的同时,也会存在不足……我不是一个给别人提供消遣的人……
他们称之为“着魔”……有时,某个实体蹿进身体——橘黄色的果冻,轮廓颤颤悠悠——伸手要去把路上婊子的内脏掏出,或掐死邻居的孩子,只为缓解长期的住房不足。就好像我一般都很清醒,只是偶尔沾点儿大麻……错!我从来都不清醒……从来都不是完全“着魔”,而是预先阻止考虑欠周的举动……实际上,我主要的工作是巡逻……不管安全措施多么严密,我总是在外面某个地方发号施令,而在这件果冻约束衣里面,它伸缩自如,但总在每次行动、思想和冲动之前作出调整,盖上外人检验的印戳……
作家们谈论死亡那甜得发腻的气味,其实任何一个吸毒者都会告诉你,死亡没有气味……同时它又是一种令人窒息和血液凝固的气味……无色无味的死亡的气味……没有人能够通过粉红色的脑回和黑色的血肉过滤器呼吸和闻到这种气味……死亡的气味无疑是一种气味,却又完全没有气味……没有气味的气味首先接触你的鼻子,因为一切有机生命都有气味……气味停止,就如同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一片寂静,如同平衡感和方位感的重压和失重……
在戒毒过程中,你总闻到这种气味,并将这气味散发出去让别人闻……戒毒的吸毒者可以用他的死亡气味使整个公寓无法居住……不过只要好好通一通风,就可以使这个地方重新臭气熏天,使人的身体能够呼吸……在燃油毒瘾发作时也会闻到这种气味,这种毒瘾会像森林大火一样突然成几何级数蔓延……
疗法总是:松开!跳!
我的一个朋友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在马拉喀什一家旅馆的二楼房间里……(一个得克萨斯的母亲对他进行了加工,小时候把他打扮成小姑娘的模样……虽然粗陋,但抵挡婴儿原生质却很有效……)其他住户是阿拉伯人,三个阿拉伯人……手里拿着刀……注视着他……黑眼睛里闪着金属的光……谋杀的碎片慢慢掉落,就像甘油里的蛋白石残片……较慢的动物反应使他有整整一秒钟做出决定:破窗而出,坠向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像一颗流星,他身后的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脚踝摔断,肩膀受伤……裹着一块透明的粉红色窗帘,连着窗帘杆什么的,一瘸一拐地向警察总部奔去……
总有一天,义务警员,鲁比,代理商李,A.J.,麦角病孪生兄弟克雷姆和乔迪,胎盘大亨哈桑·奥李瑞,水手,敌杀死,安德鲁·凯夫,“肥佬”终端,本威医生,“手指”斯加弗会用同样的话语表达同样的意思,在那个时空交叉点上占据同样的位置。使用共有的声音器官、再加上所有代谢设备的,是那同一个人——这是最不准确的表达相认的方式:阳光下那个赤身裸体的吸毒者……
作家看到自己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读书……他必须不时地检查,确保独立行动的罪以前没发生,现在没发生,将来也不可能发生……
每个照过镜子的人都知道这个罪是什么,意味着什么,镜子里的影像不再服从,失去控制……给警察打电话已经来不及了……
我个人希望终止我现在的工作,不能继续出售死亡的原材料……先生,你这个病例毫无希望,令人讨厌……“就我们目前的认知状态,辩护是没有意义的。”辩护律师从电子显微镜上抬起目光,说道……
把你的货带到华尔格林酒吧
我们没有责任
把看到的东西都偷走
我不知道怎么把它还给清白的读者
你可以写它、呐喊它、悲叹它……描绘它……表演它……把它排泄在汽车里……只要你不去做它……
参议员跳起来粗声大气地拥护死刑,以毒瘾般不可撼动的权威……毒品瘾君子的死刑,性变态者(我是指成瘾者)的死刑,精神变态者的死刑,他们用动物轻盈蠕动的那种破碎的单纯,伤害了受到威吓的、粗俗的肉体……
黑色的死亡风向袋在大地上起伏波动,触摸、嗅吸着每一个生命的罪孽,因恐惧而凝固的肉体的原动力在广袤的概率曲线下瑟瑟发抖……
大批人口在种族灭绝的跳棋游戏中消失……这游戏谁都会玩……
“自由论坛”、“不太自由的论坛”和“反对派论坛”大声拥护:“最重要的是,所有关于另一层面体验的神话必须统统消除……”并板着脸说一些不堪入目的现实……患口蹄疫的母牛……预防……
全世界的权力集团疯狂地切断联系……
地球滑向杂乱无章的昆虫的命运……
热力学缓慢地取得胜利……生命力原地徘徊,畏缩不前……基督流血。时间耗尽……
你可以在任意一个交叉点切入《裸体午餐》……我写了许多篇序言。它们自然而然地枯萎、截断,就像西非黑人部落里特有的一种疾病,专门截断人的小脚趾头,过路的金发美女露出她的黄铜脚踝,一个被截断的脚趾就蹦到夜总会阳台那头去了,被她那条阿富汗猎犬找回来丢在她脚下……
《裸体午餐》是一个蓝图,一本指南书……黑色昆虫朝着另一片广袤的星球张开欲望的嘴……抽象的概念,像代数一样乏味无趣,最后抽缩成一个黑色的粪团,或两个年老体衰的法国移民……
指南通过打开长长走廊顶头的那扇门,拓展了体验的层面……那些门只在沉默中打开……《裸体午餐》要求读者沉默不语。不然就是在给自己搭脉……
罗伯特·克里斯蒂知道代接电话服务站……杀死了那些老婊子……把阴毛藏在纪念品的小盒里……行吗?罗伯特·克里斯蒂,连环杀手,专杀女人——听上去像雏菊花环——于一九五三年被吊死。“开膛手”杰克,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剑客,始终没有被现场抓住……他给媒体写了一封信:“下次我要寄个耳朵来逗乐儿……行吗?”“哦,当心!它们又跑了!”那个老娘娘腔说,他的线断了,睾丸滑出来掉到地上……
“快拦住它们,詹姆斯,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别干站着,让主人的睾丸滚进煤堆里!”橱窗布置员在车站大声嚷嚷,用仙人棒追打出纳员。地劳迪德解脱了可怜的我(地劳迪德是浓缩、脱水的吗啡)。穿黑马甲的州长打出一份死刑执行令:“要使其合法,不用麻醉药……”违反公共健康法
334条……通过骗局得到性高潮……约翰匍匐在地,玛丽在吮吸他,用手抚摸大腿后部,指尖轻轻落在睾丸外围……
在破椅子上,透过工具房粉白的窗户,一股寒冷的春风刮过河面上的石灰石悬崖……中国蓝的天空上悬着一道朦胧月光……灰迹斑斑的地板上一道长长的精液……
汽车旅馆……汽车旅馆……汽车旅馆……霓虹灯组成的破碎的蔓藤图饰……孤独在大陆上呻吟,像雾角吹过死寂而油腻的涨潮的河面……
睾丸挤干了像柠檬壳,肛门上一圈虫子,用刀子切下一块杂烩扔进水管——咕嘟,咕嘟——暗示着我曾经是什么……
“河伺候好了,先生。”
枯叶堵住了喷泉,天竺葵夹杂着薄荷疯长,在草地上洒下自动贩卖机的销售路线……
年迈的牛仔穿上一九二〇年亲笔签名的雨衣,把他那尖叫不止的妻子塞进了污物碾碎器……毛发、粪便、血液在墙上喷出“一九六三”……“是的,先生,孩子们,粪便六三年确实酿成了大乱。”令人厌倦的老预言家说,罐里装着你在任意时空方向撒的尿……
“我现在碰巧还记得,因为那就是两年前的事,一种人类口蹄疫通过一件绒鼠毛皮大衣在玻利维亚的一间厕所开始流传,搞定了堪萨斯城的一桩进口税案……还有一个女同性恋声称自己无沾受孕,从肚脐眼生下一个六盎司重的蜘蛛猿……他们说医生跟这件事有关系,那只猿猴整天趴在他背上……”
我,威廉·西沃德,这个烂醉的大麻烟鬼地铁列车的车长,将用鱼藤酮和白鲨牛仔制服尼斯水怪。我要让撒旦自动对我唯命是从,还要净化那些追随的魔鬼。我要清除你游泳池里的恶魔。
我要对无沾避孕发表长篇大论……
“一件事情发生得越频繁,就越不同寻常。”自命不凡的北欧年轻人说,他坐在秋千上做共济会会员的家庭作业。
“犹太人不相信基督,克雷姆……他们最想做的就是乱搞一个基督徒女孩……”
青春期的天使在全世界的厕所围墙上歌唱。
“快来手淫……”一九二九年。
“瘸子推着牛奶、糖、屎……”约翰一九五二年底被绞死。
(衰败的、穿紧身衣的男低音拖着长腔唱《丹尼·迪夫》……)
在这个正派的郡县,骡子不生马驹,没有戴兜帽的死神在灰坑里胡言乱语……违反公共健康法 334条。
那么,雕像和百分比在哪里?谁能说得上来?我不知道那个“词”……家在我的灌洗袋里……国王跑出来了,带着一个喷火器和一个刺杀国王的人,在一千个流浪汉的肖像里遭受折磨,滑过贫民区,在石灰石球场上拉屎。
年轻的迪林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永远别回头,孩子……你拐进某个老婊子的盐碱地。”
警察在巷子里开枪……伊卡洛斯破碎的翅膀,一个燃烧的男孩的尖叫被老瘾君子吸入……两眼无神,像广袤的平原……(兀鹫的翅膀在干燥的空气里沙沙作响)。
老梅毒,老迈、资深的醉汉扒手,穿上他那甲壳般的西服,在墓地上徘徊……用钢爪掏出张嘴倒地的酒鬼的金牙和钱币……如果倒地者朝他扑来,老梅毒一边后退,一边把爪子弄得咔哒咔哒响,在昆斯区的平原上挑起一场似是而非的战斗。
入室偷盗的小伙子蹲了好长时间大狱,因欠费被从公墓驱逐出来,嘴里胡言乱语地走进同性恋酒吧,拿着一张发霉的假票,要在去势的小贩唱着
IBM歌的帐篷城里捡球。
梅毒们在他的森林里嬉戏……整夜跟勃起的天使摔跤,投入同性恋者全部的勇气,走一条小路回到生锈的石灰石山洞。
黑瘾在荒凉的盐碱滩上射精,那里连一棵醉仙桃也不长……
平均法……几只鸡……唯一的生存方式……
“你好,卡什。”
“你确定就是这儿?”
“当然确定……跟你一起进去吧。”
夜行列车开往芝……在大厅遇到一个姑娘,我看出她喝醉了,就问在哪儿能找到嫖客。
“进来,宝贝。”
我不是指小雏鸟儿,要体形好的……“先来一针怎么样?”
“抱歉,不行。你不会感觉好。”
三个回合……醒来时难受得浑身发抖,窗口吹进温暖的春风,泪水像酸液一样刺得眼睛生疼……
她一丝不挂地下床……藏在眼镜蛇皮做的灯里……被烤熟了……
“翻个身……我把它喂进你的肛门。”
她把针头深深扎进去,然后拔出来,按摩屁股……
她舔去手指尖的一滴血。
他翻过身,勃起的阴茎在逐渐散发的灰色毒品中消融。
在可卡因和蓝花杜鹃的溪谷里,眼神忧郁的年轻人交替用真假嗓子呼喊一位迷失的丹尼小伙……
我们吸了一夜,做了四轮……手指顺着黑板摸下去……刮过白骨。海上的毒品找到了归宿,“比尔”的娼妓回到了老巢……
小贩不安地嚅动:“过来一下好吗,孩子?看一个发毒瘾的人。”

这个词被分成许多单位,本应合成一体来理解,但那些片断可以随意排列组合,挪前挪后,挪出挪进,就像花样繁复的性的排列方式。本书内容向四面八方铺陈,如同万花筒,混杂着各种旋律、各种噪音,放屁声,惊惧的叫声,金属百叶窗的撞击声,痛苦、凄楚的喊叫,受虐的惨叫,交配的猫,远离家乡的金斑鸟的鸣叫,因肉豆蔻而沉醉的昆虫的先知般的呢喃,脖子折断的声音,曼德拉草的尖叫,性高潮的叹息,海洛因在饥渴的细胞里如黎明般沉默,开罗电台像狂怒的烟草拍卖商一样尖叫,斋月的同性恋者在掏毒瘾鬼的钱包,就像专偷醉鬼的扒手在灰色的地铁里,用纤细的手指触摸绿色的折缝……
这就是神启和预言书,我不用那台带天线的一九二〇年晶体管收音机的调频就能收到……仁慈的读者啊,我们在性高潮的灯泡照耀下,通过我们的屁眼看见上帝……通过这些孔使身体变质……出口就是进口……
我,威廉·西沃德,将要打开我的话匣子……我那颗北欧海盗的心掠过辽阔的褐色河流,汽车嘟嘟地穿行在丛林的暮色中,每棵树的树枝上都挂着巨蛇,眼神忧郁的狐猴眺望着海滩,列车呼啸着穿过密苏里旷野(男孩找到一朵粉红色的慈菇),驶向远方,饥肠辘辘地回到我身边,像一个街头男孩不知道兜售上帝给他的肛门……仁慈的读者啊,这个词将张着豹人般的铁爪扑向你,将像机会主义“陆地蟹”一样割断你的手指和脚趾,像一条可测知的狗一样吊死你,抓取你的精液,像一条巨蝮一样缠绕在你的臀部,注射一小杯腐臭的外质……
为什么说可测知的狗呢?
那天,我吃过一顿漫长的午餐回来——这种午餐那时候整天从嘴巴穿行到肛门——我看见一个阿拉伯男孩带着这条黑白相间的小狗,会用两条后腿站着走路……后来一条黄狗跑到男孩身边讨乖,男孩把它赶跑了,黄狗怒吼一声,朝那条小狗龇牙咧嘴,如果它会说人话肯定这样咆哮:“这真是伤天害理啊。”
所以我把黄狗称为“可测知的”……且让我顺带说一句,我总是顺带地说点实话:“不可测知的东方”需要一堆盐才能把它送下去……报道员一天砸进三十格令吗啡,然后坐在那里八个小时,像粪团一样不可测知。
“你在想什么?”局促不安的美国游客说……
我回答道:“吗啡抑制了我的下丘脑,那是力比多和情绪的中心,由于前脑是靠后脑的激发才起作用,它通过间接经验,只能从后脑得到刺激,我必须承认我对大脑事件是没有知晓的。我意识到你的存在,但这对我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意义,我的情感因为欠费而被毒贩子切断了,所以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来也好,去也好,拉屎放屁也好,扯鸡巴操蛋也好——这对同性恋者来说倒很合适——但死者和毒鬼根本不在乎……”他们是不可测知的。
“顺着过道去卫生间怎么走?”我问金发的女引座员。
“就从这边走,先生……里面还有一个位子。”
“你看见过鸦片玫瑰吗?”一个穿黑大衣的老毒鬼说。
得克萨斯的县治安官杀死了他的同谋——摇摆派布洛贝克兽医,涉及给马服用海洛因。
一匹患口蹄疫的马需要看见海洛因才能减轻痛苦,说不定有些海洛因越过了孤独的大平原,在华盛顿广场嘶鸣……毒瘾鬼们冲过去嚷叫:“嗨!哦,银子。”
“可是雕像在哪儿呢?”这个感伤的原型在茶馆鸡尾酒吧里尖叫,那儿有竹子做装饰,卡勒·胡亚雷斯,墨西哥,联邦区……迷失在那里,肉丸,强奸……一个婊子把你的裤子抓下来,你勃起要强奸,那就是雕像,兄弟……
芝加哥来电……请进……芝加哥来电……请进……你认为我换上新轮胎到普约去吃杂烩炖肉怎么样?一个特别潮湿的地方,读者……
“脱下!脱下!”
老同性恋在青春期漫画里看见自己从另一边绕了回来,被老霍华德的幽灵用膝盖顶了一下……一下子滑到市场街,展览馆里展出各种手淫和自慰……年轻的男孩子特别需要……
他们熟到可以摘了,忘记了在鸡眼中的日子……迷失在支离破碎的喜悦和燃烧的画卷中……
用没有视力的手指阅读癌细胞转移。
化石上的关节炎信息……
“跟用货比起来,卖货更是一种习惯。”
——洛拉·拉夏塔,墨西哥,联邦区。
从针眼里吮吸恐惧,水下的尖叫吞噬麻木的神经,警告毒瘾的到来,突突跳痛的狂犬病伤口……
“上帝即使做出了什么好东西,也会留着给自己用。”水手以前经常这么说,他吃了二十粒大麻丸,传送速度慢了下来。
(谋杀的碎片慢慢掉落,就像甘油里的蛋白石残片。)
注视着你,一遍遍地哼唱“约翰去了市场这么久”。
勉励支撑我们的毒瘾……
“用那个酒精。”我说着把一盏酒精灯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他妈的不能——等等——那些饿极了的毒鬼用火柴把我的勺子都熏黑了……这个证据足够了。警方在斗室里发现一把黑勺子……”
“我以为你放弃了……治疗的滋味真他妈难受。”
“戒毒可真不容易啊,孩子。”
在融化般的皮肉上寻找血管。毒品的沙漏将最后几粒黑砂撒进肾里……
“重度感染地区。”他嘟囔,换一个地方捆扎。
“死是他们的文化英雄,”我的老太太从《玛雅法典》上抬起头,“他们从死那里得到火、语言和种子……死变成一粒玉米种子。”
韦布的日子朝我们压来
仇恨和不幸的凛冽寒风
刮过。
“把那些该死的烂画从这里拿走。”我对她说。老枪舒麦克扶着椅背,醉醺醺的,服了大麻丸……给他的家族丢脸。
“你是谁?那种大麻丸艺术家?”
他做出瘾君子的手势,手掌向上伸出,衣服里飘出一股廉价雪莉酒和肝脏阻塞不通的臭味……
墨西哥房屋、潮湿的大衣
和萎缩的睾丸的气味……
他看着我,用治疗后那种暂时性的皮肉外质……戒毒一个月,三十磅肉变成了实体……柔软的、粉红色的油灰,在第一次默默接触毒品后枯萎……我亲眼看见事情的发生……十分钟内掉了十磅……站在那里,一只手拿着注射器……一只手提着裤子。
病态金属的扑鼻的恶臭。
走在垃圾堆上,垃圾耸入云霄……这里那里汽油在燃烧……浓浓的黑烟如同粪便,悬在死寂的天空……玷污了正午灼热的白光……D.L.走在我身边……映出我没牙的牙床和我的秃头……皮肉涂抹在长期被冷火吞噬的、发着磷光的腐烂骨头上……他拿着一罐敞开的汽油,汽油味儿把他包围……走过一堆废铁,我们遇到一伙印第安人……像食腐肉的鱼那样扁平的脸……
“把汽油扔到他们身上,然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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