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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黑白阎连科”囊括了阎连科的“黑与白”——神实与真实,荒诞与感动,狂欢与纯情,先锋与质朴……第一辑“中篇四书”,精选阎连科“最经典、最钟情”的十二个中篇,每本三篇,让读者以最短的时间,读最好的阎连科。
中篇四书为:《 年月日 朝着东南走 横活》《耙耧天歌 大校 乡村死亡报告》《天宫图 平平淡淡 瑶沟的日头》《黄金洞 寻找土地 中士还乡》。其中,《黄金洞》获第一届鲁迅文学奖;《年月日》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八届《小说月报》百花奖、第四届上海优秀小说大奖;被法国教育中心推荐为法国中学生课外读物;《耙耧天歌》获第五届上海优秀小说大奖;《大校》获第八届解放军文艺奖;《朝着东南走》获1999年《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瑶沟的日头》获阎连科颁给自己的“最钟情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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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阎连科,1958年出生于河南嵩县,1978年应征入伍,1985年毕业于河南大学政教系,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79年开始写作,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风雅颂》《炸裂志》,中篇小说《年月日》《黄金洞》《耙耧天歌》《朝着东南走》,短篇小说《黑猪毛 白猪毛》,散文《我与父辈》《北京,最后的纪念》等作品。先后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其他国内外文学奖项二十余次。入围2013年度英国曼布克奖短名单,并获得第十二届马来西亚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作品被译为日、韩、越、法、英、德、意、荷、挪威、以色列、西班牙、塞尔维亚等二十多种语言,在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现供职于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为教授、驻校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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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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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洞》节选:
一
世界像粪。
我用力想呀想呀才想起原来像是粪。
我爹和到寿的老猪一样儿,哼哼着爬上山梁来,日头一个冷噤,就哆哆嗦嗦发不出黄光了。我窝在落日里屙屎,窝着想着睡了过去,看见从城市来的那个女人,坐在爹的腿上,撩起她的红绸裙子来,说年月里物价涨到了天上,你给我那丁点东西,刚好够给一家人添一套衣裳。城里的女人跟我爹要那样东西时候,总是坐在爹的腿上,撩起她的裙儿,笑得红花烂开。我死怕她撩她的红裙,大腿上的白嫩吓得我口干舌燥,嘴唇裂得起皮,我得屏着气儿用舌尖不歇不停地去舔我的嘴唇。可是,城里的女人总爱撩裙儿。她撩裙儿时候,即使我在天东地西,背又对她,也总能看见她撩的裙儿,看见爹把那东西给了她去。爹活活是一头猪,从来不把那东西给我。我屙着爹就揪了我的耳朵,说该死的二憨,你说说今天到底卖了几筐沙子,你哥只给我这一丁点儿钱。该死的爹把我的耳朵拧得热疼,热疼里城里女人的红裙儿一个飘忽就没了踪影。爹把我揪到沙金的洞口,像丢一兜猪的下水样把我丢在地上。我系上我的裤子,看见哥坐在洞口的沙地上,脸青得像死过了三天三夜。
爹说,说吧老大。
老大吸烟,吐得黑雾腾腾,说让憨子说吧。
爹说,说,憨子。
我说,说啥?
爹说,说说你哥今儿到底卖了几筐沙。
我说我管他卖了几筐沙我咋知道他卖了几筐沙。爹听了这话,朝我屁股上踢了一脚,把我踢跪在了地上。跪下时候,我听见日头叽哇一声,就落进了山里,被一条山缝紧紧地掐住了它的脖子,山梁上一下凉阴阴的,铺展了一层薄黑的颜色。远处近处,挖金、磨金、淘金的人,一迈一迈地走进他们的棚里,走进他们在村里租的房里,扛着他们的家什,就像扛着挖金时塌方砸断了的他们孩子的腿。从这山上一百块钱买一筐沙子,装进面袋,扛到河边,在搓衣板似的淘金板上淘呀淘的,到天黑日头被山缝挤了进去,就掏出一抹干屎粉样的东西,装进牛角尖里,或装进一个小药瓶里,扛着那被水泡红的板子,提着舀水的瓢儿,回到我们村里去了。
爹是不淘金的。和哥一道卖沙。自家的山梁头上,爹说这儿有金,哥挖了,到河边淘了,就果然有金。以后就再也不种地了,挖沙,卖沙。从四面八方过来淘金的人,见了爹就开始哈腰,脸上没笑,绝不敢和爹说话,爹也不去搭理他们。连从城里来做黄金生意的漂亮女人,见了爹那脸上的笑也粉桃红红的。只有老大,从此和爹就冷冷热热起来。
往日,爹总守在洞口边上,我和老大进洞挖沙,谁给爹一百块钱,就把那沙买去一筐。可今儿,那城里的女人来了,爹后晌在家守了人家,由老大守着洞口卖沙。爹说他最少少给他交了五筐沙钱,哥说今儿生意压根儿不好,爹把洞口筐漏的黄沙抓一把在手里掂掂,说这沙压手,正是金旺时候,能生意不好?你说这话鬼都不信,能瞒过去你老子我吗?
哥他不再说话,蹴在洞口抽烟,一根接了一根。
爹说到底卖了几筐?
哥说钱都给你了有几筐是几筐。
爹说死了我都不信。
哥把烟头丢在地上,说不信你搜搜我的身子。
爹说我后晌看见你媳妇来了山上,有多少钱都可以让她捎回家里。
哥说我是你娃不信了我你还信谁。
爹说你敢明誓吗?
哥说,敢。
这时候,天就要彻底黑将下来,嫂子来唤大伙儿回去吃饭,爹说你来了正好,一家人都跪下明誓,说谁后晌要贪了沙钱,谁遭电击雷劈。于是,老大先跪下来,面对沙金的洞口,说我贡老大要贪了一筐沙钱,明儿进洞背沙,塌方把我砸死在洞里。大嫂跪在洞口前的平地中央,把她的干菜瘦脸对着傍黑的天说,我今儿要从这洞口拿走了一文回家,我一辈子只生女娃不生男娃,老天让我断子绝孙。完了后爹就把目光盯在我的身上,说你呢?我扑一下坐在地上,说管我啥个事儿,屎都不让我屙完。
爹不再看我,朝前走了几步,车转身,看看天,看看洞。慢慢地跪在哥和嫂的面前,把声音弄硬成冬天的石头,说我今儿要屈说了他们俩,我贡贵不得好死,暴病死了还遭贼揭墓,把我的尸首扔到路边喂狗,要是我没有屈说他们,老天你就凭着良心办吧,叫不叫他们的誓话应验,我贡贵都不吭一声。
誓明完了。
大嫂说,该吃饭了。
哥说,啥饭?
嫂说,桃从城里回了,爹让烧了好的。
爹说,都起吧,吃了饭夜里还有事儿。
天就要黑将下来,山梁子漫满了雨天的潮味。爹拍拍膝盖上的沙土,哥嫂也拍拍膝盖上的沙土。爹说你们走吧,我留下一会儿。蹲着把洞口的漏沙拢到一块,爹说看看这儿漏了多少,我就知道后晌儿卖了多少。
哥说,爹,天黑了你不回家,我们咋能先端碗吃饭?
爹说,那,二憨,你还留下看着洞口,吃完饭老大换你回去。
我说,我还没有屙完,就又窝回到洞口西边的洼里,接着屙起屎来。这一回,我将就蹲着,目光从面前的蒿草缝里,真的看见了城里的女人桃,一手扯着老大的一个姑女,另一只手也扯着老大的一个姑女,在村头朝着这儿张望。她仍然是穿了那红的裙子,火辣辣烧得人家眼疼。她还朝这儿唤了一声,在她那水亮亮唤声里,老大说他媳妇,你搀着咱爹下坡。干菜似的老大媳妇,就扶着猪一样的老爹,踩着桃的叫唤,朝村落里去了。
二
桃这个女人,其实就是我娘。
我娘那个女人,死了以后,好多年月里爹都独自过着,领着老大和我,像领着两个没啥儿喂的小猪。可在一夜之间,村里有人做了生意。丢下锄把,就不再是庄稼人哩,进城以后,好的饭铺也进,好的衣物也买,有女人从墙角出来拉了他的胳膊,不推不让就跟着女人去了,过一会儿转来,口袋的钱虽然没啦,那脸上却挂了厚实实一层红笑。爹跟着那些男人进了一次城里,回来在门口吐了一口恶痰,说我操他祖宗八辈,你们富还能富过我贡贵。爹领着老大和我,在自家的山梁上转了一天,日落时转到一个崖下,说挖吧。
就挖出了沙。
爹说淘吧。
就淘出了金。
爹说卖吧。
就卖回了钱。
转眼间盖了瓦屋,给哥娶了女人,村人才明白,说挖吧,淘吧,卖吧,连贡二憨那样的人都不要地啦,谁还再种庄稼。你这边一泡屎还没屙完,那边的村人,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就已经把一个世界开肠剖肚完了。先是户户挖沙淘金,偷偷地卖金,后来就开山,就放炮,把沙和矿石卖给外村人磨去、淘去。磨了淘了,也不要下洛阳,闯广州,那些外地的男人女人来门上收金。你不卖,他还要跪下磕头。女人们漂漂亮亮,涂了脂粉,被小车从城市送来,租着一间房子住下,专干那收金的营生。爹是被收金的女人围着转的,他自个儿有金,他还能让那些女人去某某家里收金。一个叫秀兰的女人,其实不会啥儿,她治过爹的感冒,也就天黑时去给爹喂药,天亮才喂完药水出门。有年冬天清早,老大从他媳妇的怀里出来,踩着白雪去厕所倒盆,碰见爹这头老猪去送那个女人,老大就站在雪地,端着尿盆不动,直到爹又转回身子,尿在盆里结成金黄黄的饼子,说爹,你还叫做人哩。
爹在院里淡了一下步子,说倒你的尿去。
老大说别忘了你已经六十几岁。
爹扭过身子,一脚踢在老大端的盆上,尿水和金饼一下都飞到老大脸上。爹说大冬天你搂着你媳妇不冷吧?爹回了屋去,老大在雪地木了半晌。
两年以后,这叫秀兰的女人拿着爹的两根金条走了。老大说城里的女人能是好东西?爹笑笑,让她走去,说我还怕她一辈子不走,不走她死了咋埋?也和你娘埋一个墓坑?以为爹已经好了,可三几月不到,这桃就进出了爹的屋里。我说桃漂亮,是因为桃脸上鼻上都有稀稀密密好看的黑斑。桃的漂亮比秀兰过了许多,又比秀兰年轻许多。桃不像秀兰那样偷偷摸摸。桃胆大。桃见了我就问,二憨,你爹在家不在?我望着桃笑笑,笑笑说爹在,桃就从大哥家门口走过,往爹的屋里去了,有时还勾个回头,说憨子,我给你爹说了,你爹说碰着了就给你娶一房媳妇。
我想娶个媳妇,娶和桃一样的媳妇。
我窝在洼里屙着,透着草缝看桃的红裙,直看到桃和爹这头老猪一同走进家里。天也该杀,桃一走进那红砖门楼,它就黑糊在我的眼上。山梁上的潮气,像老大媳妇洗了锅碗倒在门外的恶水。村落里噼噼啪啪拉亮许多灯光,鬼眼一样瞅着这个山梁。静得很哩,淘金河里的流水,响到山梁上来,电闪雷鸣一样。
有人从我身后走来,说二憨,让我背你家一筐沙吧。
我说背屁。
那人说我给你钱。
我说不要。
那人说你真是憨子,就扛着一个装沙的面袋往山梁里边去了。他照的手电筒光,粗粗一个柱儿,把他的脚步声也照出了金黄的颜色。回到洞边的棚屋,点了马灯,躺着睡了一觉,老大就来了,提了肉菜、白馍、米汤。汤里的红枣煮瘫了开来,红得如桃的红裙。我吃着,哥说,有人来买沙吗?
我说,有。
老大说,卖没?
我说,他求我,没卖。
老大说,往哪去了?
我说,往西。
老大从棚屋里出来,站到梁顶上往西死瞅一阵,回来躺下,把烟抽得唉声叹气。说吃完饭你去把那买沙的人找来。我说咋哩?哥说不咋,找他有点事儿。我说不咋了你去。
老大突然从铺上坐起,冷阴阴地看我。
我把吃完的筷子拍在碗上,冷阴阴地看他。
老大吐了一口长气,脸在灯光里成了沙金的黄色。他走出棚屋,看看外面的青天白星,回来说二憨,你我是不是亲哥弟兄?
我想尿,我没有去尿。
世界上谁近都没有你我最近,老大说亲哥弟兄,一奶同胞,咱弟兄俩不能看着桃那个女人糟蹋咱爹,不能看着她像秀兰一样,过两年卷着爹的金子和钱,回到城里连个影儿也没了。
我说咋办?
老大说揍她这个狐狸,你是憨子,见了她就打,见了就打,不愁她不离开咱爹,不离开村落。
怎能打桃。桃的裙子那么红艳,大腿那么白嫩,又是城里的女人,早上晚上都把牙刷得白白甜甜,走过去一阵清凉,我当然不能揍桃。我说怪桃呀?怪爹,打桃一顿还不如把爹按在床上揍了。
老大吃了一惊。老大看我的双眼瞪得就像从沙洞挖出的石头。老大说二憨你真是个憨子,能打爹吗?爹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个沙洞挖完,下一个咱去哪挖?你这边打爹,那边爹倒真的和桃那女人一个心了,金子和钱,都给了女人,咱弟兄俩哭都没有泪了。
老大说还是揍那桃吧。
老大说把桃给赶了,爹卖的沙金钱,爹屋里的金条、金砖、金块都是我们弟兄俩的,别说娶一个媳妇,娶一百个媳妇都用不完哩。
这么说还是该去揍桃。
下半夜天气冷凉,露水滴答滴答。村子在夜里像山梁上的坟地。人都钻到墓里睡得没有一丝声息,只有村那头的赵家,孩娃挖金砸死在了洞里,明天埋葬,今夜儿把那响器吹得起起落落。没有声音时,村子也就死了。吹打起来,村子就又活了。响器声像淘金的河水,浑的,金黄金黄。我去揍桃子。哥说桃子每天天不亮就离开爹那头老猪,回到她租的房里去。她租的是村中央的房。村中央些微热闹,有点城里的味,门面房就租给来村里倒黄金的男人女人。有的时候,那男人女人也住到一个屋里,不是一家,过得和一家一个模样。老大说不能去那村子中央,外地人都是一拨儿,真打起来他们都要动手。老大说你藏到村头的胡同口,桃一出来扑上就打,把她按在地上,想怎么就怎么,衣服剥光了都行。
我就躲在胡同口儿。
天将亮时,桃真的从我家走了出来。那时候我将要瞌睡,靠着一垛玉蜀黍秆儿像靠在桃的怀里,热热暖暖时候,听见了吱的一声门响,像知了在半夜突然想尿,便叫了半声。我睁开眼睛,看见爹的上房,窗口亮得像在窗上镀有金子。接下,桃出来了,爹来送她。
爹说,今儿夜里还来啊。
桃扭头笑着,说你看你那身子。
爹说,今儿我杀个鸡吃。
桃说,回去吧,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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