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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张炜更有生命激情和生活质感的早期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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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为张炜的中短篇小说集,共四辑,前三辑为20世纪80年代创作的短篇小说,第四辑为写于1988年的中篇小说《远行之嘱》。
张炜早期的中短篇小说创作,既可以看作是他那些长篇经典如《古船》《九月寓言》的文学准备,同时也具有很强的美感和可读性。它们的生活质感更强,并饱含着作者年轻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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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炜,1956年11月出生于山东省龙口市,原籍栖霞县。1975年发表诗,1980年发表小说。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专业作家。发表作品一千余万字,被译成英、日、法、韩、德、瑞典等多种文字。在国内及海外出版单行本四百余部,获奖七十余项。
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古船》《九月寓言》《外省书》《柏慧》《能不忆蜀葵》《丑行或浪漫》《刺猬歌》及《你在高原》(十部);散文《融入野地》《夜思》《芳心似火》;文论《精神的背景》《当代文学的精神走向》《午夜来獾》;诗《松林》《归旅记》等。
1999年《古船》分别被两岸三地评为“世界华语小说百年百强”和“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九月寓言》与作者分别被评为“九十年代最具影响力十作家十作品”。《声音》《一潭清水》《九月寓言》《外省书》《能不忆蜀葵》《鱼的故事》《丑行或浪漫》等作品分别在海内外获得全国优秀小说奖、庄重文文学奖、畅销书奖等多种奖项。
大河小说《你在高原》获得华语传媒年度杰出作家奖、鄂尔多斯奖、出版人年度作者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特等奖、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等十余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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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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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辑
永远生活在绿树下 3
黄烟地 16
看野枣 27
天蓝色的木屐 41
两个姑娘和一个笑话 54
荒原 67
三大名旦 83
二辑
女巫黄鲶婆的故事 103
古井 118
声音 131
山楂林 145
拉拉谷 159
生长蘑菇的地方 185
夜莺 198
三辑
踩水 211
紫色眉豆花 226
第一扣球手 240
猎伴 252
小北 267
泥土的声音 283
草楼铺之歌 296
秋雨洗葡萄 313
四辑
远行之嘱 333span styl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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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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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名旦
一
在芦青河口那围遭儿,提起“四大名旦”,立刻会有人故意做出一副惊奇的样子,然后说:“‘四大名旦’?‘三大名旦’吧?我们这儿有‘三大名旦’!”
他们说完了就嘻嘻笑,并且你一句我一句接着茬儿打哈哈。尖刻一点儿的说:“什么‘名旦’,纯是些女流氓!”含蓄一点儿的说:“细说起来,她们也不过爱交个朋友什么的,哈!哈!”
总之,很容易听出这是送给某几个姑娘的外号,里面包含了无尽的贬意。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被称为“三大名旦”的姑娘们,是怎样一些人呢?又是怎样生活过来的呢?恐怕一时也搞不清楚。只知道她们照例走完了姑娘家该走的一段路程,先先后后嫁人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大萍儿”。
她是“三大名旦”中最小的,如今一个人顶着这个“雅号”。今天提起“三大名旦”来,倒似乎是她一个人的“专称”。她的漂亮在芦青河两岸是有名的,长得身段儿苗条,匀匀称称,手脚经多少劳动也不粗不糙,脸庞儿怎么晒也是白润润的。人们说,剧团里没人来把她挑走,真是瞎了眼!她虽然和别人出一样的工,干一样的活儿,身上却总是干干净净,衣服上没一丝土屑儿。下了田,她有一手好活计,样样抓得起放得下,做什么都比别人麻利几分。农活闲散的时候,她常常要歇个星期天。到了这天,什么都不干,只擦洗得全身清爽,穿上好衣服玩去了……人们说这叫“干像个干样儿,玩像个玩样儿。”她爱穿白鞋子,黑丝袜儿,通常头上还戴一个护士那样的小白帽。
在乡下,这样打扮也就算出格了。
据有经验的老年人讲,这样花着心思胡打扮的人,好的少。
老年人的话常常是有一定道理的。
前年秋天河边煤矿开始建设,村子里出现了一批外地来的矿工。他们尽管在井下穿得不成样子,下了班洗个澡,怎么漂亮怎么穿,哪里人多哪里去。姑娘们在路边收地瓜,他们就围上看。两帮人很快搭上话了。小伙子见了姑娘常常要炫耀什么,这是通病。矿工跟姑娘们闹熟了,说起话来就玄天玄地;有的越说越上劲,甚至连小时候上学当过班里的小组长、校运动会得过一回奖状的事也落不下。有一个矿工可能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一直没有说话,好不容易才插空儿嗫嚅一句:“我会吹口琴……”这声音低低的,却被一个姑娘听见了,她应上喊:“我会吹箫!”
这个姑娘就是大萍儿。
她会吹箫,那倒也是真的。在乡下,吹个唢呐、箫的不算什么,可在姑娘中就很不多见!她是跟早年做过私塾先生的老父亲学的。手巧、心灵,大萍儿学什么都快。每逢月亮天,她就搬个马扎儿,坐在光敞敞的门前空地上吹了起来。有时吹得出了神,别人喊她都听不见,只低头看着箫管,很难说不是在吹自己的一腔心事。箫的声音妙极了,小伙子们常常围着她坐到半夜……可是后来,吹口琴的就常来找她了。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吹,迎着徐徐的南风,吹着吹着就笑了,怪有意思的。但第一天晚上,村里的小伙子们就断言:口琴和箫合奏,是天底下最难听的声音!
难听不听!大萍儿和矿工肩并肩地走了。打那儿她就常去矿上的宿舍串门儿了。她入了哪个门,哪个门里就有男人笑得“咯咯”的,男人应该“哈哈”大笑,“咯咯”的,不是正音儿。
村里人都说:大萍儿完了。
大萍儿却像没有听到,依旧到矿区串门儿,回到村里还对左右的几个姑娘说:“人家矿上工人也不知从哪儿买来的胰子,真香啊!”
初秋时节,村里来了个公社组织干事,叫卢乔林。他刚从一个师范学校的中文系毕业,到基层“从政”来了。小伙子二十五六岁,英俊潇洒。他会打球,又在学校做过游泳运动员,来到村里很快就博得了青年们的喜爱。他读高中就当过团干部,虽然到现在也还是个青年,却总愿组织青年、管理青年。他有这方面的丰富经验和浓厚兴趣。进村后尽管工作繁忙,但总能寻机会和村里的团干部们坐一会儿,谈一阵子。因此仅仅过了一个星期,他的小笔记本上就写满了青年的名字,并且还习惯地将特别先进和特别落后的注了记号。
“大萍儿”三个字下面画了一道粗粗的黑线,记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他早就计划着,想找她谈一下了。
可这计划还没有实行,煤矿井下作业班的一个班长就找上门来了。他对村领导讲了一下目前矿区生产的大好形势,然后又谈到工农关系问题。提到大萍儿,说得十分委婉。他说现在都是讲“精神文明”的时候,“那样”似乎不太像话;再说井下都在流大汗创高产,“那样”似乎也会涣散军心……
他讲完了就走了,临走时还有力地握了握几个人的手。卢乔林望着大步而去的班长,觉得事情是刻不容缓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他就去找大萍儿了。
大萍儿很客气地迎接了他。因为屋里闷热,她取了两个马扎儿,把他领到了门前的空地上……月亮很亮,他看得清她。
她静静地坐着,两手叉起来放在膝盖上。她像漆过似的头发闪着亮光,梳成一束扎在脑后,洒脱俏丽得很。白白的脸庞上,乌黑的、大大的眼睛闪来闪去,长睫毛不断跳动,容易使人联想到那一湖荡漾的秋水。月光给她送去一层朦胧,一层皎洁。她坐在那儿,似一尊光莹透亮的水晶雕,似一个矜持傲慢的皇后……卢乔林略有惊讶地看着,在心里说:“你长得也真算漂亮了!只可惜你没有一个更好的灵魂!”他长长叹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开场才好。
大萍儿却坐在那儿笑了起来:“你老是看我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糖:“吃吧,奶油的。”
他不想吃,但见这只圆乎乎的手老在脸前伸着,只得拣一块放在嘴里……大萍儿又坐下了。她也在吃糖,咂得很响。
糖是很甜的,卢乔林觉得再吃下去就要影响这场严肃的谈话了。他偷偷地吐掉了糖果。
她吃着糖,腿轻轻晃动着,仰脸望着月亮,极为羡慕地说:
“大学毕业真好啊……”
这种气氛和即将进行的一场谈话相去太远。卢乔林皱了皱眉头。又停了一会儿,他终于开门见山地说了句:“我今天……要和你谈一个严肃的问题。”
“是吗?”大萍儿的腿不动了,脸色一板。
“是的……”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开始接近正题了,“……一个青年,必须注重自己的品德修养……要有信念,有理想,自觉抵制腐朽思想的侵蚀……”
大萍儿愣住了!但也只是一小会儿,她的表情又淡然了,两腿重新晃动起来,表现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来,眼睛四下看着。最后,她竟像变戏法儿一般,从身上的什么地方掏出了长长的竹箫。她把它放在了嘴边,两手捏住了洞眼,嘲弄似的斜眼瞅着卢乔林。
“应该懂得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要有做人的尊严……”
“啦——唆、啦、发、唆、咪……”她轻轻地吹响了。
“一个人,是要懂得廉耻的……”
“哆哆来咪——咪……唆发唆咪……”她放开气量,旁若无人,吹得很响。
卢乔林气愤地站了起来。他想怒斥几句什么,但又说不出;想马上离去,又不甘心。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
大萍儿倒好像已经把别人给忘了,自顾自地吹着,头低得厉害,那箫的下端都快要戳到地面上了……她吹呀吹呀,细长的手指异常灵捷地在一串洞眼上移动着,一阵呜嘟嘟的声音从箫管里淌了出来,有点懒洋洋的意味。箫,一种神秘的乐器。它是吹响的,可它远不同于笛子,更不同于唢呐,它在多么奇怪地吟唱啊——卢乔林听着听着竟挪不开步子了。
这声音像是从多么遥远的地方发出来的,悠长,婉约,先是绵绵缠缠,柔和,悦耳,但慢慢就变得听不得了——调儿倒是满好的,只是听起来使人难受。吹了些什么?那么哀怨、凄凉,如泣如诉,一个委屈套着一个委屈……卢乔林怀疑眼前的大萍儿故意这样吹了气他的,低头看了看,只见她倒还像刚才那样,姿势一点没变,只是将眼睛闭上了,夹出了两溜长长的睫毛……他真想不出是怎么了,认真端量了捏在她手里的那支箫:很简单呀,只不过是乌溜溜的一根竹管子,竹管子上有一排子洞眼……
但他料定这是个含有神秘意味的、很古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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