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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72位著名学者的秘密书架,通往智慧之路的书单
独一无二的《全唐诗》是如何炼成的?
被誉为“业余学术警察”的人是谁?
正在重新译注《圣经》的人是谁?
一生嗜读旧小说、尤爱金庸,一个人翻译了《玻尔全集》的物理学教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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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读书》前执行主编王焱说:大凡在学问中讨生活的人,对于让外人参观自己的书房这件事,大都心存忌讳。他们视自己的秘密书架,好比金屋里藏的阿娇,或者贪官的银行户头,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不愿意轻易示人的。
而今真是难得,72位学者竟敞开心扉,向读者介绍自己最喜欢或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书。其中多是历久弥新的经典作品,包括政治、经济、文学等不同领域的专业书籍,如《史记》《资治通鉴》《旧制度与大革命》《鲁迅全集》等。也有符合大众阅读口味的通俗读物,比如四大名著、金庸的小说等。当然,更有带着浓郁时代色彩的书籍,比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毛泽东选集》等。
看看这些名家推荐的书单,有长有短,各有偏爱。他们视之为珍宝的藏书,或许总有三两本适合你的阅读口味,不求对你有多大的帮助,只求为你打开一片阅读的空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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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刘小磊,主编,《南方周末》副刊部执行总监。
刘慈欣,山西娘子关电厂工程师,科幻小说作家,主要著作有《超新星纪元》、《球状闪电》、《乡村教师》、《朝闻道》、《三体》等。
刘瑜,清华大学政治系副教授,主要著作有《民主的细节》(美国政治观察专栏集)、《余欢》(小说)、《送你一颗子弹》(随笔)、《观念的水位》(政论随笔)等。
吴思,《炎黄春秋》前主编,主要著作有《陈永贵沉浮中南海:改造中国的试验》、《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血酬定律:中国历史中的生存游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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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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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晓明 001
聪明的读者在欣赏一部天才之作的时候,为了领略其中的艺术魅力,他不只是用心灵,也不全是用脑筋,“而是用脊椎骨去读的”。
白谦慎 006
回顾近 30 年的读书生涯,好像从来没有过豁然开朗、大彻大悟的经历。虽说开卷有益,但影响我们的,常常是人和事,不见得是书。
陈方正 010
所谓“秘密书架”最少有两个不同意思:其一是那些经常和反复阅读,对自己有长远影响的书;再则是有重大意义和启发性的书。
陈家琪 016
“开卷有益”的“益”,本身总免不了功利的目的,而收获却在那直接性的功利目的之外;所谓“之外”,无非是为下一个或另一个功利目的提供了准备。
陈克艰 022
近年我因写过一些批评文字,被人赐了一个“业余学术警察”的雅号。这雅号一半对,一半不对。“警察”我是不敢当也不配当的,“业余”则名副其实。
陈乐民 030
我个人体会,读了《孟子》,再读其他相关的书,有许多方便之处,是了解当时政治和社会的一个“通孔”。
陈尚君 034
许多学者都喜欢故作高深,似乎一切学问都是阅读得来,何曾利用工具书。其实有成就的学者都离不开工具书,甚至自编工具书。金针度人也自度,学问其实不复杂。
陈 彦 040
就我的感觉,历史书浩如烟海,但又不得不读,否则你无论是认识世界还是面对人生,都将缺乏必要的历史厚度。找准好的历史典籍来读,其实是一种捷径。
程念祺 044
太史公《史记》、阳明《传习录》和英国历史学家爱德华·霍列特·卡尔的《历史是什么》,这三本书对我的影响是持续不断的、终身的。
党国英 050
好的理论总是超过具体的生活经验。不要总唠叨“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看那是什么纸。
杜小真 055
每个人总有几本藏在心中的书,它们是你的知心朋友,伴你走过童年、青年、中年,然后走向老年……最使人感到温暖的是,每次重读或想念它们时,都会让你回忆起有关这些书的人和事。
冯克利 061
以我的感觉,钱钟书不但是个狐狸,而且狐狸得一塌糊涂。对于现今的学术门类,他是从不入套的。
冯 象 067
我现在坐回书桌前面,就手边堆着的书一一看去,觉得可以举出四本来同读者谈谈体会,即《史记》、《共产党宣言》、《圣经》和《神曲》。
冯兴元 072
无论是奥地利经济学流派的代表人物米瑟斯,还是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布坎南,在研究和分析方法方面,都坚持奉行方法论上的个体主义,反对用“集体”的偏好来取代个人的偏好。
高超群 077
对于生活而言,读书并不是绝对必须的,就像友谊一样。如果我们真的热爱读书,那么我们就应当像对待朋友那样选择书、对待书:“友直、友谅、友多闻”,轻浮或者迷信都会损害友谊。
戈 革 082
俺一生爱读小说,现从中外小说中选出了十二种我所最有印象者。古时凡是小说,都被认为不登大雅之堂。故我所选之书,也可称为“小俗堂十二金钗”了。
何 兵 088
一个法律人,为何“秘密书架”上首选文学作品?我以为,这些作品不仅滋养我的心灵,更是将人生的苦难与悲哀,激情与无奈,一页页打开给你看。让你感受人性的善良与残忍,让你认识“人”,而这是法律人的基本功。
何 帆 092
读书的边际收益最大的时候可能是看日历或是读药方,到了边际收益已经很低的时候才是为了做学问。
何怀宏 097
我们有时因为缺乏其他专业领域的知识,不好判断作者专业能力的高下,那么,一种文字乃至文学的表现力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判断的标准。而重要的还在于,作为一个读者,我们不仅可以有一种思想和知识的训练,还能获得一种美的愉悦。
黄春兴 102
在课堂上学习的教材,过半数是和真实世界的经济情势不太相关的数理模型。学了这些模型,若说就懂了真实世界的经济运作和现象,无疑是自我欺骗;如果还想进一步利用这些数理模型去改造社会,那不仅是荒谬,更是毒害。
黄 洋 107
虽然说是以读书为业,平常却很少总结自己读书的经验与得失。回想起来,自己常常是凭着兴趣任性而读,并不在意知识的完整性和系统性,这不是一种好习惯。
黄有光 114
我也同意梁小民,“学经济学应该打出基础,这个基础就是读好的教科书……(然后)还必须读经典。”
江晓原 119
我心目中此类书籍(理论经典)的最高境界,可用九个字概括之:眼界高,思想深,口气大。
金圣华 125
名翻译家林文月教授曾经说过:“一本书最好的读者,就是它的译者。”平时看书,哪怕看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其实并不是每字每句都看得明白,唯有着手翻译时,才须先吃透原文,待融会贯通了,再逐字逐句用另外一种文字表达出来。
蓝英年 132
不朽的果戈理!我觉得很多人都应当读读他的作品。起码想把集会主持得生动一点的主持人应当读一读,学习如何分辨插科打诨与真正的幽默,免得出洋相。
李大同 137
比起今天书店里琳琅满目厚似砖头的新闻专业著作来,让我们这一代人入门的书籍,顶多算是一些“小册子”。
李剑鸣 143
研究历史要有历史感,当时人怎么想问题,怎么做事,怎么说话,用的概念是什么含义,如果脱离当时的具体情势和“语境”,就难以得到恰当的理解;如果不注意还原或尽可能揣摩当时人们所感受到的情势,就不能理解他们的言语和行为,就不能很好地对历史事件做出诠释。
李开元 148
历史学的美,是被我们遗忘了的一种记忆。在历史中探索未知,发现新知,是一桩激荡人心的美事,是生命之美和游戏之美。完美地表现历史的新知,传神地转达出对于历史的体验,是一种多样的、至上的美的追求。
林沛理 153
你在阅读《红楼梦》的同时,《红楼梦》也在阅读你,并且把你看得一丝不挂、无地自容。最深刻的阅读就是最不设防的阅读。
刘 兵 159
读书时,如果你先将自己限于某个阵营,限于某种观念和立场的作品,无视或拒斥不同观点的作品,那恐怕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
刘慈欣 164
科幻小说,正是通向科学之美的一座桥梁,它把这种美从方程式中释放出来,以文学形式展现在大众面前。
刘慧儒 169
在现实面前,文字是脆弱的,残缺似乎便是它的宿命。但这残缺时时在提示世人,去超越文本,追寻文本后面的真意。
刘 擎 174
比起现在的青年学人,我们这一代人当中有许多是“先天不足”的。个人的历史犹如自己的孩子,无论是否值得骄傲,终究是无可替代的。
刘 瑜 179
在思考自己要读什么书之前,最好问问自己,我关心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因为只有真诚的问题意识才能将你引向真诚的阅读——阅读如此美好,任何功利心、虚荣心的杂质都是对它的玷污。
刘 铮 185
当我们说,一本书改变了我们的一生,我们该如何对那改变的时间点、那改变降临的方式、那改变发生作用的形态进行追忆?
罗志田 190
历史专业本科生的读书范围,不一定非集中在史学方面不可。本科期间,不妨尽量强化一些基本技能,读书以泛览为主,很难说什么是必读书,最好尽可能多读。
06
马 勇 195
影射历史算不上“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正解,只有从当代出发研究过去,而又能用过去的经验教训介入当代政治发展,方才摸到历史学参与历史创造的真谛。
缪 哲 200
我所谓好书,是谁都希望自己读了、又谁都不想读的书。至于什么书好,则每个人都清楚,并希望自己读了,或真的读了。坏书有秘密,好书没秘密。
任东来 204
回想大学的十年,对自己影响最大的论著恰恰是那些浅显易懂的普及读物和直白浅显的学术著作。所谓影响,无非就是自己读后有一种“原来如此!”或者“还可以这样!”的恍然大悟。
单世联 208
我想我所属的这一代人都很难说有什么知识传统。每一本好书对我们的影响都很大,却没有一本有决定性的影响。
沈语冰 217
贡布里希有一种罕见的天赋,能将深奥的道理讲得明白透彻。我以为堪与匹敌的同类著作,现在还没面世。
孙 涤 223
从《战争与和平》开始,我对托翁的文章可说是有一篇读一篇,引为精神的北辰,他的“天国在你的心里”成了我的座右铭。
孙 歌 228
在如此广大的世界上,我们很难在自己现实活动的狭小圈子里与真正的他者相遇。这也正是读书的好处所在。书的作者大多已经故去,时间淘汰了沙子,留下了真金,读书人也就坐享其成。
孙隆基 233
汤因比、斯宾格勒等人的历史哲学固然有时代局限性,但仍值得推荐:它们让读者拥有全球史的视野。
田 松 238
如果有一本书,你在看过之后,感觉如同后脑勺挨了一闷棍,脑袋嗡的一下,对以前不假思索就视为理所当然的东西——缺省配置——忽然产生了怀疑,这就是一本好书。
田晓菲 245
少年时看书,在书中看到的总是自己;年长后,才逐渐开始真正听到他人的声音。少年时读的书,也往往很容易被它们影响和淹没;成年以后读书,则好像平等的朋友,可以互相尊重,也更容易在这样的关系里得到乐趣。
王彬彬 250
那种能在某种意义上塑造你的人格、改造你的心灵的书,那种能使你对人生、社会和世界的看法发生重大变化的书,那种能使你的价值观念变得更为明确的书,是可遇不可求的。读这种意义上的书,是生命中重大的“相遇”。
王汎森 254
我个人认为思想资源是待人灵活运用的,不是用来“套”的,不管“新”还是“旧”,任何大学问家都有一些贵重的品质,不因潮流的改变而消失。
王明珂 258
对于人文社会学者来说,最值得深入阅读的一本书乃是人类社会本身——既有让人们依循的种种结构与文化,又处处可见个人对这些社会规范的选择与依违,如此在历史上人类社会有延续亦有变迁。而最难阅读的一本书也是人类社会——因为它由我们的常识所建构,我们生存其间,而现实又是如此真实,因此我们特别难以对其有反思性认知。
王学泰 264
读书人受到书的影响是必然的,但受到哪些书的影响,是与时代和个人经历密切相关的。我读书主要是靠个人摸索和个人喜好。
王 焱 269
我以为喜欢读书,其实和热衷于斗蛐蛐、玩葫芦之类玩物丧志的事差不多,并无多少神圣之处。古人说寒窗苦读学会舞文弄墨是雕虫小技,其实,这倒是更接近生活世界的真理。所以,读书改变命运之说,实在是误尽天下苍生。
韦 森 274
青年朋友们,如果你未来想吃哲学或任何一门社会科学——甚至数学、物理学——中的一碗饭,读读古留加的《康德传》吧!如没有收获和助益,我没有能力与你付这碗饭钱,但却可以替你付这本书钱。
吴 思 278
如果再提炼一下,超越专业或职业需要,《唐诗三百首》和《庄子》对我最为要紧,其次是托尔斯泰的书。知识无涯,可多可少,灵魂却只有一个,不能让他枯萎了。
夏伯嘉 283
看一本书就像认识一个人。人生数十年交友看书皆是缘分;有的人谈起来没有意思,有些书看来乏味,有些人趣味相投相见恨晚,有的书看起来一生受益无穷。
薛 涌 287
《 富 兰 克 林 自 传 》 影 响 我 的 做 人。Josiah Ober 的 Mass and Elite in Democratic Athens 影响我对社会政治的观察。滨岛敦俊的《明代江南农村社会的研究》和《总管信仰》这两本书影响的是我的学术。
熊秉元 292
对我而言,布坎南的故事有两点特别的启示。由生活上的小事,他得到灵感,而后有学理上的体会,再以学术论述的方式发表。另一方面,由生活琐事,他可以联想到抽象的学理;反过来说,社会科学里的各种理论,总是可以在生活经验里找到印证。
许倬云 296
我的史学兴趣是社会史与文化史;这一范围的史料,小大不拘,处处可以反映一个时代的信息。经典名著有其永恒价值,破铜烂铁,残砖碎瓦,也有其独特的意义。
阎克文 300
不论 150 多年来各色人等对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学说如何各取所需,《共产党宣言》的道义感召力和经典性的理想主义情怀,大概仍将使任何读者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晏绍祥 306
对单个人来说,历史或许无用,但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来说,则有大用;历史学作为一门学问,需要根据材料说话,既不能凭空想象,向壁虚构,也不能毫无根据,乱加评论,当然是科学。
杨奎松 311
好的纪实作品,并非不能出现,重要的是作者要深入社会,实地调查,有思想,有观照,能够尖锐地提出问题,并且使读者得到颇多启示。
姚 洋 316
《菊与刀》可以和孙隆基的《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比照着来读。要深入了解中国人的文化,梁漱溟老先生的《中国文化要义》要与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一起读。
袁伟时 322
对我的人生道路影响最早和最大的一组书,都是关于中国近代史的:范文澜的《中国近代史》,胡绳的《帝国主义与中国政治》,陈伯达的《人民公敌蒋介石》和《窃国大盗袁世凯》。
张 鸣 327
《鲁迅全集》和《资治通鉴》都是我年轻时读的书,后来读了很多大部头的东西,但是要印象最深,改变我最多,还是它们两位,可以说,正是鲁迅和司马光的合力,把我拉到了今天的路上。
张五常 332
到处看世界要靠自己的观察才作得准,避书有利。为了推出假说作验证,要修改前贤的概念,简化他们的理论,避书也有利。
赵汀阳 337
现代学术大都喜欢灌水,害人为了看点精华而浪费大量时间,动不动就多卷本,其实真正的内容寥寥无几。这种现代写作令人厌烦。
钟 伟 342
通过阅读,我知道书籍很多,但值得一生阅读的也许不多;我知道沉迷于电视报纸的头版头条,更容易让人成为神志不清的“知道分子”,而不是拥有自觉灵魂的知识分子。
周保松 348
中学课本上读到的东西,大部分我已忘记,但完全不为什么而读的课外书,却早已融入我的生命,丰盈了我的思想和情感,并在无数困顿寂寞的日子给我力量和希望。
周克希 354
我翻译小说,往往诉诸直觉,有朋友半开玩笑地说我是“感觉派”。而对心仪的作家心慕手追,正是避免翻译腔的办法。
周 濂 358
好的哲学家从不授人以鱼而是授人以渔,他用作品本身去“演示”(demonstrate)他的方法论,而好的读者就像是古时候拜师学艺的学徒工,你需要做的是在字里行间细细揣摩作者的论证技巧与运思风格。
朱苏力 364
真正研究法律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种开阔的学术视野,但是真正从事法律实务的人又必须超越甚至背离对理论的偏好,必须进入具体的法律分析。务实地研究具体问题,永远是读书不能替代甚至是不能弥补的,哪怕是你仅仅想成为一个学者。
朱维铮 369
我常说,时地人事,是习史治史的起码常识。如果对年代、地理、职官、目录等,即前贤所称读史的“钥匙”,都常弄错,乃至混搅,那可称作史家么?
朱锡庆 373
我不同意开卷有益的说法,有好多书是不用读的,因为白耗光阴,一无所获。可是哪些书值得读呢?我自己的办法是既不管经典不经典,也不看书评,先是乱看一通,为了以后不乱看挑选作者,此后节约的时间大大超过先前乱看花耗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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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焱
生年:1953
现职:《公共论丛》主编,《社会学家茶座》执行主编
主要著作:《社会思想的视角》
王焱的书单
《学术与政治》,[德]韦伯著,冯克利译,北京三联,1998
《俄国思想家》,[英]伯林著,彭淮栋译,译林出版社,2001
大凡在学问中讨生活的人,对于让外人参观自己的书房这件事,大都心存忌讳。他们视自己的秘密书架,好比金屋里藏的阿娇,或者贪官的银行户头,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不愿意轻易示人的。
对于古人来说,个中原因不难理解。古代文化传播的条件有限,学人出书、购书、读书都非易事。东汉时的文人蔡邕,原本学问平平,后来忽然学问大进,谈吐生风,舌灿莲花。他的两位朋友猜测他不得异人,必得奇书。某天趁他外出,终于在他卧室的枕头下面翻出一本王充《论衡》的抄本来。蔡邕无奈,只好与他们两人共享此书。而汉代大学者扬雄的“秘密书架”中,据说有一本罕见的词典,别人向他索借,急得他几乎要跳楼。也正因此,近人刘成禺曾说:“凡著述大家,皆有平生用功夹带、手抄秘本,匿不示人。” 有位朋友与我不时谈文论学,不知怎么竟怀疑起我有什么秘本不肯示人。有好几次光临寒舍,未经邀请就径奔我的书房,意图翻检我的“秘密书架”,结果每次都大失所望,怏怏而返。弄得我也很尴尬,恨自己为什么竟不能也拥有几本孤本秘籍,可以拿来与这位朋友共享,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学问大进。
对于现代人来说,由于技术的进步,文化的大规模传播在社会上成为可能。这对于想要读书的人来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想要拥有独门秘笈的人却又成了一件惨事。试想,在当下信息如此涌流的一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武功秘籍呢?如果有,恐怕说的大都也是些“挥刀自宫”之类的法门,轻易尝试不得,不如不读为妙。
对于一个拥有男性气概的人来说,追求权力、财富、知识、名望乃至女人,本来都是天下最正当不过的事,实现这些愿望,各有各的路径。可历来劝学之人,总是竭力渲染读书能够改变命运,一味作虚假广告,使人误以为读书不但可以增长知识闻见,而且可以为官作宦――挣得千钟粟;可以发财致富――获取黄金屋;甚至于还能够抱得美人归――娶来颜如玉,有些穷措大更说些什么“拥书百城,虽南面王不易”之类的疯话傻话。结果,想要当官的,想要发财的,想要泡妞的,一股脑儿都跑来买书、读书,等到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子事,后悔入错了行,再想改换门庭也晚了,于是就只好拿学圈当商圈,以学苑为官场,大肆操练起来,结果弄得今天的读书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文不武不衫不履,久而久之,连白道黑道也弄不清了。大学与科研机构中更是各种丑闻不断,既同官场,又像商圈,更似柔媚争宠的风月场,却惟独不大像是读书人安身立命的一个所在。
我以为喜欢读书,其实和热衷于斗蛐蛐、玩葫芦之类玩物丧志的事差不多,并无多少神圣之处。古人说寒窗苦读学会舞文弄墨是雕虫小技,其实,这倒是更接近生活世界的真理。所以,读书改变命运之说,实在是误尽天下苍生。
这种“读书有用论”所造成的另一个社会后果,就是各色人等一窝蜂地冒出来胡乱写书出书,结果是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如果缺乏别择,难免让人目迷五色,望洋兴叹。小说家昆德拉当年就曾感叹,在于今这个大众社会中,“写作癖好在人群中如此泛滥,其中有政治家、出租车司机、女售货员、女招待、家庭主妇、凶手、罪犯、妓女、警长、医生和病人。这向我表明,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潜在的作家,没有谁是例外,所有的人都有权冲到大街上高声大喊:‘我们都是作家!’”结果,无论阿猫阿狗,长三阿四,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写书、攒书、出书,这固然体现了现代社会一种文化民主化的大趋势,但无人倾听,无人阅读,写书出书也就变成了一种灾难。昆德拉曾经预言说:“一旦每一个人心中那个沉睡的作家苏醒了(那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那么我们就陷入了一个相互成为聋子和哑巴的世界,一个互相无法理解的世界。”这一天在中国,其实已经提前来到了。
我以为现代学者大多其实并无什么秘本,但是每一个像样的学者都有其基本的学术资源。世上好书无限,但一个学者真正阅读功深的,其实也许就只有几本而已。就凭借对这几本书的刻苦钻研,他就拥有了如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所说的“文化资本”(capital culturel),能够在学术天地里纵横驰骋一番了。如同当今中国的富人都不愿谈自己原始资本的来历,学者们对自己文化资本的来历往往也都讳莫如深,因为“秘密书架”一旦“走了光”,学人身上的光圈也就暗淡了。
唐代大诗人李义山曾纂辑俗语雅谑,以类相从,名为《杂纂》。其中“杀风景”一条下有“松下喝道”、“花上晒裩”等等,而今而后,如果还要再加上一条,那恐怕就是学人的“秘籍曝光”了:
以赛亚·伯林《俄国思想家》
“狐狸多知,而刺猬有一大知。”伯林从这一隐喻中获得启发,进一步发展出思想史研究的两种理想类型,用以阐释一元论与多元论的不同思想类型。其实,伯林本身便是一位狐狸式的人物。他从不指望用一个万能的思想体系去解释一切。他由价值论的多元论发展出方法论的多元论,即研究方法可依对象的变化而变化,这恐怕才是他偏爱“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通过思想史来拓展政治理论研究的原因所在。所以,从根本上说,我们便不能用刺猬的标准(一元论的万能体系)来衡度狐狸的才情(多元论的思想风格)。他月旦人物,裁量文章,不但能够一语传神,而且谑而不虐,饱含智慧与幽默。对于那些观念性情风格绝异,文化背景也迥不相侔的人物,他尤擅内敛于这些不同人物的内心世界去思考体会。牛津爵士一生身泰名遂,可他对于那些笔端老辣多刺,思路狞猛怪异,性情畸零寡合之徒,如马克思、巴枯宁之伦比,偏偏独多精识慧解,犹如老吏断狱,推理层次分明,往往是一掴一掌血,一鞭一条痕。
回看二十世纪群星灿烂的众多思想家,有的思维缜密,有的聪明过人,有的学识渊深,有的功力超群。相形之下,伯林也许并不算特别出众,但我仍愿将他的书列入我的“秘密书架”。
马克斯·韦伯《学术与政治》
韦伯的学术体大思精,我辈凡夫俗子,只能望洋兴叹。前苏联的学术界喜欢对西方学者进行大批判,惟独对韦伯,还是不能不惊其卓识而服其渊博。现在这部书有了冯克利很好的译本。如果力图全面理解韦伯的思想,可以从这本书入手。这是两篇堪称经典的演讲,语言朴质无华,没有修饰,以至有人说就像是“一块未经修饰的岩石”,而单单凭借思想本身的力量,就征服了我。有了韦伯的思想打底,让我看到,很多后来的思想家和学者腾挪躲闪,其实都跳不出韦伯的光圈。雅斯贝尔斯曾说韦伯是哲学的道成肉身,良有以也。
韦伯深知现代社会理性化的进程导致专业化的宿命,他的对治之道是,对自己将要涉猎的领域拥有足够的知识:一方面要比“专家”掌握更多的知识细节,同时又要比所谓“专家”具有更广博的知识结构,更开阔的学术视野,更强烈的人文社会关怀,从而构建出更具本质性的整体性的知识框架。对于这样的学者,我们称之为社会理论家(social theor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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