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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美国国家图书奖决选作品文艺气质的末日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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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科幻风×暖心文艺范儿
2015年英国阿瑟·C.克拉克奖夺冠作品
2014年美国亚马逊年度科幻图书**名
2014年入围美国国家图书奖决选名单
2014年入选《时代》杂志十佳图书
① 这是一个巡回莎翁剧团在荒凉世界里散播艺术的温暖故事,作者笔触细腻哀伤,用独特的女性视角探索爱情、成长、艺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等诸多命题。
② 这是一本跨越了科幻与文艺界限的作品,它给习惯于现代都市生活的文艺青年们提供了一种陌生的想象,也给沉迷于冷酷废土世界的科幻迷带来一丝暖意。
③ 2014年,这本书俘虏了无数英语世界读者的心,它被美国亚马逊网站列为当年度**科幻图书,入围了美国国家图书奖的决选名单,并在2015年夺得了由英国科幻协会颁发的阿瑟·C.克拉克奖。本书目前已被翻译为多个语种,在巴西、德国、丹麦、挪威、葡萄牙、日本、保加利亚等国家出版,并也将改编成电影登上大银幕。
內容簡介:
《第十一站:写给这世界的一封情书》讲述了:雪夜,一位男演员猝死在话剧《李尔王》的舞台上。数小时后,人类文明因为一场流行瘟疫而分崩离析。
格鲁吉亚流感爆发后的第二十年,旅行交响乐团在末世废土上巡演,为散布在各定居点的幸存者送去音乐和莎士比亚戏剧。
在水边小镇圣德博拉,一位癫狂的先知将乐团众人逼上了逃亡之路,这段旅途的终点是一座据说保留了旧日遗迹的“文明博物馆”。
關於作者:
加埃米莉·圣约翰·曼德尔Emily St. John Mandel
埃米莉·圣约翰·曼德尔1979年出生于不列颠哥伦比亚省西海岸的一个小岛,18岁时离家远赴多伦多舞蹈学院学习现代舞,毕业后成为职业舞蹈演员。目前与丈夫生活在纽约。
曼德尔2002年开始文学创作,短篇作品曾被许多选集收录。2009年起,她陆续创作发表了三部长篇小说《蒙特利尔的最后一夜》《歌手的枪》和《洛拉的四重奏》,均列入美国独立书商协会推荐榜单。
曼德尔2014年的作品《第十一站》备受瞩目,不仅被美国亚马逊网站列为当年度最佳科幻图书,而且入围了美国国家图书奖的决选名单,并在2015年夺得了由英国科幻协会颁发的阿瑟·C.克拉克奖。这部作品也将改编成电影登上大银幕。
目錄 :
第一部剧院
第二部仲夏夜之梦
第三部我更喜欢你戴着王冠
第四部太空船
第五部多伦多
第六部飞机
第七部终点
第八部先知
第九部第十一站
內容試閱 :
第6章
不完整列表:
再也不能跳进从水底看是浅绿色的加氯游泳池。再也没有泛光灯下进行的橄榄球赛。再也没有夏日夜晚门廊灯旁的飞蛾。再也没有用输电轨惊人电能驱动的列车行驶在城市地底。再也没有城市。再也没有电影了,除非用上发电机,那噪音都能淹没一半电影对白,这还是在那些发电机燃料耗尽之前才可能,因为汽油两三年后就变质了。航空汽油能存放更长时间,但是很难获取。
再也没有人举起手机从人群上方拍下音乐会舞台照片,让屏幕在那黑暗中闪光。再也没有音乐会舞台上点燃的一百盏糖果色卤素灯。再也没有电子音乐、朋克、电吉他。
再也没有药品。再也不敢肯定手上的擦伤不会致死,比如做饭切菜时切到手指,或者被狗咬。
再也没有航班。从飞机窗户向下看,再也没有城镇和若隐若现的光点。再也不能从三万英尺高空向下看,想象那一刻灯光点亮的生活。再也没有飞机,再也没人要求你收起折叠式小餐桌,并且扣好。但不,这不是真的,各地仍然有飞机。它们静止地停在跑道上,停在机库里。机翼上积了雪。在寒冷的月份里,它们是理想的食品储藏室。夏季,果园附近的小飞机里装满了一盘盘在高温中晾干的水果。少年们溜进去偷尝禁果。锈斑像花一样绽放,留下条纹痕迹。
再也没有国家,所有的边境线上都没有人。
再也没有消防员,再也没有警察。再也没有道路养护和垃圾回收。再也没有从卡纳维拉尔角、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范登堡、普列谢茨克、种子岛升空的航天飞机。再也没有燃烧的轨迹穿过大气层进入太空。
再也没有互联网,再也没有社交媒体。再也不能滚动浏览他人没完没了地晒梦想、晒希望、晒午餐的照片;再也不能用红心或破碎的心来表达求救、满足或更新恋爱状态;再也没有以后见面的计划、恳求、抱怨、欲望;再也没有把婴儿打扮成熊或辣椒的万圣节照片。再也不能看、不能点评他人的生活,感觉在屋子里待着不那么孤独。再也没有个人头像。
第7章
航空旅行终结二十年之后,旅行交响乐团的大篷车队在炽热的天空下缓慢移动。现在是七月底,挂在领头大篷车尾部的用了二十五年的老温度计读数是106华氏度,41摄氏度。他们在密歇根湖附近,但无法从此处看到它。道路两旁长着茂密得挤挨在一起的树木,路面的裂缝中长出了小树苗,被大篷车队压弯了,柔嫩的树叶轻扫着马腿,也扫着乐团成员。热浪已经毫不留情地持续了一周。
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大多数乐团成员都在步行,否则马必须频繁地在阴凉处休息,谁都不想这样。乐团并不十分了解这片地区,他们想尽快通过这里,但在这样的高温下是不可能有速度的。他们走得很慢,手里拿着武器,演员们念着台词,乐手们努力忽视演员,而侦察员们留意着道路前后的危险。“这是个不错的办法。”白天早些时候,导演说了这么一句。吉尔七十二岁,坐在第二辆大篷车的后部,他的腿比从前差远了。“如果在可疑的地方还能记住台词,在台上就肯定不会忘。”
“李尔”柯尔丝顿念道。二十年前,在她几乎完全不记得的那段生活中,她曾在一出短命的多伦多版《李尔王》中扮演一个不说话的小角色。现在,她穿着凉鞋走路,鞋底是从一只汽车轮胎上剪下来的,腰上别着三把刀。她带着一本平装的纸质剧本,舞台提示用黄色标了出来。“以鲜花杂乱饰身,”她继续念道,“上。”
“可是谁来了?”正在学埃德加这个角色的台词的人念道。他名叫八月,最近才刚刚开始演戏。他是第二小提琴手,是个秘密的诗人,也就是说,在乐团里没人知道他写诗,除了柯尔丝顿和第七吉他手。“不是疯狂的人,绝不会把他自己绝不会把他自己后面呢?”
“打扮成这一个样子。”柯尔丝顿提示说。
“谢谢。不是疯狂的人,绝不会把他自己打扮成这一个样子。”
这些大篷车以前是皮卡车,但现在它们被马队拉着,车轮有的是钢铁的,有的是木头的。汽油用完之后所有没用的部件都被拆掉了——发动机、燃油供给系统,还有二十岁以下的人从不知道该怎么用的所有其他零件。在每辆皮卡车顶上都给车夫安装了一条长凳,所有会增加多余重量的东西都拆除了。但是另一方面,它们又保存得完好无损,门能关上,车窗玻璃很难打破。因为他们正在危险的地区旅行,能有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安置孩子们还是挺好的。这些大篷车的主体结构都安装在皮卡车里面,车架上捆扎着防水布。这三辆大篷车的防水布都被漆成了铁灰色,车身两侧写着几个白色大字:旅行交响乐团。
“不,他们不能判我私造货币的罪名。”迪特尔回头念道。他正在学李尔这个角色,虽然他一点儿也不老。迪特尔走到其他演员的前面一点,对他最喜欢的一匹马低声念着台词。这匹马叫伯恩斯坦,它失去了半条尾巴,因为第一大提琴手上个星期刚刚给他的琴弓重新装了弦。
“啊,”八月念道,“伤心的景象!”
“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伤心吗?”第三小号手嘀咕着,“在热浪中连续听三遍《李尔王》。”
“你知道什么更叫人伤心吗?”亚历山德拉十五岁,是乐团最年轻的演员。他们在路上发现她时,她还是个婴儿。“是在这块土地最边缘的地区旅行四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伤心是什么意思?”奥莉维亚问。她六岁,是大号手和女演员林的女儿,她和吉尔还有一只泰迪熊一起坐在第二辆大篷车的后厢里。
“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走到那个水边的圣德博拉镇了。”吉尔说,“绝对不用担心。”
流感像一枚中子弹在地球表面炸开了,随后是大崩溃的冲击。开头那几年苦不堪言,所有人都颠沛流离,最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们不可能靠步行找到生活仍和以前一样的地方。于是他们就随处定居下来,为了安全聚居在原先的卡车服务站、餐馆和汽车旅馆附近。在这个已经改变了的世界里,旅行交响乐团的成员们在几个定居点之间迁徙。大崩溃后的第五年,他们开始了这样的生活。当时乐团指挥找到了他们军乐团的几个朋友,一起离开了定居的那个空军基地,踏入了未知的地区。
那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安顿下来了,因为第三年汽油就全部变质了,而人们也不能不停地步行下去。他们旅行了六个月,从一个城镇走到另一个城镇——“城镇”这个词的定义变得十分宽松,有些所谓的城镇里只有四五个家庭,一起住在卡车服务站里。六个月后,乐团指挥偶然遇见了吉尔等几个演莎士比亚戏剧的演员,他们是一起从芝加哥逃出来的,然后在一个农场里干了几年,当时已经在路上走了三个月,于是他们就联合起来一起经营。
大崩溃二十年后他们仍在继续迁徙,沿着休伦湖和密歇根湖的湖岸来回奔波,向西最远走到特拉弗斯城,向东和向北越过了北纬49度走到金卡丁。他们沿着圣克莱尔河向南走到马林城和阿尔戈纳克的渔村,然后再回来。旅行交响乐团现在踏上的这个地区绝大多数时候很宁静。他们很少遇到其他旅行者,大多是小商贩,在城镇之间用马车运输杂货。乐团表演音乐——有古典音乐、爵士乐,有大崩溃前改编的管弦流行歌曲——还有莎士比亚戏剧。在最开头的几年,他们表演过一些现代的戏剧,但让人吃惊的是,比起其他节目,观众似乎更喜欢莎士比亚。
“人们想要这个世界的精华。”迪特尔说。他发觉自己很难活在当下。以前他活跃于大学的朋克乐队,渴望听到电吉他的声音。
再过不到两小时,他们就能走到水边的圣德博拉了。《李尔王》排练到第四幕就中止了,每个人都又热又累,在酷暑中心烦气躁。他们停下来让马匹休息。柯尔丝顿不累,又沿着路走了几步,在一棵树上练习掷刀子。她从五步之外开始练,然后是十步、二十步。刀刺中树木的声音让人满意。当乐团再次启程时,柯尔丝顿爬进第二辆大篷车的后厢,亚历山德拉正在那里休息,一边补戏服。
“好吧,”亚历山德拉接着前一次的话题说,“所以你在特拉弗斯城看到计算机屏幕的时候”
“怎么了?”
他们刚刚离开了特拉弗斯城,那儿有一个发明家在阁楼上七拼八凑弄出了一个电力系统。供电能力很一般,就是用力踩踏一辆固定不动的自行车,就能支持一台笔记本电脑运转。但是,这位发明家志向远大:这项发明的重点不是电力系统,而是他正在寻找的互联网。当他说到互联网时,乐团的一些年轻成员有些兴奋,他们想起了传说中的WiFi和难以想象的“云”。他们想知道,互联网有没有可能仍然以某种方式存在着,就萦绕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是一个个看不见的小光点。
“那跟你记忆里的电脑屏幕是一个样子吗?”
“我真的不记得电脑屏幕什么样了。”柯尔丝顿承认。第二辆大篷车震得特别厉害,坐在上面总是让她觉得骨头嘎嘎作响。
“那样的东西你怎么会不记得?它那么漂亮。”
“当时我才八岁。”
亚历山德拉点点头,好奇心没有满足。她显然在想,如果柯尔丝顿八岁时真的看见过点亮的电脑屏幕,那她应该能记住的。
那次在特拉弗斯城,柯尔丝顿盯着看屏幕上“该网页无法打开”的提示信息。她并不真的相信那个发明家能找到互联网,但是她迷上了电,也迷上了搅乱她内心什么东西的屏幕光。她心中总有画面闪现:靠墙的桌上有一盏台灯,洒下粉色的阴影;一盏小夜灯,形状像浮肿的半月;餐厅里有一盏枝形吊灯;一个闪耀着灯光的舞台。那个发明家疯狂地踩着脚踏板让屏幕亮着,同时解释一些关于卫星的事情。亚历山德拉被迷住了,这屏幕是一个有魔力的东西,它和任何记忆都不相关。八月死死盯着那个屏幕,一脸迷茫。
每次柯尔丝顿和八月闯入废弃的房屋时——这是他们的爱好,乐团指挥容许他们这样做,因为他们有时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八月总是渴望地盯着电视机看。小时候他一直很安静,还有点害羞,迷恋古典音乐。他对运动没有兴趣,总是不太擅长与人相处,这意味着放学后他得独自在家待很长时间——那是一栋栋可以互换、没有区别的陆军军事基地住房。他的兄弟们则在外面打棒球,结识新朋友。电视节目的一个好处是,它们无处不在,不论他的父母被调到了马里兰州、加利福尼亚州还是得克萨斯州,节目都一模一样。大崩溃前他花了很多时间看电视、拉小提琴,有时还同时做这两件事。柯尔丝顿能想象出来:九岁的八月、十岁的八月、十一岁的八月,他脸色苍白,骨瘦如柴,黑头发搭在眼睛上,表情严肃又有点固执,在铁青色荧幕光线的冲刷中演奏着一把儿童小提琴。现在他们闯进了一栋房子,八月想找电视指南。这些电视指南大部分是瘟疫来袭之前的过刊,但是直到最后仍然还有少数人用过它们。他喜欢之后找时间安静地快速翻阅这些电视指南。他声称自己记得所有的节目:科幻剧里的星际飞船、情景喜剧里放着大号沙发的客厅、飞快跑过纽约街头的警察、法庭上表情严厉的大法官。他寻找诗集,这比电视指南还难找。夜晚,或者跟着乐团行路时,他就研究诗歌。
柯尔丝顿喜欢在那些房子里找名人八卦杂志。因为她十六岁时翻看过一本杂志,它就放在一张被灰尘弄脏的靠墙桌子上。她在杂志里发现了自己的过去:
愉快的重聚:亚瑟·利安德在洛杉矶抱起儿子泰勒。
衣着邋遢的亚瑟·利安德欢迎七岁的泰勒。泰勒和妈妈——模特兼女演员伊丽莎白·科尔顿住在耶路撒冷。
照片上是三天没刮胡子的亚瑟,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戴一顶棒球帽,抱着一个小男孩,男孩抬头对着父亲的脸大笑,而亚瑟微笑地看着镜头。照片拍摄一年后,格鲁吉亚流感就来了。
“我认识他,”她对八月说,透不过气来,“是他给了我那本漫画!我让你看过的那本。”八月点点头,要求再看一遍。
大崩溃之前的世界里有数不清的东西,柯尔丝顿不记得了——她的街道住址、妈妈的脸、八月不停说起的电视节目,但她却记得亚瑟·利安德。看到那本杂志之后她就仔细检查能找到的每一本杂志,在里面找他。她收集残章片断,保存在她背包中的拉链袋里。有一张照片是亚瑟独自一人在海滩上,似乎在沉思,身形走样了。有一张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米兰达,还有一张是和第二任妻子伊丽莎白,她是个营养不良的金发女人,板着脸对着镜头。然后是一张他们和儿子的合影,男孩和柯尔丝顿差不多年纪。接着是第三任妻子的照片,她长得和第二任很像。
柯尔丝顿炫耀自己的发现时,查莉说:“你就像一个考古学家。”查莉小时候曾想当一个考古学家,而现在她是第二大提琴手,也是柯尔丝顿最亲密的几个朋友之一。
柯尔丝顿的收藏无法让她想起自己记忆中的亚瑟·利安德,不过,她究竟还记得什么呢?她对亚瑟稍纵即逝的印象就是他很和善,还有他的灰发。他曾把两本漫画书硬塞进她手里。“我有一个礼物给你。”她几乎能肯定他就是这么说的。大崩溃前她保留的最清晰的记忆,就发生在此事之后不久:在一个舞台上,有一个穿西服的人在对她说话,而亚瑟静静地仰面躺着,医生俯向他。有各种声音和叫喊,人们聚在一起。天上飘着雪花,虽然当时他们在室内,灯光从上方刺眼地照着他们。
第13章
关于小报上的照片:
拍摄这张照片十分钟前,亚瑟·利安德和那个姑娘正在多伦多一家餐厅的代客存衣处等着拿大衣。这时距离格鲁吉亚流感爆发还有很久,要再过十四年,文明才会崩塌。亚瑟整整一周都在拍摄一部历史剧,一部分是在摄影棚里拍的,一部分是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公园里拍的。那天早上他正戴着一顶王冠,但此时他戴着一顶多伦多蓝鸟队棒球帽,看起来很普通。那时他三十六岁。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我要离开他。”姑娘叫米兰达,脸上有一块新出现的青肿。他们低声细语,以免被餐厅的工作人员听见。
他点点头。“好。”他看着那块淤伤,米兰达化了妆,但没有完全遮住它。“我就希望你这么说。你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她说,“很抱歉麻烦你,我是真的不能回家了。”
“我有一个建议——”话说了一半,衣帽间女服务员把他们的外套拿过来了。亚瑟的大衣看起来华丽、优雅又昂贵,米兰达的则是一件破旧的厚呢短大衣,是她在旧货店用十块钱淘来的。她转身背对餐厅,穿上大衣,努力不让裂开的衬里露出来。然后她回过身,女服务员的笑容说明她的努力白费了。而这时候正红得街知巷闻的亚瑟,闪露出他最好看的笑容,递给女服务员二十块钱。而这个服务员正偷偷摸摸发短信给一个摄影师,那个摄影师更早之前给了她五十块钱。在外面的人行道上,那个摄影师看到了手机短信:出来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亚瑟低声说,贴近米兰达的耳朵,“我觉得你应该住在我这里。”
“住酒店?我不能——”米兰达也耳语道。
“住过来吧。我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衣帽间女服务员正仰慕地盯着亚瑟,米兰达一时分了神。亚瑟低声说:“你不用马上做决定。只要你愿意,就可以住过来。”
米兰达眼含泪水。“我不知道该说——”
“说你愿意就行了,米兰达。”
“好的,谢谢你。”女服务员正要为他俩开门,米兰达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模样看起来肯定很糟,脸上有淤青,眼睛红肿流泪。“等等。”她说,在手提包里摸索,“对不起,等我一秒钟。”她戴上了一副巨大的墨镜,那天早上她就一直戴着它。亚瑟搂住她的肩膀,人行道上的那个摄影师举起了相机,他俩走出来,走进刺眼的闪光灯下。
“所以,亚瑟。”这位记者很漂亮,是那种花大价钱保养出来的漂亮。她的毛孔经过专业精心的养护,发型是花四百块钱剪的,妆容无可挑剔,指甲优美雅致。她笑起来时,那白得不自然的牙齿让亚瑟分神,虽然多年来他一直混迹在好莱坞,早该习惯这些了。“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神秘的黑发女郎吧,我们看到你和她在一起。”她说。
“我认为,这个神秘的黑发女郎有她的隐私权,不是吗?”亚瑟的笑容精准地化解了这句话里的不悦,还让这话听起来挺迷人。
“你能告诉我们关于她的任何信息吗?只要一个提示就好?”
“她是从我的故乡来的。”他说道,眨了眨眼睛。
那不是故乡,实际上是“故岛”。“岛的大小和形状与曼哈顿一样,”亚瑟在这辈子的每一个派对上都是这样告诉别人的,“但是,岛上只有一千人。”
德拉诺岛位于温哥华岛和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大陆之间,从洛杉矶一直向北就到了。岛上遍布温带雨林和岩石海滩,鹿会闯进菜园或在汽车挡风玻璃前一跃而过,低悬的树枝上长着苔藓,香柏林中有微风叹息。岛的中部有一个小湖,亚瑟总是想象它是由小行星撞击形成的。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很深。有年夏天,一个外地来的年轻女子在那里自杀了。她把车停在路上,留下一张纸条就走进了水里。后来潜水员去寻找她的尸体,却一直探不到湖底。这让当地孩子们窃窃私语,半是害怕半是兴奋。虽然多年之后回想此事,亚瑟认为水深得让潜水员也无法到达湖底的说法似乎不大可能。即便如此,事实是清楚的:有一个女人走进了一个不算大的湖里,尽管人们多次搜索,却两周都没找到尸体。这段回忆中的插曲与亚瑟的童年记忆碰撞出了火花,带来一阵黑暗的战栗,而当时他并不害怕。因为日复一日,那只是一片湖水,是他最喜欢的游泳场所,也是大家最喜欢的游泳场所,因为海水永远都冰冷刺骨。在亚瑟对湖的回忆里,母亲正在岸边的树下读一本书;他的弟弟在湖水浅处玩水,水花飞溅;小虫子轻快地降落在水面上。不知什么原因,在通向小湖的路边,有一个赤裸的芭比娃娃被拦腰埋在土里。
岛上的孩子整个夏天都赤着脚,头发上插着羽毛,他们父母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到岛上的那些大众面包车开始在森林里生锈。每年大约有两百天都下雨。渡轮码头附近勉强有了个村子:一家有加油泵的杂货店、一家健康食品商店、一家地产公司、一所有六十名学生的小学,一座带小图书室的社区礼堂——礼堂的拱门是两条巨大的美人鱼雕像牵着手。岛上的其余部分主要是岩石和森林,公路狭窄,泥泞的车道消失在树林里。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亚瑟在纽约、多伦多或者洛杉矶遇见的任何人都很难想象的地方。当他说起这个小岛时,很多人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一直在努力描述那里,策略是从海滩和植物的大概情况说起。“那些蕨类植物长到了我脑袋那么高。”他一边对人们这样说一边打手势。多年来,这个手势越打越高,直到四十多岁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描述的植物有七八英尺高。“回想起来,简直难以置信。”
“肯定很美。”回答千篇一律。
“是很美,”他告诉他们,“美极了。”然后他会想办法转移话题,因为接下来的部分就很难解释了。是的,它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那美丽却会让人患上幽闭恐惧症。我喜欢那里,而又总想逃跑。
十七岁时他被多伦多大学录取了。他填了学生贷款申请,父母凑钱买了飞机票,他就走了。他以为自己想学经济学,等他到达多伦多后却发现,几乎所有东西他都想学,除了经济学。他在高中时学习很努力,但在大学里却是一个冷漠的学生。那些课程很乏味。他拿定了主意,自己到这个城市来不是为了上学。上学只是他逃跑的手段,多伦多这个城市才是关键。不满四个月他就退学了,打算去试镜,因为他的《商业课程101》班上有个女孩告诉他,他应该做一个演员。
他的父母吓坏了,深夜打来了令人伤心的电话。“我只想离开那个岛。”他告诉他们,但这不起作用,因为父母爱那个岛,他们是有意选择在那里生活的。离开学校两个月后,他在一部美国电影中跑龙套,然后在一部加拿大电视剧中扮演了一个只有一句台词的角色。他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知道该怎么演,所以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表演课上。在那里,他遇见了克拉克,成为至交。他们形影不离,每周有四晚用假身份证去泡吧,那一年真是棒极了。然后,等他俩都长到了十九岁,克拉克屈从父母的压力返回英国去上大学,而亚瑟在纽约一个戏剧学校的试镜成功了。他在一家餐厅打工赚钱,和四个室友一起住在皇后区一家面包房的楼上。
他从那个戏剧学校毕业后,有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