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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飞龙全传

書城自編碼: 268486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古典小說
作 者: 吴璿
國際書號(ISBN): 9787508086255
出版社: 华夏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1-01

頁數/字數: 420页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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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飞龙全传》是清朝人吴璿著的一本小说,主要内容是赵匡胤当皇帝之前的青年时期的发迹经历,向读者展示了一个市井豪侠的有血有肉的形象。作者以虚拟笔法,将这位宋朝开国皇帝喻为赤须真龙,为国为民除 恶驱邪,戎马生涯,故名。
關於作者:
吴璿,字衡章,号东隅逸士,约为清朝雍正年间生人,卒年不详。年少时少习举子业,但多次考试不第,弃文从商。1749年起,开始修改《飞龙传》,到1768年左右完成。
目錄
目录

第一回苗训设相遇真龙太祖游春骑泥马

第二回配大名窦公款洽游行院韩妓殷勤

第三回赵匡胤一打韩通勾栏院独坐龙椅

第四回伸己忿雹打御院雪父仇血溅花楼

第五回赵匡胤救解书生张桂英得配英主

第六回赤须龙山庄结义绿鬓娥兰室归阴

第七回柴君贵贩伞登古道赵匡胤割税闹金桥

第八回算油梆苗训留词拔枣树郑恩救驾

第九回黄土坡义结芝兰独龙庄计谋虎狼

第十回郑子明计除土寇赵匡胤力战裙钗

第十一回董美英编谜求婚柴君贵惧祸分袂

第十二回笃朋情柴荣赠衣严国法郑恩验面

第十三回柴君贵过量生灾郑子明擅权发货

第十四回为资财兄弟绝义因口腹儿女全生

第十五回孟家庄勇士降妖首阳山征人失路

第十六回史魁送柬识真主匡胤宿庙遇邪魑

第十七回褚玄师求丹疗病陈抟祖设棋输赢

第十八回卖华山千秋留迹送京娘万世英名

第十九回匡胤正色拒非词京娘阴送酬大德

第二十回真命主戏医哑子宋金清骄设擂台

第二十一回马长老双定奇谋赵大郎连诛贼寇

第二十二回柴君贵穷途乞市郭元帅剖志兴王

第二十三回太祖尝桃降舅母杜公抹谷逢外甥

第二十四回赤须龙义靖村坊母夜叉计和甥舅

第二十五回杜二公纳谏归正真命主违数罹灾

第二十六回五索州英雄复会兴隆庄兄弟重逢

第二十七回郑恩遗像镇村坊太祖同心除妖魅

第二十八回郑恩无心擒猎鸟天禄有意抢龙驹

第二十九回平阳镇二打韩通七圣庙一番伏状

第三十回世宗荐朋资帏幄弘肇被谮陷身家

第三十一回郭元帅禅郡兴兵高怀德滑州鏖战

第三十二回高行周夜观星象苏凤吉耸驾丧军

第三十三回李太后巡觅储君郭元帅袭位大统

第三十四回王子让辞官养母宋太祖避暑啖瓜

第三十五回宋太祖博鱼继子韩素梅守志逢夫

第三十六回再博鱼计赚天禄三折挫义服韩通

第三十七回百铃关盟友谈心监军府元帅赔礼

第三十八回龙虎聚禅州结义风云会山舍求贤

第三十九回太祖射龙解水厄郑恩问路受人欺

第四十回郑子明恼打园公陶三春挥拳服汉

第四十一回苗训断数决鱼龙太祖怜才作媒妁

第四十二回世宗进位续东宫太祖非罪缚金銮

第四十三回苗训决算服柴荣王朴陈词保匡胤

第四十四回宋太祖带罪提兵杜二公挈众归款

第四十五回杜二公纳婿应运高行周遣子归乡

第四十六回高行周刎颈报国赵匡胤克敌班师

第四十七回刘崇兵困潞州城怀德勇取先锋印

第四十八回高怀德智取天井宋太祖力战高平

第四十九回丁贵力战高怀德单珪计困赵匡胤

第五十回单皀覆没蛇盘谷怀德被困铁笼原

第五十一回冯益鼓兵救高将杨业决水淹周师

第五十二回真命主爵受王位假响马路阻新人

第五十三回陶三春职兼内外张藏英策靖边隅

第五十四回王景分兵袭马岭向训建策取凤州

第五十五回课武功男女较射贩马计大闹金陵

第五十六回杨仙人土遁救主文长老金铙伤人

第五十七回郑子明斩将夺关高怀亮贪功殒命

第五十八回韩令坤擒剐孟俊李重进结好永德

第五十九回刘仁赡全节完名南唐主臣服纳贡

第六十回绝声色忠谏灭宠应天人承归正统
內容試閱
第一回苗训设相遇真龙太祖游春骑泥马飞 龙 全 传词曰:

世事如棋,从来兴废由天命。任他忠佞佞nìng——用花言巧语谄媚人。,端的端的——究竟。难侥幸。圣主垂裳垂裳——犹垂拱,即垂衣拱手,古代形容太平无事,可无为而治。后来用以歌颂帝王的治道。,勋业昭功令。苍生幸,扫秽除氛,才把江山定。

右调《点绛唇》

话说从古以来,国运递更,皆有定数,治极则乱,乱极则治,一定之理也。天下自唐季以来,五代纷更,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十三君。僭窃僭jiàn窃——超越本分,窃取王位。相踵,战争不息,人民有倒悬之苦,将士多汗马之劳。终于立国不长,究非真命之主。

独至大宋圣人,应运而兴。御极御极——登极,皇帝即位。以来,削平伪镇,把锦绣江山,奠定十分安固,相传三百年鸿业。历国恁恁nèn——如此,这样。般久长,这也因他神武不杀,仁义居心,所以如此。观其伐南唐时,命曹彬曹彬——北宋初年大将。曾任统帅灭南唐,攻下金陵,禁止将士杀掠。云:“城陷之日,慎勿杀戮;设若困斗,则李煜李煜yù——五代时南唐国主,世称李后主。一门不可加害。”只此数语,便如孟子所谓“不嗜杀人者能一之”矣。然此仁心义闻,虽三尺童子,亦知其为尧舜之君也。不必烦言多赘,只就他未登九五九五——本为《易经》中的卦爻位名,后指帝位。之时,把那三打韩通,禅州结义,这许多事迹表白出来。可以使闻者惊心,观者吐舌,方知英雄举动,迥异庸愚。毕竟有掀天拔地之形、搅海翻江之势。正如暗中指使,冥里施为,诚有不期然而然者。有诗为证:

龙虎行藏自不同,辉煌事业有奇踪。

时君若肯行仁政,真主如何降九重?

话说后汉高祖皇帝刘智远晏驾晏yàn驾——古代称帝王死亡的讳辞。之后,太子承祐登基,庙号隐帝。为人懦弱有余,刚断不足。即位以来,虽不能海晏河清海晏河清——沧海波平,黄河水清。旧时用以形容天下太平。,却也算得烽烟消熄,承平日久,世道粗宁。这时有一位先生,姓苗名训,字光义。能知过去未来,善晓天文地理。他奉了师父陈抟陈抟tuán——五代宋初道士。其学说后经人加以推演,成为宋代理学的组成部分。老祖之命,下山来,扮做相士模样,遍游天下,寻访真主。那时正在东京汴梁城中,开着相馆,每日间哄动那些争名夺利的人,都来论相。真个挨挤不开,十分闹热。

一日清晨,光义起来开馆,挂了那个“辨鱼龙,定优劣”的招牌。垂帘洒扫已毕,正在闲坐。只见一位青年公子,独自信步进来。光义抬头一看,暗暗吃惊,连连点首。怎见得那人的好相?只见:

尧眉舜目,禹背汤腰。两耳垂肩,棱角分明征厚福;双手过膝,指挥开拓掌威权。面如重枣发光芒,地朝天挺;身似泰山敦厚重,虎步龙行。异相非常,虽道潜龙勿用;飞腾有待,足知垂拱平章平pián章——辨别章明。。漫夸辟土紫微星,敢比开疆赤帝子。

这人非别,就是那个开三百年基业的领袖、传十八代子孙的班头:姓赵名匡胤,表字元朗。世本涿郡人氏。父亲赵弘殷,现为殿前都指挥之职;母亲杜氏夫人。原来赵弘殷所生三子一女:长匡胤,次匡义,三光美,四玉容小姐。这匡胤之生,因后唐明宗皇帝登极之年,每夜于宫中,焚香祝天道:“某乃无福,因世大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之主。”那玉帝感他立念真诚,为君仁爱,即命赤须火龙下降人间,统系治世。生于洛阳夹马营中,赤光满室,营中异香经宿不散,因此父母称他为“香孩儿”。后因石敬瑭石敬瑭——五代晋王朝的建立者,称后晋高祖。拜认契丹契丹——916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称皇帝,国号“契丹”。为父,借兵篡唐。赵弘殷挈挈qiè——提携,带领。家避乱,于路肩挑二子,遇一异人指说道:“此担中乃二天子也。世上说道无天子,今日天子一担挑。”因住居于汴梁城双龙巷内,至后汉立朝,弘殷方才出仕。

此时匡胤正当年交一十八岁,生得容貌雄伟,气度豁达,更兼精通武艺,膂力膂lǚ力——体力,筋力。过人。娶妻贺氏金蝉,十分贤淑。那匡胤生性豪侠,又与本郡张光远、罗彦威二人结为生死之交。每日在汴梁城中,生非闯事,喜打不平。这日清晨,早起无事,出外闲游,打从相馆门首经过。举步进门,意欲推相。却值苗光义闲坐在此,抬头一见,不觉惊喜道:“此人便是帝王之相。吾昨日排下一卦,应在今日清晨有真主临门,不想果应其兆。”立起身来,往外一张,四顾无人,回身即望匡胤纳头便拜,口称:“万岁!小道苗光义,接驾有迟,望乞恕罪!”匡胤一闻此言,不觉大惊道:“你这泼道,想是疯癫的么?怎的发这胡言乱语?是何道理?”光义道:“小道并不疯癫。因见天下汹汹,久无真主。当今后帝亦非命世之姿。特奉师命下山,寻访帝星,今幸得遇,事非偶然。主公实为应运兴隆之主,不数年间,管取身登九五,请主公勿疑。”匡胤听了这一席言语,越然发怒道:“吾把你这疯颠的泼道!这里什么去处,你敢信口胡言!人人道你阴阳有准,祸福无差;据我看来,原来你是捏造妖言,诬民惑众,情殊可恨,理实难容。”一面说着,一面立起身来,挥袖撩衣,举手便打。只听得:

劈啪连声,呖喇呖lì喇lá——象声词,形容声音清脆。遍室。劈啪连声,椅凳桌台敲折脚;呖喇遍室,琴棋书画打成堆。炉盏帘瓶,那管他古玩时新,着手处西歪东倒;纸墨笔砚,凭着你金镶玉砌,顺性时流水落花。正是:一时举手不容情,凭你神仙也退避。

匡胤一时怒起,把相馆中的什物等件,尽都打翻,零星满地。那苗光义见他势头凶猛,一时遮拦不及,只得往后退避。此时过往之人渐渐多了,见是赵舍人在此厮厮——互相。闹,又且不知他的缘故,谁敢上前相劝一声,只好远远的立着观望。

正在喧嚷之际,只见人丛里走出两个豪华公子,进来扶住了匡胤,说道:“大哥,为着何事,便这等喧闹?”匡胤回头看时,乃是张光远、罗彦威二人,便道:“二位贤弟!不必相劝,我还须打这泼道!”二人道:“大哥,不可造次!有话可与小弟们说知,我等好与你和解。”匡胤悄悄地说道:“我来叫他相面,谁知他一见愚兄,便称什么‘万岁’。这里辇毂之下辇niǎn毂gǔ之下——指京都,犹指在皇帝车驾之下。,岂可容他胡言乱语!倘被别人听着,叫愚兄怎地抵当?”张光远道:“大哥,你也是呆的,量这个疯癫的道人,话来无凭无据,由他胡乱,自有凶人来驱除他的。你何必发怒,与他一般见识。”罗彦威道:“目今世上的医卜星相,都是专靠这些浮词混话,奉承得心窝儿十分欢喜,便好资财入手,满利肥身。这是骗人的迷局,都是如此。你我不入他的骗局,也就罢了,闹他则甚?俺弟兄闲在这里,且往别处去消遣片时,倒是赏心乐事,何必在此攘攘——扰乱。这空气。”说罢,两个拉了匡胤的手,往外便走。

那苗光义见匡胤去了,急忙出来,走至街坊,又叫道:“三位且留贵步!我小道还有几句言语奉嘱,幸垂清听。”遂说道:

此去休要入庙堂,一时戏耍见灾殃。

今年运限逢驿马驿马——古时驿站供应的马,供传递公文的人或来往官员使用。,只为单骑离故乡。

匡胤道:“二位贤弟,你可听他口中,还在那里胡讲。”二人道:“大哥,我们只管走罢了,听他则甚?”

那苗光义想道:“我周游天下,遍访真主,不道在汴梁遇着。但如今尚非其时,待我再用些工夫,前去访寻好汉,使他待时而动,辅佐兴王,成就这万世不拔之基,得见淳古太平之象:一则完了我奉师命下山的本愿,二则可使那百姓们早早享些福泽,免了干戈锋镝镝dí——箭镞。之灾。”主意已定,即便收了相馆,整备云游。按下不题。

单说匡胤等弟兄三人,缓步前行,观看景致。此时正当清明时候,一路来,但见:

柳绿桃红,共映春光明媚;青尘紫陌,谁闻禁火空斋。木深处杏花村里,何须更指牧童;市集中烟柳皇都,那得趋陪欢伯。闹热街心,虽常接纸灰飞蝴蝶;朔南墓道,却连闻泪血染杜鹃。正是可爱一年寒食节,无花无酒步芳场。

当时弟兄三人,随步闲游,观玩景致,固是赏心悦意,娱目舒怀,十分赞叹。正走之间,只见前面一座古庙,殿宇巍峨,甚是清静,耳边又闻钟鼓之声。张光远叫道:“大哥,你听那庙里钟鸣鼓响,必是在那里建些道场。俺们何不进去,随喜片时。”罗彦威道:“说得有理。我们走得烦了,且进去歇歇脚儿,吃杯茶解渴解渴,也是好的。”

三人举步进了庙门,把眼一张,乃是一座城隍城隍——道教所传守护城池的神。庙,真是破坏不堪,人烟杳绝,那里见什么功德道场。匡胤道:“二位贤弟,这座乃是枯庙。你看人影全无,那里有什么功德!我们进来做甚?”罗彦威道:“这又奇了!方才我们在外,明明听得钟鼓之声。怎么进了庙门,一时钟也不鸣,鼓也不响,连人影儿都一个也无。这青天白日,却不作怪么?”张光远道:“是了!常言道‘鬼打鼓’,难道不会撞钟?方才想是那些小鬼儿在此打诨作乐,遇着我们进来,他便回避了,所以不响,也未可知。”匡胤拍手大笑道:“张贤弟向来专会说那趣话儿的,你们猜的都也不是。俺常听见老人家说:‘鼓不打自响,钟不撞自鸣,定有真命天子在此经过。’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三人,敢是谁有皇帝的福分不成?”张光远道:“这等说来,大哥必定是个真命天子。”匡胤道:“何以见得?”张光远道:“适才那个相士说的,大哥有天子的福分。小弟想来,一定无疑。若是大哥做了皇帝,不要忘了我们患难的兄弟,千万挈带做个王子耍耍,也见得大哥面上的光彩。”匡胤道:“兄弟,你怎么同着那相士一般儿胡讲起来?这‘皇帝’两字,非同小可,焉能轮得着我?你们休得胡言,不思忌讳。”罗彦威道:“虽然如此,却也论不定的。常言说得好,道是:‘皇帝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自从盘古到今,何曾见这皇帝是一家做的?”张光远接口道:“真是定不得的。即如当今朝代去世的皇帝,他是养马的火头军出身,怎么后来立了许多事业,建了许多功绩,一朝发迹,便做起皇帝来。又道:‘寒门产贵子,白户出公卿。’况大哥名门贵族,那里定得?”匡胤道:“果有此事么?”罗彦威道:“那个说谎!我们也不须闲论,今日趁着无事,这真皇帝虽还未做,且装个假皇帝试试。装得像的,便算真命。”张光远道:“说得是,我们竟是轮流装起便了。”匡胤见他说得高兴,也便欢喜道:“既是如此,你我也不必相让。这里有一匹泥马在此,我们轮流骑坐。看是那个骑在马上,会行动得几步的,才算得真主无疑。”二人道:“大哥所见甚当。”正是:

沿江撒下钩和线,从中钓出是非来。

当下匡胤说道:“我们先从幼的骑起,竟是罗兄弟先骑,次后张兄弟,末后便是愚兄。”罗彦威听言,不胜欢喜,口中说了一声“领命”,即便拾了一根树枝儿,走将过去,卷袖撩衣,奋身上马,叫一声:“二位兄长,小弟占先,有罪了!”急忙举起树枝儿,把那泥马的后股上尽力一鞭,喝声“快走!”那马那里得动?彦威连打几下,依然不动,心下十分焦躁,一时脸涨通红。即便骂道:“攮攮——此有挨之意。刀子的瘟畜生!我皇帝骑在你身上,也该走动走动。怎么的,只是呆呆地立着?”便把两只脚在马肚子上乱踢,只磕得那泥屑倾落下来,莫想分毫移动。张光远在旁大笑道:“兄弟,你没福做皇帝,也就罢了。怎的狠命儿把马乱踢,强要他走?须待我来骑个模样儿与你瞧瞧。”彦威自觉无趣,只得走了下来。

张光远上前,用手扳住了马脖子,蹿将上去,把马屁股上拍了两掌,那马安然不动。心下也是懊恼起来,犹恐他二人笑话,只得把两只脚夹住不放,思量要他移动。谁知夹了半日,竟不相干,使着性子,也就跳了下来。彦威笑道:“你怎的不叫他行动一遭,也如我一般的空坐一回,没情没绪,像甚模样?”光远道:“俺与你弟兄两个,都没有皇帝的福分,让与大哥做了罢!”

匡胤道:“二位贤弟都已骑过,如今待愚兄上去试试。”说罢,举一步上前,把马细看一遍,喝彩道:“果然好一匹赤兔龙驹!只是少了一口气。”遂左手搭着马鬃,右手按着马鞍,将要上马,先是暗暗的祝道:“苍天在上,弟子赵匡胤,日后若果有天子之分,此马骑上就行;若无天子之分,此马端然不动。”祝毕,早已惊动了庙内神明。那城隍、土地土地——古代神话中管理一个小地面的神,即古代的“社神”。听知匡胤要骑泥马,都在两旁伺候。看见匡胤上了马,急忙令四个小鬼扛抬马脚,一对判官扯拽缰绳,城隍上前坠镫镫dèng——马鞍两边的铁脚踏。,土地随后加鞭,暗里施展。却好匡胤把树枝儿打了三鞭,只见前后鬃尾有些摇动。罗彦威拍手大笑道:“原是大哥有福,你看那马动起来了!”匡胤也是欢喜,道:“二位贤弟,这马略略的摇动些儿,何足为奇,待愚兄索性叫他走上几步,与你们看看。”觉得有兴,遂又加上三鞭,那马就腾挪起来,驮了匡胤出了庙门,往街上乱跑。

那汴梁城内的百姓,倏忽倏shū忽——转眼之间,突然。间看见匡胤骑了泥马奔驰,各各惊疑不止,都是三个一块,四个一堆,唧唧哝哝的说道:“青天白日,怎么出了这一个妖怪?把泥马都骑了出来,真个从来未见,亘古奇闻。”一个道:“不知那家的小娃子这等顽皮,若使官府知道了,不当稳便,只怕还要带累他的父母受累哩!”一个认得的道:“列位不必胡猜乱讲,也不消与他担这惊忧。这个孩子,也不是个没根基的,他父亲乃是赵弘殷老爷,现做着御前都指挥之职。他恃着父亲的官势,凭你风火都不怕的,你们指说他则甚?”内中就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人,听了这番言语,即便一齐挤在马后,胡吵乱闹,做势声张。光远见势头不好,忙上前道:“大哥,不要作耍了。你看众人这般声势,大是不便。倘若弄出事来,如何抵挡?你快些交还了马,我们二人先回,在家等候。”匡胤道:“贤弟言之有理,你们先回,俺即就来。”光远二人竟自去了。

匡胤遂把泥马加上数鞭,那马四蹄一纵,一个辔头辔pèi头——辔,驾驭牲口的缰绳。辔头,有一拉缰绳之意。返身复跑到庙内,归于原所。匡胤下马看时,只见泥马身上汗如雨点,淋漓不止,心内甚觉稀奇,即时转身离庙,回到府中不提。

却说那些看的人民,纷纷议论,只说个不了,一传十,十传百。正是:

好事不出门,奇事传千里。

这件事传到了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官名。的耳边,十分惊骇,说道:“怎的赵弘殷家教不严,纵子为非,做此怪异不经之事。妖言惑众,论例该斩。况此事系众目所睹,岂同小可!我为巡城之职,理宜奏闻。若为朋友之情,匿而不奏,这知情不举的罪名,亦所不免。我宁可得罪于友,不可得罪于君。”遂即合齐同等官僚,议成本章,单候明日五更,面奏其事。只因这一奏,有分教:督藩堂上,新添了龙潜凤逸的配军;行院门中,得遇那软玉温香的知己。正是:

人间祸福惟天判,暗里排为不自由。

毕竟汉主听奏,怎生发落?且看下回分解。第二回〖1〗配大名窦公款洽款洽——亲密,亲切。游行院韩妓殷勤

第二回配大名窦公款洽游行院韩妓殷勤词曰:

恩谴配他乡,斜倚征鞍心折。花谢水流无歇,幸有章台章台——为妓院等地的代称。接。可人何必赘清吟,只要情相合。萍踪遇此缘,回首天涯欲别。

右调《好事近》

话说巡城兵马司闻了匡胤戏骑泥马之事,一时不敢隐瞒,遂即连夜修成本章。至次日清晨,隐帝设坐早朝,但见:

画鼓声连玉磬,金钟款撞幽喧。静鞭三下报金銮,文武一齐上殿。

个个扬尘舞蹈,君王免礼传宣。从来上古到如今,每日清晨朝典。

文武既集,有当驾官传宣,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班。”道言未了,只见左班中闪出一官,俯伏金阶,口称:“万岁!臣御史周凯,有事渎渎dú——不敬,为套语。奏。”隐帝道:“卿有何事?可即奏来!”周凯道:“臣有本章,上达天听。”遂将本呈上。当殿官接本,展开龙案之上。隐帝举目观看,上写道:

臣闻圣人不语怪,国家有常经。语怪,则民志易淆;经正,则民心不乱。一其章程,严其典则,非矫制也。盖所以检束乎民心,而安定夫民志者也。伏见都指挥赵弘殷之子匡胤,年已及壮,习尚未端。昨于通衢道上,有戏骑泥马一事。臣窃谓事虽弄假,势必成真。况乎一人倡乱,众其和之,积而久焉,其祸曷可胜言!将见安者不安,而定者无定矣!臣职守司城,分专巡视,睹此怪异不经之事,理合奏明。伏惟陛下乾刚独断,握法公行,勘决怪乱之一人,以警后来之妄举。则庶乎民志得安,民心克定,而一道同风之盛,复见于今矣!臣不胜激切上奏。

隐帝看罢,便问两班文武道:“据周凯所奏,赵弘殷之子赵匡胤,戏骑泥马,惑乱人心。卿等公议,该问何罪?”众臣奏道:“臣等愚昧,不敢定夺。但以妖言惑众而论,依律该问典刑典刑——常刑。。伏惟陛下圣裁。”隐帝听奏,想了一会,道:“论例虽该典刑,姑念功臣之子,宥宥yòu——宽宥,赦罪。重拟轻,只问以不合一时行戏,致犯王章,该发大名府充军三年。赵弘殷治家不严,罚俸一载。钦钦——指皇帝亲自做。此准行!”弘殷听了此言,大惊不迭,随即请罪谢恩。

当时朝罢回家,独坐厅上,怒气无伸,犹如青天里降下霹雳一般,十分暴怒,道:“气杀吾也!快把香孩儿拿来!”回身走至夫人房中,骂道:“都是你这老不贤,养这祸根,终日纵他性子,任他东闯西走,惹祸遭非。如今弄出事来了!”夫人道:“相公,为着何事这等大怒,嗔怪嗔chēn怪——对别人的言语或行为表示不满。妾身?”赵弘殷便把这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道:“似这样的畜生,玷辱门风,要他何用?快叫这畜生出来,待我一顿板子打死了,免得日后再累我费气!”夫人听罢,双目泪流,上前相劝。弘殷道:“你也不必烦恼,这都是畜生自作自受,该处折磨。如今我也不管,任他历些艰难,吃些苦楚,只算得磨磨性子,也是好的。”夫人道:“但孩儿从小娇养惯的,那里受得这般苦楚!相公若不区处区处——处理,安排。,叫妾身怎的放心得下。”说罢,又是哽哽咽咽的哭将起来。那赵弘殷听了,不觉情关天性,势迫恩勤,睹此光景,未免动了不忍之心,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也别无区处。但你既是放心不下,那大名府的总兵,是我年侄年侄——科举时代同榜登科者称同年;同年之子则称为年侄。。待我与他一封书,叫他在那里照管一二,庶几无事。只是好了这畜生,不知甘苦。”

那夫人听了此言,方才住哭,遂叫:“安童,把大爷请出来。”安童答应,去不多时,匡胤已至厅上,见礼了父母,侍立在旁。赵弘殷道:“你这不成器的畜生,干得好事!”匡胤道:“孩儿不曾干什么事!”弘殷喝道:“你还要嘴强!你在城隍庙骑得好泥马,放得好辔头!如今被巡城御史面奏朝廷,将你问斩;幸亏圣上宽宥,赦了死罪,只发配大名府充军三年,又累我罚俸一载。你这畜生,闯出这样祸来,还说不曾干么!”匡胤听了此言,只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烟腾,叫声:“无道昏君!我又不谋反叛逆,又不作歹为非,怎么把我充军起来?我断断不去,怕他怎的!”弘殷喝住道:“畜生!还要口硬。这是法度当然,谁敢违拗?你岂不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你自己犯了法,怎么骂起圣上来?况且朝廷赦重拟轻,乃是十分的恩典;死中得活,法外施仁。你还不知感激,反在此狂悖狂悖bèi——狂妄悖理。么!快些收拾起行,不许耽搁。那大名府的总兵,是我年侄,你去自然照顾你的。”

正说之间,家将进来禀道:“有本府起了批文,发拨两名长解,已在外厅,伺候公子起行,老爷作速发付。”弘殷遂命收拾起身。登时修下了书札,把行李包囊停当,差了两个管家跟随服侍。匡胤无可奈何,只得上前拜辞了父母并兄弟,又别了妻子。那老夫人吩咐道:“我儿!你此去路上,凡事要小心谨慎,不可如在家一般,由着自己性子。须要敛迹,方使我在家安心无虑。”匡胤道:“母亲不必忧心,孩儿因一时戏耍,造此事端,致累二亲惊恐,不肖之罪,万分莫赎。又蒙母亲吩咐,孩儿安敢不依!”说罢,彼此俱各下泪,正是:

世上万般悲苦事,无过死别与生离。

当下匡胤别了父母,带了二名管家,含泪出门,和着解差上路。五口儿一齐行走,正出城来,远远的望见张光远、罗彦威二人在那里伺候。匡胤走近前去见了礼,道:“二位贤弟,在此何干?”张光远道:“闻得大哥遭此恩谴,小弟不胜抱歉。因思此事,原系俺弟兄三人同做。弄出事来,单教大哥一人前去受苦,小弟等无法可施,只得薄治一小东儿,借前面酒店内,饯行三杯,以壮行色。”匡胤道:“这是愚兄的月令低微,与二位贤弟何干?既蒙过费,当得领情。”遂即同至酒店中来,管家在外等候,单和解差一共儿五口坐下。酒保拿上酒来,复又排齐了几品肴馔馔zhuàn——饭食。。彼此觥筹交错觥gōng筹交错——觥,古代用兽角做的酒器,此词形容许多人相聚饮酒的热闹情形。了一会。光远开言说道:“小弟有一言奉告,今日兄长不幸,遭配大名,第一切须戒性。那里不比得汴梁,有人接应。须当万般收敛,少要生非为嘱。”匡胤笑道:“兄弟,你怎么这般胆怯?男儿志在四方,那里分得彼此?我此去,无事则休;倘若有人犯我,管教他一家儿头脑都痛,方显得大丈夫的行踪,不似那怕事的懦夫俗子,守株待兔。”说罢就要拜别。张、罗二人不好相留,只得把匡胤等三人送出酒店,道:“大哥,前途保重!”匡胤道:“不必二位嘱咐。”两边竟拱手而别。有诗为证:

茅舍谈心共诉衷,临歧分袂分袂mèi——分手,离别。各西东。

知君此去行藏事,尽在殷勤数语中。

不说张、罗二人归家。单说匡胤出了酒店,带了管家,和着解差,五人望天雄大道而来。一路上免不得饥餐渴饮,夜宿晓行。行走之间,不觉早到了大名府,寻下客店安歇。至次日清晨,匡胤先差两个管家到那帅府投书——原来那威镇大名府的总兵官,姓窦名溶,乃是赵弘殷的年侄。他这日正在私衙闲坐,忽接着赵府的家书,拆开看了一遍,心下踌躇道:“我闻得赵匡胤平生好生祸事,今日犯了罪,充军到我这里,怎的待他方好?论起充军规例,必须使他贱役,庶于国法无亏。若论年家年家——科举制度中同榜登科者互称“年家”。情谊,又属不雅。这便怎处?”思想了一回,忽然道:“也罢!我如今只得要薄于国法,厚于私情,必须以礼貌相接,岂可泛同常例而行?既于国法尽其虚名,又于年伯托望之情,完其实效,此一举两全之美也,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即便写了一个请帖,差人同着管家,往下处去通了致意,把匡胤请到府中。两下各见了礼,略叙了几句寒温,窦溶即命排设筵席,款待接风。遂又拣了一所清净的公馆,与匡胤住下,仍令带来的两个管家随居服侍。复又拨了四名兵丁,轮流伺候。窦溶分置已毕,然后至次日清晨批回文书,打发差人回汴梁去讫讫——终止,完毕。。这正是:

本为充配,反作亲临。

窦公行义,只体尺音尺音——以书信传递音讯。。

匡胤住下公馆,甚自相称,每日供给,俱在帅府支应。又承那窦溶款待丰美,或时小酌,或日开宴,极其恭敬。比那曹操待关公的时节: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锭金,下马一锭银;美女服侍,高爵荣身,其敬爱之情,也不过如是。倒把那个钦定的配军,竟俨然做了亲临上司的一般无二。匡胤心中也觉十分感激。自此以后,寂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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