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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一本漂泊流浪人的心灵书。故乡、故土、故人、故事,致那些在外漂泊流浪的人,愿你能读懂他们内心的隔膜。
你我是否一样?在外奋斗远离家乡。
尽管迷茫,依旧坚强。
如今回望,父母、亲戚犹在故土,
他们都在那里,再亲的情也有距离的阻隔。
作为多年后打拼在外小有成就的热血青年,如今在城市定居,每回到故乡探望,总有些许往事萦绕。故土、故乡是根,与自己相连,但是,乡村巨变,物是人非,感慨不已。
2.说出隔膜,才是*真挚的坦白。
人与人之间难免有隔膜,与其任其存在,不如真挚地说出。我们曾经与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朋友,难免如此。愿我们诚恳的内心不再孤单寂寞,在面对无奈与孤独中,诚恳地寻找。那些叩动内心与灵魂的话,说出来,就是一种勇敢。
3.亲情、友情、真情,乡关何处,你我都能收获一份感动。
*是感动我们的内心,亲情、友情、真情,你我总会遇见。我们说不尽世间冷暖,但是这个善变的世界中难得有你,因为你们,所以收获了一种别样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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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这是一本漂泊流浪人的告白书。
多少年恍然而过,
故乡、故土、故人、故事
致那些在外漂泊流浪的人,愿你能读懂他们的内心。
无论你我是否奋斗在路上,无论你我也都难免存在隔膜。
故事中,有你也有我。
愿我们真挚的内心不再孤单寂寞,
在面对无奈与孤独中,诚恳地寻找自我。
那些敲动内心与灵魂的话,说出来,就是一种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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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李军奇
媒体人。生于商州,求学于长安,入行于长沙,跋涉于广州。他多年来辗转于电视、报纸、网站和杂志之间,以质朴的自我行走于世间。在广州大道中289号大院奋笔新闻时,他曾忘情于探索人之内心、自我与周遭世界,反省自我,读懂这个世界。《懂,是对这个世界的温情告白》系作者第一本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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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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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故乡上流淌的童年与青春
我审视着乡村,
时光的印记在串联、填补,
世事变迁,人情冷暖。
我寻梦远方,身在异乡,
回望故土,一份份温暖的情,
不时涌动萦绕,
纵使风烟漫漫,又飘零何惧?
原谅,是一种岁月的成熟 002
我的光阴,被那火车串联 010
山乡巨变,道不尽的世情冷暖 013
出师有名,行必致命 016
山水变迁,总有母亲的诉说萦绕 018
眷念亲情,以金钱真挚表达 021
岁月过往,破碎的校园留驻心田 024
清明节的遐想 027
又飘粽香,难忘那一口香甜 030
沉醉在家乡的秋野里 032
被焰火灿烂的时光 036
失去跑鞋的朋友 040
风烟漫漫,无惧飘零 043
第二章 没有同情,我们都是异乡人
我曾自卑地看待自己, 但生活总要继续;
我曾怀念过去 ,
但现实总需要直面,
彪悍的人生里,你可曾看到强大的灵魂?
我们之间的那条板凳,
就是心的距离,
没有同情,我们都是异乡人。
因为迷茫,所以奔跑 050
凡是概括,必有遗漏 054
寻回自己的热爱 058
无视星空的璀璨 061
不做旁观者 065
剥去商业的道德外套 068
揪出潜伏菜 071
为豆腐折腰 074
用空间兑换幸福 077
彪悍的人生需要解释 080
被磨损的美好 083
真屠夫,裂古开今 086
心中的小板凳 089
人生莫道不销魂 091
没有同情,我们都是异乡人 094
第三章 愿使岁月静好
愿有来生,我能懂你。
无论好坏或绝望,忠于自己的内 心,
留有一片天地,
看得见文章,看不见游魂,
拯救自己,才是最大的生存意义。
愿使岁月静好 102
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105
鲁迅的好玩和绝望 110
敢于拒绝的聂绀弩 113
一个老人对抗着一个民族 116
你的偏见,不该如此 119
忠于内心的是与非 123
幽暗岁月中的精神之花 127
被兜风的芸芸众生 131
让步是一种能力 134
不想让身影被黑夜掩埋 138
第四章 老猫不死,只是境悲凉
老猫身渐老,境悲凉,
你我是否也会有如此模样?
它们的世界,映照着我们,
无论生死相依,攀附信任;
无论江湖无情,美丽无罪。
活下去,才能发展。
老猫不死,只是境悲凉 144
一场无法仲裁的谋杀 151
生死相依 154
爱的残酷 157
攀附,也是一种信任 163
江湖无情,美丽无罪 166 食铁鸟的真相 168
第五章 说出隔膜,是最真挚的坦白
怕说出心底的话。
我试图理性地自我反思,
唯独发现心灵的残缺,
不完美,才美。
我们总要坦然面对,别怕隔膜。
说出来,便是最真挚的坦白。
爱得辛苦,只因吞下刀锋 172
暗夜何其短,白昼何其长 175
当战争不可避免 178
残缺的心灵,不确定的爱 181
不弃不离残山剩水 184
灵魂与信仰 186
隔纸相视 190
滚滚热情 193
人性与皮鞭 196 深刻的自卑 199 轻轻地离开 201
天地空荡,神气浩然 204
当凯撒脆弱时 207
看得见文章,看不见游魂 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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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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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光阴,被火车串联
未曾料到,生活的许多节点都与火车脱不开干系。火车不经意间改变了家人的生前与死后,把幸与不幸,希望与遗憾片片串联。
上大学前,没有亲眼目睹过火车。坐火车,更是一种害羞的奢望。父亲是铁路工,回乡探亲,必是大包小包,每次接他,都必须用架子车拉行李。火车好有劲儿!那是儿时的感叹。要是能看看这个怪兽那该多好啊!可惜的是,家乡不通火车,父亲回家必须在西安火车站下车,再转长途汽车而回。火车,那时就只能乖乖地待在想象中。
上大学时,送外省的同学回家。第一次进站台,一声进站的口哨响起,黑压压的人,或拖儿带女,或手提肩挑,呼啸向前;地下通道幽暗肮脏,各种口音此起彼伏。人群仓皇奔走的模样,类似电影里的跑空袭。送完同学,居然找不到出口,于是惊慌地沿着铁轨向外走,半天不能走出。天本来黑,心更黑。我惧怕被车站上的人以逃票的罪名抓获。最后居然有惊无险地逃出。与火车初次相遇,有点失望,坐火车,原来如此狼狈。
大学毕业,前往长沙,参加应聘考试。为省钱,用湖南籍同学的学生证买张坐票,一路紧张,脑海里一遍遍地放映着突然被验票者识破如何回应的画面,光顾着担心,连吃饭都忘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颠簸,居然没怎么睡。事后回想,那次列车上的人,吃吃喝喝,叽叽喳喳,一路嘴不停。他们是快活的,满火车的人是快活的,包括饿肚子的我。因为前方,是希望与目的地。
大学毕业,落脚长沙后,每次返乡,多是乘坐火车。火车的轰隆声、汽笛声,听起来格外亲切。尽管春节回乡的火车上,有人无座,坐进厕所,或睡在座位下,怪味刺鼻,肮脏不堪。火车护佑我回乡,我可以像父亲那样,成为家人惦念的对象;我可以像父亲那样,从包里神气地掏出送给家人的礼物。而车上林林总总的旅人,亦是我感受异乡风情、增长见识的绝佳机会。火车是丰富的,承载着鲜活的知识,隐藏着迷人的奇遇。
一次在国庆节期间乘坐火车去大姐家,正值乘车高峰,从长沙一直站到郑州。下车,吃口饭,换火车,又一路站到安徽宣城,人更拥挤,如木楔子,插进人的肉林,可以站着睡着,不怕倒下。我知道那时兄长也在同一辆火车上,但根本不可能从人海中移步,遑论找到他。那一路的拥挤和劳累,使我居然直接瘦掉几斤。现在想来不可思议,那时居然没一点尿意。如果有,我根本不可能上厕所,只有直接尿裤子了。拥挤的火车,让我领教中国的博大和自己作为中国人的适应限度。
在铁路工作的父亲退休了,在故乡一个风水上佳的坡地,找到一处修墓的平台。他想早早地占位。不与儿女商量,找到当地最好的师傅,一座带着围墙、柏树葱郁的墓地落成。父亲满足了,常言那块地的妙处。好景不长,一条铁路线破山而来,横亘在父亲的墓地与村落之间。涵洞窄小、铁网护路,这下彻底挫了父亲的神气。一个一生服务铁路的工人,晚年最得意的抉择,就这样活生生地被火车击碎。听说修路的也有父亲老单位的人,父亲出乎意料地不去套近乎。墓地附近,他种植的核桃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他不再稀罕。
父亲沉默了,病怏怏的。最后,兄长提议并掏钱,另修了一处墓地。新墓地在爷爷奶奶的墓地附近。爷爷奶奶的墓地先前在谷底,也因修铁路而迁移。父亲是爷爷的长子,一手包揽了修新坟的事务。父亲和兄长,居然被铁路推到相同的人生际遇,各自主动承担了作为长子的责任,让我羞愧。白花去一笔钱,父亲自知难受,不过儿子的主动示孝,让他的脾气好了大半年。
二一三年十一月,父亲离开了我们。这个修过坦赞铁路、脾气火爆的男人,不善玩笑,在晚年活活被铁路开了一个玩笑。每次上坟,兄长都点燃一支香烟,插在父亲的坟头。父亲一生不好酒,不打麻将,唯一的嗜好就是抽烟。烟火袅袅,火车的汽笛声穿山越岭,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如今我南下广州工作,妻儿留在长沙,火车更是交通的首选。桌面上、抽屉里已散落几百张车票。翻看着它们,想象着一次次返乡时的急切与幸福、归去时的伤愁与寂寞。一张张车票,似乎幻化成储存记忆的碟片。随手拎出一张,都能播放出当时的情景,而光阴的故事,就这样被火车一片片串联。
出师有名,行必致命
村社道德的衰落。一个秩序平衡时,我们见到仁、义、礼、智,恭维亲切;当变局来临,落井下石,丧德丧节。连一床棉被都未手下留情的蟊贼,据父亲分析,一定是巨子近邻,否则怎能如此快地转移赃物?想当年,巨子的邻人,以攀附强人为荣,恨不成其看家狗。如果说强人入狱是自食恶果,乡人唾弃是无可厚非,但另一强人大宴宾客,来者多是貌似老实的村民。这些见风使舵者,才让人不齿。
在乡下,表面上,问候和寒暄依旧,但并非一团和气。我离家多年,刚很热情地和这些老乡打完招呼,背后就听到此人的种种不堪。彼此往来热络的,也有一些利益的冲突与绵里藏针的算计。我向来以善意揣度他人,尤其是乡人。过去,有上过私塾的老者,还能主持公道,常常弘扬和气与忍让的价值;如今,老者已去,大家唯强者与金钱是从,少了骨气和公道。
那些乡野巨子,开始分化;对金钱的追尚,已改变了大部分的人心。道德退位,经济领衔。在此大背景下,不论是乡村能人,还是一般农人,都感叹家乡的变化。铁路穿山而来,楼房遍地,泥巴和沙石路开始变身水泥路,免费为学生和村民服务的某基金会的车在村庄间奔跑着。这是近年来多的新鲜事,变化之集中,超过了过去的二十多年。粗野的胡来,没有市场;人心向钱,不分贵贱。这是一个秩序重整的年代,过去习见的粗鄙与蛮勇开始文明与精细化。山外的公益曙光也照临深山,过去乡村自生自灭地生长,如今能感受社会救济的温暖。
世情的变化,就在我最近几年的一次次探亲中剧烈地发生着,有向好的面向,亦有不那么好的变化。一句沉沦的感叹,太过简单。
山乡巨变,道不尽世情冷暖
每年回故乡,目力所及,是不那么光鲜的建筑与乡亲,见多了外面的所谓的日新月异,难免叹息故乡的迟暮与呆滞。某年有事回乡,身居时日稍久,就能感受潜流的涌动,故乡的变化,居然由里及表,掀起波澜。
再寒冷的地方,亦有冒尖的权势之人,手握重金与人脉。在我的故乡,这里的巨子就有几个。他们基本不务农,要么有职业,要么经商,但根扎乡下妻儿都住农村。
乡间一巨子落马于他人构陷,获刑十多年。据此,家道中落。其妻去医院陪护遭遇车祸的儿子,家中无人照看,竟遭强人洗劫,连家中几斤核桃与几床棉被都不曾被放过。昔时,其家高墙深院,狼狗凶猛;其子强悍威猛,其女俊俏温柔。乡人过其家门,谨慎疾走,都不敢正眼向其门里多望几眼。但巨子居然有性情内敛的一面,每逢从我家门口路过,都会礼节性地和家父等乡间老者寒暄。他一般在外凶蛮,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几十年,未曾失意过。然而毕竟老了,时代变了,昔日关系也不硬了。遭遇如此变故,听家人讲,其妻瘫坐于家门,号啕大哭。
乡间另一巨子风光多年。其父过世三周年,大宴宾客。来者四乡八邻,车辆连绵四五里,凡过往者皆可入席就餐。巨子用高音喇叭在村间通告:凡行人情者,遇事一定要告知,他必将回礼。乡人称羡不已,大赞一通,赞其有礼,叹其有钱。
还有一乡间巨子,早年从商,家资丰裕。一次偶逢其醉酒,他借着酒劲大道自己的辛酸:贤侄(他喜欢在称呼前,加个文绉绉的贤字。尽管我辈不才,难当其贤),你叔(自称)就吃没文化的亏了。
他如何吃亏,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儿子学习不怎么样,毕业了,都需要他操心。想当年,他在赌场碰见儿子大度一笑,不会让儿子难堪。那份溺爱,曾让少时的我羡慕许久。
想当年,其家人以穿金戴银张目于乡里,他则以财大气粗行走于众人前。你可是引领我们老家商业风气的领袖呀!文化有啥用?浙江小学毕业生还雇用博士生呢。他踉跄于回家路上,我边努力扶撑他,边打趣道:往后推四五年,没文化,你看看会是什么下场。他酒醉心明。我约略知道他的担心。
三个故事,两个是父亲亲口跟我讲出,一个则是我的亲见。似乎互不勾连,但我依稀看到乡土中国的变迁乡痞的隐形化。那类靠蛮力血拼的乡霸开始落伍,那些闯过原始积累这一关的乡痞开始洗脚上田,兔子不吃窝边草,礼行乡邻,明白满口仁义的效果。那个宴请乡邻的巨子早就低调行事。他曾以破坏森林的名义把一个对手举报,将其送进牢狱。听说他曾不动声色、细声慢语地对别人解释:他一直告我,他以为自己兄弟多,就要横行霸道?他看守山林,随意砍伐,不收拾他,就不是为民除害!
母亲的眼泪
你把这些都装上。大早上醒来,母亲已给我备好了行李,林林总总,摊了一地,其中有她晒干的萝卜丝、豆角干,幽幽地散发着陈年的气息。如果是在前几年,我早就会埋怨:不要,谁喜欢这个。那时母亲会心疼地翻翻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有不甘地说:又不重。
确实不重,在母亲眼里,凡是能省钱的,都不是问题。
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我们姊妹五个是她一人带大的。如今我们都已生儿育女,在自觉累成狗的时候,常常想起母亲的不易。母亲说,那时冬天河水再冷,她也要洗姐姐的尿片,哪像你们现在这么方便,有一次性的尿片 。各种从被面和衣服上裁剪下的尿布,五颜六色,如旗帜般晾晒于小院的铁丝上。母亲伸出手来,比画着说:手指冻裂了,就缠着胶布洗。
母亲不会抱怨,更是很少主动埋怨自己的丈夫。在我看来,已几近愚忠。父亲不怎么亲近我们,在我的记忆中,多是他威严的脸色和狠狠的呵斥。十多岁时,我和姐姐随父亲去门前山坡上耕种,不记得我哪里做错了,父亲便开始责骂,接着就是追打,我哭着冲下山坡,当晚不敢回家,也不敢远离家门。母亲找到我,劝我给父亲道歉:快,给你爸认个错,不要死倔。我吓得不敢见父亲,就挣脱母亲的手,跑远了。待天黑,我蹑手蹑脚地爬到窗户底下,听房间里的动静。窗下是鸡窝,粪气扑鼻,我才不在乎这些,默默地等着父亲睡下。父亲的鼾声响起,我才悄悄地推门,门虚掩着原来是母亲给我留着的,但不巧的是,门还是痛苦地吱呀响了一声。你还有脸回来!父亲的声音炸雷般地响起,我蒙了,硬着头皮进屋。父亲要抽出皮带,母亲赶紧拦着:赶紧给你爸道歉。母亲被父亲推到一旁,随后父亲的几声不客气的责骂也砸了过去。母亲只好叹着气,显得束手无策。我挨了几皮带,被罚跪。长夜漫漫,我几次点着头睡着,却又被膝盖的刺痛弄醒。后半夜,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我拉上了床。
至今遥想那晚罚跪,我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父亲已经离世,一次,我笑着问母亲:你怎么那么怕我爸爸,他不让你护我,你就一声也不敢出。母亲只是无奈地说:你爸就是那坏脾气,劝了不听,再说,又要骂人,让你们看大人难堪?
母亲说,在父亲去世那年,他时而有幻觉出现,言之凿凿地说家里进了小偷,便顺手拿起刀来,母亲劝说不下,就夺下父亲手中的刀,厉声地说:说啥怪话呢,屋里啥都没有!我惊讶于母亲的勇气从何而来,她过去只有挨骂的份儿,哪有反抗的举动啊!你爸那个时候已经没力气了,再不阻止,会出事的。母亲解释道。我劝母亲:那也怪不了我爸。一辈子坏脾气,没像别的大人那样稀罕过自己的娃。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强忍住泪水。在姊妹几个中,我最没资格谴责父亲早早上学离开父母,大学毕业后又未能服侍双亲,而且脾气大,受不了父亲的批评。而母亲在艰苦的生活条件下,坚硬的父权下,尽可能地给我们扒拉出一点点温暖,而她几近无人怜惜,我又怎能埋怨她。在她有限的认知中,父亲这个男人能吃苦,会挣钱,心地善良,不喝酒、不赌博、不乱花钱,即使脾气坏,又能怎样呢?
母亲虽一生吃苦,忍受生活的艰难,但我很少见她哭过,反而是在诉说父亲去世前的种种怪异表现时,容易带着哭腔。我准备迎接母亲随之而来的哭诉,母亲却抹了下眼泪,又笑了:这下他走得干脆,不受罪了。
母亲性格耿直,不善于察言观色,不得奶奶待见。母亲说,奶奶只喜欢自己的长孙我的兄长,我的其他几个姐姐,奶奶很少帮母亲带过。在大家族生存不易,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一个锅里吃饭,父亲邮寄回家的钱,收款人自然是爷爷,没有母亲的份儿。而奶奶保管着钱,且说一不二。记忆中,爷爷寡言老实,从来没凶过奶奶。
你爷爷可怜,死前受了罪。提及早逝的爷爷,母亲也是叹息。每每奶奶数落起母亲,我都没见母亲顶撞过。为了照顾奶奶的晚年,父亲接奶奶住到我家,两人都是看不得别人眼色的人,想起来,奶奶在我家也住得不舒服。给奶奶做饭、洗衣服的事情,包括奶奶生病了去抓药,母亲都当仁不让地做了。你奶奶也可怜,我说过你爸:人老了,都要靠儿女养,不要给老人说那样难听的话,你母亲一辈子受过谁的气?母亲又开始抹着眼泪诉说着奶奶去世前的细节,一辈子刚强,走时一口水都没咽下去。
说起来,父亲离开我们快三年了,母亲一生害怕的两个人都走了。有一段时间,我最怕母亲出事,毕竟弦绷紧了一辈子,突然没了压力,要适应轻松的日子还真不容易。兄长经常接母亲到县城小住,只住几天,母亲又嚷着回家她放不下家里的猫和门前的蔬菜。大姐有心,陪母亲长住了一年多。大姐最勤劳,那段时间母亲的穿着最干净、得体。之后,我接母亲到长沙小住,就是想让孩子吵吵她,分分她的神。在长沙的那段日子,我尽量待在家,陪母亲说话。有时夜深了,我会装作天冷,挤上她铺着电褥子的床铺,打听她的娘家、我的家族的旧事。
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兄长和姐姐带给她副食,她不习惯吃,总是存放起来,放着放着,她也忘了,等想起来给我们和晚辈吃时,副食已经过期,母亲收到一片抱怨声。我们要扔,她就一直自责。有时我就拣点装进行李袋,她就开心地给我讲起这些副食的来历。为了让她开心,我就装作很开心。她又开始翻出她晒干的蔬菜,第一次,我拒绝了:你再放,我就不带其他东西了。母亲怔了一下。过去这些菜干,是我们冬季常吃的东西,也许没有肉汁的滋润,吃起来多是一些涩涩的苦味。神奇的是,母亲居然还是不厌烦这种味道,尽管如今她的饭食已经不再缺肉,不再缺新鲜蔬菜。
这次从长沙送母亲回到老家,我有意识地和母亲长夜深谈。母亲几次抹眼泪的事,都是在这几次聊天中集中爆发的。我仔细端详起母亲的眼睛,眼睑细长,眼窝深陷,眼角纹纵横,眼眶中的泪水很难溢出。这双眼睛已目击了过多的生活波澜、人世纷争和人性善恶,但很少看到它们被泪水滋润。要不是我故意深度地谈及过去的人和事,母亲是不会轻易流泪的。她已习惯被责怪、被埋怨、被驱使,而泪水,作为一种抗议或示弱的武器,她还是没怎么多想,或者是不习惯使用。
一个人,胸怀多少善,才能对冲种种扑面而来的恶?一个人,心中需要藏多少东西,才能隐忍生活里的种种不顺?
想到即将要离别,对于母亲来说,可能是见一次就少一次了,我忍不住用被子蒙着头,哭了几声。母亲赶紧问我怎么了。我笑着说:感冒了,要打大喷嚏。这次收拾行李,母亲翻出这些干菜:干干净净的,我都没舍得吃。看来母亲早已忘记我前几回的拒绝,又热心地推荐起来。行吧,我都带上。
它们确实不重,母亲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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