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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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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词坛双璧纳兰性德、顾贞观词笺注同步问世，《弹指词》*一部笺注，由已故清词研究大家张秉戍先生所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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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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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词笺注》是资深清词研究学者张秉戍对清代著名词人顾贞观代表作《弹指词》进行的笺注，并收录顾贞观小传、弹指词各本序跋、顾贞观年表、论文索引等一系列的资料。张秉戍先生搜集了清代及民国诸版本，整理并笺注出目前收录*全的《弹指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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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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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贞观（16371714）清代著名词人，号梁汾，江苏无锡人。晚明东林党领袖顾宪成之后，宦游京师十余年，与纳兰性德相交甚笃，并称清代词坛双璧。张秉戍 （19372005）著名学者，就职于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对古典诗词，特别是清代诗词有很深的研究，对纳兰词的研究成果甚丰。除《弹指词笺注》《纳兰词笺注》外，另有《元明清词（珍藏本）》《花鸟诗歌鉴赏辞典》《山水诗歌鉴赏辞典》《历代诗分类鉴赏辞典》《清诗鉴赏辞典》《历代词分类鉴赏辞典》《蕙风簃小品（选编）》《纳兰性德词新释辑评》《纳兰词诵读与欣赏（音像版）》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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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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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前言（1）
卷上
临江仙（曾是上清携手处）
生查子（欹枕背屏山）
昭君怨（残雪板桥归路）
双双燕（单衣小立）
青玉案（天然一帧荆关画）
浣溪沙（不是图中是梦中）
又（物外幽情世外姿）
传言玉女（今夕何年）
扫地花（拥炉人倦）
柳梢青（乍展芭蕉）
春光好（风渐暖）
归国遥（呼女伴）
画堂春（湔裙独上小渔矶）
南乡子（绣榻近来闲）
定风波（只觉微词分外尖）
一络索（推枕依然似昨）
凤凰台上忆吹箫（润逼琴丝）
望海潮（山围拥髻）
菩萨蛮（乱红新碧阴如幕）
眼儿媚（手卷湘帘雨乍收）
师师令（冰绡雾縠）
戚氏（十三篇）
天仙子（密密蒙蒙春几许）
青衫湿（玉兰堂下新阴薄）
临江仙（看到笋樱看浴佛）
八声甘州（恁喧阗）
步蟾宫（玉纤暗数佳期近）
采桑子（分明抹丽开时候）
又（秋来看尽星河也）
望梅（月中秋半）
翦湘云（瘦却胜烟）
河渎神（密约水神祠）
醉花阴（归雁一声相识旧）
偷声木兰花（平分一片蕉阴绿）
念奴娇（冷清清地）
摸鱼儿（几多情）
虞美人（内家结束庄严相）
又（暖风迟日烘微醉）
一翦梅（自拨湘弦按紫檀）
贺新凉（愁向清辉说）
江神子（柔乡无计得徘徊）
烛影摇红（负却韶光）
万年欢（小缀珠幡）
苏幕遮（玉炉香）
鹧鸪天（往事惊心碧玉箫）
浣溪沙（乍暖银塘皱绿波）
又（自别檀奴百事嫌）
又（曾把芙蕖共晚凉）
酒泉子（半刻支颐）
定西番（开镜雨余天碧）
金蕉叶（为怜深绿当风睡）
夜游宫（雨雪空山滋味）
酹江月（楚天旧雨）
菩萨蛮（隔花谁撼金铃索）
又（颇黎枕滑春云卸）
风马儿（绕阑幽涧乍泠泠）
南乡子（春事悔蹉跎）
又（只影妒双栖）
玲珑四犯（万斛闲愁）
兰陵王（片帆侧）
蓦山溪（多情长愿）
木兰花慢（数鸣珂旧曲）
红影（有命从他薄）
菩萨蛮（闻呼菡萏浑娇小）
又（暮烟空碧萦花雾）
卷中
清平乐（短衣孤剑）
浪淘沙（判谢却韶华）
千秋岁（一鞭谁共）
金人捧露盘（冠春闱）
石州慢（一月长河）
声声令（香笺晚垒）
御带花（梳妆台下）
昭君怨（真个而今亲试）
满江红（曙色天街）
又（凤纸中宵）
感恩多（卸头灯影背）
南柯子（选胜轻装出）
河传（憔悴）
金菊对芙蓉（早换新衣）
玉烛新（百愁今夜扫）
泸江月（记寒宵携手）
唐多令（双泪滴花丛）
殢人娇（帐掩梅花）
谒金门（三十矣）
菩萨蛮（夜深丛桂飘香雪）
满江红（爱酒能诗）
木兰花慢（忆家山似画）
苏幕遮（早归来）
孤雁儿（西来爽气冲帘过）
添字浣溪沙（淡淡胭脂薄薄绡）
踏莎行（稚涩全消）
南浦（夹城春晚）
柳初新（南朝一片伤心雨）
渔家傲（曲水平桥通宛转）
满庭芳（径敞深秋）
离亭燕（烟水晚来空阔）
鹊踏枝（花覆七楼红十里）
百字令（天涯絮语）
金缕曲（马齿加长矣）
六州歌头（翠华东指）
减字木兰花（波光似练）
愁倚阑令（云幂幂）
风流子（十年才一觉）
醉春风（禁漏莲花碎）
清平乐（烟光上了）
菩萨蛮（秋空倚剑人何处）
又（山城半夜催金柝）
满江红（何必江南）
减字木兰花（西风又起）
一翦梅（一道银墙界粉真）
更漏子（续残香）
胡捣练（便琼花也怎和他）
东风第一枝（麦浪翻晴）
洞庭春色（楼锁葳蕤）
望海潮（青烟散后）
采桑子（仙姿合受尘凡妒）
真珠帘（樱桃宴罢人归后）
虞美人影（消得几行清泪雨）
小重山（卷尽归云瘦碧空）
又（视草频催锁院空）
又（玉节天南照远空）
踏莎美人（斋阁泉香）
金缕曲（四壁秋花卷）
又（霁月光风卷）
又（皂帽缁尘卷）
又（黄阁仍开卷）
又（五夜青绫卷）
又（案积如山卷）
又（宦橐书千卷）
又（旧雨西风卷）
御街行（才华杜曲知名早）
踏莎美人（渺渺风帆）
又（湿翠群山）
又（吹落瑶华）
又（瑟鼓青峰）
续断令（断虹兼雨梦）
卷 下
如梦令（宝鸭乍辞衾凤）
又（颠倒镜鸾钗凤）
满庭芳（别院收灯）
南乡子（芳讯属东邻）
酷相思（竟日东风吹细雨）
采桑子（不知谁唱秋江曲）
金缕曲（此恨君知否）
百字令（几行归雁）
又（远天秋净）
朝中措（蘅芜梦冷惜分襟）
南柯子（慰我兼贫病）
又（乍接分钗燕）
解佩令（江涛似雪）
浪淘沙（拥髻烛花偏）
贺新凉（菱镜秋如许）
氐州第一（生不封侯）
菩萨蛮（行云翠湿寒难晓）
沁园春（削翠横江）
又（团扇风流）
菩萨蛮（苍梧水落羚羊峡）
水龙吟（凭高有客沾襟）
青玉案（深深月胁容谁凿）
忆秦娥（云根擘）
夜行船（为问郁然孤峙者）
春夏两相期（趁西风）
沁园春（残月幽辉）
点绛唇（青镜流年）
又（几日桥南）
乌夜啼（萧萧落木江空）
水龙吟（城头谁构飞甍）
又（烟江叠嶂参差）
又（故园长忆泾皋）
蓦山溪（朝飞暮卷）
字字双（烟岚泼翠山复山）
菩萨蛮（果然仙品如图谱）
百字令（花朝过也）
眼儿媚（万壑千岩一空囊）
菩萨蛮（桦烟一抹轻绡护）
又（炉边促席围银蜡）
浣溪沙（琴酒生来澹荡人）
虞美人（碧桃花坞逢天女）
梅影（好寒天）
水调歌头（忆昨饮君酒）
百字令（花前鬓影）
满江红（为问烟波）
卜算子（脉望不成圆）
金缕曲（且住为佳耳）
又（季子平安否）
又（我亦飘零久）
虞美人（七行宝树奇香透）
雨中花（容易幽窗开似雪）
一斛珠（围场雪霁）
青玉案（排空几阵留难住）
南乡子（嘹唳夜鸿惊）
台城路（卷帘依旧西山雨）
金明池（韵绝迎秋）
双红豆（风一丝）
临江仙（向日宫莺千百啭）
一丛花（一篙轻碧众香浮）
小重山（春到愁魔待厌禳）
浪淘沙（锦字佩囊盛）
金缕曲（好梦而今已）
桃源忆故人（千金一刻三春夜）
大江东去（倚楼清啸）
补 遗
菩萨蛮（楚江才有明珠寄）
眼儿媚（绮语无端障已深）
江南好（江南好）
（江南好）
（江南好）
（江南好）
金缕曲（旷达如君几）
又（无语湘帘卷）
又（心共香苞卷）
虞美人（盘螭约指双花影）
又（烧灯时节传柑宴）
又（额黄染甲宫鸦皱）
又（霜寒玉指吹箫歇）
浣溪沙（闺阁争传捧贴黄）
御街行（承恩结束辞南内）
疏帘淡月（沈腰纤细）
七娘子（小屏风上山无数）
减兰（冰绡一翦）
满江红（燕子重来）
采桑子（玉炉火候温温也）
又（遥天欲暝重回首）
小重山（北海华樽酒不空）
好事近（弹指绝思维）
鹊桥仙（泪黏春住）
百字令（倦游垂老）
杏花天（廿年江左知名士）
南柯子（古锦余香湿）
又（镜里看花发）
荷叶杯（玉骨为谁消瘦）
水龙吟（洪崖爽气西来）
浣溪沙（唱罢玲珑一曲歌）
又（知是他生是此生）
锦缠道（窦乳微泉）
恋情深（谁捧绿云亲侍辇）
鹊踏枝（扑尽流莺花底露）
凤凰台上忆吹箫（一月他乡）
满江红（一拂翛然）
沁园春（粉堞乌啼）
喜迁莺（欢期远近）
感皇恩（闺阁争传捧贴黄）
琐窗寒（帘卷西山）
玉漏迟（片帆无恙否）
诉衷情（已是夜深罗荐展）
满江红（绣虎才华）
附 录
顾贞观小传
弹指词各家序跋
弹指词集评
顾贞观年表
论文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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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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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一
顾贞观（16371714），字华峰，亦作华封，又字远平，号梁汾，初名华文。生于明崇祯十年丁丑（1637），卒于清康熙五十三年甲午（1714）。江苏无锡人。贞观的曾祖顾宪成是晚明东林党人的领袖。祖父与渟，明户部郎，晚年知四川夔州府，死于任上。父枢，明天启元年（1621）举人，系东林党领袖之一高攀龙的门生。顾枢才高学博，但八试不第，遂断念仕进，埋头读书，精研理学。入清后更屏居敛迹，不求闻达，继续于理学之研究，颇有成就，成为无锡邑中有名望的人物。母王夫人，太学王振翼之女，婉静温柔，知书识礼。长兄景文，次兄廷文，姊贞立，弟衡文，皆少有才名，长于文史。明亡后，祖父辈中多有殉节者（如其叔顾柄死于乙酉〔1645〕之义，等等）。故而顾氏家族既是无锡之邑的名门望族，有着极好的文化传统，同时又是具有高风亮节门风的家族。贞观便是生长在这样一个既是书香门第，又与清室绝不合作的家庭环境之中。
贞观禀性聪颖，勤奋好学，少年时代即参加了由吴江名士吴兆骞兄弟主盟的慎交社，而慎交社是明末江南文人所组几社的分支。贞观于社内即崭露出过人的才华，成为佼佼者，与声望甚隆的吴兆骞齐名并结为生死之交。后又与同乡数人结云门社于家乡无锡惠山。社中会聚了姜宸英、汪琬、汤斌等江南诸多名士，在吴中之影响甚大。
大约在顺治末年，贞观辞亲远游，到达了京师，意在求得仕进。康熙元年（1662），他以落叶满天声似雨，关卿何事不成眠之句而受知于尚书龚鼎孳和大学士魏裔介，得其荐引而任内阁中书舍人。康熙三年（1664）七月，蒙天子召见，贞观特填词《满江红》记此事。但他对这次召见并无多大的荣耀之感，反倒是隐隐地表露出一点淡淡的忧思和牢骚。康熙五年（1666），以南籍应顺天府乡试中举，名列第二，称顺天南元。后掌国史馆典籍。康熙六年（1667），以卑微小官之身份扈驾东巡。康熙七年（1668），父枢丧，还里丁忧，旋还京复职。康熙十年（1671）春，据说贞观因魏裔介被李之芳弹劾削职归里而受累，遂毅然辞去官职。但他并未即归故里，而是继续徜徉京师（史料未详，故云）。
贞观十年的京师生涯令他失望和沮丧。清室中的互相倾轧，官场里的钩心斗角，种种黑暗的内幕使他厌倦和憎恶。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追求，他虽说自此不复梦入春明矣（《风流子》题序）。其实这无非是一时的愤激语，他仍存有再图进取的愿望。因而他一面与友朋啸咏诗赋，以酒浇愁，消磨时日，不免放浪形骸；一面也不甘卑微，不甘寂寞，做一些干谒公卿的事。这样于康熙十五年（1676）经徐元文等人的荐介，贞观与权相明珠之子纳兰性德相识，成为交契笃深的挚友，且二人友谊之坚牢诚挚还成为了文学史上的一段佳话。徐珂在《清稗类钞》中叙说道：成容若风雅好友，座客常满，与无锡顾梁汾舍人贞观尤契，旬日不见则不欢。梁汾诣容若，恒登楼去梯，不令去，一谈则数日夕。贞观在性德病逝后，也在《祭文》中回忆道：欲述吾两人之交情，更声泪俱竭，而莫能为缕。盖屈指丙辰以迄今兹十年之中，聚而散，散而复聚，无一日不相忆，无一事不相体，无一念不相注。第举其大者言之：吾母太孺人之丧，三千里奔讣，而吾哥助之以麦舟。吾友吴兆骞之厄，二十年求救，而吾哥返之于戍所。每戆言之数进，在总角之交，尚且触忌于转喉，而吾哥必曲为容纳。洎谗口之见攻，虽毛里之戚，未免致疑于投杼，而吾哥必阴为调护。此其知我之独深，亦为我之最苦。岂兄弟之不如友生，至今日而竟非虚语。又若尔汝形忘，晨夕心数。语惟文史，不及世务。或子衾而我复，或我觞而子举。君赏余《弹指》之词，我服君《饮水》之句。歌与哭总不能自言，而旁观者更莫解其何故。又若风期激发，慷慨披露。重以久要，申其积素。我哥既引我为一人，我亦望吾哥于千古。他日执令嗣之手，而谓余曰：此长兄之犹子；复执余之手，谓令嗣曰：此孺子之伯父也。二人之深情厚谊于此作了全面而细致的描述，即今读之亦不能不为之感动！
这里尤为值得称颂的一件事，便是二人结识后合力营救贞观好友吴兆骞的义举。兆骞以丁酉科场案而蒙冤被遣戍宁古塔（今黑龙江省宁安县），备受凌辱，历尽苦辛，达二十三年之久。贞观无日不痛苦地怀念，无日不寻求良策以营救。恰好此时得与性德相识，性德以其特有的身份和地位，鼎力相助，遂使吴兆骞于康熙二十年（1681）生还榆关。科场案发生时轰动了大江南北，二十三年后兆骞归来，再次引起了轰动，兆骞与友人抱头执手，为悲喜交集者久之（徐釚《孝廉吴君兆骞墓志铭》）。平手加额者盈路，亲绪论者满车，一时足称盛事。（吴兆骞《归来草堂尺牍》）人们纷纷赋诗祝贺。此事显示了贞观之于友人（无论是兆骞，还是性德）的真挚情谊，同时大力援救者是满族人明珠父子，因而这在客观上也是对清廷的进一步稳定、加强民族团结起了促进的作用。
但康熙二十三年（1684）、二十四年（1685），兆骞、性德先后病故，尤其是性德的过早殒命，对贞观是沉重的打击。他悲痛不已，这不止使他失去了生死之交的知己，使他失去了靠山，而且也从此改变了他的生活道路。因此，就在性德逝世的第二年，贞观回归故里，在家乡无锡的惠山脚下、祖祠之旁修建了三楹书屋，名之为积书岩。从此避世隐逸，心无旁骛，日夜拥读，一改风流倜傥、热衷交游的生活。他在《灌园》诗中描述道：不自量筋力，求为人灌园。意惟营一饱，迹若避群喧。《夜闻梵音》中说：一灯山牖出，隔竹露光泫。坐听香台人，法华中夜转。清泉漱寒玉，细入吴音软。嚼蜡况横陈，凡襟何待遣。足见其凄苦潦倒、清寂无聊之景况了。
康熙五十二年（1714），贞观卒于故里。临终前将平生之诗选出四十首，授门人杜诏谋刻问梓。自称此作皆味在酸咸外者。故其著述虽丰而存诗不多。所著有《塘集》《弹指词》，编有《唐五代词删》《宋词删》，又有与纳兰性德合编《今（一作近）词初集》。其中《弹指词》名播遐迩，享誉海内外，为清初词坛上一部高品位、高质量的词集，被时人誉为词家三绝之一。
贞观的一生诚可谓半官半隐，即前半生曾在京华十年游宦和后半生的归隐，前后判若两人。他的求取功名，可以说是有违门楣，其家族本来是与清廷势不两立的，但是家道中落，必须寻找出路以求生存。清廷也必须一改原来的残酷高压政策，取怀柔手段对知识分子加以笼络，尤其是使汉族知识分子有所进身之机会，使清廷政权得以稳固，因而重开科举，广罗人才。贞观正是在这种主、客观条件促使下才不得不去求取功名，奔走京师，积极仕进（虽然结果令其大失所望）。而后半生则全然是一位林下的隐逸之士，终老泾皋，不再出仕了。
二
《弹指词》，何以名此？诸洛在《弹指词序》中说：昔弥勒弹指，楼阁门开，善才即见百千万亿弥勒化身，先生以斯名集，殆自示其苦心孤诣，超神入化处。弥勒，俗称未来佛。弹指，捻弹手指作声。本为印度之风俗，谓以此表示欢喜、许诺、警告等含义。智文句：弹指者，随喜也。吉藏义疏：弹指者，表觉悟众生。善才（亦作善财），即善才童子，佛教所谓菩萨之一。本为福生城长者之子，因文殊指点，参访了五十三个善知识（泛指高僧）而成菩萨。贞观取佛语名集，可谓用心良苦，其意在既表示出自家的觉悟，又含使读者也要明了其觉悟的深意，抑或是启读之者觉悟。然况周颐《蕙风词话续编》又云：《湘烟录诗源指诀》：李观作《百年歌》，王湜请其法，观弹指曰：遗子爪甲清尘，庶几文思有加。此又一说。而此则亦表明贞观用意仍在于既含自家之超脱，又可为人指迷。
贞观用心如此，而我们从他的一部《弹指词》的内容来看，很难说诗人真的大彻大悟，也不能说这词集可令读者彻悟。但是其心路历程的轨迹还是所示甚明，他的追求和欢乐，他的哀怨与牢骚，总之他的种种情愫宛然在目，其所涉及的内容也还是相当广泛，至为可观的了。
我以为按其题材内容，他的词大体上可分作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抒怀吟志之作。
词至清代已是与诗无异的一种抒情诗体了，故而诗言志同样可用于词。贞观词首先应予注意的当是这一部分内容，尽管这些作品为数不多，然而确是他心灵的内视，是他激情的外射，表达出他平生的志趣和心胸怀抱。在这些词中有的是直抒胸臆，有的则是曲折表现。〖＝1〗马齿加长矣。向天公、投笺试问，生余何意？不信懒残分芋后，富贵如斯而已。惶愧杀、男儿堕地。三十成名身已老，况悠悠、此日还如寄。惊伏枥，壮心起。直须姑妄言之耳。会遭逢、致君事了，拂衣归里。手散黄金歌舞就，购尽异书名士。累公等、他年谥议。班范文章虞褚笔，为微臣、奉敕书碑记。槐影落，酒醒未？
《金缕曲丙午生日自寿》〖＝2〗这词分明是宦途失意者的内心独白，充满着悒郁不平的悲愤怨恨。词中表明了他的理想志愿，就是要实现会遭逢、致君事了，拂衣归里。手散黄金歌舞就，购尽异书名士的夙愿。他要先为朝廷作出一番事业，而后功成身退。这可以说与封建时代的一般读书人并无二致。可是如今已到三十而立之年，马齿又加长了，却身世悠悠如寄，理想抱负通通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遂令他发出惶愧杀、男儿堕地的喟叹，进而又对天公生起生余何意的质问！但他又于心不甘，他仍渴望着实现自己的美好愿望，以为总有一天会像伏枥的老马一样，虽老犹壮，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词之郁勃慷慨，磊落不平，大有士不遇之叹，直是令人感动嘘唏了。
贞观在被迫辞官后，其友人李渔曾写了《李笠翁一家言》安慰道：镊髭未肯弃长安，羡尔芳容忽解官。名重自应离重任，才高那得至高官。但是，同情慰藉都难解贞观的满腔义愤与惆怅。生不遇时，进身无望，故而使他常常陷入痛苦者的哀怨悲吟。贞观自称为第一飘零词客，这不免有自嘲自慰之意味，但也道出了其大不如意的心声。他不无长恨地写道：三十矣，弹指韶光能几！梵课村妆从此始，心期成逝水（《谒金门》）。阻风中酒，如余者，老大徒伤（《金人捧露盘》）。憔悴，经岁，封侯何益（《河传送友人南还》）。在《泸江月寄满愿》这首长调的词里更表达了所愿难偿而生发的牢骚、怨恨、愁思、怀念等等交织而来的复杂矛盾的情怀。而这种情结在贞观的词里则是随处可见，只不过是在其表达上有所不同罢了。我们从其二百四十多首词来看，贞观的块垒难平、抑塞难舒的心情，多是转化为牢骚语，抑或是转化为凄恻的艳情句，屈曲婉转地表达了他的心志。所谓写怀假托闺情最蕴藉（袁枚《随园诗话》）。即将身世之感打入艳情，托倚声顿节，写其无聊不平之意。如《贺新凉用辛稼轩韵代别》一阕，通篇用男女之别情，隐射被劾之恨憾。大有楚臣去境、汉妾辞宫之悲怨。如《烛影揺红立春》用应问我、别来何似。君看池畔，照影婆娑，树犹如此点明心志怀抱都付之东流，往事不堪回首的悲慨。如《鹧鸪天》（往事惊心碧玉箫），乍读之似为抒写失恋的苦情，但词中风波亭下鸳鸯牒，惶恐滩头乌鹊桥句却透露了消息，表明了际遇不祥、横遭厄运的隐恨，等等，不一而足。显然这种身世之感的情怀，不止是贞观的心路历程的抒写，而且全可以说是代表了古代知识分子的忧伤怨悱，不得意于时的普遍心理态势。因而，它的品位和价值也就非止一般了。
第二，记游览胜之作。
贞观的前半生喜交游，他在北上京华、赴阙供职的十余年中，除了遍历京师之外，还常常往来南北，归里后亦曾时有出游，足迹所到可谓多半个中国。他先后到过河北、河南、山东、山西、江苏、浙江、安徽、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广东、广西等地，并凡其所历必有所作，记述其实。这些词虽不能说像杜诗那样可视为图经，但是的确可从中见出他的历历游踪，看到他南北漫游中的缕缕情思，种种情结。在京供职时，他写了《满江红甲辰七夕后一日陛见》《满江红中秋直院》等，叙说了被皇帝召见的见闻感受和宫中值夜的情景。《六州歌头》（翠华东指），记录了康熙六年丁未（1667），十四岁的小皇帝东巡的情景。诗人一面用铺排之笔绘声绘色地描写了东巡中的盛况，一面又不无忧虑地表达了谏猎之意。在这些词中《愁倚阑令昌平道中》和《石州慢御河为漕艘所阻》二首尤须注意。〖＝1〗云幂幂，水溅溅，草如烟。行近十三陵下路，敢挥鞭。细柳新蒲乍绿，玉鱼金碗依然。一骑捧香寒食日，忆当年。〖＝2〗作者面对明代皇陵，其兴亡之感油然而生。明亡才三十余年，作为出身明代朝臣、极重大节之家的诗人，能对此无动于衷吗？所以词中的敢挥鞭和忆当年，便露出了他的难言之隐，黍离之悲。〖＝1〗一月长河，奈阻崎岖，玉京犹隔。满身风露夜寒，谁问扣舷孤客。不如归去，从教锦缆牙樯，钓丝莫负秋江碧。何事访支机，悔乘槎踪迹。凄绝。无端阅遍，战垒遗屯，邮亭败壁。只得几行官柳，似曾相识。琵琶响断，那须月落回船，曲终始下青杉滴。晓镜待重看，有霜华堪织。〖＝2〗谭献《箧中词》称此篇为贫士失职，读之亦令人九转回肠，添悲生怨。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类作品中所深含着的倦游归里之思，西风禾黍之叹，总是给人以抑塞难舒，幽怨恻悱的悲感。
此外，在贞观的词里还有一些是反映当时的某一事件，或是专写某一人物的。这些词不是历史的实录，但作以诗证史或谓以诗补史来看，它确是补史乘之所不足，可以从中看到历史的某些痕迹的。如《声声令》：〖＝1〗香笺晚垒，翠黛朝弯。燕霜那忽点云鬟。伯劳飞燕，禁骨肉，恁摧残。盼九天，为妾赐环。甚日生还？酒泉郡，玉门关，燕颔小妹上书难。麻衣似雪，泪潸潸，背人弹。本意儿，身作木兰。〖＝2〗词序云：松陵吴汉槎夫人出关，令妹昭质以孤孀远送，芝麓龚公盛称为缟綦义烈，因赋此词，并寄汉槎。词是写给兆骞及其家人的，然而它却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清初那件涉及千人的可怕的科场案。诗人虽没有正面记实，而从词中的表述看，由此案而被难者的痛苦自是可以想见的了，且字里行间亦充满诗人的义愤、同情和无奈。又如清初朝廷曾明令禁止女子缠足。康熙三年（1664）下达禁令，谓元年以后，所生之女禁止裹足。康熙七年（1668）七月重申此令。清廷这一人道的举措对平民百姓，尤其是对广大的妇女确是一项极其有益的大好事，贞观则特为此而填写了《浣溪沙》：〖＝1〗闺阁争传捧贴黄，九霄雨露润莲塘。锦靴新学内家妆。六寸圆肤原有致，一钩纤影待重量。春愁稳载莫轻飏。〖＝2〗词很俏皮，很有幽默感，而作者正是在这诙谐幽默中将清廷的这一惠政作了真实的记录。再如《南柯子为某小侯题照》是以冷峭之笔，将贵胄阔少作了一番辛辣的讽刺。《清平乐》（短衣孤剑）写举子进京应试时，途中的疏狂放浪的生活情景。《木兰花慢憩孔雀庵，其旁为马湘兰故居》，对身为秦淮名妓的马湘兰，并不以其为青楼女子而轻蔑之，而是对她的侠肝义胆、才艺超群，表示出赞美、惋惜和同情等深细的情结。江南的秀丽风光，风流纯朴的风土人情，在他的笔下也有鲜活灵动的描绘。如其大量的记游之作：《浪淘沙浔阳》《贺新凉湘潭夜泊》《菩萨蛮晦夜端州道中》《沁园春舟次英德，游观音岩》《忆秦娥大庾岭》《夜行船郁孤台》等都是这类词的佳构。试看《解佩令小姑山》：〖＝1〗江涛似雪，江花似绣。拜娉婷、众山回首。一点烟鬟，被日夜、西风吹瘦。屹冰霜、大姑相守。鼓残瑶瑟，沥残芳酎。趁朝平、密祈神佑。应笑疏狂，向水国、漫寻红豆。梦吴城、小龙女否？〖＝2〗颇具浪漫色彩。词由小姑山写起，最后联想到洞庭湖的龙女，真是浮想联翩，思飞腾跃，变幻奇谲。此外，在这许多记游览胜的词篇中，有描写夕佳楼的三首《水龙吟》是别具面目的一组联章佳制。这三首词前有长序，将填词的意旨点明，即谓夕佳楼与滕王阁同为名胜古迹，但滕王阁以当年王勃的一篇《滕王阁序》而名闻遐迩，至今为人称赏，可夕佳楼却默默无闻。对此诗人深感不平，故填此阕而使名久为所掩的夕佳楼也能得显于天下。尤其是诗人说其所以要题长短句于楼壁，并想将其增入省志，不止是因为夕佳楼的美景胜境似胜于阁，更重要的是由于对元代忠臣偰公的景仰和怀念，是为了提倡人重应该更重于文重。因此，这三首词便更有其厚重的内容和深致的情思，当是应予重视的。
第三，友情恋情之作。
贞观是至情之人。他说：须信倾城名士相逢，自古相怜（《梅影》）。这正是他自身的写照。所以，无论是亲情、恋情、夫妻情，还是友情，在他的词中都有诚挚感人的表现。特别是那些抒写友情的词，真可谓至真之情从肺腑流出，读之令人为之回肠荡气，慨慕无穷，莫知所止。其中作为贞观之代表作的，是其两首脍炙人口的寄赠好友吴兆骞的《金缕曲》：〖＝1〗季子平安否？便归来、平生万事，那堪回首。行路悠悠谁慰藉，母老家贫子幼。记不起、从前杯酒。魑魅择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泪痕莫滴牛衣透。数天涯、依然骨肉，几家能彀。比似红颜多命薄，更不如今还有。只绝塞、苦寒难受。廿载包胥承一诺，盼乌头、马角终相救。置此札，兄怀袖。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宿昔齐名非忝窃，只看杜陵穷瘦。曾不减、夜郎僝僽。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千万恨，为兄剖。兄生辛未吾丁丑。共些事、冰霜摧折，早衰蒲柳。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归日急翻行戍稿，把空名、料理传身后。言不尽，观顿首。〖＝2〗吴兆骞之于科场案蒙冤事，前已有言，不赘叙。纳兰性德在《喜吴汉槎归自关外，次座主徐先生韵》说：不信归来真半百，虎头每语泪潺湲。贞观每念及兆骞含冤远戍事便泪流不止，其古道热肠，其一腔诚挚之爱，二人之间的深情厚谊自是可想而知了，所以他要不遗余力地去营救兆骞。这两首词便是他倾其心血地道出了他的恨憾、不平、思念、慰藉等深致复杂的心声。所以难怪纳兰性德在读此二阕之后为泣下数行，并称之为：河梁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得此而三。难怪陈廷焯极口称赞说：二词纯以性情结撰而成，悲之深，慰之至，叮咛告戒，无一字不从肺腑流出，可以泣鬼神矣。夏承焘先生也曾指出：此二词不但见文士之私交而已，即词之价值除了表明朋友间的深挚情谊之外，它还有着极深刻的史料价值和认识价值。
贞观与纳兰性德之间的友情也是为人称传的佳话，前文也已叙及。他书赠性德的那首著名的《金缕曲》和二人的诸多唱和之作，就是最好的明证：〖＝1〗且住为佳耳。任相猜、驰笺紫阁，曳裙朱第。不是世人皆欲杀，争显怜才深意。容易得、一人知己。惭愧王孙图报薄，只千金、当洒平生泪。曾不直，一杯水。歌残击筑心逾醉。忆当年、侯生垂老，始逢无忌。亲在许身犹未得，侠烈今生已已。但结托、来生休悔。俄顷重投胶在漆，似旧曾、相识屠沽里。名预籍，石函记。〖＝2〗贞观在词中痛快淋漓地向这位小他18岁的贵公子坦露胸怀，全无遮拦，倾吐了自己的心志怀抱，抒发了满腔的悲愁怨恨，并借韩信知恩图报，李白、杜甫知交，侯生、无忌相契的故事表达了他对性德之知遇的感激和乐于结为生死之交的愿望。特别是当康熙二十四年（1685）五月性德病故后，贞观于词后专补缀了一段文字：岁丙辰，容若年二十有二，乃一见即恨识余之晚，阅数日，填此曲为余题照，极感其意，而私讶他生再结语殊不祥，何意竟为乙丑五月之谶也，伤哉!然而，性德毕竟是亡故了，贞观恸怛不已，且擗且号，且疑且愕。日晻晻而遽沉，天苍苍而忽暮，肠惨惨而欲断，目昏昏而如瞀（顾贞观《祭文》）。遂又有《望海潮》之作，悼念这位知交的亡友，其词甚哀，其情甚烈。〖＝1〗青烟散后，绿云重绾，今来欲见何缘。每约花时，共听莺处，将归几度留连。冰玉语空传，信书生薄命，自古而然。谁遣刚风，无端吹折到青莲。品题真负当年，倩泪痕和酒，滴醒长眠。香令还家，粉郎依旧，知他一笑幽泉。慧业定生天，怕柔肠侠骨，难忘人间。莫更多情，漫劳天上葬神仙。〖＝2〗悲之深，痛之切，声情激荡，长歌代哭，足令读者为之泣下！
贞观在与其他的友人交往中，同样是满怀赤子之诚。魏裔介是清初的重臣名相，同时又是受知贞观的恩人，颇有惠政，当魏相蒙冤致仕，贞观作《金缕曲奉怀柏乡魏相国，时暂假归里》一词以示感激知遇，深情怀念和为其鸣不平的深挚情谊。严绳孙于康熙二十二年（1683）被劾归里，贞观则填《摸鱼儿芍药简荪友》以词代简寄赠，对荪友的遭遇深表同情，深致安慰。此外，他对吴伯成、毛会侯、龚鼎孳、纪映钟等良朋诤友也无不赤诚相待，一往情深。总之，在这类词中闪耀着至真至爱、至纯至善的华光，表现出人性之至美。
由于贞观长期在外游历，因而乡情、恋情总是不断地袭上心头，因而在他的词中也就总是不停地抒写这种情怀。而这类词又多是将乡情、恋情交融为一，齐出并现。如《一络索》（推枕依然似昨），写一女子晨起索寞无聊的情态。《凤凰台上忆吹箫》（润逼琴丝），写闺情别怨。《偷声木兰花》（平分一片蕉阴绿），以女子的口吻追忆当初与情人相恋的隐情。《念奴娇》（冷清清地），又是从闺里人的角度写羁旅中的相思客愁。这些词在其词集中所占比重较大，或婀娜，或刚健，或凄婉，或悲苦，或从自己一方写起，或从对方写来。总之都是感人肺腑的佳篇妙作，美不胜收。但是，应须指出的是：先生少壮时，才名惊爆海内，所传长短句，词坛奉为赤帜久矣。然微闻先生后颇悔之，而敛其惊香藻思，归于简朴古淡（杨兆槐《塘集原跋》）。敛其惊香藻思,归于简朴古淡，正道出了贞观词虽不废冶情，但艳而不邪、丽而不佻的特点。
第四，咏物咏古之作。
要知咏物之词当是咏物而不滞于物（沈雄《古今词话》。词原于诗，即小小咏物，亦贵得风人比兴之旨（蒋敦复《芬陀利室词话》）。即咏物之作贵在形神俱佳，并有寓托。若只摹其形，全无精神寓旨，便成方物略或群芳谱，无甚可取。贞观的咏物之作颇多，大约有四十余首。其中包括几首题画之作。又有咏史和咏节令之作三十余首。这些词差不多占了贞观词三分之一的数量，成为他词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也算是至为可观了。这些词或抒性灵怀抱，写身世之感；或发君国之忧，写今昔之悲；或蓄离情别怨，诉相思苦情，等等。试看：〖＝1〗物外幽情世外姿，冻云深护最高枝。小楼风月独醒时。一片冷香惟有梦，十分清瘦更无诗。待他移影说相思。
《浣溪沙梅》〖＝2〗谢章铤称此篇为：剔透玲珑，风神独绝，诚咏物雅令也（《赌棋山庄词话》）。风神独绝，绝在何处？咏物雅令，又雅在何处？其绝其雅，正在于词中不光有物，且重要的是有人。人称贞观风神俊朗，大似过江人物（冯金伯《词苑萃编》）。显然，这词中梅即是人，人即是梅。梅之风神标格，正是人之品格情操的外化。所以纳兰性德在称赞贞观之作时便借用了这词中的两句：新来好，唱得虎头词。一片冷香惟有梦，十分清瘦更无诗。标格早梅知。表明性德从中赏会到了贞观其人其词的风神、情操、品格，故词之有人有物，形神俱佳，妙绝千古，且绝且雅，自是毋庸置疑的了。又如：〖＝1〗风一丝，雨一丝。不系行人只系思，唤他杨柳枝。萍是伊，絮是伊。眼眼眉眉生别离，章台无见期。
《双红豆柳》
向日宫莺千百啭，而今几点归鸦。西风著意做繁华，飘残三月絮，冻合一江花。自是心情寥落尽，不堪重系香车。永丰西畔即天涯，白头金缕曲，翠黛玉钩斜。
《临江仙寒柳》
南朝一片伤心雨，总被垂垂留住。水村山郭，红桥倚遍，极目乱飘金缕。能有春情几许，怕重来、扑天飞絮。当日别离无据，知他可忆长亭语。狂踪约略，酒醒残月，多在乱莺啼处。添得倚风凝伫，念天涯、有人羁旅。
《柳初新水仙祠下柳》〖＝2〗历来文人咏柳之作实在太多了，然而真能独具面目，显示出个性的却并不太多。贞观则在众多咏柳之作中独出机杼。三首咏柳词，涉笔角度有别，寓意不同，其中《柳初新》一阕尤为生动感人。水仙祠在杭州，六朝以来，杭州发生过许多兴亡胜衰的历史事件。故诗人于起处便先点明这里的柳是令人伤心的柳，它比一般的柳更引发人的历史感和苍茫感。由此一路挥写下去，通篇蒙上了一层伤感的色彩，而这伤感是由诗人种种不快的情结交织而成，其中有伤春伤逝，有离愁别绪，有羁旅漂泊，等等，再加上眼前的不胜哀婉的沧桑之悲，融和一气，因而愁绪无着，便借柳发挥了。词之厚重深沉，确是非同一般。比之排比嫩词，襞积冷典，相去岂不万里哉（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此外，《苏幕遮泾皋菊》《孤雁儿照黛阁藤花》《添字浣溪沙姚湾杏》《踏莎行鹅湖菱芡》《南浦西施庄玫瑰》《渔家傲浒溪桃》《满庭芳东亭桂》等等诸多咏物之篇，音节和谐，用典贴切，构思奇妙，无不存作者之寓托，无不是形神俱现、清新高妙之佳作。
咏史之作几与咏物无别，只是被咏之对象不同罢了。但是咏史之作必有作者之寓托寄意，无所寓托、无所寄意便不能成为咏史之作。这是人所共识的。贞观的咏史词并不多，然而却可以说篇篇精彩超奇，篇篇幽远沉致。〖＝1〗何必江南，堪恸哭、六朝遗迹。只此地、曾经几遍，铜驼荆棘。高浪已摧临镜堞，平沙尽没藏书壁。漫凭高、历历数沧桑，空沾臆。朱仙镇，陈桥驿；相望处，城南北。只幽兰轩远，烬灰难觅。且醉金梁桥上月，休寻萼绿堂前石。卷西风、片叶忽飞来，迎秋笛。
《满江红和毛会侯汴梁怀古》〖＝2〗这里借清遒之笔，写慷慨之怀，雄健沉郁，又含思凄婉，颇见风骨。词中怀古与伤今、讽今相联系，所涵盖之时空甚为宽广，大有上下古今同悲同愁之深怨。〖＝1〗卷帘依旧西山雨，凭高暗添愁思。马上吟成，帐中弦歇，遗恨尚留彤史。分明故址，有瑶岛琼花，未随流水。惆怅重寻，绣楣金缕广寒字。当年梦游曾至，素娥须记得，天宝遗事。三阁传笺，六宫润笔，少个青莲应制。茫茫对此，只银汉红墙，望中相似。甚处天香，夜深飘桂子。
《台城路梳妆台怀古》〖＝2〗这首以辽后梳妆台为题的怀古词，其所命意显然是以古鉴今，绝非单单地发往古之幽思。词中咏到辽后萧观音，又由辽后而联想到唐明皇与杨贵妃。萧妃、杨妃，最终的命运是相同的，即都是由得宠到被难。而两者之死又与王朝的衰败及至覆灭相关联，故而诗人所要表达的意旨则是昭然若揭，明晰可见的。《金缕曲秋暮登雨花台》也是吊古伤今，哀叹兴亡之作。诗人围绕着所咏之地，取其相关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展开了想象的翅膀，铺陈叙写。值得注意的是雨花台所历沧桑，曾发生过许多历史事件，可诗人偏写南朝陈后主事，如果我们联系起作者所处正是明王朝刚刚倾覆，清朝刚刚成立的时代背景来看，就不难发现诗人此时隐含着的愁思和寓意了。
总之，贞观词之内容虽绮窗鸳阁叮咛哀怨，及河桥酒幔怀人远送之词为多，而直禁苑，掌丝纶，炳炳琅琅，仍作阊阖衣冠语（邹文炳《弹指词序》）。就是说他的词既有阊阖衣冠语，也有温柔风流的儿女情。诚可谓艳语移情，快语舒闷，壮语鼓气，旷语荡胸，林林总总，其词笔皆有所涉，相当丰厚，与清初大家陈维崧、朱彝尊等辈相比是绝不逊色的。
三
贞观词考声选调，吐华振响，浸浸乎薄苏、辛而驾周、秦（徐珂《近词丛话》）。薄苏、辛又驾周、秦，即言其词既刚且柔，既有劲骨开张，又蕴风流旖旎，豪壮与温柔兼济。秦赓彤序云：先司寇题语有云：《弹指词》则曰：本朝词家，以弹指为最。窃展卷诵之，惊为自古词家所未有，盖唐宋以来词格，凡几变矣，先生之词，穷其变而会通，而极其至。神明变化，开前人未开之境，洵乎为一代之词宗，而叹先司寇公评骘之当也（《弹指词序》）。可见前人评价甚高，其所评骘之言亦实不为过当。我以为就其艺术成就而言，全可与前贤的诸大家媲美。这里试将其艺术上的特点概括为如下几个方面，略与说明之。
第一，极情之至。
贞观在评说纳兰性德时有云：非文人不能多情，非才子不能善怨。骚雅之作，怨而能善，惟其情之所钟为独多也。这赞叹的是性德，而同样可以适用于贞观自己的。一部《弹指词》，正是他的多情又善怨的写照。他的门人杜诏说：贞观之词极情之至。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顾华峰词全以情胜，是高人一著处。严迪昌《清词史》也说，其词以情为重。都发现了贞观词的独特之处情胜。
不错，情胜是贞观词显著的特点。我们只要翻开他的词集，便会发现其真情流溢，灼人心脾，令人神魂激荡，情波起伏，为之感动。在这些词中最具代表性的要算是著名的书赠吴兆骞、纳兰性德的篇章了。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中赞叹道：其寄汉槎宁古塔《贺新凉》云云，浓挚交情，艰难身世，苍茫离思，愈转愈深，一字一泪。吾想汉槎当日，得此词于冰天雪窖间，不知何以为情。后来效此体者极多，然平铺直叙，率觉嚼蜡，由无深情真气为之干，而漫云以词代书也。这里明确指出了贞观词深情真气为之干的特点，并指明效法者之所以达不到贞观词之效果的原因正在于其少深情真气。故而人称二阕激昂悲壮，即置之稼轩集中，亦称高唱（冯金伯《词苑萃编》）。
贞观词饶具深情真气，这一点在他的作品中可以说比比皆是，无论是抒怀写景、记事写人，还是咏物咏史等等，同样是表现出情胜的特色。如其为亡妻所填之《金缕曲悼亡》，全以白描铺叙结撰，以至真至纯之情哀吟，其凄情苦语，委曲翻进，深细动人，足堪与苏轼悼亡之作《江城子》，与纳兰性德之诸多悼亡之作相颉颃。又如为亡友纳兰性德所填之《望海潮》（青烟散后），其深情怀念，触绪情伤，不胜哀怨的悲痛之情，读之真可令人同下伤情之泪！除此之外，在他那些描写男女情的词中，也是情波流荡、生动感人。〖＝1〗自拨湘弦按紫檀，曲为谁弹？泪向谁弹？蜀茶花底小红阑。去为谁难？住为谁难？不施梅额堕双鬟。春也阑珊，人也阑珊。相思空觅驻颜丹。伊也摧残，侬也摧残。
《一翦梅》
平分一片蕉阴绿，相对妾身原似玉。细雨归帆，临别啼珠忽满衫。断鸿双鲤曾无便，惊喜竹西廊下见。记否檀奴，衣袖当时水墨图？
《偷声木兰花》〖＝2〗前首写尽了女子孤清伤感之情怀，缠绵悱恻，回环往复，进退踟蹰，至真之情自纸面流出，深挚动人。后首以一女子的口吻写当年相恋的隐情，风流旖旎，温柔蕴藉，情致绵渺细腻。全是以情取胜之佳作。
至于那些摹山范水、咏史咏物的作品，也是情蕴绵长、动人心魄的美制佳什。例如：〖＝1〗锦字佩囊盛，密意分明，任卿卿我我卿卿。只向人前须讳道，素昧平生。消受得倾城，薄福微名，判将憔悴答娉婷。不是相思空负却，一世才情。
《浪淘沙佩囊》〖＝2〗诗人所咏无非是挂在身边的一佩囊而已，但是在其笔下这本为无情之物的佩囊也变成有情有意、通灵通性的有情之物了。且其寓托巧妙，将既自甘冷落，又甘愿倾心奉献、无怨无悔的情意深蕴其内，发人深想，撩人情思。确是极情之至的好词。
第二，朴质自然。
词而能朴质，朴质而能厚重，又能出之以自然，这是实难实难的境地，而贞观词全可作如是观。他的词常常是满心而发，肆口而成，轻灵清新，但却沉致醇厚。陈廷焯在谈到以词代书的两首《金缕曲》时说：只如家常说话，而痛快淋漓，宛转反复，两人心迹，一一如见（《白雨斋词话》）。其所盛赞之语，正好道出了贞观词的这一特点。即他的词不假雕琢，不去刻画，仿佛自然天成，生动妥溜。如其《青衫湿》（玉兰堂下新阴薄），写闺中索寞，是处无聊，意绪阑珊。语极平实简淡，然而却宕出远神，极有韵致。《偷声木兰花》（平分一片蕉阴绿），情景俱臻婉美，朴质自然，几类口头语，而风流旖旎，蕴藉温柔。写闺情闺怨的小词《天仙子》（密密蒙蒙春几许），通篇写景，唯于结处点薄幸不归而致且思且恨的深情，真是流美自然，又引人遐思。又如：〖＝1〗嘹唳夜鸿惊，叶满阶除欲二更。一派西风吹不断，秋声。中有深闺万里情。片石冷于冰，两袖霜华旋欲凝。今夜戍楼归梦里，分明。纤手频呵带月迎。
《南乡子捣衣》〖＝2〗以捣衣为题的诗词甚多，此篇之所以堪称佳构，谭献以为是其清空若拭（《箧中词》），所言不差。词中情致之深婉，情景之交炼，绝无忸怩作态，亦不固作高华之语，纯净无渍、朴质自然等特色，正可以此四字概括。另如：〖＝1〗开镜雨余天碧。簟波明，绡雾湿，灌湘兰。可惜晚香零乱，一池红藕残。倒影萍间无数，夕阳山。
《定西番》〖＝2〗小词犹如电影的蒙太奇，几个画面组结在一起，形成优美旖旎的境界。清新明丽，淡远传神，只用简朴自然之笔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1〗烟岚泼翠山复山，雪浪卷空滩复滩。车船算缗关复关，琴剑羁游难复难。
《字字双闽客谣》〖＝2〗小中见厚，质而不俗，的确是一字一泪，能使征人逐客，读之泫然（张德瀛《词徴》）。然而其纯朴简淡，自然入妙，正是此篇所以取胜之处。〖＝1〗夜深丛桂飘香雪，有人私语凭肩立。莫倚玉阑干，人间风露寒。残妆犹在臂，小别千年矣。密约誓他生，此生无那情。
《菩萨蛮》〖＝2〗以虚运实，写梦中情景，情真意切，而朴拙到明白如话，简淡清新，平实自然，却动人心脾。〖＝1〗慰我兼贫病，怜卿隐笑啼。小来辛苦怨流离，已是十年乡信阻蓝溪。别母情怀恶，将雏气力微。锁心凭寄大江西，梦里五更霜月熨朝衣。
《南柯子》
消受水驿山程，灯昏酒冷，梦儿中叨絮。儿女心肠英雄泪，抵死偏萦离绪。烽火遥连，家书间隔，漂泊随鸳侣。芳时断梗，欲归归向何处？
《百字令》〖＝2〗写乡愁，白描直摹，都无所假，自然浑成。类似之例真是不胜枚举。
当然，朴质自然并不等于浅白俗腻，而是要于纯净平实、清新朴质之中意含幽远，蕴藉悠然，且能于婉转谐和中无一语聱牙，得其自然浑成，声情俱致完美的效果。我们从上举的这些词来看，皆可称之为婉转谐和，无聱牙之病，又纯厚朴质，闪烁着自然之美的佳作。而这也正是贞观舒写性灵主张的体现。
第三，创变出新。
所谓创变出新是指贞观词从形式的运用到内容的表达都有某些变化，既承传统，又不为传统所束缚，能于不变的形式中自由挥洒，独出机杼，独具特色。诸洛《弹指词序》中说：先生尝曰：吾词独不落宋人圈，有信必传。尝见谢康乐春草池塘梦中句，曰：吾于词曾至此境。说明贞观所追求的是创变出新，不愿学步古人，不囿于古人的圈。
他是如何创变出新的呢？
有人说以词代书由贞观始，其实并非如此（如龚鼎孳即有《祝英台近家信》之作）。但全可以说此法在贞观的手里确是运用得极其成功，极为妙绝。所谓虽非正声，亦千秋绝调也（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这里虽有非正声的指摘，但他也不能不承认是千秋绝调，点明了贞观的创变出新，不同一般。此外，《人娇答同年严览民问余近况》《水龙吟王户曹人岳问余何日北行，书此以答，并简院中诸僚友》等也都是这类作品中的优秀篇章。
贞观还以词的形式题画作跋。如其长调《戚氏二乔观兵书图，是吴北宫画》《减兰题吴冰仙画》《满江红题安苍崖行乐图》《梅影》（好寒天）、《满江红书〈鹃红集〉后》《南柯子为某小侯题照》《杏花天为刘震修题照》等等。另有以词代铭的题咏端砚之《青玉案》（深深月胁容谁凿），是借词之形式的品题之作。无疑，这是对词体功能的扩展作了有益的尝试。
还应予注意的是贞观不受规矩的限制，自由挥洒，自创曲调。其中《梅影》一阕，序中已说明为自度曲，而如此长调铺叙之作，正切合作者复杂矛盾又深藏隐恨情怀的表达，不唯声情并臻完美，且能曲折有致，前后贯串，神来气来,而中有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致（沈祥龙《论词随笔》）。就是说自度之曲调与其表达之内容作到了和谐的统一。而这种自度曲贞观词中尚有之，若《踏莎美人》六十二字、《翦湘云》八十八字，则梁汾所度（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其赋六桥词，割《踏莎行》半阕，《虞美人》半阕，为《踏莎美人》（张德瀛《词徵》）等，此中虽有不足为后贤矩矱的指疵，但却可说明贞观为其创变之例。
如果说以上所云是在词的形式及其运用上的创变，那么在词的内容表现上，贞观也有新的创造。试看他的慨叹兴亡的《青玉案》：〖＝1〗天然一帧荆关画，谁打稿、斜阳下？历历水残山剩也，乱鸦千点，落鸿孤咽，中有渔樵话。登临我亦悲秋者，向蔓草、平原泪盈把。自古有情终不化，青娥冢上，东风野火，烧出鸳鸯瓦。〖＝2〗本来秋士易感，麦秀黍离之悲，古来多见之题，但在贞观的笔下却别具面目了。词中所抒之悲感，大有伤今吊古之浩叹。面对之景在诗人的眼中是为水剩山残乱鸦点点，落鸿孤咽，于是诗人触景生情，怅触无边，独自幽伤。自称我是泪盈把的悲秋者。起用荆关山水画作比，中间直叙怀抱，结以景语收束，意蕴悠然。严迪昌说：苍茫的景色与沉重的心语（水残山剩自古有情）相激撞，相融合，疏朗而厚实，寥廓而凝重，确是别有创变，自出面目。又如《一丛花并蒂莲》：〖＝1〗一篙轻碧众香浮，月艳淡于秋。双成本是无双伴，汉皋佩、知倩谁收。浴罢孤鸳，背花飞去，花外却回头。合欢消息并兰舟，生未识离愁。相怜相妒浑多事，料团扇、不耐飕。金粉飘残，野塘清露，各自悔风流。〖＝2〗并蒂莲，人们常以之比喻男女合好或夫妻恩爰。但在这里却取其别开生面的喻旨，对并蒂莲不加赞赏，而是颇有微词，指出他们纵是各自得意，各自风流，既相怜又相妒，而最后都是一样地凋残败落，一样地自悔风流。其独特的寓托直是令人深长思之的了。再如《南柯子为某小侯题照》：〖＝1〗选胜轻装出，分行小队齐。珠鞭阑过凤城西，一字沿流，同解锦鄣泥。玉爪看调鹘，花冠簇斗鸡。应弦斜拂柳圈低，薄醉归来，纤手个人携。〖＝2〗很有些庄谑相济的漫画式的手法，这种手法的运用给人以清新诡谲之感。其《南乡子》：〖＝1〗绣榻近来闲，似整如欹欲卸鬟。自把毛诗教小凤，关关。鹦鹉偷传唤阿蛮。湘管泪痕斑，掷罢金钱弄玉环。身似离爻中断也，单单。欲展双眉又拆难。〖＝2〗本篇写相思之情。其中用了俗语、卦象等，极见特色，故谢章铤在《赌棋山庄词话》里称赞道：以此（按：指离爻中断）运入词句，特觉新颖，其前片末二语，用时俗称谓，更为巧合。确是道出了它的特色，指出了它新颖的创变。
创变绝非无原则、无规矩地生造乱作，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加以变化。贞观词正是如此。他在承传之中有所变化，不囿古人圈，自成家法，显示出了自己的个性。
第四，雄于学养。
词作为一种诗体，是主乎抒情的，叙事议论等非其所宜。贞观主张词当以抒写性灵为要，但填词之道除了当有性情怀抱之外，也当有学识修养。这主张与纳兰性德是一致的。不过以二人词相较，便可看到他们之间又有所不同。如果说性德词是以灵性胜，那么贞观词则是更显示出雄厚的学养来。这可以说是二者的同中有异，各有特色，各擅胜场了。
贞观词雄于学养，主要表现在他的词里用事多而妙。
词之用事，自南宋以来逐渐多起来，元明不论，到了清代，几乎词人无不用事，作品中常常是运典刻画形容，描摹铺写。但其中有着巧拙之分，优劣之别，高下之辨，使用得当者能令其所要表达之意旨，所抒之情结，得到深而婉、厚而重的效果。贞观词之所以醇厚深婉正是与其善于用事相关。
但用事之法有多种，或正用或反用，或直用或曲用，或明用或暗用等，这些手法在其词中都分别有所使用。例如，赠纳兰性德的《金缕曲》，词劈头即使用了前人成句且住为佳耳，接下便用杜诗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和《史记》魏无忌与侯生之故事，表达了对纳兰性德知遇的感激和乐于结为生死之交的愿望。如书寄吴兆骞的二首《金缕曲》，词中多处用典，将申包胥、太子丹、王章、李白、杜甫等人的故事融入，不但譬喻得当，使其表意深透细腻、含婉沉致，而且增加了悲壮的色彩。再如题二乔观兵书图的《戚氏》一阕，在这首三片的长调词里，作者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和联想，将一段火烧赤壁的历史故事包容其间，而其所要表达的今昔之感也在这描摹铺叙中得到了婉转深微的抒发。又如题咏夕佳楼的三首《水龙吟》，词中王勃之诗文及与夕佳楼相关的人文之景一并纳入，增加了词之内蕴，使作者强烈的今昔之感、迁客骚人之怨更加深刻地得到了表达，等等。无须多举，你自会看到在这些词中虽多处用典，然而未伤其气格，未减其情韵，反倒是得了出奇制胜的艺术效果。
词贵意多，而词之意多，尤当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为佳。欲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用典描摹则是词家的经济实惠的手法，故词人常用。然而用典，作者不可能一面填词，一面去翻书本，必当是具备了足够的学养才成。况周颐说：性灵关天分，书卷关学力。学力果充，虽天分少逊，必有资深逢源之一日。书卷不负人也（《蕙风词话》卷一）。贞观正是学力果充的一代学人兼大词家，他的词深得学力资养之惠。所以我们只从贞观词里作一粗粗的统计，即会发现所用典故之量大面宽，典故出处之广博庞杂，如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神话故事、佛经故事、民间传说、名物典籍、天文地理等等，真是令人惊叹他的丰厚博深的学识。
其次，从其所歌咏的内容题材方面看，也表现出他的广见博识、学养极深的特点。如其《卜算子》（脉望不成圆），诗人用各种花草之名称、品性，巧妙地阐说了禅理，显得颇多机智情趣，感伤与幽默相兼（严迪昌《清词史》）。这既需有花草名物的知识，又需知佛学禅理方可填出，若学识不到，岂能成此。他有多首咏花草之作，题画之作。如其对花草，对书画无深厚的学识，那也是不可能作出如此真切的描画和品评的。
在贞观的词中也还有些作品，如《菩萨蛮回文》《续断令万红友出所制药名藏头词视余，辄戏为之》显示出他高深的学养，但这些词诚如作者题序所说是戏为之，而其实这样的作品也的确有游戏笔墨、用事逞才之嫌。不过诗人慧心独运，博闻强识，丰厚的学养当是不容否认的。
还要指出的是，由于用事过多、过僻，雄于学养的特点虽有所显示，但往往又流于词之生涩晦昧，令人费解。而此种弊病在贞观词中也未得其免，如用秋水轩唱和韵的几首《金缕曲》，其中有的篇章词意甚晦，读之不得其解。这不能不说是其用事中的瑕疵了。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装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无大误矣。我们若以此衡量贞观之作，并借用姚廷谦的评说：其品超，其情至，其取裁非一体，其造就非一诣，洵能出入于南北两宋，而集词之大成者夫（《弹指词序》）。差可谓所论不为溢美，当是无大误矣。
四
贞观所作《弹指词》，声传海外，与陈维崧、朱彝尊称词家三绝云（《清史列传文苑传》）。他又与清初著名词人纳兰性德齐名，举凡清史、文学史、词史无不将二人相提并论，被视为风格近似、主张相同的词坛双璧。按理说贞观及其《弹指词》应该受到应有的重视，但不无遗憾的是，事实并非如此。譬如说，到目前为止，竟无一部全面笺释《弹指词》之作出现，这不光是一大缺憾，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故而当我展读贞观词集之时便生起了独恨无人作郑笺之叹！同时也便萌发了为其试作笺注的想法。于是我不揣孤陋，将所能见到的有关资料，搜罗爬梳，用了两年的时间，草就了这本《弹指词笺注》。这书无论其合格与否，总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
《弹指词》，今所能见者有雍正二年（1724）刊本，乾隆十八年（1753重刻本，光绪四年（1878）枕经葄重刻本等，皆为二卷本。而光绪四年（1878）秦赓彤重刻本则为三卷，补遗一卷，系枕经葄重刻版。今之通行本为民国二十五年（1936）中华书局排印《四部备要》本、民国二十六年（1937）开明书店排印之陈乃乾《清名家词》本，前者系二卷本，后者则为一卷本。我这本奉献给读者的《弹指词笺注》，是以光绪四年（1878）枕经葄刻本为底本，又参以陈乃乾《清名家词》《四部备要》等刻本校勘、笺释而成。我在互校中，只择善而从，除少数地方略作说明文字外，余则径改所误，未出校记。又，枕经葄刻本所遗四阕，则依陈氏《清名家词》递补于本书之后。并从《楝亭图》卷一中辑补了《满江红》（绣虎才华）一阕。这样本书共辑得贞观词244首。
我曾有《纳兰词笺注》一书出版（北京出版社，1996年版），现在这本《弹指词笺注》是继之其后的又一新的尝试，我以为她可与拙作《纳兰词笺注》一书构成姊妹篇了。这样不止填补了我前述中所云之缺憾，读者可在此中了解到贞观词作的全貌，而且也还可以加深对以纳兰性德、顾贞观为首的清初主张舒写性灵的这一词派的认识。
如上文所说《弹指词笺注》与拙作《纳兰词笺注》是为姊妹篇，故本书之体例亦仍之，即除未取分类编排之外，余皆与《纳兰词笺注》相同。但论文索引之部，所辑甚少，一为我之所见有限，盖难辑全；一为历来研究者不多，论者盖寡，故有关贞观的论文实在是太少。由此亦可见出人们对其重视不够了。
由于笺注全部《弹指词》是前无古人的一次尝试，其难度之大自是可想而知的。而今我将其作了一番诠解，飨之读者，又来充当一回始作俑者的角色。所以镌刻问梓之时，我又有些惴惴不安了，仍是那句老话，唯恐出现误注误评误导之弊，但我曾在《纳兰词笺注后记》中引文道：注书至难，虽孔安国、马融、郑康成、王弼之解经，杜元凯之解《左传》，颜师古之注《汉书》，亦不能无失（洪迈《容斋续笔卷十五注书难》）。话虽不无自作开解之意，可说实在的，这书确是花去了我很大的力气，硬着头皮完成的，加之学养有限，可资参照的文字甚少，因而错误、疏漏等不足之处是很难避免的。所以恳请读者不吝赐教，这话还是在此必说的。
最后，还要表示的是，在艰难的写作过程中，承蒙北京图书馆的寒冬虹先生、首都师范大学图书馆的叶树仁先生和中文系的叶洁泉先生的大力协助，他们提供给我充分的资料。若无他们的帮助，书之作成真是不可能的。我对他们的慷慨援助深表衷心的感谢！
再者，当今出书难，出学术著作更难。这是目前人所共知，也为之共叹的事实。然而出版社的领导以及杨良志先生、孙恒年先生等却慨然应允，继拙作《纳兰词笺注》出版之后，又接受了本书，大力支持，使本书得以付梓。如此厚爱与奖掖，我怎能不致谢和铭记呢！
张秉戍
1998年春日于巴叟阁
临江仙
曾是上清①携手处，迢遥笙鹤②遗音。水如环珮月如襟。幔亭人杳，③归路已难寻。莫倚君身仙骨④在，晓霜明镜骎骎⑤。碧天云海约投簪⑥。旧欢新别，回首两沉吟。
【说明】
此篇写怀人念远之幽情，全从追忆中落笔。上片写曾与所怀之人携手同游上清观，那时颇觉大有道骨仙风之遗韵，那情那景令人陶醉，以致归路难寻了。下片写此际的心情。人生易老，转瞬即逝，纵是仙骨之身，也不免朱颜暗转，镜里白发。当日曾约弃官归隐，而今却又各自西东，回想起来，念怀添恨，更为之怅触难堪了。词极清幽淡雅，极蕴藉含婉。
【注释】
①上清：道家所谓三清境之一。《云笈七签》卷三：三清境者，玉清、上清、太清是也。亦名三天，其三天者，清微天、禹余天、大赤天是也。此处借指道观。白居易《酬赠李炼师见招》：几年司谏直承明，今日求真礼太清。
②笙鹤：指仙人乘骑之仙鹤。汉刘向《列仙传》谓：周灵王太子（王子乔），好吹笙，作凤鸣，游伊洛间，道士浮邱公接上嵩山，三十余年后乘白鹤驻缑氏山顶，举手谢时人仙去。杜甫《玉台观》：人传有笙鹤，时过北山头。宋姜夔《阮郎归》：与君闲看壁间题，夜凉笙鹤期。
③幔亭句：意谓眼前的景物变得遥远了。幔亭，用帐幕围成的亭子。《云笈七签》：武夷君，地官也，相传于八月十五日大会村人于武夷山上，置幔亭，化虹桥通山下。
④仙骨：道家语，谓可以成仙的姿质。晋葛洪《神仙传》：于是神仙授以素书凡二十五篇，告墨子：子有仙骨，又聪明，得此便成，不复须师。唐许浑《与侯春时同年南池夜话》：寻仙在仙骨，不用废牛刀。又喻超凡脱俗之气质。杜甫《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
⑤骎骎（qīn）：本指马疾速奔驰，引申为疾速。梁简文帝《纳凉》：斜日晚骎骎，池塘半生阴。宋徐铉《寄和州韩舍人》：急景骎骎度，遥怀处处生。
⑥投簪：丢去固冠用的簪子，比喻弃官。晋陆机《应嘉赋》：苟形骸可忘，岂投簪其必谷。明陈汝元《金莲记射策》：二子之名既就，一生之愿已酬，当投簪海岸，驾橇山林。
生查子
欹枕背屏山①，镜掩灯明灭。香穗②弱难扶，一寸金蚕③啮。抱影欲成眠，翠被④寒疑裂。双箸⑤亸⑥红凌，半落闻檐铁⑦。
【说明】
夜来幽独伤感，孤凄无眠。上片纯用景语，而景中情,情中景，已透露了幽独孤凄之怨。下片仍是情景交炼，点明无眠情景，无聊心绪。结语甚妙，以檐铁声声烘衬出凄凉的氛围，倍增孤苦寂寞之伤感。小词轻灵幽凄，至为感人。
【注释】
①屏山：屏风。屏风屈曲之形若山，故云。唐温庭筠《南歌子》：扑蕊添黄子，呵花满翠鬟，鸳枕映屏山。
②香穗：谓焚香的烟凝聚不散。宋苏舜钦《和彦猷晚宴明月楼》：香穗萦斜凝画栋，酒鳞环合起金罍。
③金蚕：原指金铸的蚕，此处借喻点燃的灯蕊。
④翠被：指织（或绣）有翡翠纹饰的被子。宋陆游《夜游宫宫词》：独夜寒侵翠被，奈幽梦、不成还起。
⑤双箸：喻指两行清泪。箸，筷子。比喻流下的眼泪。
⑥亸（ｄｕǒ）：下垂貌。
⑦檐铁：系在屋檐下的风铃，亦称檐马。
昭君怨
残雪板桥①归路，的的②玉人③风度。拥袖④障轻寒，恣他看。闻道昔游如昨，添个洗红池阁⑤。掩冉⑥压墙花，是谁家？
【说明】
残雪板桥，的的玉人，一幅丽人倩影、优美动人的图画。此为实写所见。过片虚出，以闻道句起，过渡到下片，写昔游之地又增添了新的池阁景观，又进而忽见压墙花之某家。虚实相间，情景交炼，透露出一刹间的喜悦之情。清新隽永，余味绵长。
【注释】
①板桥：木板架的桥。
②的的（d）：形容光彩照人。宋郑仅《调笑转踏》：断肠，浙江岸。楼上青帘新酒软。吴姬绰约开金盏，的的娇波流盼。
③玉人：指美丽的女子。
④拥袖：拥起衫袖。
⑤洗红池阁：未详何指。池阁，池苑楼阁。
⑥掩冉：萦绕貌。宋王质《游东林山水记》：一色荷花，风自两岸来，红披绿偃，摇荡葳蕤，香气勃郁，冲怀罥袖,掩冉不脱。
双双燕
本意用史梅溪韵①〖＝L1〗单衣小立，正秋雨槐花，鬓丝吹冷。镜函②如水，长忆画眉人③并。残叶暗飘金井④。问燕子、归期未定。伤心社日⑤辞巢，不是隔年⑥双影。香径⑦。芹泥⑧犹润。只一缕红丝⑨，误他娇俊⑩。几多恩怨，絮彻杏梁烟暝。传语别来安稳，待二十四番风信。那时重试清狂，肯放雕阑独凭。
【说明】
史达祖之《双双燕》系咏燕之名篇，这里不单步其韵，并仍依咏燕之题。上片写秋雨槐花时节的孤冷。起调便已笼罩全篇，接二句点出对镜怀人，而后转写秋燕，对其发出痴问，其痴情苦思已豁然在目。下片承前意脉，继续写托燕传情。辗转曲折，反复描摹，将其刻骨铭心的相思表达得尽致淋漓。通篇咏的是燕，而又是通篇托燕寄寓闺怨，极婉切，极缠绵，全可与史梅溪之原作相比。
【注释】
①本意，即与词牌之意同。史梅溪，史达祖（生卒年未详），字邦卿，号梅溪，汴（今河南开封）人，南宋著名词人，有《梅溪词》一卷。贞观此篇所依之韵是梅溪词《双双燕咏燕》之韵，词云：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日日画阑独凭。
②镜函：同镜涵，谓像镜子一样映照万物。此处喻指镜子。唐李复言《续玄怪录薛伟》：见江潭深静，秋色可爱，轻涟不动，镜涵远虚。
③画眉人：指丈夫、夫婿（用汉张敞画眉故实）。隋薛道衡《豫章行》：空忆常时角枕处，无复前日画眉人。宋张元干《清平乐》：凭仗东风说与，画眉人共春回。
④金井：指井栏有雕饰之井。
⑤社日：古代祭祀土地神之日，有春社、秋社之分。一般各在立春、立秋后第五个戊日。明谢肇淛《五杂俎天部二》：唐宋以前皆以社日停针线，而不知其所从起。余按《吕公忌》云：社日男女辍业一日，否则令人不聪，始知俗传社日饮酒治耳聋者为此，而停针线者亦以此也。此处盖当指秋社日。
⑥隔年：犹去年，即相距一年。
⑦香径：指花间小路。宋晏殊《浣溪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⑧芹泥：燕子筑巢所用之草泥。杜甫《徐步》：芹泥随燕觜，花蕊上蜂须。
⑨红丝：红丝线。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牵红丝娶妇》：郭元振少时，美风姿，有才艺。宰相张嘉贞欲纳为婿。元振曰：知公门下有女五人，未知孰陋，事不以仓卒，更待忖之。张曰：吾女各有姿色，即不知谁是匹偶，以子风骨奇秀，非常人也。吾欲令五女各持一丝，幔前使子取便牵之，得者为婿。元振欣然从命。遂牵一红丝线，得第三女，大有姿色。后果然随夫贵达也。此处喻指燕足上系书信之丝线。
⑩娇俊：美丽俊俏。这里喻指思妇。
絮彻杏梁：絮彻，燕子不停地呢喃絮语。杏梁，以文杏木所制之屋梁，意含屋宇之华贵。宋晏殊《采桑子》：燕子双双，依旧衔泥入杏梁。
二十四番风信：即二十四番花信风，亦简称花信风，应花期而吹来的风。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宋程大昌《演繁露花信风》、宋王逵《蠡海集气候类》云：自小寒至谷雨，凡四月，共八个节气，一百二十日，每五日一候,计二十四候，每候应以一种花的信风。又，明杨慎《二十四番花信风》引南朝梁元帝《纂要》谓：每月有两番花的信风，一年有二十四番花信风。元颜子俞《清平乐留王静得》：尊前不尽余情，都上鸣弦细声，二十四番风后，绿阴芳草长亭。这里是指一年的光景。
清狂：谓癫痴，或指放逸不羁。此处喻指燕子随意翻飞貌。
肯放：犹莫放，不肯放。谓不肯让（怎能让）独自凭栏。宋刘敞《踏莎行》：利名不肯放人闲，忙中偷取工夫醉。宋陈师道《卜算子》：绣幕罩梅花，莫放清香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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