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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度外

書城自編碼: 329699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中國當代小說
作 者: 黄国峻
國際書號(ISBN): 9787220110580
出版社: 四川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8-12-01


書度/開本: 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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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黄国峻在台湾新锐作家中可谓备受期待,张大春说要靠他撑起21世纪小说江山,杨牧则表示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度外》于2000年在台湾首次出版。其中《留白》一篇,获第十一届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推荐奖,得到张大春、施叔青、锺阿城三位文坛前辈肯定。这次《度外》《水门的洞口》的出版,是在他辞世十五年后,作品首次引进大陆。

黄锦树曾提出台湾文学内向世代的概念:从那些样品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种关于写作自身的危机形态,脆弱的、濒临分裂的自我成为写作的真正主体,世界和语言都是问题。内向,向内崩塌,甚至对死亡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恋。黄国峻即此内向世代代表人物之一。
骆以军为简体版撰写专序,对黄国峻的文学做了一次角度独特、内容丰富的评论。
內容簡介:
《度外》是作家黄国峻的短篇小说集。在这本小说集中,黄国峻运用实验性的文字,探寻小说艺术的新可能,他以不同一般的纤细灵魂,将时间打碎、拼接,将丰富的意义寄寓在度外的语言之中,带给读者完全不同于往昔的阅读体验。在中文写作的无数尝试当中,黄国峻的小说有一股不与时人弹同调的庄严气派(张大春语),即使到现在,仍然鲜有与之相仿的作品。
關於作者:
黄国峻(19712003),台湾台北人,著名作家黄春明次子,从小学习绘画,高中时期开始写作,1997年以短篇小说《留白》获得第十一届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短篇小说推荐奖。著有短篇小说集《度外》《盲目地注视》《是或一点也不》,长篇小说《水门的洞口》,散文集《麦克风试音:黄国峻的黑色Talk集》。
目錄
1 序 骆以军
27 自 序
1 留 白
23 失 措
59 私 守
81 归 宁
107 面 壁
135 泛 音
157 三个想象的故事
181 触 景
205 小子把风
217 詹姆士两千型
227 度 外
301 黄国峻生平创作年表 黄国珍、梁竣瓘 整理
內容試閱

骆以军
雅各的画作不能各别拆开来看待,任何一幅都缺乏一种解决完成的独立性,但是当我们留意到每幅之间的关联时,会赫然发现到期间的呼应与质疑。──《留白》
他们在那儿,他们远在他们所讨论的话语中,像是挤在一辆行驶中的火车上,那些什么制度层面势力整合的字眼,成了火车车窗。一串串话语载着这群习惯于将自己交付给这辆列车的人,迅速前进,超越风景,玛迦目送这便捷的列车驶过,算了,很快又会有下一班的。──《留白》
某次听黄春明先生回忆国峻童年的一段往事,非常感慨且感动,他说国峻从小便敏感而害羞,却运气不好没遇到愿意柔软理解他的老师。小一时,有一次黄春明发现国峻写作业写到十一二点,原来是老师要他把每一个错字罚写二十行,而国峻一共要罚写九个错字一百八十行!黄春明第二天去找老师,说我觉得对一个小一学生来说,晚上九点上床睡觉比把每个错字写二十遍要重要。没想到这位老师是个气量狭小之人,冷冷回了一句:那我没办法教你们小说家的孩子。从此在班上冷淡疏离国峻,小二时黄春明便让国峻转学,但那时学期还未结束,有一天黄春明便对国峻说:国峻,我们去环岛旅行好不好?
于是,在那个年代(还没有高速公路),一对父子,公路电影般道路在眼前不断展开,父亲骑着野狼机车(里程走太远还要在路旁将机箱拆下清理灰渣),儿子紧紧抱着他。他们在客家村落看猪农帮母猪接生,像电影画面,我们似乎看见七岁的小国峻,睁着惊奇、黑白分明的大眼,躲在父亲腰后,看一只一只晶亮湿漉裹着胎衣的小猪鬼,从母猪的后胯挨挤着掉出。或是他们在旗山看见遍野香蕉树叶如巨大神鸟集体扇扑翅翼,在台风中中魔狂舞,也因为遇到台风,他们骑机车顶着漫天银光的大雨,父子披着雨衣,折返北上。
那个画面让我感动不已。原本是被这个社会粗暴伤害的预言般的启始时刻,一个敏感的灵魂,却被父亲的魔术,转进公路电影的,对这个世界惊异且诗意的窗口打开。国峻在那时看见了什么?对于我像是一则关于小说小说可能开启的观看,神秘眼球、魔术万花筒,或一个自给自足的孩童马戏团,这样一个隐喻: 一个孩子,他正被这个世界 远大于他的暴力 伤害,这位父亲,守护他,为他展开一场公路电影,但这位如天使般晶莹的孩子,他看见的,在他眼球中所播放的,未必是所有大人想象的风景。度外,空间上它可能是在这一切画面、画面中的人儿、风景,这一切之外的,眼球玻璃体的另一种弧光;时间上,它可能是小说所能赠与的诸多时间领悟之外的,另一种穿过这些小说时间的方式。
我最初读到黄国峻《留白》,当时心中想到的就是法国新小说,特别是罗伯- 格里耶的名作《窥视者》《嫉妒》。那种在小说的叙事力量,已自觉、怀疑一班人阅读小说时的俯视绝对权力。某部分来说,这样的小说,可能将我们正阅读的小说视为一幅画。照亮这画面中场景里人物的光源,不再是读者如电影投影光束的让故事跑动。如同福柯在谈论委拉斯开兹《宫娥》时所举证,造成视觉的光源从这空间四面八方产生,每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角色,他(她)观看这同一景致但不同角度的眼睛,若有深意的表情,使整幅画像一布满红外线光束的蜘网阵,汹涌喧哗的视觉市集、视觉马戏团──即使从我们这样单一的角度看法,只是一幅关于观看的静物画。
所以法国新小说那些人,提出了小说的主角,是一屋子的客体物件,只是这每一件物件,透过这篇小说叙事者的眼睛,它们不再是纯洁了,它们已是荧光般、沾着辐射尘已经被动过手脚了的餐桌、餐椅、墙上的挂画、橱柜、烛台一切的一切,都已带上了叙事者的感觉:怀念、嫉妒、窥察真相的侦探式观看、我不在其中的空洞与哀愁、原该是我的空间却被另一人占据了 种种。
法国新小说并没有在二十世纪后半叶造成较大的影响──主要是他们对于小说中叙事者故事纵欲(或无节制力)的摘取,要穿过的哲学镜箱,抽象的几个翻转,难度颇大,和二十世纪的后半叶,从小说那攫取了说故事者神杖的,好莱坞为首的影视工业,乃至现今已蔓窜布展成另一种文明形态的网际网路,集体创作,故事已超出单一作者提出沉思、延搁、缓阻之愿力,喷洒迸爆,成为一种朝大数据巨量全人类都在疯故事的菌藻式繁衍奔驰,形成了演化的脱节──更别提清末乃至二十世纪初,文学改良刍议才启动的现代华文书写实验。从十九世纪西方写实主义借鉴来的中文小说,也许在上世纪八〇年受到拉美魔幻之晃动,似乎并没有再经历小说意识与真实之间较大的冲激和异质的反书写:或许这个民族这一百年来,光要说出人们所遭遇的,不可思议的写实,就已经占爆传输线路了。
这于是我们此际阅读(已在二十年前离世的)黄国峻的小说,那说不出的陌生诗意,眼球(或是调度重组那些片段字句之讯息的大脑)被一种奇特的太空舱漂浮感向四面八方离散,一种以许早些年初读北岛、顾城,或年轻时的余华、格非小说的,一种小说还没长成后来所是的庞然巨物,最开始时刻对小说的寂寞的游戏,一种新生事物、如朝露未被蒸发前的,灵动、纯真。
金属餐具的表面, 映像扭曲、破碎。《留白》
坐在牧师身旁的哈拿,她知道姐姐并没有不悦,只是累了。看那盘苹果,每片都切得不平均,有的还带着一丝外皮。她不是一向很会料理这些不必叮咛的细节?《留白》
困在窥看的视野中,她是藏不住心思的,没一会儿就泄漏情绪了。到底雅各在笑什么?好像有什么是自己从镜子里还看不到的。《留白》
这样藏在行文中的细节,不胜枚举,我们难免想到过世后遗稿读见的《小团圆》《雷峰塔》,张爱玲即使在她中年之后,远离那个原爆震央,那个少女时间的自己,那从稀微时光流河中召唤的感觉周边一切人们心思的观察者,仍是痛苦困顿于自己数百倍异于常人的敏感,每个人的感觉她都接收得到,但她无能力左右这胶态梦境中所有大人们,像狙击手准心互瞄,那繁复错综的塞满感觉之窒息,因为她只是这画面里最孱弱的小女孩。那一切要等到很多很多年后,她才能重临伤害现场,细微索索、一笔一划重绘出当时现场如何如何。
《度外》这一批短篇,完成于二十六至二十八岁之间的黄国峻。我如今五十岁重读,仍震撼于那种每一处小裂缝都抑藏着像蒸气壶的喷气尖叫,然而最后是一整幅静默的群像。那种细微心思无处不在,遍布整个空间,乃至瘫痪的神经质。
国峻的文学内在世界一直是个谜,可惜他没有给这个世界够长的时间,提供更多的,这些洞穴中的壁画箱里的造景,为何那么晶莹剔透?更多的解谜线索。我印象中曾读过某次他提及影响他较大的小说家,竟是弗吉尼亚伍尔夫。当时我便觉得这位小说家真怪。没有我这个世代虽人各有异但一定会被其潮浪浸泡的马尔克斯、昆德拉、卡尔维诺、博尔赫斯、三岛、川端,或张爱玲。因此他的作品即使放在当时他出现的,台湾九〇年代这些作家群(包括黄锦树、董启章、我、赖香吟、同样已逝的邱妙津、袁哲生)之中,仍是说不出的无脉可寻、无根而璞。一直要几年后,所谓内向世代(黄锦树语)的集大成者童伟格出现,有其小说及小说论的洞穴层岩之延展纵深,我们或才多少有一些更全景的小说壁画之领悟,略能领会国峻的小说,啊,原来那时你在那里。
他的父亲是台湾重要小说家黄春明先生,其作品可说是鲁迅一系的传人,然又如巴赫金之理想说故事者,深谙底层、民间、市井各种杂语的自由活跳,带着说故事最原始的流浪汉传奇活力,其作品《青番公的故事》《莎哟娜啦再见》《锣》,多篇已是台湾乡土文学的经典。但国峻的小说,完全跑到他父亲小说光谱的另一端。
譬如《归宁》这一篇,如果以现在流行的IP 做法,可以简约成一个叫安妮的新婚且怀孕女子,回娘家待了几天,和娘家人相处,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事实的确如此,以我们能追忆的中文小说,譬如张爱玲的《封锁》,或是沈从文的《静》,所谓无事儿小说,也许是一空景的素描,我们可以探寻这样的一篇素描,这些浮世绘中人物们淡眉淡眼,日常琐碎对话,摘去了重大戏剧性或事件,其实小说背后伏藏着某种现代性经验,也许是更大的灾难或惘惘的威胁在幕后正发生,张爱玲和沈从文都是此中高手。
但黄国峻的故事解离空镜头,连前二者那压至水面下,藏起的鬼牌,然终可以和大历史当时小说中人物正活在怎样的乱世 虚假的楼台 眼前一切,下一瞬将被焚毁炸灭的恐惧之预感,都不同,以疯子或精神病的当量计价,它只是一个初次怀孕的女人,内心的浮躁和浮想联翩(你非常难,近乎不可能做这样的联结:这个人,就是被他所在的时代,或受创的国族,给搞疯的我们在鲁迅、波拉尼奥、马尔克斯、卡夫卡、奈保尔、鲁西迪,甚至那些美国短篇小说,都能做这样的轨迹连接)。一种小规模的纯净小说中的移形换位。
大多数人都没有发疯,安妮边走边想。她知道有的女人之所以发疯,是因为遭到严重的伤害,可是什么伤害那么强烈?路上的车辆在安妮眼前疾驶,互不碰撞,太神奇了。也许,一个女人正在研究如何做天鹅泡芙的颈子,如何将糖霜施撒平均,她的思维变得细如纤丝,这时突然一件伤害生命的事降临,这样的对比就可能显出伤害的强烈程度足以使她发疯;不过对于不必学做泡芙的人而言,他觉得被推倒在地根本不算强烈,至于算不算伤害,那就得看人的幽默感够不够了。──《归宁》
归宁,某种时光的租界。嫁出去的女儿,在那个清楚截断生命某一阶段形态,或身份的仪式之前,她是少女,女儿,这个家的女儿。但在那个仪式之后,她是别人家的,媳妇、妻子、母亲。但在归宁这短短几天,她又潜回原来所是的那个自己本来理解当然在那其中的空间,一种犯规僭越被人世约定所取消的,却无声但任性的挨蹭回女儿的老位置。那个重回不在场(我们想起品特的《重回故里》)形成这整个短篇,或这位怀孕女主角内在的无人知晓的内在建筑正被飓风撕扯,将要分崩离析的内在意识。
什么都没发生(以小说的戏剧性规模),但又发生了许多事(以小说的观测、视觉移动之尺标)。
我们试着从小说其中一段,以类似电影分镜的方式,看看这少妇安妮在归宁这段时光的再切分小时光里,遇到哪些事。
△午餐前,安妮去了一趟图书馆发泄。走到巷口,她看到几个老先生正在围观拆房子的工程。
△安妮想起了姑妈第一天所说的:你要是再早几天来,还有火灾可以看。
△(作者的旁白)因为这附近的房子都盖得很接近,所以失火的那家人不但没有得到同情,大家反而把他们当杀人未遂的凶手来看。围观房子被拆,也算是种泄消心头之恨的方法。虽然本来安妮也想看看工人们是怎么拆的,但是想着人家的感受,于是也就离开了。
△安妮在校区图书馆里。一些老先生独占着报纸。
△安妮经过了各门学科类别,来到图书馆最角落,就在休闲类的下方,她拿了三本书,坐下来阅读。
△安妮没读完一面她就愣住了。怎么自己所拿的书──有那么多更有意思的书──是生育须知、园艺大观和美食百科呢?怎么自己竟和一群秃头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前?他们打呵欠,抖动两脚,难道自己看起来也是这副模样?大略地翻看食谱,彩色的图片吸引了注意力。这是吃的东西?做得真美味的样子,可是她的丈夫说:吃是低等的感官。没错,所有的事实都在支持他那无法被攻击的论调,可是这本书竟企图把低等的享乐精致化。
△一整段关于安妮被甜点美食书的照片吸引着迷至其精致微物之神的描写:它们美得像是在教训、在嘲讽做和吃的双方。十颗做成天鹅形状的泡芙在糖浆上面浮游,这些泡芙有着细长的弯颈子、圆头,以及巧克力酱画上的眼睛,和背上如鹅绒般的糖霜、鲜奶油灌胀的身躯。这怎么吃?
△外头一阵房屋倒塌的巨响,如雷鸣般传过来。是工人们所拆的那间烧黑的危楼。
△这声音将安妮从书本中揪出来。她的感想: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相比,但这些无比精致、雕镂,和房屋塌倒的巨响相比,她才受到惊吓。
△一个人影站在身旁,安妮抬头,在图书馆遇见姑妈。
△安妮和姑妈一同离开图书馆,结伴回家。
△在途中市场外,两人见到路上一个疯妇。
△这里有一大段安妮对发疯的女人所受的伤害,或没发疯的女人,那些伤害是如何移形换位的内心独白。
△安妮和姑妈回到母亲家,桌上有半包留给母亲的糖炒栗子(奇幻的是刚才路上疯妇大喊卖糖炒栗子,但其实她拿的是空篮子)姑妈向母亲说:安妮是个体贴的孩子,话不多,挺懂得包涵人家。母亲说:那是你没见识过她生气。姑妈说:发脾气总比憋在心底让人放心,是吧?
我就不用再引小说内文了,但有一句话,从这篇看去如细微水波,各种面具后面的尖叫,却如雷诺阿画作充满柔慈之光,静态风景画的粼粼描写中浮现:胎儿一稍有动弹,安妮就注意自己是否哪里做错了。这种精密秤盘的晃摇、微观世界里天摇地动,但现实中只是沉默女子,穿梭在不同角色的换装自觉,或可作为这整本国峻短篇小说集的进入方式。我们会说:他太纤细了。他太精密了。他太内向了。但这些小说的内在,有一种奇妙的内禀、原子引力,像许多小钢珠哗哗找寻一种动态的均衡,那个均衡态,外在世界一个稍大的变故,使全盘毁灭。于是这些小说的小心翼翼,精致动态如此珍贵。
在《触景》这篇由三个短片段书写的景三这一篇,我在二十年后重读,仍震撼于国峻的天才!那种奇异的空间变形,介面胶状的内与外的自由翻脱,因为写实主义小说无法抵达,而像多维演算,不可能的膜宇宙、胚胎化的时空捏塑,受过创伤的人们在这些奇特的材质如在极窄的剧场光区走动,辩证着爱与被弃的时光 这样子的小说境界,只有在其后黄锦树某几篇绝妙的短篇,或童伟格那谜一样的小说秘境,才得见那种等级的高度。我重读时内心的惊异,以及痛失同侪最天才者的失落遗憾之感,再度袭来。
一张摄影作品。海浪在相纸上冻结。这是坐船在海上向陆岸拍摄过去的,山脉、房屋和火车,远远地浮在海面,海水荡出了碧蓝色与金色。虽然这不是亲眼见过,但也算见过了。
这很像阿莫多瓦《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一开始那怪异的,已死的儿子的独白,好像无限依恋,感伤回忆的那个母亲,但后来我们意识到这儿子已经死了,那这个追忆的声音是从哪冒出的呢?国峻的这篇短作,是一个声音的无中生有,这个叙事声音:我们,似乎是在一张摄影作品前的观画者,我们被绑在母亲的背上趴睡着,这像是个孩子,或某人回忆自己还是孩子被背在母亲背后看到一幅画(其实是摄影作品)的印象:我们在那张奇怪的照片前止住了哭泣,斜着头,从她的脑袋旁往前看,看母亲在看什么。于是孩子顺着母亲的视觉,画面与画之外的现实,那个介面被移接、偷渡了,我们进入到画之中,我们在雷声中惊颤雷声捶打着天空,大雨随即落下,我们来了。我们原来不是孩子?是每一颗雨滴?但他又写我们破碎成不同个人,落在母亲背上。这于是我们以时光之外的侵入者,侵入到那个母亲还未成为母亲,可能还未受孕,被遗弃的创伤还未发动前的少女静美时光。有一个可能是我们的父亲的男子,和那年轻时的母亲在这大雨临袭,后来成为照片的现场,栩栩如生进行着一段年轻伴侣的,寻常的对话。
──我就说应该下车回去,整片天都被雨下灰了。男人看着他的那袋摄影器材说。
我的脚站得好酸,不先休息就又要站回去吗?母亲说。
──就继续坐在这家店喝茶好了。
我们可以搭渡船,至少。母亲回答。
──我看船根本超载了,我们的命真不值钱。男人说。
可是如果不让他们上船,那他们会在岸上抱怨的。母亲说。
读至此,这幅画面里的男女,给我们一个印象,男人是个艺术家(摄影师),充满想往未知世界探索的意欲,女孩(我们未来的母亲)是个阴性、柔慈,但陪伴在这位任性艺术家旁的小女人。国峻这样写着。
是哪个男人让我们的母亲怀孕?他在平常都做什么?他在小心摄影器材有没有淋到雨,他在用独到的眼光观察四周,拿着笔在小册子上写:何时何地,第几张的光圈是多少。他把那些纪录和心得,写得好像世上若没有他,那几行字是不可能有人能凑得出来的。

他写着:这世界用雨水触摸自己的身体,这淫荡的山川和林谷,这孤独的创造者。生命是死亡的过程,在死亡之前,我大概会有七十年的临终时间。写到这里,他坐回到她身边,她掏出手帕,帮他擦去袖子上的水珠。
这张伤害照片,怀旧照片,昔日某一瞬时间的冻结,是这位对身边女孩之温柔视而不见的男子(创作者),他将要摸索、灵光一闪的作品,而之后的时光,这个男子会弃这女孩而去,女孩怀了他的孩子,生下这篇文字说故事的我们,未来的回看、像侦探全景观测当时是如何一种情境的历史反思着。所谓伤害,其实朦胧、混沌于这个小母亲,在日后无数时光,背着孩子,看着那张奇怪的照片,家中那张一哭母亲就抱我们去看的照片,它既是伤害的源头(那个不在场的父),也是疗愈母亲思念哀伤的纪念圣物,更是我们之所以是我们的,在一切之前的史前史。我们就是世界,国峻写着:这世界是我们的打击乐器,各种材质上滴答声,合奏着,心情迈向欢娱,我们像自大的孤儿,嘲笑着费解的身世,没有羞耻心地横行着。我们就是那张照片将被按下快门前,那将临袭的暴雨:雨刷冷漠地挥开我们的包围,我们积在街道路面,等着阳光未来将我们从千百次的辗踏中蒸发走。一个个在各处避雨的人,动也不动地站着。
这种关于观看──被看;静物画中各有心思的人物素描;如同,希腊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的《雾中风景》,那对小姊弟以一张幻灯底片的静物画作为证物而展开不可能的寻父之旅;那个让人怀念的纯真年代的空气;或国峻内在思考的爱父性的神只能在时光中领会的母性的牺牲和柔慈,这些辩证(在这篇《触景》)之三联小段的第一段,就写了一篇关于男性上帝和女性上帝之间,关于创造的狂激,以及深知这创造必带来毁灭,那奇幻的纠缠与回旋的故事) 以未来的我们,触景之不可能的小说才能发动的,狂欢的大雨,既成为回到过去──发明那个将会创造未来的神秘时刻,成为介面,也深邃地完成小说能触及,而写实主义无法触及的,神所在的每一细节。
针尖互相磋磨,操作它,机械化地持续此一动作,不用多久,双手便会感到停不下来,精神渐渐进入迷眩的状态中,这是一场在手心里展开的微型舞蹈,拇指与食指巧妙地一缩一踢,棒针尖像鸟喙般琢磨着大自然中某个坚硬的角落,要怎样才能了解它动作的用意?这大量反复的棱网纹路,不眠不休地繁殖着,那屋外尖细的虫鸣声,遍布整个星球,该不会闯进屋内吧?幸好后门提早锁上,今晚屋里没有男人。──《度外》
我的朋友宋明炜先生有次对我说:法国人和西班牙人认为,帕维奇是第一位二十一世纪的文学大师,虽然他在二十世纪写作。美国人认为,波拉尼奥是第一位二十一世纪的文学大师,虽然他在二十世纪写作。

我内心大喊:国峻是未来的小说家!
但随即想起,国峻已不在这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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