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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张岱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许多论者一致评价其篇篇精美,是张岱散文的代表作,甚至奠定了他在明清散文作家群中的特殊地位。《陶庵梦忆》是张岱在“国破家亡”,“披发入山”之后写的自叙体散文,《西湖梦寻》在体例和内容上有一定的特殊性。写的是作者记忆中的西湖各处风景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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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岱,明末清初文学家、散文家、史学家,其擅散文。他的散文语言清新活泼,形象生动,广览简取,文笔丰神绰约,富有诗意,有“晚明小品集大成”之誉。徐思源,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教授级中学高级教师,苏州大学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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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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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前人有评论说:“明文,张岱莫属。”可见张岱文章在读者心目中的位置。张岱著作多多,为人称道的是三个散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琅嬛文集》。说起《陶庵梦忆》,许多论者又一致评价其篇篇精美,是张岱散文的代表作,甚至奠定了他在明清散文作家群中的特殊地位。如何见得其美?我想,我们在品读时可从几个方面来体会。
自嘲与自夸。《陶庵梦忆》是张岱在“国破家亡”,“披发入山”之后写的自叙体散文,他在《自为墓志铭》中描述当时的处境和心境:“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想自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回顾半生,“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满是调侃意味。在《陶庵梦忆·自序》中他说,“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于是“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话说得十分明白,因此不少论者评说,此书应为是作者心怀忏悔的自嘲之作。但细读这些自嘲的话语,我们又分明能读出作者世道颠倒,国破家亡的沉痛之情;读出怀才不遇,大志不酬的苍凉之感;还能读出对当年,对自身的欣赏自许。有学者说,将“学……不成”的自嘲与他开列的著作目录一并观照,字里行间有一种“自我揄扬”,是“另类的自我表扬”。联系全书所叙,可以说他的自嘲之中是有所坚持的,是对自己“真性情”的坚持与夸耀。
风俗与趣味。纵观全书内容,有相当多的篇章是写花草园亭、戏曲说唱、技艺绝活、民俗节庆等等,有人称之为文字版的《清明上河图》,而且更具体更细腻更深入更生动,此话真不为过。此书名为“梦忆”,作者与其他文人往往写前朝遗事而寄故国之思不同,追忆的不是文人雅事、军国大业,而是都市里的日常生活。作者说唱戏,说放灯,说扫墓,说竞渡,说说书,说品茶,写得五光十色而且真实生动,既是妙文,也是绝好的社会文化史料。周作人称他为“都市诗人”,是极有道理的。有学者认为,就对民俗工艺、民间文化和都市风情等的理解与把握来说,张岱的文章远在许多史书与方志之上,甚至可以用张岱的文章参照同代人的相关著述,来复原明末江南的日常生活。张岱文章之妙,还在于有所寄托。他将“一肚皮不平之气”和“书史、山水、机械”等糅合在一起,透露出他独特的审美取向和趣味,而这种趣味,是贵族趣味和民间趣味的融合。中国的文人才子,有品味雅趣,往往孤芳自赏。张岱则不然,他是高雅之士而具有“平常心”,雅与俗在他这里是“交叉感染”,融为一体的,显露他通达洒脱的态度。
琐屑与空灵。作者在自序中说,此书“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全书八卷,所记皆“方言巷咏”“嬉笑琐屑”之事,“忆即书之”,信笔写来,却透出一股“空灵之气”,被称为“至文”。而这种空灵之气,又以琐屑之事、平淡之笔出之。因为,他笔下的这些琐屑之事、奇异之人,不仅以其一技之长或珍奇少见而吸引人,更因为其中寄托着文人理想,渗透着雅趣真情。他有识见,肯锤炼“深心明眼”,“碧眼波斯”。周作人说“张宗子是个都会诗人,他所注意的是人事而非天然,山水不过是他所写的生活的背景”。张岱笔下的山水园亭,都是社会生活、人事人情的背景,而这些人,都是有癖好有性情,有所谓“晋人之韵”的。于是,空灵之气溢出,琐屑之事竟成至文。读者往往能从闲来之笔中意会作者的“不平之气”、高雅志趣、豁达态度而颔首莞尔。
短隽与细致。此书文章皆短小,但短而不瘠,小而丰富,简约却细致,概括又具体。他语言简约,三言两语足以传世;他擅长写人,一个细节就能传神,所谓“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里煮山川”。往往举重若轻,点到为止却韵味无穷。这与作者见多识广,阅事阅人深刻而别有会心有关。有了这见闻、见识的“绚烂”做底,平淡之笔、短小篇什都能显出丰满细致。这一点,在后面各卷的“导读”中,有具体的解说,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张岱友人王雨谦在《琅嬛文集序》中称赞张岱是“文中之乌获,而后来之斗杓”,也就是说,张岱是文章的巨匠宗师,会成为后代散文的模范。确乎如此,希望读者读此书能其乐融融,有所收获,对张岱其人其文有自己独特的认识。
徐思源 自序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归宿),披发入山,(hài,惊骇吓人的样子)为野人。故旧(老朋友)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惊愕得不敢喘气)不敢与接(亲近交往)。作自挽诗,每欲引决(自杀)。因《石匮书》(作者撰写中的历史著作,反映南明史实)未成,尚视息(苟全活命)人世。然瓶粟屡罄(容器空了),不能举火(生火做饭),始知首阳二老(不食周粟,采薇隐居在首阳山的伯夷、叔齐)直头(竟自)饿死,不食周粟,还是后人装点语也。饥饿之馀,好弄笔墨,因思昔人生长王、谢(东晋时王导、谢安两大家族,这里指豪门世家),颇事豪华,今日罹(遭受)此果报(因果报应)。以笠报颅,以篑(草鞋)报踵(脚跟),仇(仇恨,排斥)簪履也;以衲报裘,以苎(粗麻布)报(细布),仇轻暖(轻软暖和的衣服)也;以藿(野菜)报肉,以粝(粗米)报(细米),仇甘旨(美食)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温暖柔软的用品)也;以绳报枢,以瓮报牖,仇爽垲(明亮高爽的房子)也;以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车马随从)也。种种罪案,从种种果报中见之(以上几句,列数自己各种生活中遭受的苦难,都是因果报应)。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指卢生“黄粱美梦”典故),车旅蚁穴(指淳于棼梦游槐安国醒后发现为蚁穴的典故),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不次(排列)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苏东坡《东坡志林》,这里泛指笔记)也。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陶渊明《搜神后记》中语:“城郭如故人民非。”意指物是人非),翻用自喜,真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矣。昔有西陵(今杭州萧山)脚夫为人担酒,失足破其瓮,念无所偿,痴坐伫想曰:“得是梦便好!”一寒士乡试中式,方赴鹿鸣宴(州县长官为庆贺学子考中而举行的宴会,因会上多唱《诗经·小雅·鹿鸣》而得名),恍然犹意非真,自啮其臂曰:“莫是梦否?”一梦耳,惟恐其非梦,又惟恐其是梦,其为痴人则一也。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雕虫小技,指写文章),又是一番梦呓。因叹慧业文人,名心难化,正如邯郸梦断,漏尽钟鸣,卢生(做“黄粱美梦”的书生)遗表,犹思摹拓二王(书法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以流传后世。则其名根(好名的本性)一点,坚固如佛家舍利,劫火(佛教语,指世界毁灭时的大火)猛烈,犹烧之不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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