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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韩江写给温颜的一封信
2、 学生证一对
3、 Q版人物立牌
4、 打卡情侣要做的十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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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C大的人都知道,法语系韩江高冷话少脾气臭,铁石心肠不近女色,系里被他拒绝过的女生能凑两桌麻将。
直到有一天,一群哥们亲眼看见他揪着一小姑娘衣服上的飘带不让走,懒散又无赖地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温颜六岁那年就被送到韩家寄养,没过多久,漂亮可人的小温颜就成了胡同里哥哥们的团宠,只有隔壁房间的韩江,整天对她板着一张臭脸。
十六岁那年,温颜被邻居家的大哥哥表白,韩江在一旁冷笑:“挺好一个人,年纪轻轻就瞎了。”
后来。
温颜十八岁生日,韩江在楼下等了她一整晚,等到别的男人送她回家。
彻底爆炸。
他抓着她衣领把人狠狠怼在墙上,毫不犹豫亲下去。
盖了章,韩江心满意足看着一脸懵逼的小姑娘,“怎么,很意外?”
“……”
您说呢,几分钟前,我还以为您要扑过来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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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鹿随
北方姑娘,爱音乐,爱美食,爱摄影。
期待每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沉迷于文字的魅力。
愿所有人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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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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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章 他回来了
第二章 笔尖上,他的名字
第三章 为你心跳
第四章 你为什么提前回国
第五章 我等你一晚上,知道吗
第六章 她口红的味道
第七章 与你热恋
第八章 那就抱紧我
第九章 可我心里,你重要
第十章 无与伦比的温柔
第十一章 那时夏天,风很甜
第十二章 那年,你来到我家
番外非嫣篇 月明星稀,你在我身边
番外少年篇 岁月静好,青春有你
番外蜜月篇 星河璀璨,人间温暖
番外 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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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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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九班。
上课铃打了十分钟,班主任还没露面,教室里交头接耳声音不断。
温颜塞着耳机练习英语听力,身后两个女生窃窃私语。
“我刚去厕所,好像看到韩江了。”
另一女生低声炸庙,“啊,他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呢,就一侧影,看着像。”
“你怎么不叫我啊,帅吗?”
女生压低身子偷笑,“帅。”
耳机里传来纯正优美的女声,后一题完毕,温颜笔尖刷刷刷写好答案,摘掉耳机,同桌江嫣睡得正酣,迷迷糊糊换了个方向趴着,“我刚好像听到有人在说韩江。”
温颜已经开始做选择题,“哦。”
在这所学校,有人谈论韩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止因为那张女生看一眼就想跟他发生点什么的脸,还因为他那些光辉历史。
据说当年他曾一个人单挑隔壁学校七个小混混,替被欺负的哥们报了仇。后来对方两人进医院,他只受了轻伤,并甩给对方足够的医疗费。
这种骨子里透出的痞劲儿和狠劲儿本就招女孩喜欢,偏他学习又好。
高考时他以比第二名多出十几分的优势获得了省状元的头衔,不知多少高校明里暗里来抢人,后他却选择了本市的C大。
C大也好,985重本,但跟首都的清北比,知名度还是略低一层。
他根本不理世俗眼光,只做自己想做的。
三年过去,学校再没出现过省状元,所以迄今为止,他的照片还挂在校门口的橱窗里,白衬衫,利落短发,眉眼中那股低调的,若隐若现的痞气,精致干净的少年,永远吸引小学妹们的目光。
教室门忽然被推开,砰的一声,直接把江嫣震醒,班主任老徐依旧风风火火,走路带风往讲台一站,手里又是一套英语卷子,“睡,睡,都清醒清醒,哪来那么多觉,困了后面站一会。”
她把手里的卷子利落分成几份,往前排一甩,“往后传。”
教室里安安静静,只有传动卷子的声音。
老徐眼神瞬息万变,扫过班里每个角落,跟血滴子一样,“近我发现班里有人按捺不住,有早恋的倾向,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你们自己回头看看黑板,还有几天高考?有心思搞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做几张卷子,考不上大学哪个小姑娘愿意跟你?还做梦呢。考完试爱怎么恋怎么恋,让我抓住,自己想想后果。”
老徐一向厉害,班里一声不敢吭。
说完她拽了把椅子坐下,开始看早上收上来的卷子。
江嫣瞄了老徐一眼,扯张草纸写了几个字,碰了碰温颜,挪过去一张纸条。
[你们家韩江是不是今天回来?]
温颜看着纸条上“你们家韩江”几个字,想了想,没有反驳。
在别人眼中,她跟韩江的确是一家人。
自从六岁那年被妈妈送到韩家寄养,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一年,他读大学之前那些年,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虽然他不怎么乐意,嫌小姑娘娇气又麻烦,还是被老妈逼着跟她一块儿上学放学,打球时间都被剥夺不少。
但温颜乐此不疲。
起初是因为他很厉害,顶着一张正太脸每天凶巴巴,谁都不敢惹,跟在他身后没人敢欺负她,后来渐渐长大,她发现还有另外的好处。
跟着他总有零食吃。
高年级的小姐姐们笑靥如花,经常偷偷塞给她一堆好吃的,让她帮忙转交粉红色的信封,她吃人嘴短,每次都按时完成任务,虽然那些信韩江看也不看直接扔掉。
温颜低头看着韩江的名字,铅笔在下唇抵着,有些出神。
下午一点的飞机,静姨去接,这会儿应该到家了吧。
想到这,她微微蹙眉,忽然记起昨晚应该收拾一下,把自己的东西搬回房间的,后来做题太晚,直接睡着,就忘了。
隔壁房子装修,大概在赶工期,每天很晚才消停,电钻声跟温颜房间只一墙之隔,嗡嗡嗡跟在耳边一样。
韩江的老妈施静怕影响她复习,让她暂时搬到对面韩江房间住。
噪音消失后,她本来要搬回去,但那些复习资料啰啰嗦嗦一大堆,施静说反正韩江也不在家,不让温颜来回折腾,就一直拖到现在。
纸条又来回几次。
[江嫣:不是六月才回来吗,为什么忽然提前?]
[温颜:说没意思,腻了。]
[江嫣:这什么理由,状元就是任性,交换生这么随意的吗,可以提前回来?对学业有影响吗?]
[温颜:他说没影响,我也不太清楚。]
[江嫣:法国多好啊,我也想去。]
韩江这次提前回国,的确很意外。
原定两年的交换生,今年六月期满,回来读大四,可前段时间忽然说要提前回来,他一向有主见,决定的事谁都劝不动,连他老妈都没辙,只能随他。
前头老徐拿尺子敲了敲讲台,递给两人一个眼色,略有嗔怪。
老徐舍不得训温颜。
漂亮的女孩子本就招人喜欢,何况还是学习好的,温颜成绩不错,在班里名列前茅,是重点大学的好苗子,一向受老师们的偏爱。
温颜没有再回纸条,视线集中在卷子上。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老徐起身收拾东西先走,目光往后一扫,看了眼平时那几个刺儿头:“都消停点做题,别给我惹事。”
天台。
高三一共十八个班,被学校安排在这栋三层小楼里,这楼年代久远,外表翻新过,打眼一看还不错。
可天台就有点原形毕露,很多废弃物料堆的乱七八糟,角落立着几把铁锹,沾满灰尘。
韩江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跟身后的萧条格格不入。
他斜靠在栏杆上,似乎有些无聊,低着头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想了想又删掉,锁了屏放回兜里。
再过一会,高三就下课了。
天台又上来个人。
一个男生,高高壮壮,默默走到栏杆旁往下看,嘴里念念叨叨。
韩江看了他一眼,这人不会要跳楼吧。
过了会,男生终于说话:“还挺高。”然后退回几步,在韩江身后的空地来回打转。
发现韩江在看他,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看这神情不像要跳楼,韩江没再注意他。
手机里有哥们陆非的信息:哪呢,给你接风。
韩江慢腾腾点几下:过两天吧。
那边很快回复:行,地方我定,到时给你电话,穿的浪点儿,哥给你好好安排安排。后面跟了个眉飞色舞的表情。
韩江习惯他不正不经的说话,无声笑了下,手机揣回兜里。
没过两分钟,旁边男生自己凑过来,“哥们,有点眼熟,哪班的?”
韩江说:“这毕业的。”
男生哦了一声,“学长。”
他似乎有点焦躁,不停找话说:“学校不让上天台。”
韩江看他一眼,“那你还来?”
男生憨笑,接着挥舞两条胳膊,像给自己鼓劲儿,“我要干大事。”
“什么大事?”
“表白。”
韩江笑了下,还挺浪漫。
他随口问:“高几的。”
“高三。”
“高三还有时间谈恋爱?”
男孩挠头:“没谈,她学习好,都不怎么理我的,但我想试试,再不说就毕业了。”
他畅想未来,“要是答应我,我们俩就一起努力,一起复习考大学,她学习好,我得使劲儿了,我不喜欢异地恋。”
韩江:“……”
男生自来熟,“学长,你跟人表白过吗?”
“没有。”
男生点头,“也是,你长得帅,女生肯定乌央乌央自己往上扑,轮不到你表白,不像我们,得自力更生……啊还有五分钟。”
男生紧张,不停跟韩江讲话。
韩江不爱管闲事,也不爱看热闹,但对方热情似火,他揉了揉眉间,有些疲惫的应对。
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很累。
男生长得又高又壮,可提起他喜欢的女孩却一脸娇羞,跟他的块头很不匹配,“她一笑可甜,尤其眼睛,我都不敢跟她对视。”
情窦初开的男孩,会在她收作业时,故意说没写,逗她多看自己一眼。
为了今天的表白大计,他准备好几天,身边狐朋狗友给他出谋划策,成功后去哪庆祝都想好了。
韩江晃神,想起那丫头一笑也甜。
男生又问他:“学长,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找人吗?”
韩江嗯了声。
“找谁,高几的?说不定我认识。”
“高三。”
男生扭头:“也高三啊,几班?高三的我差不多都认识。”
下课铃比韩江先一步响起。
男生赶紧拿出手机,又看韩江,“学长,一会……”
韩江明白,表白现场,有外人在不方便。他拍拍男生肩膀:“祝你成功。”
韩江转身往消防楼梯口走,同时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身后,男生深呼吸,手心冒汗,电话终于拨通。
“喂,温颜,你能来天台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韩江一顿,脚步停下。
耳边,手机里传出冰冷的女人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韩江回头,漆黑锋利的眼睛盯着男生,但那男生这会儿没心情注意他的表情。
因为电话那头根本不是温颜。
班主任老徐骇人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像地府幽灵:“蒋旭,你要跟她说什么,先跟我说说。”
蒋旭心里一突突,只觉得脑仁儿疼,结结巴巴地说:“徐,徐老师。”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办公室来!”
吼完这句话,电话被挂断。
人生中次表白被腰斩,蒋旭摸了摸额头,准备慷慨赴死。
刚一转身,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韩江,他叹了口气,“哥,为我节哀吧。”
韩江盯着他:“怎么?”
蒋旭掩饰不住的懊恼,“她怎么跟我班主任在一起呢,我这命……”
韩江说:“在办公室?”
“是啊。”
韩江转身就走。
这学校他待了三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办公室,老徐当年也是他班主任,高一带温颜这届时,正是刚送走韩江那届高三,教出了一个省状元,得意风光的时候。所以她看到温颜的家长是施静时非常惊喜,表示一定好好照顾温颜。
后来文理分班,温颜学理,依旧是她带。
温颜和韩家亲戚不亲戚,养女不养女,老徐心里画魂,却有分寸,从不细问。
蒋旭给温颜打电话时,她正被老徐叫到办公室说话。温颜成绩不错,年级能排前三十,的短板就是英语。
这让老徐这个英语班主任很苦恼。
如果她的英语能跟其他科目一样优秀,年级前十是没问题的。
以前勉勉强强还凑合,可前些天一模,她发挥失常,英语分数比平时周测低了十几分,年级排名差点掉出前五十。
现在看眼就要二模,老徐怕温颜压力大,正和她说这事,她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老徐眼尖,一下看到蒋旭的名字。
电话声音不小,老徐听得清清楚楚,刚强调完不准早恋,一小时不到就约人家小姑娘上天台?
天台是什么地方,小情侣约会圣地,一逮一个准。
老徐火冒三丈,夺了电话冲蒋旭一顿吼。
挂电话后,她看了眼温颜:“他要干什么,你知道吗?”
温颜摇摇头。
虽然班里早有传言,江嫣也说过蒋旭好像对她有点那个意思,但人家从没明说过,温颜也不好表示什么。
老徐盯着温颜,开始怀疑她成绩下降会不会跟早恋有关,“你一向懂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能分心,知道吗?”
温颜无奈,只能点头。
韩江站在窗外,看到老徐点着桌子跟温颜说话,小姑娘背影纤细,扎蓬松洋气的小辫子,似乎比以前长高了些。
蒋旭随后赶到,没敢直接进去,在门口探头探脑看两眼,自责又心疼,“完了,老徐是不是骂她了,都怪我。”
谈话结束,温颜转身走出办公室,一眼就看到走廊的韩江。
她愣了愣,这会他应该刚下飞机不久,在家里舒舒服服洗澡睡一觉,怎么跑这来了?
她很快笑出来,快走几步到他跟前,一张脸红扑扑的,“你怎么来了?你从家来还是机场,静姨呢?”
离得近,韩江才发现刚才觉得她长高都是错觉,她依旧只到自己肩头。
小矮子。
“顺路,接你回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韩江冷冷淡淡,一张扑克脸,甚至还有点生气?
莫名其妙。
温颜早习惯他这副鬼样子,韩江开心或不开心的时候表情都差不多,多扯扯嘴角。
温颜怀疑他面部少长了两根神经。
蒋旭站在俩人边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挠挠脑袋,“学长,你认识温颜啊?”
韩江没理他,转身就走。
蒋旭想跟温颜说话,但她没顾上看他,跟着跑出去。
蒋旭纳闷,刚才还拍着自己肩膀说“祝你成功”的学长怎么忽然变脸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也来不及对温颜无视自己感到失落,办公室里老徐的声音震出来:“蒋旭!还不给我进来!”
这所高中是市重点,韩江家是学区房,步行只有十五分钟。
俩人并排走在石板路上,路灯已经亮起,地上两道细长的影子。
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温颜攥着书包带跟在他身边,两人没什么交流,却也不显尴尬,路过水果摊,她脚步慢了一拍,一直盯着那串晶莹的大葡萄,想买一些。
“家里有。”韩江说。
“哦。”温颜跟上他,“你到家了?”
“嗯。”
“出来干嘛,怎么顺路顺到我们学校了?”
韩江转头看她一眼,过两秒,“你话真多。”隔一会又说,“回学校一趟。”
温颜又“哦”一声,C大的方向,确实顺路。
她没再说什么,在路边买了两根烤肠,递给韩江一根,韩江没接,“你吃吧。”
她很快吃掉一根,又扒开另一个纸袋。
韩江一直看着她,忽然噎她一句:“都胖了,还吃。”
温颜愣了下,下意识舔舔嘴唇,“没有啊,我近瘦了三斤呢。”
“看着比以前胖,脸,”他目光往下,“还有腿。”
嘴太毒,成功让温颜没了吃东西的欲望,她瞪他一眼,把烤肠塞进书包侧袋,越走越快。
韩江腿长,很快追上,目不斜视,“真出息,敢早恋,你静姨知道么。”
温颜忽然停下,扭头看他,“我没有,你怎么知道?”
“你仰慕者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边上。”
“我没有。”温颜又说一遍。
韩江手插兜,忽然转了话题,“一模英语卷子带没带。”
温颜愣一下,“没有,干什么?”考试过去几星期了,谁还带那个。
“周测呢。”
“周测有。”
韩江停下,“拿来我看看。”
“现在?”
“现在。”
温颜搞不清状元的脑回路,但还是打开书包给他拿了两张周测英语卷子。
韩江借着路灯翻几下,表情没波动,温颜却觉得四周空气忽然凉飕飕。
“英语学成这个样子,别在外面说你认识我。”韩江把卷子塞回给她,示意她继续走。
一模成绩出来到现在,虽然老徐和施静都着急,却顾忌女孩子的自尊心,从没对她说过重话。
但韩江敢。
这话戳到温颜痛处,她又想起一模的英语成绩,心情一下掉到谷底。
韩江走前面,看她站在原地不动,回头等她,“走啊。”
温颜不情不愿跟上去,闷闷的,“你怎么知道我一模成绩。”
“你静姨说的。”
施静不敢对温颜说重话,怕影响她情绪,老公又忙,只能在跟儿子视频时念叨两句。
两人先后进家门时,施静刚挂掉老徐的电话。
客厅里堆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挂着托运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收拾,韩江跟施静打了声招呼,转身进卫生间。
施静现在没工夫纠结俩人为什么会一起回家,她满脑子都是老徐刚才的电话。
让她注意点温颜近的动向,尤其早恋方面。
高考前的家长通通一个样,听到“早恋”俩字如临大敌,生怕孩子走错路,但她没跟温颜提这事,只问她晚上吃了什么,还要不要再吃点。
因为有晚自习,温颜一向在学校吃晚饭,她摇摇头,“跟江嫣吃的面,吃不下啦。”
她放下书包,“我收拾东西去。”
施静嗯一声,“水果放你房间了,记得吃。”
“好。”
她去自己房间的卫生间里洗了手,然后跑到对面房间的桌子旁发愁。
高三学生的书本资料,多到吓死人。
温颜做事一向有条理,书本习题都按科目分门别类放着,但她小东西多,女孩子喜欢的漂亮本子,各种各样的笔和小玩意儿,堆的桌子上五颜六色。
韩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抱着肩膀靠着门,看她忙来忙去。
花花绿绿的小东西都被收到大盒子里,桌子失了颜色,只有那盆多肉生机勃勃。
但她要把多肉也拿走。
“那个给我吧。”韩江说。
温颜本来已经把多肉放进箱子里,听了又拿出来摆回原位。
她转头,“我那还有几盆,要么?”
“一盆就行。”
他走过来,翻了翻桌上的几摞卷子,把英语卷子都留下,其他的摞一块儿,她准备搬三趟的书本和资料,他一趟就搬完。
温颜指着被留下的英语卷子:“这个呢?”
“留着糊墙。”
“……”
他不好好说话,温颜也不理他,把小沙发上自己的几件衣服收好,捧着箱子回房间。
晚上十一点,施静照例给温颜送一杯牛奶。
看着温颜把牛奶喝光,施静趴在床上眼皮打架,很累的样子。
温颜爬到床上戳戳她的腰,“你怎么啦?”
“腰疼。”
温颜在她腰间揉几下,“你去睡吧,不用陪我。”
施静翻了个身,推她,“去看书,别管我。”
相处十一年,施静跟温颜亲妈没两样,温颜有时甚至想,是不是施静其实是她亲妈,自己只是被妈妈抱养又送回本家。
但这也是儿时的胡思乱想,自从初中时一次体检,她知道了自己的血型后,就彻底灭了这念头。
温颜坐在她腿上,“我给你捏捏吧。”
施静“哎呦”两声,“小祖宗,能不能好好看书了?”
“我眼睛累了,想歇一会。”
施静转了转脑袋,换到另一侧趴着,“行吧,就五分钟。”
施静是作家,出过书,销量很好,作品还被改编过电视剧,但这职业一坐就是几小时甚至一天,总是腰疼,温颜技术不错,是个合格的小棉袄,以前就经常给她捏腰。
她把施静的衣服推上去,露出细腻紧致的皮肤。
腰左侧,是一块拳头大的伤疤。
丑陋,骇人。
昔年火灾,她捡回一条命,每每摸到腰间这块疤,都能瞬间将她拉回那痛苦绝望的十几分钟。
那年韩江八岁,亲眼看见她从火海中被人背出。
温颜小心避开疤痕,只是触摸,也能感受到当时她的痛楚。
“静姨,我在网上看到有种祛疤膏,听说挺好用的,要不要试试?”
施静半边脸闷在被子里,“不试了,又不是没试过,你韩叔不嫌弃就行。”
她想起个事,“你们老师说二模后有个训练营,一星期封闭培训,专门突击高考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温颜手指柔软又有力量,“没来得及说呢。”
“徐老师说效果不错,到时把名报上。”
她费力扭头,“别担心钱,你妈给我的钱足够供你上学,听到没。”
温颜捏着她腰的手渐渐停下,过了会,忽然像小时候一样趴到施静背上,闷闷地说,“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施静拍她屁股,“傻孩子,胡说什么。”
“那她怎么不来找我。”
“她工作性质特殊,你不是知道吗?别瞎想。”
施静翻身起来,揉她脑袋,“我走了,你累了就睡,别熬夜。”
门被关上。
温颜在床上坐了一会。她知道什么呢?
妈妈是个警察,妈妈在云南工作,不可以对外人说妈妈是警察,不可以给妈妈打电话,只能等她联系自己。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几年,连电话都没有了,只有为数不多的短信。
她甩甩脑袋,把头发随便团了个团子,继续看题。
施静从温颜房间出来后,直接进了儿子房间。
韩江房间不小,空地上两个大箱子都被打开,他还没收拾完行李。
施静对儿子一向实行散养政策,才不会帮他收拾东西,嫌弃又艰难的从衣服杂物的空隙中迈过去,火急火燎地说:“儿子,你猜今天徐老师跟我说什么了?”
韩江坐在地上拣衣服,头都没抬,“说什么了。”
“说学校有人追颜颜!”
“……哦。”
施静皱眉:“你哦什么哦,怎么这么不上心?眼看还有两个多月高考,那个小兔崽子勾搭我们颜颜,这不是害人吗?”
韩江安静一会,抬头,“所以呢?”
施静瘦,蹲在地上小小一坨,“你是不是说过这阵子先不回学校住?”
“是。”
“那你每天接颜颜放学吧。”
“我怕小兔崽子缠着颜颜,你给我盯死了,千万不能让她早恋!”
之后的几天,韩江每天吃完早饭就一头扎进卧室,不知道是睡觉还是在干嘛。
施静不管他,给温颜准备好早餐后就回书房忙,她的新书临近交稿,时间紧迫。
温颜依旧泡在题海里,时间过得很快,早没了新内容,只有卷子,卷子,卷子,搅得人头昏脑涨。
不知道老徐跟蒋旭说了什么,反正这几天蒋旭异常乖顺,从头到尾没跟温颜说一句话,也不像以前一样上厕所都要绕到前门。
周六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温颜接到韩江的电话:“校门口等你。”
她走到校门口时,看到韩江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拎了半瓶水。
她小跑着到他跟前。
韩江看着她:“你跑什么?”
“我怕你着急。”
她头发被风吹乱,韩江看了一会,转过头,“走吧。”
温颜跟在他后头,能感受到四周女生们热烈的目光。
无论在哪,韩江都是瞩目的那个。
她快走几步,跟他并排:“你怎么又来接我了?”
这几天,每天他都过来,温颜不知道他又顺路还是什么。
头顶声音飘过来:“上级命令。”
温颜愣了下:“静姨让你来的吗?”
“嗯。”
“是不是老徐跟她说什么了?”
“我哪知道。”
“其实没事的,蒋旭——”
韩江转头看她。
温颜说:“我同学没再找我了。”
韩江哼一声,“是么。”
温颜点头,“所以不用特意来接我。”
韩江没说话,走了一会电话响,施静的声音传出来:“我晚点回家,你带颜颜在外面吃。”
挂了电话,韩江脚步停下,拧开水瓶喝一口,想了想,问她:“带你玩,去不去?”
温颜盯着他的水瓶,忽然觉得口渴。
韩江递给她。
里面还有少半瓶,温颜犹豫一下,还是喝了。
唇饱满,沾着水珠,蹭着瓶口,很诱人。
韩江看一眼,喉咙发紧,转头看向别处。
温颜喝了一些,韩江接过来,把剩下的全都喝光,走到一旁把空瓶扔垃圾桶,回来时温颜问他:“去哪玩?”
“同学聚会,先吃饭,可能还打球。”
“啊,那我不去了。”
韩江说:“你都认识,陆非他们。”
韩江高中同学,以前他们一帮哥们出去玩,温颜跟着去过。
温颜笑:“陆非啊,那应该叫上江嫣。”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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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颜犹豫,韩江一眼就看出来,他说:“放你玩一天,明天以后都听我的。”
温颜抬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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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
“回家再说。”
他不愿浪费时间,抬手打车,把人推进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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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非穿着花里胡哨骚气满满却价格昂贵到离谱的定制小西服,胳膊一抬搭到桌子上,“我可听我爸说了,小山楼又在搞什么融资,摊子越来越大,你想好了么,坚持学你的法语,还是回家帮你爸?”
韩江没答。
韩家祖上几代经商,到了他爷爷这辈,处理掉其他产业专做连锁酒店,如今小山楼开遍全国,光本市就有五六家。
韩江的老爸韩雪凇年轻时是个非常随性的人,跟妻子施静两人整天诗情画意风花雪月,家里有多少存款心里都没数,整个一不食人间烟火,对经商毫无兴趣。
韩老太爷身体不好,韩雪凇被迫接手酒店产业后竟也经营的有模有样,可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不喜欢经商,早些年他就曾放话,五十岁就退休,把小山楼交给儿子,自己带着老婆周游世界,享受人生。
韩雪凇二十二岁就结婚生子,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正当壮年,长相同样英俊不凡,跟韩江站一起跟哥俩似的,他五十岁时,韩江二十七八,正是立业的好年华。
但韩江高考那年,能上清北不去,跑去C大学法语,说以后要当翻译。
韩雪凇倒也不急,反正还早,他还有很多时间跟他磨。
陆非见韩江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追问,呵呵笑两下,转了话题,“人家申请回国手续怎么也要两三个月,你这从头到尾一月不到,加急办的吧,你急个什么劲儿?”陆非坏笑,“是不是在那头玩儿脱了,搞出人命,急着回国躲清静?”
韩江不爱跟他瞎扯,“管好你自己吧。”
陆非在别人那大爷一样,整天颐指气使得意得很,在韩江面前还真没脾气,他摆摆手,“得,我不招你。”
饭局行至一半,已经有人喝高了,捧着麦克风不撒手,好多人聚在显示屏那头点歌,餐桌这边冷冷清清。
韩江家的妹子自然备受宠爱,温颜盘子里堆的满满,她吃不下,坐在韩江旁边小口喝饮料。
桌上有烟,韩江摸了一支出来。
温颜手边有打火机,她拿起来,顺手摁了下,凑到他嘴边。
韩江眯着眼睛,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脑袋往她那头偏了偏,就着她的火点燃。
两人都不觉有什么,很自然的举动,但陆非看在眼里,总觉得莫名和谐。
韩江很少吸烟。
只有非常放松或非常烦躁时才吸几支。
韩江隔着烟雾看了温颜一会,“想喝酒么。”
温颜眨眨眼:“我可以吗?”
韩江给她倒了半杯RIO,“彩色小酒,度数低,跟饮料似的,喝几口没事。”
温颜很高兴,施静从不让她碰这些,说女孩子在外面要保持清醒。
但今天有韩江在,似乎没什么危险系数。
她两口就喝光,舔舔嘴唇,还想要。
韩江不给了,“过过瘾得了。”
这局结束,有人提议打台球,这是他们每回的必备项目。
时间还早,韩江低声问她:“想去吗,还是回家?”
温颜今天有点放纵,玩野了,“想去。”
韩江点头,拎着她书包走在前面。
这家台球厅他们经常过来,老地方,老位置,很快开了几个台子,温颜说是来玩,其实她只负责看,顺便帮大家看东西。
韩江打桌球姿势非常漂亮,很专业,她目光一直围着他转。
隔壁几桌都是年轻小伙,叫叫嚷嚷,声音很大,打球时挤到这边一哥们,两伙人差点冲突,被陆非摁下。
有温颜在,韩江不想惹事,叫了她准备回家。
“我去一下卫生间。”温颜把怀里他的外衣递给他,出了大厅拐进一条走廊。
有人递给韩江一个文件袋,“差点忘给你,我昨儿就打印好了,答案在后面,单独装订的。”
韩江把东西塞进温颜书包里,跟那人碰了个拳,“谢了。”
温颜从卫生间出来时,走廊迎面碰上一人,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对面人笑了声,“小美女,走哪边?”
温颜抬头,对面男人看着年龄不大,跟韩江差不多,拉风皮衣,室内还戴墨镜,嚼口香糖,歪着脑袋看她。
一身酒气味道呛人,温颜皱皱眉,往一边闪,想让他先走。
谁知对方竟后退一步,挡住她去路,“小姑娘哪桌的,交个朋友?”
温颜不想跟他讲话,冷着脸:“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男人见惯了口是心非的女人,脸上还带着让人讨厌的笑,直接拉住她胳膊。
温颜条件反射想甩掉他,但力气没他大,她立刻涨红了脸,“你放开我——韩江!”她下意识大叫。
听到韩江这个名字,男人似乎愣了下,不等他反应,走廊很快闪出一人,几步窜到两人中间,直接劈开他拽着温颜的手,将人扯到身后,阴冷骇人的脸盯着对面:“你找死吧。”
对面男人看到韩江,挑了挑眉,“真是你,我还以为重名。”
他上下打量韩江,“韩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好给你接风。”
韩江面无表情,那股不把人放在眼里,轻视一个人的情绪表现的很明显,“阴戚,别找事。”
当年韩江一人单挑七个,对方老大就是阴戚。
那次约架,阴戚输的很惨,非常丢人,本来这事已经撂下,偏偏后来阴戚一直追的女孩喜欢韩江。
能让男人结仇的因素基本两点,面子,女人。
全占上了。
梁子就此结下。
后来几年,他多次明里暗里找茬生事,都没能把韩江怎样,直到韩江出国,他才消停。
没想到刚回来就能遇见。
阴戚是地道小人,坏在表面,从不遮掩自己,家里背景深,少爷脾气大,想怎样就怎样。
他偏头看了眼韩江身后的温颜,眼神下移。
韩江一把扯下温颜的胸牌攥在手心,上面有她的班级和名字。
阴戚一边嘴角勾着笑,“你女朋友?”
韩江目光生寒,“我警告你,别惹她。”
大厅的人听到动静,呼啦啦出来二十几个小伙子,走廊站满了人,声势浩大。
陆非带了一帮人挤到韩江身边,撸胳膊挽袖子,手里还拎了个空酒瓶,“没事儿吧?”
他一看阴戚,再看他身后那群人,原来刚才厅里那些不知好歹的混混是他的人。
陆非冷笑:“怪不得。”
阴戚变脸:“你什么意思。”
气氛一下拉紧。
台球厅老板娘生怕出事,赶紧说好话,周围全是看热闹的。
陆非是个不怕事的,他们俩那点过节他清楚得很,刚要上前,韩江拦住他,“算了。”
现在不比以前,在大学,就算不在学校打架,被校方发现还是会影响档案和毕业证。
这么多人如果闹起来,一定会惊动警察。
他们之间的恩怨,他不想连累别人。
韩江手背过去,拉住温颜的手腕,“以后见到我,你好绕道。”
他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带着温颜率先挤出人群。
身后,阴戚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想起韩江明显维护的姿态,忽然觉得,事情仿佛变得好玩起来。
打球的地方离家很远,韩江打了车,路上两人没有说话,但快到家的时候,韩江让司机停车,两人提前下来。
温颜跟着他往湖边走,“我们去哪?”
“头晕,吹吹风清醒一下,”他转头看她,“身上酒味散一散再回去,不然你静姨知道我喝酒还带着你,会杀了我。”
温颜低头笑了,“也是。”
两人坐在湖边。
小风吹着。
韩江说:“刚怕了吗?”
温颜摇头,“没怕。”
“胆子不小。”
“你不是在吗。”温颜也看他。
两人对视一会,都笑了。
温颜嘴角还翘着,视线往下,忽然低声惊呼,他手上有血迹,有些已经干涸。
手心里,还攥着带有锋利细针的,她的胸牌。
胸针很细,伤口虽然不大,但他力气大,戳进肉里,扎的很深。
当时没感觉,其实现在也没太大感觉,血迹已经干涸,伤口都快好了。
但温颜着急,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不说啊!”
韩江觉得好笑,“说什么?”他晃晃手,“都看不见,跟容嬷嬷扎针差不多。”
温颜生气,“还笑。”
她从书包里拿出湿巾,抽了一张出来,“擦擦吧。”
“别碰伤口,擦边上。”她叮嘱。
韩江接了,照做。
温颜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擦的敷衍,“那个人是谁啊。”
韩江把用过的湿巾塞进她书包的侧兜,两手撑在身后,微微仰着身子,盯着天上仅有的几颗星星,“阴戚。”
温颜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但从刚刚他们的对话里听过这个名字。
韩江三言两语讲完他们那点事。
温颜恍然大悟。
原来那年跟他打架的人就是他。
她印象很深,那年她初二,他高二。
初中下课时间比较早,温颜有时会在附近的书店等他放学,然后一起回家。
但那天他迟迟没有来找她。
后来温颜去学校才知道他跟人打架了,还是一打七,当时他额头,脖子和手臂都有血,在学校对面的小诊所处理伤口。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眼泪汪汪看着他,那眼神好像韩江身负重伤要死了,韩江勾勾手指让她过来,凶她:“不准告诉我妈,听见没。”
小姑娘点头,一串眼泪随着动作掉下来,一旁陆非说:“瞧把人吓的,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韩江看她似乎真的很着急,声音到底软了些,“别哭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伤口处理完,他没事人一样随手把棒球帽扣脑袋上,“回家我妈问起来,就说不清楚,记住没。”
温颜眼睛红红的,“那你怎么说?”
“我自有办法。”
后来不知韩江怎么解释的,反正施静没有追究下去。
一阵风吹过,迷了温颜眼睛,她揉了揉,转头看他,“他以后会不会还找你麻烦?”
韩江冷笑,“我怕他?”顿了下,他把胸牌还给她,“以后别戴了,或者只在学校戴。”
温颜接了,点头答应。
她手指蹭了蹭胸牌,“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回家再说。”韩江扭头,“先说说,你一模怎么回事。”
以前英语再不行,也没考过那个分数。
温颜愣了下,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我也不知道。”
“身体不舒服,还是马虎?”
温颜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没有,就是没考好。”
“觉得哪里困难?”
“语法吧,一直挺弱的。”
韩江淡淡笑了下,觉得她对自己的短板认识的很清晰。
两人看了会天,刚刚那仅有的几颗小星星也不见了,都被暗暗的云遮盖。
韩江说:“其实你现在这个成绩,重本没问题。”
言外之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的英语只是相对其他科目比较弱,拿到别人的成绩单里,照样漂亮。
但温颜说:“考不上C大。”
空气很安静。
韩江慢慢转头,目光扫过她长长的睫毛,低声说:“你想考C大?”
温颜闷闷的,低着头没看他,也没回答。
“还没被我欺负够?”
温颜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嘴角含笑。
她小声说:“不是因为你。”
“是么。”韩江没再追问,说着很欠揍的话:“就你那分数,确实够呛。”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顺带把她拉起来,“回家吧。”
进家门的时候九点多,施静已经休息,两人默契地压低声音收拾,各自回房。
温颜冲了个澡,把内裤洗了,换了一条带黑色小花猫的森系小内裤,都是施静帮她准备的。
施静是很浪漫的人,非常喜欢打扮小姑娘。
温颜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施静给买,她眼光好,选的东西温颜都喜欢,连温颜蓬松洋气的小麻花辫也是她教的。
“松一点,用指甲勾出来一些碎头发,麻花辫可村可洋,全指着这撮儿碎头发啦。”施静经常这样强调。
温颜在脸上拍了一些乳液,坐在桌前准备刷题。
手机亮了一下,江嫣的头像闪动,她发来一张照片,另外配一句话:这题选什么?
温颜放大图片看了一眼,拿张白纸写写画画,两分钟后回复她:A。
顺带把演算草纸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半分钟后,江嫣发来信息:我憋了二十多分钟,你这么快算出来,确定对吗?别忽悠我!
温颜给她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随后说:晚上我跟韩江出去吃饭,陆非也在。
江嫣的电话直接轰过来,“你怎么不带我去!”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打不通啊。”
江嫣想起晚上跟表姐去她学校的图书馆地下一层看书,确实没信号。
她懊悔不已。
江嫣虽贪玩,但她有自己心仪并且非去不可的学校,所以也很拼,两人只简单聊几句就结束话题,各自学习。
敲门声响起。
韩江递给她一个笔记本,“看十遍,再把你书包里的题一天一套,写完给我看。”
说完转身走了。
温颜听得莫名其妙,门关好,坐回书桌前开始翻笔记本,越翻越惊讶。
是韩江的笔迹。
高一到高三,所有英语的重要考点,语法短句,按照难易程度及类型依次列出,条理清晰,是一张完整有序的知识网。
有些地方用红笔标记,边上还画了重点符号。
韩江有这种总结笔记,温颜一直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有,只是没这个做的好。
很多考点跟三年前已有不同,他应该是做了调整,重新写了一本。
后面还有根据她的错题单独列出的知识点。
他是什么时候搞出这些东西的?
温颜立刻去翻自己的书包。
书包里多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是某重点高中内部的模拟考试卷子,一共十套,据说不外传,很难搞,同样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搞到手的。
温颜心里热热的。
男孩子长大后都会变的这样贴心吗?
她不太懂,身边也没有比他更熟悉的男孩。
这一晚她睡得很好。
星期一,韩江回C大报到。
系主任一向器重他,这次出国交流只有两个名额,他在那边也一直表现很好,知道他申请提前回来,主任还埋怨一番。
但毕竟是学生的个人选择,他也不好说什么。
见到韩江后,他好一顿叮嘱,大学还有后一年,一定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任性,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
韩江一一应下。
他跟系里打了招呼,下学期才回来住校,然后回寝室找点东西。
这会儿寝室没人,估计都去图书馆了,这所学校的学生都很拼,寝室四个人都有考研计划。
韩江在书架上找到两本英语工具书装包里,又简单擦了擦桌子和衣柜。
他的专业是法语,研究生方向早已定好,高翻学院复语同传,专攻法英汉。
他的英语,同样优秀。
C大出来的复语同传专业人才,进入首都商务部外交部工作的比比皆是,他们出入各种国际性重要会议,是所有翻译从业者的终极梦想。
韩江对此志在必得。
接下来的几天,温颜每天一套英语卷子,做完送韩江房间,他不用提前批改,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直接给她指出错误。
他很严厉,有错就说,一点面子都不留,温颜经常被他训到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有时被他滞留在房间到半夜十二点。
这种训练很有效果,温颜本身词汇量是够的,这些繁杂琐碎的知识点被有效串联后,让人有种堵塞的思路瞬间通畅的感觉。
二模那天,她比任何一次考试都紧张。
从韩江回来到现在,突击了不到一个星期,时间上看其实是不够的,但如果这次英语成绩能好一些,之后几十天的复习心情也会轻松很多。
一天考试下来,语文和数学发挥正常。
第二天中午,从理综考场出来,她和江嫣去学校对面的面馆吃饭。
江嫣很爱吃辣,重庆小面本来就有辣椒,她又单放了两勺,吃的嘴唇红红的,温颜递给她一瓶水,“你少吃一点,下午还考试呢,别闹肚子。”
江嫣用手扇风,“好爽。”她喝一口纯净水,“待会英语考完,在一楼等我。”
“干嘛?”
“班长生日,说请咱们去游泳。”
“游泳?”
“嗯,他说在学校后一个生日了,正赶上考完试,大家可以暂时放松一下,就城南那个温泉山庄,他爸给他弄了七八张贵宾券,咱俩,还有班里几个人。”
温颜抬眉,“我不会游泳。”
“我教你啊,或者找个帅哥教你,你这身材不穿泳衣多可惜,前凸后翘大白腿。”
江嫣一向口无遮掩,隔壁桌都是人,温颜慌忙往她嘴里塞了一口小拌菜,“你小点声!”
江嫣忍不住笑,“还不好意思。”
温颜又说:“我还是不去了,没带泳衣,而且韩江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大概会过来等我一起回家。”
“我也没带,到那再买呗,”江嫣很不满,“韩江近怎么回事,阴魂不散的,真把自己当你哥了,还有没有点私人空间了。”
她补了一句:“我哥都不这么管我。”
江嫣磨人,而且班长确实对大家很好,快毕业了,集体活动不剩几次,温颜不想扫兴,考试前她给韩江发了一条信息:待会不用等我,我有点事,晚点回家。
南城的温泉山庄规模比较大,很多人会从外地慕名而来。
下午不到六点,几个年轻人先后走进大堂,个个一米八往上,英俊帅气,穿着不凡,很吸引其他人的目光,其中看起来拽的那个把一张VIP黑卡递给服务生,“还有一人马上到。”
大堂经理亲自接了卡去专区办手续。
过几分钟,韩江出现在大堂门口,陆非在休息区那边招手:“这呢。”
韩江走过去,摘了墨镜坐他边上。
陆非说:“不是说要陪你家丫头复习,不来吗?”
“她不在家。”
“哦,所以退而求其次,想起我了。”
韩江甩他一眼,“废什么话。”
大堂经理拿了几套手环送过来,毕恭毕敬,“陆少,三楼请。”
陆非接过来,笑呵呵的,“陈经理,麻烦替我转告徐总,我爸说得空请他喝茶。”
陈经理立刻陪笑,“好,我一定转达。”
这个时间人不多,韩江一行人换了泳装,直奔游泳区。
他们都是会游泳的,几个人扑通扑通跳进深水区,比起赛来。
韩江游了两圈,手臂一撑坐在泳池边上,拧开瓶水喝。
年轻的身体,坚实的肩膀,干净青春的帅气面庞,眉眼间的骄傲与不屑。
喝水时滚动的喉结。
胸口偶尔滑落的几滴水珠。
腿部结实的肌肉,让人忍不住遐想,他做某些事时多有力量。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道秀色可餐。
很快有年轻女孩来搭讪,但韩江一丝笑意也没有,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们很快知难而退。
陆非在水里扑腾几下,脑袋钻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说:“别让她们走啊,你不喜欢发给我。”
韩江扯了个浴巾披身上,“还没走远,给你叫回来?”
陆非摆手,窜上来坐他边上,“得了吧。”
他环顾四周,“这不行啊,美女不多。”
视线定在右前方,他愣了愣,手臂碰了碰韩江,“哎,那是不是你们家小丫头?”
韩江微怔,随他目光方向看过去。
浅水区那边,温颜穿着性感可爱的泳衣,一把就能握住的腰和白净纤细的腿全露在外面。
小脚丫涂着花花绿绿的指甲油,踩水玩。
某个晚上,他看到施静给温颜配色并涂了脚指甲,她跟温颜涂一样的。
温颜正跟旁边的男生聊天,似乎很开心,一直在笑。
韩江看了一会,压下嘴角的不悦,扑通一声钻进水里。
次对老妈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那指甲油的颜色,真难看。
温颜没想到,班长也叫了蒋旭。
自从那天后,蒋旭没再跟她说过话,但偶尔会看她一眼。
温颜不会游泳,坐在泳池边,只把小腿伸进水里来回划着玩,没一会,蒋旭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
他挺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对不起啊,上次我太冲动,给你添麻烦了。”
蒋旭是班里很活跃的男生,积极参加活动,运动会全靠他拿名次,很少这样低声下气。
温颜摇摇头,“没事。”
蒋旭说:“老徐跟我聊挺多,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你放心,我不耽误你,你好好复习。”
他懂分寸,知进退,这样的男生不惹人讨厌。
而且经过那天,温颜有没有这个意思也表现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没戏。
两人气氛轻松聊了一会,蒋旭很幽默,温颜几次被他逗笑。
水底有团影子潜过来,忽然有人捉住温颜的脚,温颜吓一跳,轻呼一声。
江嫣猛地从水里钻出来,白净的脸上全是清亮的水珠,她长得非常漂亮,身材尤其好,班里的节目舞蹈都是她排的,很多人都说她有明星相,可以去考北影或上戏,但她想去的学校只有一个。
她摘下泳镜,意味深长地盯着蒋旭:“跟我们颜颜说什么呢?”
蒋旭一向怕她,支吾几句就溜之大吉。
她又拉温颜的脚,“下来玩啊,坐着什么意思。”
温颜往后缩了缩,“不行,我在水里站不住。”
“这儿就一米深,白长这么长腿,快点,有我呢。”
温颜下了好一会决心,终于迈进水里,但手臂依然架在池边不敢离开。
稳定了一会,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江嫣说:“先学换气吧。”
她边说边做,“深吸一口气,憋住,”她脑袋钻进水里,隔几秒又出来,大口呼气,“这样多试几次,慢慢感受一下全身在水里的感觉。”
温颜直摇头:“我不敢,耳朵进水怎么办。”
“憋住就不进水。”
“我有深海恐惧症。”
江嫣被逗笑:“恐惧个屁,咱俩还泡过木桶呢,你快点。”
老师太凶,温颜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敢试一次,不过蜻蜓点水,一秒就从水里冲出来。
她戴着黑色的泳帽,有几根碎发没有挽进去,贴在脸颊旁。
配套的泳镜也是新买的,有点松,她摘下来控了控水,调整松紧。
池边忽然出现一双男人的脚。
视线往上,是两条劲瘦有力的腿,再往上是黑色泳裤,腹肌,胸肌,喉结,后是——韩江的脸。
俩姑娘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
韩江蹲在她们面前,看了温颜一眼,却对江嫣说话:“你看那边。”
江嫣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深水区,陆非正手把手教一漂亮姑娘游泳,肤白腿长,脸小波大。
不出所料,江嫣杏眼圆睁,三两步登上岸,直奔那头杀过去。
韩江往温颜脸上撩水,让她回神,“发什么愣呢。”
温颜眨眨眼,“你怎么在这?”
韩江居高临下看她,表情严肃,一副随时要发火的模样,“我还想问你,说有事,就是来游泳?”
温颜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不安,好像作为一个只剩几十天就高考的人来说,任何娱乐活动都是奢侈,但韩江没提这个,甚至没问她今天考试的情况,只说:“不是一直不要学么,怎么又想学了。”
温颜看着他跳下水,站在自己身边,“江嫣非要教我。”
韩江嗯了一声,有点敷衍,好像本来就是随便问问,没指望她回答。
“深呼吸几次。”他说。
温颜下意识照做。
韩江靠近她,虚扶着她后腰,教她怎样换气,声音很轻,“入水后别紧张,双臂伸平,身体会慢慢浮起来,如果忍不住就立刻出来,我在边上不用怕。”
他靠近,莫名有种安全感,温颜慢慢放松身体,照他的话做。
也是奇怪,刚才明明一副要骂人的样子,忽然莫名其妙开始教她游泳。
脑袋浸在水里,透过泳镜能看到池底,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真的慢慢浮起来。
目光一偏,就看到韩江劲瘦结实的双腿。
真长啊……
一个分神,温颜呛了一下水,手不自觉拍打两下,水花四溅,立刻有双大手掐住她腰,半抱着把人从水里拎起来,让她站稳。
她咳了几声,死死攥着他手臂,大口呼吸,“吓死我了。”
那人没句安慰,“继续。”
温颜忽然找到一种深夜做英语卷子的感觉。
这人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对自己的要求更是严格到近乎变态。
他跟温颜从小一起学小提琴,但到后来他已经能做她老师。
另一边,大波美女娇软柔弱,一个动作来来回回学不会,岸边忽然鬼魅一样冒出个人,抱着手臂,女战士一样盯着水里的美女,管人叫大姐,几句话就把人气死。
陆非习惯了一样,看热闹,也不帮腔,那大波美女骂了句神经病,脚一划,姿势娴熟,一下游到对岸。
陆非上岸,绕着人走。
江嫣气不过,堵他前面,“你干嘛去?”
“太吵,找个安静的地儿。”
“你看不出来她是装的吗,她哪用你教,显你能耐是不是。”
陆非忍着笑:“我乐意。”
“你就是故意的,色狼!色狼!”
她声音大,陆非赶紧捂她嘴,“你小点声,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江嫣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这一口结结实实,陆非觉得可以去打狂犬育苗了,他痛得龇牙咧嘴,“姑奶奶,我怕了你了,算我求你,放过我成吗?我就是色,我见一个色一个,我真不是什么好人。”
江嫣都要气哭,“陆非,我有心脏病,你少气我。”
陆非说:“巧了,我也有心脏病,你以后离我远点,保证咱俩都健健康康活到九十九。”
这么一闹,江嫣不想游泳了,拉了温颜就走,温颜身上还滴着水,泳衣的小裙子贴在臀上,是女孩美的曲线。
韩江目不转睛。
温颜回头看了眼还在水里的人,“我一会过来。”
过了温泉区,那边就是休息大厅,江嫣说要去卫生间,温颜站在外面的过道等她。
她靠边站着,很局促。
这件泳衣实在有点超出她的接受范围。
刚刚挑泳衣,普通款式只剩大码,三点式她不穿,只有这个还勉勉强强,虽然露腰,但好歹臀围有一圈布料,堪堪遮住腿根。
她其实还满保守的。
过道来来往往不少人,一个阿姨抱着一堆衣挂挤过来,“来来让一下。”
温颜侧身让她过去,忽然身上一紧,接着又一松,她下意识抱住前胸,一根带子在身侧晃来晃去,她心怦怦跳,衣挂钩子竟然把身后的衣带刮开了。
这带子很难系,刚刚还是江嫣帮她穿的。
脖子上还有绳子,虽然不至于走光,但胸前衣料松松垮垮,她还是很难受,没有安全感,自己试着反手拽两下,没系上,想去卫生间找江嫣,刚迈出两步,肩上忽然多出个东西。
韩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拿白色的浴巾裹住她,一直围到前面,把她整个人包进去,恨不得一丝皮肤都不露,他蹙着眉,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赶紧去换掉。”
温颜站在他面前,他手掌的温度透过浴巾传到肩头,那里莫名发烫。
她小声说:“嗯。”
江嫣从卫生间出来,韩江一看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陆非那受气了,告诉她温颜在更衣室后就去找陆非他们。
晚上八点多,两拨人先后出了大厅。
高中生的班长安排男生送女生,蒋旭想送温颜,温颜拒绝了,“有人跟我一起走。”
江嫣也没让人送,“我家离的近。”
陆非点烟,狠狠吸两口,看了眼远处只剩个人影的江嫣,扭头对韩江说:“我先走了,回见。”
有人想搭顺风车,陆非扔下一句“不顺路”,扬长而去。
那人又笑嘻嘻看向韩江,韩江跟他对视,几秒后,对方败下阵:“得,我自个打车。”
韩江转头找温颜。
同学都走光了,只剩她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示意一下,两人同时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韩江是有车的,但不常开。
这车是他满十八岁时韩雪凇送他的生日礼物,七位数,拉风又炫酷,但他一向不喜张扬,去学校从来不开,只偶尔技痒时去郊外跟陆非一起赛个车兜风。
温颜坐过几回他的车,中考时,他刚拿到这车不久,驾照也新鲜热乎,开车送她去考场。
当时施静抱着温颜坐后面,安全带系的牢牢的,十分后悔这种重要的日子竟然让他来送。
他喜欢开快车,越快越爽。
但那天他的车出乎意料的稳,平平安安把人送到考场,考完试又来接人。
温颜轻车熟路坐上副驾驶,安全带扣上,回头一看,后座有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韩江启车,单手打方向盘,目视前方,“给你的。”
温颜拿过来一看,是新的一套押题卷子。
上一套还没做完呢……
韩江将车驶上主路,看了她一眼,“今天题难么。”
温颜收起卷子,“还行。”
“什么时候出分数?”
“周二吧。”她有点难受,吸了吸鼻子。
韩江看她一眼:“要感冒?”
她摇头,“不知道。”
“怕凉还穿那么少游泳。”
“……”
施静不在家,家里黑灯瞎火,韩江开了灯,看到餐桌上扣着饭菜,还有张纸条:热一下再吃。
他忽然想起之前手机有未读信息,一直没看。
施静给他发了消息:我去你爸那边有点事,明天回,你照顾颜颜,早上给她做个早餐。
韩雪凇这几天一直在北京出差。
韩江已经习惯爸妈这样黏糊,没多想。
两人年轻时恋爱就谈的轰轰烈烈,儿子就像赠品,可有可无,虽然在韩江八岁那年两人差点离婚,但和好后感情更甚,刀切不开斧砍不断。
他把菜热了,叫温颜过来吃饭,又给她冲了一杯姜茶。饭后温颜要洗碗,被韩江轰走:“考完试不用做题了?”
温颜只好乖乖进房。
她翻了几下新入手的英语题,觉得那些英文字母似乎比以前可爱了些。
写完一张卷子,温颜伸个懒腰,躺在床上短暂休息。
她手里握着电话,食指蹭了几下手机壳,后还是点开屏幕,编辑信息:
[飞鸿,我今天二模考试,考的还不错。]
向飞鸿,是她妈妈的名字。
静姨说,信息里不可以叫妈妈,但可以这样叫她的名字。
她侧躺着,等了一会,没有收到回复。
以前妈妈虽不常主动给她发信息,但回复还是很及时的,今天却没有。
可能又在忙吧。
温颜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脸蛋,准备继续刷题。
门被敲响。
韩江说:“你有东西落在我那。”
温颜站起来:“什么东西?”
“自己拿。”韩江说完,转身回房间。
温颜跟过去,韩江指了指衣柜的方向,然后出门走去厨房。
温颜看着他的背影纳闷了一会,转身跑到柜子旁。
左侧一排三个抽屉,中间那个被拉开。
只看一眼,她脸腾的就红了。
抽屉里,是她之前落下的内衣。
小小的,嫩绿色,两块鼓鼓的面料中间,还有一朵小雏菊。
温颜简直落荒而逃,回到房间脸还在烧。
其实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像家人一样相处,温颜见过韩江不修边幅穿着大花裤衩在家乱晃,韩江也见过温颜早上起床时凌乱无序的怪异发型。
但那时毕竟还小,这次韩江从国外回来,温颜觉得他除了那个臭脾气没变,其他方面倒是有不小的变化。
肩膀宽了,身体壮了,眉眼间除了干净帅气,还多了些锐利锋芒。
像个男人了。
这样想着,温颜笑起来,如果韩江知道她这句评价,大概会过来揍她。
其实也没错,以前韩江至多算男孩吧,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脾气不好还幼稚,凶过她也欺负过她,施静为此不知揍过他多少回。
温颜关了台灯,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被子缠住半边身子。
那层遮光窗帘没有拉,外面的月色渗进来,打在一排书架上,宛如琴键。
温颜手里还握着电话。
这一晚,她没有等到妈妈的回复。
直到第二天下午,韩江才接到电话,原来韩雪凇胃病复发,下飞机直接被送进医院,施静怕两个孩子担心,昨晚没有说实话,自己在医院照顾了一夜。
韩雪凇年轻时因胃病做过手术,每次他出差施静都要担心,一天早中晚三次叮嘱他按时吃饭,但外面不比家里,这次出差,跟合作方吃了几次饭,免不了喝酒,上飞机那会就不舒服,飞机落地时已经直不起腰,直接被秘书送进医院。
模拟考试后的星期六,照样要上课。
韩江给温颜发了信息,让她晚上一个人回家,厨房里有他从C大食堂带回来的她喜欢的黑椒牛排饭。
温颜是半小时后才看到这条信息的,大概昨天受了凉,她从早上开始嗓子就不舒服,午饭没吃,下午自习课破天荒睡着了。
江嫣摸她额头,有点热。
老师让她去医院,她坚持上到后一节课,放学时江嫣又来问她,她只说自己好多了,回家吃点药就好。
但跟她们分开后,她一个人去了学校对面的诊所。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她生不起病,再也不敢像以前一样硬挺,随便吃吃药,时间本就紧迫,她很怕病情严重,会影响复习进程。
本来打算放学后去医院看韩雪凇,但现在只能先打针,不然家里弄出两个病号,也够麻烦。
她不想给家里添麻烦。
诊所人不多,温颜安静坐在角落等医生配药。
她提前去了卫生间,回来又把韩江给她的英语笔记拿出来放在膝间。
医生拿着两个药瓶过来,挂在她上方的钩子上,“哪只手?”
温颜伸出左手,“这个吧。”
医生看到她右手拿着笔记,还在看书,边拆一次性针头边问:“高三的?”
温颜点头,“嗯。”
“我儿子要像你这么努力,我能多吃一碗饭。”
温颜笑笑没作声。
医生给她手背擦酒精棉,拍拍她的血管,“生病了就歇歇,不差这一会。”
利落扎完针,她转身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些。
温颜心里一阵暖,“谢谢。”
“不客气,你怎么一个人来,家里人呢?”
“他们有点忙,我家离得近,没事的。”
医生点头,“有事喊我。”
前面还有患者在等,她转身去忙。
这笔记温颜已经完整看过,但有些地方还是记的不牢,后面的错题知识点近又增加了新类型。
她觉得时间太少,恨不能一天有四十八小时。
医院里,韩江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回到病房时看到施静正给韩雪凇擦手。
韩雪凇的病情已经稳定,他因这胃病进了不止一次医院,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里有数,觉得施静小题大做,紧张过度。
韩雪凇问韩江:“颜颜晚上吃什么?”
“我给她买了,放心吧。”
韩雪凇点头:“行,别让她来医院,这地方能少来就少来,你也走吧。”
韩江没动,“今晚我在这,让我妈回去吧。”
韩雪凇住高级病房,配有专门的护士和护工照顾,但施静不放心别人,贴身的事都是亲自做。
她说:“我不走,你之前不是说学校有什么活动吗,没时间就回去住校吧,天天折腾,也挺远的。”
C大近搞校庆,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做形象海报,男生毫无疑问是韩江。
“过几天呢,不急,”他把小桌板上的垃圾收了,“下学期再住校。”
倒完垃圾,他没回病房,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口给温颜打电话。
没有人接。
连续打三次都没人接,他皱眉,握紧手机很快走回病房,刚触碰到门把手,听到里面父母说话。
韩雪凇压低声音,“她姑联系我,说房子的事。”
施静不太高兴,“这事我们不能替她做主,你跟那边说,再急也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别影响她。”
“嗯。”
谁姑?韩江没有姑姑。
他没时间细想,推门进去,“妈,我回家一趟,一会回来换你。”
施静赶紧说:“我不用你换,你别回来,听到没?”
门口早没了人影。
温颜从没有不接电话的时候,韩江赶到楼下,看一眼就知道她不在家,客厅和她房间的窗子都是暗的。
回家一看,厨房里的菜没动。
她根本没回来过。
他捞起车钥匙就下楼,跑到车库时终于打通她的电话。
他有点忍不住,语气很凶:“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那边“啊”了一声,“在家啊。”
“我刚从家出来。”
那头静了一下,韩江等不及,“问你呢,在哪。”
温颜只能实话实说。
挂了电话,她抬眼看瓶子里的药水,瓶已经下去大半,还有一瓶在同一个钩子里挤着。
对面看动画片的小孩已经睡着,躺在爸爸怀里。另外一面是两个女孩,穿着校服。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坐着。
她低头继续看笔记。
过了五分钟,还是八分钟?
头顶的光亮被一个阴影遮住,她抬起头,看到韩江那张阴郁的脸。
她撒了谎,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扯走了她手里的笔记本扔到一边,半蹲在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依旧滚烫。
他皱眉,带一丝责备,“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颜跟他平视,静静看着他,小声说:“韩叔还在医院呢。”
“以后生病要告诉我。”韩江把手放在她膝盖上,目光沉沉。
他的情绪一向不爱外露。
知道高考分数时,身边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只有他淡定的像个局外人。
他打架惹事,被学校通报批评,同样无法引起他任何波动。
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一点似乎继承了韩雪淞的基因。
但现在,温颜分明在他漆黑深沉的目光中看到认真与焦虑。
他真的在担心她。
没有给温颜反应的时间,韩江很快站起来,坐到她身边,伸手一搂,强势地把她的脑袋摁到自己肩上,“闭眼睛。”
温颜怔了怔,“我看笔记呢。”
“看屁,”他把笔记卷起来扔她包里,“我的东西我说了算,病好再看。”
真凶啊。
温颜默默想着,忽然觉得很疲惫,真的闭上了眼睛。
换药的时候,韩江挪动不便,扬手示意诊所医生,医生很快过来,看到温颜已经睡着,笑了下,“呦,男朋友来了,怪不得没让家长陪。”
温颜头昏昏的,其实没有睡着。
她听到医生的话,心跳了跳,周围安静,韩江为什么还没反驳?
看不到他的表情。
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她严重么?”
医生把乳白色的粗针头换到另一个药瓶里,“没事,普通感冒,明天再打一针,按时吃药,几天就好了。”
韩江道谢,又说:“麻烦您帮我把那个毯子拿一下。”他指了指对面椅子。
医生帮他拿过来,笑着说:“小伙子真细心。”
韩江把毛毯盖在她身上,肩头那里仔细掖好,抬头看时间,时针已经指向七点。
第二瓶药打完时,温颜真的睡着了。
韩江没有叫医生,自己给她拔了针,稍一动,她就醒了,他还按着她针口的医用胶带。
男生的手总是那样热,轻轻握着她。
温颜手指动了动,没有说话,过了会,韩江松开她,“自己摁着。”
“哦。”
韩江去付钱,又拿了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拎着她的书包,开门让她先走。
天已经黑透,晚风阵阵,韩江脱掉自己的外套,不太温柔地扔她身上。
温颜下意识抱住飞来的衣服,“我不冷。”
“我热。”韩江把副驾驶打开推她坐进去,座椅不用调,副驾驶从没坐过别人,一直保持着温颜觉得舒适的角度。
她系好安全带,把韩江的衣服反着穿,细细的胳膊套进男生宽大的衣袖里,像个睡袍。
周身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干净清爽。
她有些上瘾似的,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衣服里,慢慢闭上眼睛。
离得不远,她刚有些困意就到了。
家里没什么吃的,韩江让她先去躺着,自己去厨房鼓捣半天,做了一碗热汤面,还加了一个鸡蛋。
小时候,只要生病,施静首先会做一晚热汤面。
热热的一碗面下肚,病能好一半。
她不喜欢给他们吃药,在喝热水,热汤面,物理退热贴这些措施都不管用时,才会找药吃。
这个晚上,韩江没让她看书,吃过面,直接把人弄床上去,盖上厚被子。
后半夜他又来看,发现被子已经被踢到床脚,掉下去一大半,只有一点堪堪盖住小腿。
还这样不老实。
他走到床边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
温颜不喜欢遮光窗帘,总是只拉薄的那一层,月光透进来,映着她的脸有些苍白。
摸额头,已经退烧了。
韩江手臂撑在她两侧,压低身子,仔细看她的脸。
她睡着的样子比平时更乖,更安静,似乎有些难受,眉头微微蹙着。
韩江伸出手,想抚平她的眉。
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皮肤时停下,韩江低头,喉结滚了滚,无声笑了下,起身准备离开。
转身那一刻,温颜忽然牵住他的手。
她没有意识,还在熟睡。
不知道身边是谁,只恍惚觉得周身温暖,安全感袭来,潜意识里不想让那个虚无的人走掉。
她想妈妈,也想爸爸,生病时尤其脆弱。
书桌下面的抽屉里,有她五岁那年一家三口的合影,可惜,已经是后一张。
韩江没有动,慢慢坐在她床边,就这样安静待着。
手还被她攥着。
他缓了几秒,反手轻轻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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