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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每年类似的年选都有很多版本,而每本年选都有自己不同的标准。本书的选择标准为文本是否具有与众不同的语言风格,因为语言是形成一个文本调性*基本也是*重要的因素。本书选择的20篇小说,在语言风格上都各具特色,每篇都有不同,都具有独*且不*复制的特质。
2、同样的汉语,因为作家不同的语感和不同的排列,所创*出的气息迥然相异。尤*神奇的是,在这些文字里,你能认出他们的面容—;—;每个词、每句话都在勾描写作者的容貌和气质,写作者和他的语言就这样互相成就,互为镜像。之所以最终挑选出这二十篇,多半是因为我欣赏小说家们的语言风格,以及他们在语言审美方面所做出的努力。—;—;张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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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为知*文学评论家张莉以自己*具个性化的视觉选出的20个短篇小说。作品题材各异,风格各异,但是有一点共性,那就是文本的语言别具一格,具有作家本人的鲜明特色。其中几位的语言风格还具有很大的创*特质,读来让人耳目一新。
本书所选作者和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2020年短篇小说创作的高*和广度,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在短时间内了解2020年短篇小说创作概况的质量较高的文本。这些作品对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和生存状况有着深入探讨和追问,在某种程度勾勒出中国老中青三代作家的创作轨迹,充分显示了文坛新生代不可忽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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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有《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姐妹镜像》《持微火者》《远行人必有故事》等。2019年3月向127位当代中国作家发起“;我们时代的性别观调查”;,引起广泛社会影响。主编《2019/2020年中国女性文学作品选》《2019年短篇小说二十家》《2019中国散文二十家》《新女性写作专辑:美发生着变化》等,获华文zui佳散文奖,图书势力榜十大好书奖等。中国作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委员,茅盾文学奖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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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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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过一个比我善良的人 / 笛 安 001
后一天和另外的某一天 / 艾 伟 030
辩道 / 邱华栋 045
虞公山 / 徐则臣 058
猫生/ 葛 亮 072
瓦西里/ 钟求是 088
竹峰寺—;—;钥匙和碑的故事/ 陈春成 102
仙境 / 哲 贵 122
离开中英街需要注意什么/ 邓一光 143
众生/ 金仁顺 160
生活风格/ 阿乙 174
猜旅/ 蒋一谈 191
和解云锦一起的若干瞬间/ 张 楚 207
平安夜 夜安平/ 蒯乐昊 223
掩面时分/ 弋 舟 235
虚耗/ 田 耳 250
去听他的演唱会/ 林 森 266
礼堂/ 董夏青青 284
看客军团/ 陈楸帆 300
请正确使用汉语/ 谈衍良 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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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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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峰寺—;—;钥匙和碑的故事
陈春成
来竹峰寺的头两天,我睡得足足的。从来没那么困过。那阵子心里烦闷,所谓“;闷向心头瞌睡多”;,有它的道理。山中的夜静极了。连虫鸟啼鸣也是静的一部分。头两天,只是睡。白天也睡。白天,寺院中浮动着和煦的阳光,庭中石桌石凳,白得耀眼,像自身发出洁白的柔光。屋瓦渐渐被晒暖。这是春夏之间。我躺在一间仅有一床一桌的客房的床上,想象自己是个养病的病人,虚弱又安详。多少年没睡过那样的好觉了。像往一个深潭里悠悠下沉,有时开眼看看水面动荡的光影,又闭上。睡到下午四点多,实在不好意思了,起来吃了点面条,开始在寺中转悠。这时他们正在做晚课。每个寺庙的晚课内容不尽相同,竹峰寺的不算长,也不短。三个人在大殿里嗡嗡念诵,音节密集,用密集的音节营造出一种小规模的庄严气象来,站门外听,声势颇壮,听不出仅有三人。忽而声调一缓,由慧灯带头,曼声吟唱起来,好听极了。听到“;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我就走出院去,四下闲逛。
偏殿一侧,深草中散落着不少明清的石构件,莲花柱础,云纹的水槽。多数都残损了。一只石狮子已然倒了,侧卧着,面目埋在草丛中,一副酣然大睡的样子。另一只仍立着,昂然地踩着一只球,石料已发黑,眼睛空落落地平视前方。我打着呵欠,懒洋洋地穿行在这些废石荒草间,那石狮子像被我传染了似的,也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平视前方。我扭头对它说:“;我看到了。”;它装作没听见,一直平视前方。它前边只有一丛芒草,风一吹,摇着淡紫的新穗。于是我就走开了。
有时我也去慧灯和尚的禅房里,向他借几本佛经看看。有一些竟是民国传下来的。经我央求,才借给我。竖排繁体,看得格外吃力。不一会儿,又困了。有时从书页中滑落下一片干枯的芍药花瓣。也不知是谁夹在那里的,也不知来自哪个春天。已经干得几乎透明,却还保有一种绰约的风姿。而且不止一片。这些姿态极美的花瓣,就这样时不时地,从那本娓娓述说着世间一切美尽是虚妄的书卷里,翩然落下。看倦了,就去散步。黄昏时我总爱走出寺去,到山腰去看看那个瓮。
那个瓮是前年秋天慧航师父发现的。据本培说,那阵子他没事老在山上转悠,拿一根竹棒,东戳戳,西探探,想找到那块碑。先是找到一块石板,掉在南边山涧里,费了好大劲,人爬下去一看,上面没字。翻过来,也没字。那石板显然不是天然的。怎么好好的一块石板会落在山涧里?谁也不知道。慧航还不死心。秋天,又找到一块木板。这块木板被一块大石压着,埋在山腰深草中。慧航心想:是了!这是记号,东西一定藏在下面。搬开石头,揭开木板,是个瓮。瓮中空空如也,只有一层干掉的泥。这是下雨天泥水渗进去留下的。本培拿抹布把瓮里头淘洗了一遍。好大一个瓮!人可以蹲坐在里面。这是干什么用的呢?慧航说,他去过广州,那边人喜欢吃深井烧鹅,就是这样在地下挖个洞,埋个瓮,再把涂好料的鹅吊进去烤。没准以前寺里有个广东和尚,躲到这里来开荤。回去问慧灯,慧灯老和尚说,不懂不要乱讲哪,出家人怎么能吃烤鹅?这是个听瓮。什么瓮?听瓮。听到的听。慧灯说,过去行军打仗,一般是埋个小陶罐在土里,罐口蒙层牛皮,人伏在地上,耳朵凑上去听。远处有兵马动静,自然就听到了。效果好的,是埋个大瓮在地下,人躲进去听,能听十几里开外的声音。清末的时候,这寺庙被土匪霸占了,那个瓮估计就是他们埋下的,官兵要来剿,提前能听到。这些是从前我师父告诉我的。那个瓮,我小时候就在那里了,也钻进去玩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在。于是他们把那个瓮原样盖好,搁在那里。这回来寺里,上山时我听本培说起,觉得很有趣,没事总爱来玩玩。
黄昏时我又揭开木板,钻进瓮里,盖好。躲在里头,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像回到了自己的洞穴。有一天傍晚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觉得心里难受,就躲进那瓮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无人知晓,舒服极了。漆黑中,能听见空气的流动声、遥远的地下水冰凉的音节,甚至溪流拂过草叶时的繁响。土壤深处有种种奇异的声音。有时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隆隆”;的响声,像厚重的石门被缓缓推开,片刻又寂然了。问本培,他说这是山峰生长的声音。山峰不是一点点匀速长高的,而是像雨后的竹笋,一下一下地拔高。也许几个月拔一次,也许几年。我问他哪里听来的,他说百度。去问慧灯师父,他说他小时候也听到过,听师兄说,是土地公的呼噜声。我至今也没搞明白那是什么声音。有时从瓮中出来,天已黑透,我周身浸在一种敏锐、清冷的知觉里,仿佛刚从深渊里归来。擎着手机的一团光,我慢慢摸上山去。
睡了几天,精神好多了,有时兴起,爬上久无人迹的藏经阁去望望。藏经阁在竹峰处,推开二楼后窗,可以望见群山间有一小片碧莹莹的闪光,那是远处的湖面。往东一些,两座山之间,有一小截很细的深灰色线段,那是回鸾岭隧道和铁葫芦山隧道之间的公路。多年前我就是在那截线段上望见竹峰的,不然此刻也不会来到这里。仿佛上一刻还在那儿张望,忽然就已置身山中。人生真是奇妙。
福建多山。闽中、闽西两大山带斜贯而过,为全省山势之纲领,向各方延伸出支脉。从空中看,像青绿袍袖上纵横的褶皱。褶皱间有较大平地的,则为村、为县、为市。我家乡屏南县在闽东的深山里。从宁德市到屏南,有两小时车程,沿途均是山。我非常喜欢这段路。这些山多不高。除了到霍童镇一带,诸峰较为秀拔外,其余多是些连绵小山,线条柔和,草木蔚然,永远给人一种温厚的印象,很耐看。我很喜欢看这些山,一路都在张望,望之不厌。山间公路,多是盘山上下,要么就穿山过隧。常常是连续几个隧道,刚从一段漫长的黑暗中出来,豁然开朗,豁然没多久,又进入下一段黑暗。在隧道中行车,想到自己身处山体内部,既有一点激动,又觉得安宁。回鸾岭隧道很长,出了隧道,到进入铁葫芦山隧道之前,有约二十秒的时间,可以望见上面的云天和四下的山野。大一寒假,从宁德回屏南的路上,这二十秒中,我次望见了竹峰。竹峰和公路间隔着一道水,山峰的下半截隐在前面一座山之后。这时我望见竹峰的峰顶上,茂林之中,露出一角黑色的飞檐。当时十分好奇,那样的绝顶山巅上,怎么会有人家呢?是为了防范土匪侵扰,或者躲避征税?我们本地的民居,屋檐又没有那样美丽的弧线。是道观,或是庙?就在这儿留了个心。第二年暑假回来,路过那里,一望峰顶,却不见了那个檐角。也许是久无人居,坍塌了?也许之前所见,只是幻觉。这一来更增添了神秘感。到那年冬天,我又回来,车还在隧道里,我就准备好了,到了,一望,那檐角竟又完好地重现在峰顶。一想,才明白过来:夏天林木繁茂,屋檐为山巅的浓绿所遮蔽,冬天草叶凋零,这才显露出来。这些年来,对于我,它就像一个小小的神龛,安放在峰顶的云烟草树间。在我的想象中,无论世界如何摇荡,它都安然不动,是那样的一处存在。
一直到大学毕业那个夏天,我才下定决心,要上去看看。我就要去遥远的城市工作了,无论如何,要上去看看。一个念头搁久了,往上添加了种种想象,那就非实现不可了,即便明知幻想有破灭的可能。寻了个机会,我搭了乡间大巴,在回鸾岭附近的站点下了车,烈日下徒步走了大半天,近傍晚时才到那山峰脚下,仰脖一望,分明是绝壁。绕到山峰后面时,恰有一道狭长的紫霞,蜿蜒着指向西侧的天空。原来山峰背面,远离公路的一侧,有个小村庄。村子上空炊烟还没散尽,几声狗吠,霞光渐暗。进村逛逛,似乎只见到老人和小孩。几个孩子在场上疯跑,发出尖锐的叫声。老人喝骂着唤他们回家。从村中望峰上,天际余光里,几座殿堂的檐角隐约可见,俨然是一座寺庙嘛。从山峰这一面,有路上去。问了一个老头,那座山叫竹峰,寺是竹峰寺。夏天天黑得晚,我冒险趁着后的亮,一气上了山。山路还算好走,多是土路,难走的地方垫了石块。走到半山腰,树丛中蹿出一只小兽,月光下远远地站住,向我望了一眼,又急急地回身蹿入林中。看模样,是麂。到了寺门口,我敲了敲那扇木门板。门上的红漆剥落殆尽,只剩零星几块,像地图上的岛屿。过了好久,本培的声音懒懒地响起:“;谁呀?”;我还没答,门就开了。
那是我次见到本培。那时慧航师父还没来,寺中只有他师父慧灯老和尚和他两人。他还没出家,是个住庙的居士。这人有点怪,医学院毕业,不知为什么,跑来这寺庙住下,日常帮慧灯打理些事务。他父母早已离婚,父亲经商,忙,也管不了他,只好和他商定,当居士可以,出家不行。大概认为他没几年就会想通,回来了。没想到他刚到寺里半年,父亲就接了几笔大订单,觉得冥冥中似有佛祖庇佑,再劝他回家时,语气也没那么坚定了。本培有个世俗的爱好,打游戏,学生时代养成的,戒不了。每天早课后、午饭后、睡前,都要玩几局。他说古有诗僧、书僧、棋僧,游戏僧也是与时俱进的产物。不过学佛之人沉迷游戏,总归不像话。慧灯和他约定,游戏可以玩,只有一样,射击、打斗类的不行,会滋长戾气。本培说好,就下了一个单机版的实况足球,单机版魔兽(慧灯不懂这其实也算打斗),天天玩,玩不腻。他也玩游戏,也看经书,也种菜、做饭,日子过得很有滋味。这几年不见,他倒胖了。他说是馒头面筋吃多了。
我初次来时,庙里荒凉得很,大雄宝殿是废墟一片,衰草离离,只有僧房、斋堂、藏经楼几处地方较完好。连佛像都没有,房间里挂着佛祖、观音的画像,聊以代替。那晚慧灯师父和我招呼了几句,就早早睡下了。这是个枯瘦而话不多的老人。本培和我坐在寺门外乘凉,谈天说地,直到很晚才睡。银河从天顶流过,像一道淡淡的流云,风吹不散。本培大概挺久没和同龄人聊天了,且乐于向我介绍山中的一切,说得很有兴味。不知为什么,我这人不爱交际,和他一见却很投缘,聊起来没完。也许因为性格都有点怪僻,怪僻处又恰好相近。那次住了两天。和慧灯师父道了谢,和本培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再来,我就走了。一走,就是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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