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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当法律的正义与对家族的忠诚背道而驰时，一个警长该何去何从？
群狼环伺之中，一个怀抱幼子的女人，能够承受何等恐怖的极限？
拳拳到肉的暴力美学与冰山之下的人性暗流
一曲美国南方版的教父式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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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佐治亚州，维莫尔，美国南方一座地处偏远的山谷小镇。克莱顿?伯勒斯是镇上的好警长，维系着一方水土的法律与秩序。走出小镇十里地，有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名叫公牛山，山上盘踞着一个凶狠残暴、经营多年的犯罪帝国。但伯勒斯警长并没有计划要荡平公牛山，因为执掌那个帝国的正是伯勒斯家族，而他就是家族*后的继承人。
与他心狠手辣的父兄不同，克莱顿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尽职的丈夫与父亲，他*的过错就是不幸生于这样一个家门。一年前的一场变故几乎摧毁了伯勒斯家族，克莱顿的两个哥哥也全都死于非命。更糟的是，伯勒斯家的世仇正在蠢蠢欲动，打算伺机一举剪灭宿敌，铲除其*后的血脉。于是，克莱顿面临着一个凶吉未卜的抉择：是不顾一切地逃离家族的黑暗遗产、逃离这座被鲜血浸染的深山，还是走近父兄的旧部，那群他终其一生都想躲避的山民，携手与群狼作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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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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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赖恩·帕诺威奇是美国南方一名土生土长的佐治亚人，他的两部短篇小说曾获得2013年“惊奇奖”提名。2016年，凭借长篇小说《公牛山》，布赖恩一举夺得国际惊险小说家协会2016年度Zui首作奖、2016年度帕特?康罗伊惊险小说奖等多个大奖，成为惊险小说界的一颗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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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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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骑士客栈汽车旅馆，92号州际公路旁
坦帕市，弗罗里达州
“对，宝贝。今晚我要晚点回家。”
鲍勃?凯恩用肩膀抵着耳边的手机，付给便利店收银员一袋冰的钱。“是的，我知道。那个新来的臭小子普勒总是把这里的系统搞崩溃，我发誓除了我没人修得好，”他放了张10美元在柜台上，把钱包塞回裤袋，“你说得对极了，他们该给我升职。要是没我在旁边守着，这些端口都得完蛋。你今天的治疗怎么样？”
收银小伙子扎着男式丸子头，扫好冰的价钱，把找头递给鲍勃。鲍勃把挂着水珠的塑料袋往肩上一扛，胡乱抓起零钱，手机还贴在耳朵上。“抱歉，宝贝，但医生说得对。你得坚持下去。”鲍勃掉了个25美分的硬币在柜台上，又弹到了地下。丸子头小伙儿嗤笑了一声。鲍勃把剩下的钱塞进口袋，不理会还在说话的妻子，把手机贴在胸口问道：
“你他妈留的这是什么发型？”
小伙儿只管嗤笑。鲍勃摇摇头，把手机放回耳边。
“什么？”他说，“不、不，我不是说你的头发。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我喜欢假发，你知道的。”
走出商店的时候，他没看到小伙子对他竖了个中指。这也许是件好事。
他在商店门口的荧光灯下又和妻子讲了几分钟，随后按掉手机，结束了通话。
“真是没完没了。”他对一个正往商店里走的男人嘟囔了一句，调整了一下肩上冰袋的位置。他穿过停车场，等路上的车流出现空隙，便匆匆穿过四车道高速公路，走回汽车旅馆。
他穿过柏油马路，从Denny’s快餐店的停车场抄了个近道，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不被心血来潮的女人差遣的时候。去年他母亲过世了，虽然他嘴上从不承认，但其实如释重负。自从2002年父亲走了以后，他就成了母亲的男仆，随叫随到，天天如此。他老爸就是活活被他母亲用残的，难怪53岁就早早挂了。如今他老婆病了，从发现肿瘤那天起，她就希望老公早、中、晚随时待命。他和凯莉差不多一年没亲热过了，主要是因为化疗。她总是很累。但老实讲，哪怕在她得病之前，他俩的性生活就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像是在做税务审计。所以他出轨不应该受到谴责。
不应该谴责我背叛生病的妻子，他想着，几乎笑出声来。我这是在骗谁呢？
他当然会受到谴责。人人都会恨他。
除了佩妮。
她明白他有多不容易，而且有办法把凯莉、药瓶子和看病从他脑中赶出去，至少今晚可以。只等他把该死的冰买回去了。在港口附近所有的破烂汽车旅馆里，唯独鲍勃选的这一家制冰机坏了——不是坏了一台——也不是两台——而是三台。登记入住的时候，前台那个胡子比他还密的小婊子应该告诉他的。但无所谓啦。
女人长胡子，男人扎辫子。真是世风日下啊。
鲍勃抹了一把秃头上的汗，绕过汽车旅馆的一角。
104房间。佩妮。终于到了。
他伸手从卡其裤袋里摸房卡，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不需要钥匙了，门已经开了一条缝。他走的时候告诉过佩妮要把门反锁上。虽然这儿不是城里乱的地方，但何必自找麻烦呢？
女人希望你对她们惟命是从，但却连一个简单的指令都无法完成。比如，锁好该死的门。
他拉住门把手，心头突然闪过一阵恐慌。也许凯莉发现了佩妮的事情，跟踪他来了这里。也许她正坐在里面，头上戴着那顶奇怪的假发。偷腥的人，心里总是有所戒备。
不可能。他下定决心，一把推开了房门。“佩妮？”鲍勃看了一圈方盒子似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佩妮？”他又喊了一遍，听起来更担心了。“宝贝，我回来了。”紫色拷花丝绒床罩依然紧绷在床上，和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他暗自盼望看见佩妮穿着他买的黑色蕾丝衣，玉体横陈在床上。但床垫没人碰过，往上面扔个硬币还能弹起来。他把那袋冰往小桌子上一放，冷凝水立刻聚起来，滴到了地毯上。
电视关着。
他确定，在佩妮开始抱怨没有冰之前，他已经把电视打开了。她知道鲍勃喜欢在“切入正题”的时候，静音播放ESPN频道当作背景。她以为这是因为他喜欢有点光，能看到她，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实主要是为了给他点别的东西看看，不用老盯着她紧致的小身子。要是不分散一下注意力，他连前戏都撑不过去。
“佩妮？”他喊了第3遍，声音又大又不耐烦。
厕所响起冲水的声音，鲍勃松了一口气。游戏开始了，他想着，咧嘴一笑。
“该死，姑娘，你吓着我了。你把门开这么大，我还以为有人进来把你偷走了。”鲍勃转身从一个纸袋里掏出一瓶百加得白朗姆酒，还有塑料瓶装的苏打水。浴室的水龙头响了。“不用洗这么干净，”他说着，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两个大青柠，扔到台子上，“反正你肯定会弄得很脏。”他撕开冰袋，没去管湿哒哒的桌子，往汽车旅馆的塑料杯里丢了几个冰块，倒了很多朗姆酒，兑上苏打水。“我都给你弄好了，姑娘。想喝就出来吧。”鲍勃翻着袋子，找他买来切青柠的刀。浴室洗脸池的水声停了，门开了。
“谢了，鲍勃，但本姑娘更喜欢波本威士忌，这酒我就不喝了。”
鲍勃一听，这不是佩妮的声音，立刻猛地转过身来。他一手举着小刀，一手拿着熟青柠。
“见鬼，鲍勃。我开了这么远的路过来见你，你就拿刀对着我？”
一个身材高挑、肌肤胜雪的女人冲他微微一笑，嘴上虽这么说着，却对那把小刀满不在乎，只顾用汽车旅馆的小毛巾擦拭着双手。鲍勃脸上写满了困惑。高个子女人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她眉头一皱，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用幼儿园老师的语气说：“把刀子放下好不好呀，鲍勃？它让我有点不舒服哦。”
她把湿毛巾扔到了床上。鲍勃?凯恩低头看着手中两英寸长的小刀，似乎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然后猛地晃晃脑袋，仿佛想从瞌睡中醒过来。
“瓦妮莎？”他说出了女人的名字，像是在提问。瓦妮莎干净的纤手往腰上一叉：“鲍勃，说真的，把刀放下。”
鲍勃啪地把刀放在身边的台子上，好像刀突然变得很烫。但还抓着青柠不放，像攥着一个棒球。
“见鬼，你来干什么，瓦妮莎？佩妮人呢？”
瓦妮莎身着白色的套装，一头乌黑浓密的大波浪垂到腰间。她把头发拨到外套一侧的肩膀前，在床边坐下，抚平丝绒床罩，双手撑着床垫往后一靠。她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答道：“佩妮？就是那个今晚要跟你睡觉的小姑娘？她必须离开。不好意思，鲍勃，你肯定心都碎了。”
鲍勃看着这个女人继续摩挲着紫色丝绒床罩，还翘起了二郎腿。他看着她又往后靠了一些，好让自己更舒服——在他付了钱的床上舒服。鲍勃把青柠攥得更紧了，拿它对着不请自来的客人问道：
“该死，到底怎么回事，瓦妮莎？你为什么来这儿？你他妈把佩妮怎么着了？”
这句话貌似得罪了瓦妮莎：“怎么着？我们没把那姑娘怎么着啊。她走了。我能怎么办？”
“我们？”鲍勃一下子觉得有些站不稳了。他把关于年轻漂亮的女招待的所有念头都抛在了脑后。
“当然是我们啦，鲍勃。你觉得我会连个照应的人都不带，就半夜跑到陌生男人的汽车旅馆房间里来？”
鲍勃依然紧抓着青柠，紧张地环视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后目光停留在了浴室的门上。瓦妮莎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又转过来看着鲍勃：“除了我们，房间里没有别人，鲍勃。我跟同事说了，你是个讲道理的人，我们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让他们等在外面。”
鲍勃松了口气，终于把青柠放在了刀子旁边。“听着，瓦妮莎。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让我干嘛，但你不能跟个老相识似的，就这么闯进来。我几乎不认识你。”
瓦妮莎起身捋了捋两腿后面，在靠墙的小桌子旁坐下。鲍勃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一叠文件，就在骑士客栈电视频道指南旁边。瓦妮莎把文件朝另一把椅子推了过去：“在我印象里，从我们上次的谈话来看，你是知道我究竟想让你干嘛的。而且你也愿意一步步来，好好加深对我的认识。”
“这位女士，你的印象是错误的。你让我伪造电脑里的航运文档，我告诉你我会去看看这个忙我能不能帮。我看过了，可那点报酬不值得我冒那么大的风险。不好意思，亲爱的，我帮不了你。”
“不，亲爱的，”瓦妮莎嫌恶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肉麻的称呼，“我们有约在先。”
“这你也搞错了。我们从来没有约定。我是有点小业务，但只有几个人知道，而且初我也并不想这么做。我还想知道你一开始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得把漏洞堵上。”
“这不重要。”瓦妮莎端详着自己的法式指甲尖儿，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不重要，但关键是，改几个账户号码是一回事，但你想玩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游戏。监管太严，我不能玩火，所以我说了，我帮不了你。”
“对，鲍勃，这话你是说过。可我觉得你不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是独一无二的。我还是相信你可以帮我这个大忙。”
“见鬼，女士，你聋了吗？我不认识你，而且也他妈不欠你的，”鲍勃一指桌上的文件，“所以我建议你听清楚我的话，然后拿上那玩意儿，赶紧开路。”鲍勃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靠在塑料贴面台子上，好好打量了一番瓦妮莎。之前他们只通过电话。她是个美人，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眼角有些忧伤，却燃烧着平静的爆发力。她的皮肤是如此洁白，在价格不菲的定制套装下，仿佛微微闪耀着珠光。她比佩妮档次高多了，跟他老婆的差距更是有好几个光年，但她眼中有种东西，仿佛在说——“没门”。她眼中的冷漠让鲍勃觉得焦躁不安。她一定很清楚自己眼神的作用，所以死死盯着他，目光如炬。她放下二郎腿，两腿微微叉开，从不舒服的木椅背上挺起身子。这个动作会产生的效果，她也心知肚明。这是个精心排练过的动作，可以把她衬衣下面的扣子往下拽，让她乳沟毕现。鲍勃的眼神正落在她想要的地方。她笑了。只用自己的姿势就能指挥大老爷们儿，这种感觉真是太强大了。
鲍勃开口了，像是在念瓦妮莎写好的台词：“听着，我们干嘛不把码头的破事放在一边，自己做个另外的约定？反正房钱已经付了。”
瓦妮莎扮出无辜的神情，假装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鲍勃，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小裤裤塞在包包里回家的女生吗？”
“我倒宁愿赌你是那种压根不穿小裤裤的女生。”
“你还真是自信呐，鲍勃。”
“换了你也会这么想。”
瓦妮莎站起身来，从狐狸精模式瞬间转回公务模式，语气冰冷而清晰地说道：
“那就对你当坦帕港航运工头的能力自信点，好好考虑一下我现在的提议。然后你就不用担心，你跟只有你一半大的女人幽会这件事，会传到可怜的、生着病的凯恩太太耳朵里了。”
鲍勃的撩骚脸也瞬间消失了。面对威胁，他提高了声调：“所以你是来要挟我的？哇，你果然是个愚蠢的贱货。”
瓦妮莎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但并未被鲍勃察觉。他脸涨得通红，喊叫道：“你要告诉我老婆我背着她搞了个小逼娘们？你觉得拿这个威胁我，就能强迫我去做会蹲联邦监狱的事情？”他大笑起来：“尽管去好了，亲爱的。随便你跟她说什么。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忙。也许等你说完，我就再也不用对付你们这些贱人了。”
面对第二次羞辱，瓦妮莎没有半点畏缩：“听着，鲍勃，我不是来要挟你的，也不想说服你去违法。我知道船已离港——过时不候。我只是想再努力一次，因为我们这么——要好。”她把头发甩到肩后：“我不会再逼你了。”
“好极了，出去吧。”
“我会的，但走之前，你得帮我把这些签了，”她把一只苍白的手压在桌面的文件上，“需要签字的页面我都帮你标好了——多省事啊。两下签完，我绝不再烦你。”
“你到底要我签什么？”
“你的辞职信，”冷静的爆发力又回到了瓦妮莎的眼中，“还有你给自己继任者的推荐信。”
鲍勃茫然地盯着她，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的辞职信？”他俯身翻着桌上的纸，摊得满桌都是。他又笑了起来，肚皮直颤。瓦妮莎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走人——让那个傻小子普勒接手——就因为你的一句话？”
“是的，鲍勃。对，我是这么想的。”
鲍勃读了起来，笑声戛然而止。瓦妮莎也一样。她从桌边走开，但依然挂着微笑。“你他妈疯了吗，觉得我会签这种狗屁东西。不可能。”瓦妮莎又退后几步，但还保持着微笑：“接着读，鲍勃。看看后一页。我敢说至少你会觉得很有意思。”
鲍勃又低下头去，翻到了后一页。那是一封给他妻子的告别信，伪造得堪称完美。写得好到连他都被迷惑住了，觉得真像是自己写的。信里写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要离开弗罗里达、离开她。写到癌症和他对癌症的厌倦时，显得是那么痛苦和真诚。信里还写了很多其它的事情，那些他一直想说的事情，那些他的确说过的事情——对佩妮说过。鲍勃的眼神渐渐阴沉下来，一甩手，把那叠文件扔到了房间另一头。
“没人会相信那些鬼话。”
“不，他们会的，鲍勃。只要他们跟佩妮谈谈，听她作个证，就会相信了。”
“你这个疯婆娘。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认识人，有权有势的人。你觉得你能对我发号施令？就凭你撞见我和红头发小婊子待在汽车旅馆房间里？或是因为码头上有个大嘴巴对我的事情胡说八道？哼，你猜怎么着？这些加起来，连个屁都不是。你不了解我。我连2012年的大罢工都挺过去了。我跟他妈的主席叫板，站着没趴下的是我——我——鲍勃?凯恩。我有工会。我有真正的权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惹的是什么人。”
面对工头的发作，瓦妮莎依然淡定，保持着微笑。
“我很清楚自己在跟什么人打交道，鲍勃，”她的微笑褪去了，“只不过是又一个软弱、无能的猪头，口气倒不小——很可能是对他老二太小的补偿。”
“婊子！”他向瓦妮莎猛扑过去。她往边上一闪，躲到床后。此时，浴室的门开了。鲍勃甚至来不及对开门声作出反应，一个身着黑色连帽衫的瘦小身影便走了出来，手中的枪管上装着长长的消音器。他闷声开了一枪，子弹正中鲍勃左耳上方，打进了他的脑袋。子弹没有穿出来，也没有爆裂或是出血，因为子弹打着转钻进了鲍勃的颅骨。前任航运工头就这么站着，死死盯着瓦妮莎雷霆万钧的蓝眼睛。他看起来既震惊又困惑，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死了。瓦妮莎睁大双眼着迷地看着，但鲍勃的尸体还是倒了下来，堆在床脚，她的着迷随即变成了失望。手持小型.22口径手枪的瘦小男人卸下消音器，连手枪一起塞进了连帽衫的口袋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自欺欺人，瓦妮莎。你知道他不会签字的。”小个子男人弯腰把散落在地毯上的文件收集起来。
“我喜欢把人往好处想。”
“他们只会让你失望。”
“你还没有，宗。”
“这里的关键词，瓦妮莎，是‘还’。”
“你也太悲观了，宗。”
“不，我只是很现实，而且现实情况是我们为此浪费了太多时间。我来扫尾，把房间弄乱，看起来像剧烈挣扎过。你该走了。回家吧，剩下的交给我，按照我一开始设想的来。”
“该死！”瓦妮莎这一嗓子，吓了小个子男人一跳。宗慌忙把枪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他环视着整个房间，却什么都没看见。他又看向瓦妮莎，叹了口气。她正盯着自己大腿上比瓢虫大不了多少的一滴血。“不应该发生这种事。见鬼。我说不要用枪、不要流血，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怕弄脏衣服？”
瓦妮莎对他怒目而视，宗只能摇摇头。她环视着屋里，目光锁定了台子上打开的苏打水。“你信不信我运气就是好？”她抓起台子上的苏打水，瘸着腿往浴室走去，好像中枪的是她，小心翼翼不让那滴血散开洇进去。
“瓦妮莎，我们得搞清楚重点。”
“给我一分钟。”
“瓦妮莎，恕我冒昧，我——”
她在门口转身面对着他。
“够了，宗。我不会再容忍任何人对我颐指气使了。你为我工作，所以去给你的骑手朋友打电话，确保他们处理好他们那边的事情，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豺狼’办事你放心，瓦妮莎。这点我可以保证。”
“好如此。”
“我还没见布拉肯和他手下搞砸过这种大事。”
“关键词，宗，是‘还’。”
宗咬住嘴唇，没再接话。
“很好，”瓦妮莎说，“现在去打电话，然后把这个房间搞定，你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而我要在自己崩溃之前，走进恶心的汽车旅馆浴室处理这个血迹。我们现在达成共识了吗？”
宗不开心，却容不得他辩论。他点了点头：“当然，瓦妮莎。就这些吗？”
“不，还有。”她只是在赌气。
“还有什么？”
其实没什么。“这可是我超爱的裤子！”瓦妮莎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宗惊愕地盯着那扇门。片刻之后，他掏出一双乳胶手套，开始干活。
瓦妮莎在马桶上坐下，把苏打水倒在另一条手巾上，去吸血迹。“这条裤子要600美元。妈的。不管你有多少钱，600美元还是很大的数目，不能就这么白白扔了。你同意吗？”
半裸着坐在浴缸里的小个子红发女孩肿着眼睛，没有说话。
“的确如此。”瓦妮莎替她答道。她用毛巾轻点着血迹。“诀窍是吸，而不是擦，但血迹是糟的。等于我一把火烧了600块。”她尽可能处理了血迹，然后气冲冲地把毛巾猛地扔进了洗脸池。“混蛋。”说完，她冲浴室门竖起一根中指。浴缸里的姑娘还是没吭声。她把膝盖抱在胸前，努力保持不动，但她身上只穿着廉价的小伞裙内衣和内裤，所以冻坏了。血液里的恐惧和皮肤接触到的冰冷的陶瓷，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而想尽力不发抖，又让她胃部抽痛。瓦妮莎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垂下黑发，遮住脸庞。姑娘牙齿打颤的声音充斥着小小的浴室，把瓦妮莎拉回了现实。她撩起头发别在耳后，转向了姑娘。
“你叫佩妮，对吧？佩妮洛普的简称？”
姑娘点了点头。
“说话，佩妮。”
“是的，”她怯生生地说道，“佩妮洛普是我奶奶的名字。”
“嗯，这个名字比佩妮好多了——如果你要做鸡的话，”瓦妮莎看起来陷入了沉思，“其实，对于卖肉赚钱的女孩子来说，佩妮 可能是差的名字。”
佩妮的声音稍微正常了一点：“我不是鸡，女士，我——”
瓦妮莎举起一根手指，放在涂成黑莓色的嘴唇上，摇了摇头：“听着，甜心，我明白。和你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不会付钱，已婚男人从不问价格。每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只要奶子不错，又有点脑子，都清楚这一点。我们每个女孩都有想走邪路的时候，相信我。”瓦妮莎坐直身子，用双臂内侧夹紧了胸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乳沟，仿佛那更像是负担，而不是福气。接着她又弓下了身子，把胳膊肘架回膝盖上。“但我们并不是所有人都走了那条路。聪明的做法是让他们按照你的规则来玩游戏。向男生证明，就算没有他们，你也办得到。自己开门，自己买饮料，花自己的钱。这会让他们困惑，让他们扫兴，也会让你重新充满力量。只要你这么做，”瓦妮莎用一根手指勾起佩妮内衣上黑色的细带子，“就能穿上600美元的裤子，而不是塔吉特商店的垃圾内衣了。”她放开了手，松紧带狠狠地弹在女孩赤裸的皮肤上。
佩妮把腿抱得更紧了，觉得快吐了。
“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吗，佩妮？”瓦妮莎俯身端详着女孩的脸，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有——我看你没听进去。大多数做鸡的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会把你往好处想。我对这一套还没彻底玩厌，不像我外面的同事。”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听着，你想一直坐在浴缸里发抖，听鲍勃?凯恩那种猪头糟蹋你吗？你真想这样吗？”
姑娘没说话。
“回答我，佩妮。”
“不，女士。”
“那就把现在当作是你的转机。算我送你的礼物。”
姑娘看了瓦妮莎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盯着浴缸。
“下面我们这么办。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的朋友会在外面把舞台布置好——你的舞台。大约再过一个小时左右，你用汽车旅馆的电话报警。我们会在旁边听着，这样我才知道你什么时候打的，打给了谁。你主要告诉警察，那个被你称作男朋友的混蛋——顺便告诉你，他在短短8分钟之内，说你是‘逼娘们’和‘婊子’——要抛弃妻子、辞去工作，和你远走高飞过逍遥日子。但你们刚登记入住，就有3、4个长相让人记不住脸的男人在停车场里骚扰你们这对儿野鸳鸯。后鲍勃因为管不住嘴跟他们打起来了。然后你跑进房间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害怕自己会有生命危险。还没等你搞清楚怎么回事，那帮你也分不清谁是谁的暴徒中有一个尾随你和鲍勃进了房间，开枪把他打死了。然后他们就都吓坏了，逃走了。细节你就自己编吧。你是个聪明姑娘，会让镇上的白痴警察信你的，我保证。”
“要是他们不相信我呢？”佩妮心中燃起了希望，声音正常多了。
“佩妮，我跟外面带枪的朋友说你可以搞定。所以，可以吗？是你搞得定，还是我得告诉他我错了？”
“可以，女士。”佩妮哭了，但她不再发抖了。
“好姑娘，因为我讨厌自己犯错。等他们放你走之后，你还要对付接下来的事，你得挺过去。等到尘埃落定，剩下的就简单了。然后你就爱干嘛干嘛吧，”瓦妮莎又俯身过来，“但我建议你回北卡罗来纳，把阿帕拉契大学的英语文凭读完，让你奶奶骄傲。顺便说一句，她人可真好。我喜欢她的小狗。老太太和她们的小狗狗，不是吗？”
佩妮的脸全无血色，呼吸都觉得疼。
“我们把话都说明白了吗？”
佩妮用力点了点头——双眼紧闭。
“睁开眼睛，说话。”
“是的，女士，我明白。”
“很好，因为如果你搞砸了——”瓦妮莎捏住佩妮的下巴，用力转过来，和她四目相对，“我不相信第3次机会，或是给不值得怜悯的人怜悯。我知道你住在哪里，佩。我也知道你父母、罗恩和萨布丽娜住在哪里。我知道你弟弟的特殊学校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要进去看他有多容易。我不想看到他们有人因为你无法接受中肯的建议而受罪。”
“我明白，女士。我发誓。我可以搞定。”
“很好。”瓦妮莎放开佩妮的脸，起身拿起台面上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扔到女孩的大腿上，“穿上衣服，开始练习你要跟警察说的话。记住——”
瓦妮莎的手机响了。
“失陪片刻。”
佩妮抓紧衣服贴在胸口，瓦妮莎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一脸嫌弃：“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看在老天爷的份儿上，你想干嘛，库特？”
“嘿，贝西?梅。好久不见。”
“我现在不叫那个名字，库特。已经6年了，你知道的。我再问一遍，你想干嘛？”
“你得回家。”
“我就在家里。”
“错了，妹妹。你得回你真正的家。”
“我他妈干嘛要回家？”
“因为乔乔死了。他被人淹死了。摁在水里，像个流浪猫。”
瓦妮莎沉默了。她虚握着手机，等着下文。
“贝西?梅，你还在吗？”
“我告诉过你啦，我不叫那个名字嘞。”瓦妮莎带着拖腔的北乔治亚口音一下子冒了出来，她差点没认出自己的声音。
“呃，不管你他妈现在叫啥，都无所谓啦。你得赶紧回家，这是命令。你知道吗，那孩子和他那帮蠢蛋朋友不知脑子进什么水了，竟然去打劫北乔治亚的几个大佬。”
现在轮到瓦妮莎喘不过气来了。她紧抓着手机，快把它捏碎了。
“就是你几个月前回来跟妈提起的北乔治亚那帮家伙。真他妈有意思吧？你知道那孩子比山羊还笨，根本没胆量去顶撞什么大佬，所以我猜他一定觉得自己很有把握。你还在听吗，贝西?梅？”
“我在听，库特。”
“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个主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库特？”
“我的话说完了。赶紧滚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他是怎么出事的？”
“等你回来再细说。”
“好吧。给我几天时间。”
“葬礼是——”
瓦妮莎挂了电话。她静静地站着，把手机放在了台面上。她抬头看着屋顶，等烟雾探测器上的绿灯闪了至少20下，才沮丧地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佩妮：
“我猜你没有香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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