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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中国叙事传统,源远流长,发始于《春秋》,大备于《左传》,成熟于《史记》,《左传》位居枢纽地位:上承《春秋》属辞比事之教,下开《史记》之历史叙事、文学叙事,流变为史传、乐府、小说、戏剧。
本书精选叙事文十大名篇,或为长篇,或为短章,分别记述克段、公薨、假道、争战、图霸、出亡、弑君、梦境、外交冲突等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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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左传》是我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作者张高评教授研究《左传》四十余年,学术心得积累无数,现取精用宏,粹选《左传》名篇二十四,分叙事、辞令、议论三大单元,每单元分原典、为便利读者,分原典、鉴赏、评林、语译四大栏目,尤以鉴赏一栏彰显作者学养和功力。该书原名《左传英华》,取韩愈《进学解》“含英咀华”之意,现纳入道善文化公司“人与经典”丛书系列,以原典命名。该书脉络清晰、难易适宜,实为初学者研读《左传》的阶梯,探索《春秋》的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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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张高评,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文学博士。曾任成功大学中文系教授、特聘教授,兼文学院院长、艺术研究所所长、中国文学系主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访问教授,香港树仁大学中文系教授兼主任。现任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大禹与传统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成功大学名誉教授。学术专攻为《春秋》《左传》《史记》、秦汉文、唐宋诗、诗话学、古文义法、叙事传统。在业内被誉为“左传名家,宋诗泰斗”。他提倡实用中文,致力创意研发,尽心于中国叙事传统之探究。发表论文三百余篇,主编论文集二十余种,主编《宋代文学研究丛刊》等学术期刊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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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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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
壹 叙事文/ 13
概 说/ 14
一、郑伯克段于鄢(隐公元年)/ 16
二、鲁桓公薨于齐(桓公十八年)/ 27
三、晋侯假道于虞以伐虢(僖公二年、五年)/ 44
四、秦晋韩之战(僖公十五年)/ 61
五、宋楚泓之战(僖公二十二年)/ 90
六、晋公子重耳出亡(僖公二十三年)/ 105
七、晋楚城濮之战(僖公二十八年)/ 129
八、晋赵盾弑其君夷皋(宣公二年)/ 192
九、晋景公梦大厉(成公十年)/ 216
十、麻隧之战吕相绝秦(成公十三年)/ 225
贰 辞令文/ 237
概 说/ 238
十一、齐楚召陵之盟(僖公四年)/ 241
十二、阴饴甥对秦伯(僖公十五年)/ 252
十三、展喜犒师(僖公二十六年)/ 259
十四、王孙满对楚子问鼎(宣公三年)/ 267
十五、齐国佐说晋人(成公二年)/ 275
十六、戎子驹支对范宣子(襄公十四年)/ 283
十七、蔡声子说楚复伍举(襄公二十六年)/ 292
十八、郑子产坏晋馆垣(襄公三十一年)/ 317
叁 议论文/ 329
概 说/ 330
十九、君子论周郑交质(隐公三年)/ 333
二十、臧哀伯谏纳郜鼎(桓公二年)/ 343
二十一、楚申叔时谏县陈(宣公十一年)/ 351
二十二、君子论《春秋》五例(成公十四年)/ 371
二十三、季札观乐论国风(襄公二十九年)/ 384
二十四、子产论尹何为邑(襄公三十一年)/ 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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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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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叙事文
概 说
古代史官,兼掌记事与记言,职司历史编纂;《礼记·经解》称:“属辞比事,《春秋》教也。”属辞比事之法,就是历史编纂之学。刘师培曾称:“原始要终,本末悉昭,为古春秋记事之成法。”《左传》叙事之文,往往体现比事属辞之教,妙用记言记事相兼之法,以及原始要终,本末悉昭之脉络。齐梁刘勰《文心雕龙·史传》称《左传》为:“圣文之羽翮,记籍之冠冕。”唐啖助、赵匡表彰《左传》以历史叙事解经,谓:“因以求义,而经文可知。”由叙事传统看来,以叙事解经,成为《左传》不同于《公羊传》《谷梁传》的特异功能。
文辞以叙事最难精工,而《左传》最擅长叙事。唐刘知几《史通·叙事》云:“夫史之美者,以叙事为先。”《杂说上》评价《左传》之叙事,以为“工侔造化,思涉鬼神,著述罕闻,古今卓绝”。清方苞《左传义法举要》谓“《左传》叙事之法,在古无两”;《古文约选序例》称“(叙事)义法最精者,莫如《左传》《史记》”。清章学诚《课蒙学文法》称叙事之法:“离合变化,奇正相生,其法莫备于《左传》。”又云:“文章以叙事为最难。文章至叙事而能事始尽,而叙事之文,莫备于《左》《史》。”从诸家之品评,《左传》叙事文的价值,可见一斑。
中国叙事传统,源远流长,发始于《春秋》,大备于《左传》,成熟于《史记》,《左传》位居枢纽地位:上承《春秋》属辞比事之教,下开《史记》之历史叙事、文学叙事,流变为史传、乐府、小说、戏剧。义昭笔削、属辞比事,为其中的关键法门。其事、其文、其义,为叙事的三要素;或笔或削,取决于义,其后衍为详略、重轻、异同、忽谨、隐显、有无的书法。或类比、对比史事,乃化成先后、主次、安排、措置的布局。或连属、修饰辞文,亦派生为虚实、曲直、因革、损益的文章义法。无论笔削、属辞、比事,要皆脉注绮交于其指义。
叙事文,最可见《左传》文体的特质。本书精选叙事文十大名篇,或为长篇,或为短章,分别记述克段、公薨、假道、争战、图霸、出亡、弑君、梦境、外交冲突等事件。《左传》叙事的精工美妙,蔚为信史实录,春秋一代的历史,借此可有具体而微的呈现。《史通·叙事》提示叙事之体有四:纪才行、书事迹、因言语、假赞论,辅以属辞比事之《春秋》教,读者熟此法门,即器以求道,对于研治叙事的传统、叙事的义法、叙事的艺术,乃至于《春秋》书法、史家笔法、古文义法,多有助益。
一、郑伯克段于鄢(隐公元年)
(一)原典
隐公元年: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传〕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暱,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
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二)语译
当初,郑武公娶了一位申国女子为妻,名叫武姜,生了庄公和共叔段。庄公出生时,脚先出、头后出,分娩困难,姜氏受到惊吓,因此给他取名叫寤生,从此便很讨厌他。姜氏喜欢共叔段,想册立他为世子,屡次向武公请求,武公不肯答应。
等到庄公继位为郑国国君,姜氏请求将制地作为共叔段的封地。庄公说:“制地是形势险要的地方,虢叔曾经死在那里。其他地方都可以听命。”姜氏乃变更请求封京城(庄公同意了),让共叔段住在那里,就称他为京城大叔。
祭仲说:“国都的制度,城墙周围的长度超过三百丈,就会给国家带来祸害。先王制定制度:大都邑的城墙,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超过九分之一。现在京城的城墙不合法度,这不是该有的,您将会忍受不了。”庄公说:“姜氏要这样,我如何避免祸害呢?”祭仲回答说:“姜氏怎会有满足的时候?不如早些做安排,不要让她滋生事端。一旦蔓延,就难以应付了。蔓延的野草尚且不易铲除,何况是您宠爱的弟弟呢?”庄公说:“多做不合情理的事,必然会自取灭亡,您暂且等着瞧吧!”
不久,太叔命令西部和北部边境既听庄公的命令,又听自己的命令。公子吕说:“国家不能忍受这种两面听命的情况,您打算怎么办?您要把君位让给太叔,下臣就去事奉他;如果不给,那就请除掉他,不要让老百姓产生其他想法。”庄公说:“用不着,他会自食恶果的。”
太叔又收取原来两属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封邑,并扩大到禀延一地。子封(即公子吕)说:“可以动手了!势力雄厚,将会赢得民心。”庄公说:“没有正义,就不能号召群众;势力雄厚,反而会崩溃。”
太叔巩固城池,储备粮草,整治武器装备,充实步兵车兵,准备偷袭郑国都城。姜氏则打算作为内应,打开城门。庄公听到太叔起兵的日期,说:“可以了。”就命令子封率领二百辆战车进攻京城,京城的人反对太叔。太叔逃到鄢地,庄公又赶到鄢地攻打他。五月二十三日,太叔又逃到共国。
《春秋》记载说:“郑伯克段于鄢。”太叔所作所为不像胞弟,所以不称为“弟”;兄弟相争,好像两国国君交战,所以用“克”字;称庄公为“郑伯”,是讥刺他没有尽到教诲弟弟的责任;《春秋》这样记载,就表明了庄公(阴狠)的本意。不说“出奔”,是因为史官下笔有困难。
郑庄公就把姜氏软禁在城颍这个地方,发誓说:“不到黄泉,母子不再相见!”不久,就后悔了。
当时颍考叔在颍谷做边疆长官,听到这件事,就献礼物给庄公。庄公请他吃饭,他把肉留下不吃,庄公问他原因,他说:“我有母亲,我孝敬她的食物,她都已尝过了,却没有尝过君王赏赐的肉汤。我请求带给她吃。”庄公说:“你有母亲可以孝敬,唉!我却没有!”颍考叔说:“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庄公就向他说明其中的原因,并且告诉他自己很后悔。颍考叔回答说:“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如果掘地见到泉水,开挖出一条隧道,在里面相见,谁会说这不对呢?”郑庄公听从了颍考叔的建言。
庄公进了隧道,随口作诗说:“身在大隧中,快乐如水乳交融!”姜氏走出隧道,也随口赋诗说:“走出大隧外,心神舒畅爽快!”于是母子和乐,就像原来一样。
君子评论说:“颍考叔是位纯正的孝子!敬爱自己的母亲,扩大影响到庄公。《诗经·大雅·既醉》说:‘孝子的孝心没有穷尽,永远恩赐到同类。’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吧!”
(三)鉴赏
苏轼《论郑伯克段于鄢》有言:“《春秋》之所深讥,圣人之所哀伤而不忍言者三”,除“父子之恩绝”“夫妇之道丧”外,就是“郑伯克段于鄢,而兄弟之义亡”。父子、夫妇、兄弟之亲,天下之至情,竟然发生相残相害的人伦悲剧,不仅《春秋》载录,以为龟鉴;《左传》以史传经,叙事尤其详尽。《左传》叙事议论,往往关切五常之伦理,这跟左氏所标榜的“惩恶而劝善”的宗旨,以及经世资鉴的精神有关。
本篇虽是解经文字,但就创作论而言,无论情节布局、人物塑造、对话艺术,甚至劝善贬恶的功用,都符合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标准。就人物形象塑造而言,篇中六人,无不穷形尽态,惟妙惟肖。清魏禧《左传经世钞》称赏说:“此篇写姜氏好恶之昏僻,叔段之贪痴,祭仲之深稳,公子吕之迫切,庄公之奸狠,颍考叔之敏妙,情状一一如见。”尤其叙写郑庄公处心积虑欲陷共叔段于死地,可谓阴狠险诈。金圣叹批《才子古文》论本篇:“一路写庄公,俱是含毒声,其辞音节甚短。”对话音节甚短,正是冷漠刻薄人的口吻。其他对话,除成功揭露性格外,在文中也都兼有推进情节、替代说明、交代枝节的效用,对话艺术十分成功。通篇在阐述兄弟之义、母子之恩方面,尤其着力。在论释经文部分,则拈出“郑志”二字,从行为动机方面去论断是非疑似,发挥孔子《春秋》强调的“诛心之论”,具体表现了劝惩精神。清王源《左传评》卷一称:“‘郑志’二字,将克段一案括尽,通篇若网在纲,千锤百炼”,这是从文章结构美的角度来说的。余诚也说:“《左氏》体认《春秋》书法微旨,断以‘失教’‘郑志’,通篇尽情发明此四字。以简古透快之笔,写惨剧伤残之事,不特使诸色人须眉毕现,真令郑庄狠毒性情,流露满纸。千百载后,可以洞见其心,真是鬼斧神工。”这是从《春秋》书法的发明来说的。中国史书、史传文学,乃至小说及其他文学之注重劝善惩恶的教化功用,本篇是一篇很有示范性的作品。古典小说叙写忌讳,所用“微辞”“曲笔”,也都可从本篇及《左传》其他有关篇章寻到源头。
一般谈到情节的结构,大致以整体性、曲折性、自然性为原则;试拿来衡量本篇,俨然已将三者作完美的统一,提供给读者极大的审美趣味。首先,本篇叙写郑伯与共叔段及其母武姜间的恩怨情仇始末,自具首尾,形成一整体。其次,“郑伯克段”事迹,史事如此,不容杜撰,左氏只是顺理成章,因事命篇,自然而然,据事直书而已。至于因事命篇之余,读者又能体味其曲折变化之美,若非左氏剪裁安顿之妙,则不能为功。王源《左传评》卷一有段评语,谈到“文章贵乎变化”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他说:“精严当变为疏宕,险峭当变为中庸,写儿女当变为英雄,写乱贼当变为忠孝。正忽变为奇,奇忽变为正,千变万化,不可端倪,然后方有生气,方能万古常新。”这是就全篇的风格或情节来说的。像本篇,叙郑庄公之残忍阴狠,未以“郑志”点破之前,先写其仁厚之假面孔;既点破之后,又写颍考叔之仁爱笃孝;再写庄公的对话,一路写来俱是“含毒声”,到“不及黄泉”二语,可谓极点;以下庄公对话,则变化为“哀哀之音,孺慕之啼”。所以本篇情节结构当以“既而侮之”作为全篇的转折处,诚如金圣叹所云:“以上,一篇地狱文字;以下,一篇天堂文字”;变化之妙,有如此者。
《左传》为编年体史书,相关事迹不相连贯。《左传》以历史叙事解释《春秋》经,“或先经以始事,或后经以终义,或依经以辩理,或错经以合异,随义而发”。郑庄公为一代枭雄,于春秋初,齐晋未盛,郑国最强,于是郑庄公企图称雄天下,《左传》以史传经,叙其交质、交恶、伐卫、侵卫、伐宋、侵陈、取戴、入郕、入许、战郎,乃至于发生周郑葛之战,大败王师,射王中肩,灭理犯分,君臣之道荡然,从此礼乐征伐自诸侯出,世局一变而为春秋之争霸,郑庄公实为首恶。此篇《郑伯克段于鄢》叙克段、囚母,正为上述事迹作先经、依经的叙事。
吕祖谦评价本文,谓为“十分笔力”;归有光称赏本篇:“此《左氏》笔力之最高者”;或者赞其“鬼斧神工”,或者美为“文章之祖”,推崇可谓备至。余诚更提出本篇写作技巧,如“字法、句法、承接法、衬接法、衬托法、摹写法、铺叙断制法、起伏照应法,一一金针度与”。由于篇幅所限,无法在此一一论述。读者欲知其详,可参考清代王源《左传评》、冯李骅、陆浩同《左绣》、姜炳璋《读左补义》诸书。
(四)评林
1.庄公才略尽高,叔段已在他掌握中。故祭仲之徒愈急,而庄公之心愈缓,待其段先发而后应之。前面命西鄙、北鄙贰于己,与收贰以为己邑,庄公都不管,只是放他去。到后来罪恶贯盈,乃遽绝之,略不假借。命子封帅师伐京,段奔鄢,公又亲帅师伐鄢。于其未发,待之甚缓;于其已发,追之甚急。公之于段,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者也。然庄公此等计术,施于敌国则为巧,施于骨肉则为忍。此《左氏》铺叙好处,以十分笔力,写十分人情。(宋真德秀《文章正宗》卷十六)
2.钓者负鱼,鱼何负于钓?猎者负兽,兽何负于猎?庄公负共叔段,共叔段何负于庄公?庄公雄猜阴狠,视同气如寇仇,而欲必致之死;故匿其机而使之狎,纵其欲而使之放,养其恶而使之成。甲兵之强,卒乘之富,庄公之钩饵也;百雉之城,两鄙之地,庄公之陷阱也。彼叔段之冥顽不灵,鱼尔!兽尔!岂有见钩饵而不吞,过陷阱而不投者哉?导之以逆,而反诛其逆;教之以叛,而反讨其叛,庄公之用心亦险矣!(宋吕祖谦《东莱左氏博议》卷一)
3.(《左传》)书周郑交恶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是乃以天子诸侯混为一区,无复有上下等威之辨。唯公羊子于“克段于鄢”之下,书曰“大郑伯之恶”,为得之。(宋洪迈《容斋续笔》卷六)
4.郑伯处心积虑成于杀弟。始言“姜氏欲之,焉辟害”,此全无母子之心。后言“必自毙”“无庸,将自及”“厚将崩”,分明逆料其罪恶贯盈,故都不管。所以祭仲之徒愈急,而庄公之心愈缓。吕东莱谓:“公此等计,施于敌国则为巧;施于骨肉,则为忍。”信是确论。然则为郑伯将若何?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明孙琮《山晓阁左传选》)
5.从来风气之先必有一人以开之。春秋始终五霸,而郑庄者,固五霸之前驱也。观其权略,不在桓、文之下。左氏于隐、桓之际,以全副精神注射郑庄,读《左传》者,能理会得左氏写郑庄之文,则于五霸之文,皆迎刃而解矣。(明穆文熙《左传钞评》)
6.此是二“初”、三“遂”之文。……一篇文字,凡用三“遂”字作关锁。此志姜氏之于庄公也,曰“遂恶之”,恶得急遽无理。亲所生子,何至于此?后志庄公之于姜氏也,曰“遂置于城”,置得急遽无理。身实生焉,何至于此?末结二人曰“遂为母子如初”,却正就他急遽无理处,一翻翻转来。于此可见圣人教人迁善改过,妙用如许。《左氏》备书之以劝戒后来,为一大部书门面,不诬也。(清金圣叹《唱经堂左传释》)
7.通篇,要分认其前半是一样音节,后半是一样音节。前半,狱在庄公,姜氏只是率性偏爱妇人,叔段只是娇养失教子弟。后半,功在颍考叔,庄公只是恶人。到贯满后,却有自悔改过之时。(清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卷一)
8.春秋隐、桓之际,诸侯之强忍不仁者,无如郑庄公,而善为巧辞以文其说。试观易田曰假,袭纪曰朝,逐其弟而愧口,离其母而赋大隧,灭许而分其国,则曰我无利此土;射王而中其肩,犹曰不敢陵天子。其于君臣、母子、兄弟、邻国之间,莫不内肆奸贪,而外为恭顺。设有圣天子出,必以郑庄公为首诛焉。(清马骕《左传事纬》卷一)
9.此篇写姜氏好恶之昏僻,叔段之贪痴,祭仲之深稳,公子吕之迫切,庄公之奸狠,颍考叔之敏妙,情状一一如见。(清魏禧《左传经世钞》)
10.文章贵乎变化。变则生,不变则死。生则常新,死则就腐。如此篇叙庄公,残忍人也,阴贼人也。乃未写其如何残忍、如何阴贼,先写其仁厚。而既写其如何残忍,如何阴贼,又另写一孝子如何仁爱,如何笃孝。因写庄公如何念母,如何见母,如何母子如初。且曰纯孝、曰爱其母、曰孝子不匮,与前文固秦越之不相侔也。非变化之妙哉?千秋而下,生气犹拂拂纸上矣。(清王源《左传评》)
11.依《经》立《传》,本在郑庄兄弟之际。开首却从姜氏偏爱酿祸叙入,便令精神全聚于母子之间。故论事,以克段于鄢为主;论文,以寘母于颍为主。《左氏》最多宾主互用笔法,细读自晓也。(清冯李骅、陆浩同《左绣》卷一)
12.俞桐川曰:“通篇极形郑伯之奸、郑伯之忍。其奸且忍,直欲置其弟于死而后快,皆姜之爱段恶庄致之也。”“请立”“请京”,姜之于段,全是热心相待。“焉辟害”“自毙”“将自及”“厚将崩”,郑伯之于段,全是冷目相看。直至“公闻其期,曰可矣”七字,方知郑伯有多少静听,皆所以养段之恶。而姜氏多少溺爱,皆所以酿段之祸也。(清高嵣《左传钞》)
13.吴荪右曰:“叙事夹议论,史迁作列传法从此悟来。考叔一番救正,其中用机锋处,极似战国人手段。至‘掘地’数语,游戏三昧,则又渐入《滑稽传》矣。”《左氏》叙事之文,每以错综出奇。此传独用一直挨叙法,乃正锋文字,与《秦违蹇叔》等篇一样局势。但挨叙易板,看他节节顿挫,段段波澜,有多少层次,多少变换。化板为活,第一妙诀。末赞考叔之纯孝,正反照庄公之不孝。借宾印主,运意玲珑。(清张昆崖《左传评林》)
14.庄公雄鸷多智,不特姜与叔段在其术中,并能臣祭仲、公子吕辈,亦莫测其所为。观其论虢叔之死,俨然为谋甚忠,娓娓可听。使无他日之事、不谓之仁爱之言,不可也。“可矣”,二字,俱见庄公平日沉几观变,至是乃奋然而起。古人作文,一句可作数十句用,此种最不可及。(吴曾祺《左传菁华录》)
15.古人高文,多事外曲致,旁见侧出之处。此篇本诛庄公之不孝,但嫌直率,故幻出颍谷封人一衬以形容之。若为庄公文过者,实文字波澜曲致也。先大夫尝谓:文外曲致,乃精神旁溢之处。唯左氏、太史公时时有之,他人皆不逮矣!(吴闿生《左传微》)
16.宗尧云:称考叔,以咏叹出之,其刺郑庄深矣!闿生案:此诡激谲宕之文也!明谓郑庄不孝耳,却吞吐其词,不肯径出,故文特婉妙。范彦殊云:不容其弟,反以锡类称之,正深刺之也。(吴闿生《左传微》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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