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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卖点
1.法兰西学院重磅历史奖“基佐奖”得主、法国旅游研究先驱马克·布瓦耶代表作。马克·布瓦耶创立了法国第一个旅游系,出版了《旅游的发明》等15部旅游专著。曾获法兰西学院基佐奖,获法国政府颁发的荣誉军团勋章和文学艺术骑士勋章。
2.第一部西方旅游通史,深入探究500年西方旅游变迁。从15世纪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着笔,追溯旅游这一活动产生的源头,视野广阔,脉络清晰地梳理了16至21世纪500多年间西方旅游活动随社会变革、习俗演进的发展过程,以及不同历史时期的旅游活动特点。
3.首次聚焦游客身份,发现游客在旅游发展进程中的推动作用。围绕不同时期引领旅游风潮的人群对旅游的影响展开,从英国贵族到法国大文豪,从蒙田、卢梭、大仲马,到巴尔扎克、福楼拜、歌德,如何以自己的旅行经历或记录方式,开创了新的旅行方式和文学形式,扩大和丰富了旅行的体验,塑造了一个时期的旅游形态和生活方式,影响着后人的审美选择和生活趣味。
4.百科全书式的旅游史,多角度阐述历史上的旅游现象。不仅是一部旅游史,也涵盖社会、经济、政治、文学、文化、地理、心理、养生甚至医学发展的历史。比如从最古老的治病方式到广受欢迎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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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一部跨学科视野下的西方旅游文化史。作者介绍了16至21世纪旅游在西方世界如何出现并演变为全球性活动,阐明了乡间度假、登山、滑雪、阳光浴、泡温泉等当下依旧热门的旅游方式如何出现及演变。并首次聚焦游客身份,发现游客在旅游产生、命名、发展进程中的推动作用,从社会、经济、文学、文化、心理、养生甚至医学发展等角度,考察了从精英旅游发展成大众旅游的历史。
本书不仅是首部西方旅游通史,也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文化史,有助于理解旅游是如何塑造现代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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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作者:马克·布瓦耶,法国著名历史学家、旅游研究专家,曾担任法国旅游研究院旅游史委员会主席。马克·布瓦耶创立了法国第一个旅游系,出版《旅游的发明》等15部旅游专著。曾获法兰西学院基佐奖、法国政府颁发的荣誉军团骑士勋章和文学艺术骑士勋章。
译者:主译金龙格为著名法语翻译家,曾两次获得傅雷翻译出版奖,代表译作有《青春咖啡馆》《一座城堡到另一座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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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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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16 世纪到 18 世纪的旅游革命
第一章 旅游史前史:1492—1642(或1660)年
一、 1492 年,第一次险峰登顶
二、意大利之旅的记述
三、夏尔·艾蒂安和《旅游指南》
四、蒙田,第一位游客?
五、以古迹为主的旅游胜地
六、16世纪的旅游者
第二章 古典主义时期的插曲(17世纪至18世纪
一、博学者的旅游
二、古典主义时期法国的霸主地位与足不出户的风潮
三、诙谐的旅行文学:夏培尔和巴肖蒙
四、古典主义时期炫耀式的蛰居生活
第三章 以游学为目的的壮游:英国人的创造
一、欧洲壮游的重头戏——法国和意大利
二、1789年后的壮游:短暂衰退及英国旅游者的回归
第四章 “到水里去”“泡澡”:温泉疗养地、海滨浴场和“贵族消夏度假旅游季”的发明
一、大众医学与名不见经传的温泉
二、喷涌、消失和万能的温泉
三、那些有名的温泉、温泉娱乐与温泉的建设
四、英国巴斯革命
五、英国布莱顿与海水浴疗
六、英国人首创的温泉疗养站和海水疗养站
第五章 第一个游客——卢梭对大自然、瑞士与科西嘉岛的发现
一、受到质疑的卢梭:旅游的创新?景观的发现?
二、溯源朝圣:旅游者以及卢梭和伏尔泰的“瑞士”
三、对于前浪漫主义的敏感性、被发现的景点与新的眼光
四、神话般的瑞士
五、自由之地科西嘉岛——最初的旅游
六、卢梭的有限革命第四节“守经”抑或“达权”的争论
第六章 乡间住宅——18世纪奢侈的发明
一、对乡间住宅的喜爱
二、意大利的旧模式与英国的新品位:景色与废墟
三、普罗旺斯地区城市周边的乡村住宅
四、法国南部的农庄住宅
五、舒适的里昂乡间住宅
六、模棱两可的乡间住宅:娱乐性、社交功能和农业收益
第七章 从骇人的众峰到勃朗峰的发现
二、谁是勃朗峰的命名者?
三、冰川与温德姆
四、温德姆与萨瓦冰川游记
五、皮埃尔·马泰尔的冰川之旅
六、冰川之旅的流行
七、霞慕尼和冰海——最古老的“风景名胜”
八、从冰川到勃朗峰的登顶
九、歌德和索绪尔的冰川之缘
十、日内瓦——瑞士和冰川的门户
十一、大旅游家索绪尔
十二、自然主义的、瑞士的新教徒派系
十三、在勃朗峰主峰之前的几个标杆
十四、 “索绪尔的契约”:给第一个到达者的奖赏十五、业余登山爱好者布里
十六、第一次成功登顶之前的尝试
十七、怎样到达山顶
十八、勃朗峰征服者——巴尔马和帕卡
十九、索绪尔在勃朗峰
二十、1786年之后的布里和索绪尔
二十一、1786—1842年间罕见的登顶
二十二、浪漫主义时代鲜有人攀登的勃朗峰
二十三、愈发浮夸的登山感受
二十四、在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几乎无甚新意的高山主题
第八章 南方越冬之发源
一、开端之困难 “越冬者”是在哪里、何时、如何、为什么诞生
二、冬季旅游季的构成部分
三、18世纪法国的英国贵族群体四、绿植、花卉和橙树——普罗旺斯等法国南方的魅力之地
五、法国南部的“养生之地”
六、在冬季和春季而不是夏季游览意大利和普罗旺斯:被人遵循的建议
七、战争期间的偶然事件
八、耶尔和尼斯,谁是冬季度假游的鼻祖
九、18世纪末尼斯和耶尔的越冬移民居住地
十、冬季度假旅游季诞生了
十一、18世纪的旅游革命
第二部?旅游季与旅游地:19世纪和 20世纪精英旅游史
第一章 19世纪的浪漫主义旅游、自然主义旅游、希腊游和旅游指南系列
一、旅游者的生理学
二、忧郁与异国情调
三、浪漫主义旅游者的意大利
四、浪漫主义者的瑞士
五、旅游指南丛书
六、千篇一律的旅游指南
第二章?被发明的阿尔卑斯登山运动,被升华的高山和被扬名的霞慕尼
一、攀登勃朗峰——1786—1850年间罕见的疯狂
二、勃朗峰瘾与阿尔卑斯登山俱乐部的创立
三、征服阿尔卑斯山顶峰和其他山峰
四、崇高的和使人振奋的山
五、霞慕尼及其旅社、向导和冰海冰川
六、山地旅游总结:疗养地与村镇
七、大山——难以经营管理的景点
第三章?度假的艺术:乡村,运动,自然,户外娱乐?
一、预留的度假空间
二、乡村悠闲生活的形式
三、乡间住宅、农庄住宅和乡间小屋,城堡和领地,别墅和第二住所
四、乡村运动和安静的自行车革命
五、自行车和汽车,19世纪末旅游业的复苏
六、户外休闲
七、乡村:被保留的享乐主义
第四章?18世纪和19世纪的旅游季节和疗养地?
一、疗养地及娱乐活动的发明
二、标新立异的发明和“守门人”
三、卫生保健学说、过冬的南方、夏天的水和浴场
四、温泉与海水浴区
五、欧洲南方的冬季旅游季
第五章?雪地和阳光:20世纪新生的旅游季和疗养地?一、滑雪运动的发明
二、消夏地中海的发明
三、不稳定的季节性
四、佛罗里达—热带度假天堂
五、加勒比海和加利福尼亚
六、度假村和有形乌托邦
七、地中海俱乐部,从实验室到跨国公司
第六章?旅游的艺术、科学与实践:昨天和明天?
一、获得的成果
二、在贝尔热、德里达和莫兰的启迪下读懂现时
三、曲线的不可能延长
附录一?作者的其他作品、主持项目
附录二?主要参考书目
附录三?译名对照表
译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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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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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游客、风景、旅游和度假的历史
(法)马克·布瓦耶
研究旅游的著作一般将旅游作为一种经济和社会现象,从不同学科角度进行研究,并评估其影响。本书另辟蹊径,将围绕游客进行研究。游客作为具有自身明显特征的一种人群,出现于18 世纪的英国。英语的“游客”(tourist)一词源于“壮游”(Grand Tour 或Tour)。而“壮游”指的是18 世纪的英国贵族子弟以增长见识为目的,到欧洲大陆进行的游历,终点一般为罗马。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欧洲人当时甚至不理解这一词的含义。到了18 世纪末,欧洲大陆各国才羞羞答答地效仿英国,也开始旅游。
本书涉及的地理范围主要在欧洲,法国为优先的目的地,而英国则占有主导地位。必须承认,单个研究者不可能面面俱到,选择法国可以更方便研究的进行。同时,这一选择是基于历史事实的考量。整个18 世纪,乃至19 世纪的大部分时期,法国、意大利及当时的萨伏依(位于法国东南部、瑞士和意大利西北部,跨立在阿尔卑斯山两侧的一个历史地区)都是游客的必经之地。这些游客几乎都是欧洲人,其中人数最多、经常最先发现旅游景点和引导旅游风潮的是英国人。晚至20 世纪,来自其他国家的游客才逐渐增多。
浪漫主义时期,法语“游客”(touriste)一词出现,先是作为形容词,随后以名词形态指称某一类特别的人群。1838 年,法国作家司汤达首先使用这一称呼,但这一新词并未为大众所接受。1863 年,利特雷(法国词典学家)还对“游客”一词进行了偏负面的定义:
形容外国的旅游者,游客就是只出于好奇和无聊才去旅游的人……
紧接着拉鲁斯(法国语法学家、词典和百科全书编纂家)给出的定义也大同小异:
游客即出于好奇和闲着无聊而出游之人。
可见,当时的词典都把“游客”一词与悠闲联系在一起。那么,历史上多长的时期内,游客都是那些有足够生活来源而无需工作的食利者呢?原因何在?旅游这一生活艺术是在何时为其他社会群体所接受的?被列举出来的游客大多是英国人,而对他们的描述常用一种嘲讽语气:游客是爱花钱的富人,他们自称观赏了当地风情,但其实并不懂得如何观赏。今天的学界用“观光”(语出恩岑斯贝格尔,德国著名诗人、作家) 仪式和“炫耀性消费”( 语出凡勃伦,美国经济学家) 来描述这一现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游客”逐渐成为一个复数名词。游客作为一个群体,在人们眼中是“一群人”,是“一帮乌合之众”。旅游景点拥挤的人流、旅游行为的大众化也让游客的形象受损。最终,旅游不再是高贵之举。社会精英只好另辟蹊径,去发现新的潜在景点。这种“标新立异的发明”先是由上流社会阶层发起,但最终总避免不了大众化。这也是我许多著作研究的对象。度假旅游季发生变化,旅游景点出名或没落的乱象,不是用自然和气候条件的变化就可以解释的。而自然风光和历史古迹,一旦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录,则成为人类遗产。收录的景点范围越来越广,数量越来越多。收录本身就是对景点的最好推广。
这些现象都属于人为的创造,并为大众文化所认可。旅游景点的形成并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旅游书籍上所说的某个景点或古迹“值得一游”其实是大错特错。如果这些景点具有这种价值,也是归功于发现这些景点的人、去过的游客和描绘这些景点的书。旅游景点的排名并非一成不变,是可以颠覆的。游客这一身份也始终在变化,本书的目的就是指出这一现象。梅洛-庞蒂(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对“变化”这一话题做过很精彩的描述:
历史的意义与河流不同,但仍然有其意义。
结合不同文明的历史,我们都可以领会这一意义。18 世纪下半叶是旅游大发现的时代,也是革命接连不断、知识和观点广泛传播的时代。这也推动了出于好奇心的旅游的发展,而奠定其基础的是浪漫主义时期。这一时期,旅行文学兴起,旅游指南书籍纷纷出版,旅游的季节性也开始形成。当时的“世纪病”和“忧郁”,是一种看似精神分裂的行为,背后则是无法固守一地的心理,也即诗人波德莱尔在《世界之外的任何地方》中所说的“换床的渴望”。原因何在?乌尔班(法国社会学家、旅游史学家)就此提出“当游客,还是不当游客?这是个问题”[1] 这一问题,摒弃人为地将旅游、度假和旅行进行区分的做法,更多地从社会文化角度评价游客这一身份岂不更好?有钱有闲的游客在19 世纪被视为“资产阶级征服者”,一种反主流文化甚至还由此产生。而20 世纪的大众又是如何模仿显然并不符合其社会特征的旅游行为的呢?
“旅游”(tourisme)一词的含义又是什么?这个词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弃之不用,它一直存在,但辞典给出定义较晚。1877 年的《拉鲁斯百科全书(补编)》中的定义为:
旅游,即游客的习惯。
这种解释把旅游掷还给了游客。19 世纪的著名作家都未曾使用过“旅游”一词。19 世纪末,自行车和汽车先后出现。这种昂贵的交通工具使得自由的旅游成为可能,各种聚集了喜爱旅游的上流社会人士的俱乐部也应运而生,但是当时用来描述这一行为的是英语单词Touring 。
20 世纪初,旅游的精英主义特征仍然存在。作为一个产业的旅游业尚未出现,那么,为何要对“旅游”进行定义呢?旅游是一种体现身份的个人行为。而当时主流的自由主义思想认为,国家只是暴力机关,不必对旅游进行管理。其实,只需略加观察,就可以看到权力机关对旅游业的宽容态度:管理集市商贩和其他“流动人口”的惩罚式法规并不影响游客;旧有的牛马车交通法规被废止,取而代之的是针对机动车的新交通法规;法律对作为旅游景点的赌场极为宽容,对普通的赌钱行为则进行严厉惩戒;在当时控制流动人口的“旅馆警察”的报告中,对普通宾馆和有“不良人员”往来的可疑旅馆有明显的区别对待。
很长时间内,无人认为旅游局这类机构会有任何存在意义。直至1935 年,法国才首开先例,设立了旅游专员一职。当时的旅游专员职能较少,在各省也没有代表机构。1929 年经济大萧条时,外国游客作为外汇来源才得到重视。那么,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看作游客呢?1937 年,国际联盟首次对游客进行了定义:
游客是出于消遣离开平时住所,到外地超过二十四小时,但少于一年的人。
之后各种对游客的官方定义都参照了这一版本,多以出游时长而非目的进行定义,并将徒步旅游者另外分类。唯一始终得到关注的因素非常实际,即何种人可视为游客。此外,在20 世纪下半叶,另一个重要的衡量因素是旅游业对国家、区域和当地经济的贡献。而对于“旅游”这一概念,国际专业组织晚至20 世纪60 年代才对其进行定义,但至今也未达成共识。我于1972 年在《旅游》一书中提出的定义是:
旅游描述的是人们在闲暇时间离开住处,进行旅游和短期旅居而产生的所有现象,这些旅游以满足工业文明时代的文化需求为目的。
旅游既是一种成为游客的行为(或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物质基础。太执着于定义“旅游”一词,就有可能过度关注旅游业的各种职业,而这些职业只是旅游业的物质基础。
奥地利旅游史学者拉马克曾于1972 年不无担忧地指出:
使用交通工具和酒店设施的人是旅客,但不能用这一标准来定义游客。我们应该用旅游需求,而不是旅游产品来定义旅游。和车站站长相比,旅店经理与旅游业的联系并没有显得更加紧密……
与其如此,不如像19 世纪一样,将旅游定义为一种成为游客的艺术,一种原创性或者从众性的行为?本书的目的,正是要讲述旅游这一艺术的创新变革,以及几百年来旅游行为的传播。
——选自马克·布瓦耶《西方旅游史(16—21世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10月
18世纪作家和风靡的作品带动故事发生地的旅游 一、忧郁与异国情调
忧郁与异国情调这两个词差不多跟“游客”和“旅游”同时出现在法国,它们步调一致但又不是纯粹的巧合。“忧郁”(spleen)是个英文词,它的本意是“脾脏”,引申义是“黑色幽默”;法语中只收入了这个词很罕见的衍生义—莫名的烦闷,包含这个意义的“忧郁”一词于18 世纪上半叶被引入法国,在浪漫主义时期十分光鲜亮丽。仿佛法语中没有词来指称这种无缘无故地让富人们感到烦闷的萎靡状态—只有旅游才能舒缓它:
我陷入了绝望之中,确切地说,我深深地厌恶巴黎的生活,原文有误,应为“他把游客分成了七类”。尤其是厌恶我自己的生活。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我想成为另外一个人。我到伦敦去了,找那种解郁的良方,我发现有足够多。
“异国情调”(exotisme)一词在法国找到自己的位置时费了更多的劲。这个词源于希腊语,给人的印象不错。从词源学来看,这个词的意思是“异乡的”。法语中有一个甚至一系列表示不同程度的异质:用“créole”指称海岛居民,用“bon sauvage”指称印第安人,用“métèque”(外国佬)表示对异乡人的蔑视。因此,“异国情调”这个词进入法语的速度很慢;它是浪漫主义旅游的一件行李。利特雷认为,这个词只是一个形容词:“非本土的”。这个词很晚才作为名词进入《法兰西学院大辞典》。这时的旅游者已经和古典的、把他们带到意大利走进希腊罗马文明的旅游方式决裂,因为那种古典的旅游方式只是一种“勘测”。在《在欧洲理性旅游》一书中,卡拉乔利侯爵关注的只是知识渊博的人。孟德斯鸠则问道:“怎样才能成为波斯人呢?”18 世纪末造就了人与人之间的最简单的区别:文明人与(善良的)野蛮人的区别,大自然与(使人堕落的)文明社会之间的区别。
这种区别表现在旅游的动机上,而不是走过的距离上。事实上,多个世纪以来的朝觐和探险之旅,以及18 世纪的“奇异的旅行”都能让人们走得很远。从浪漫主义者们开始,旅游者追寻的便是离乡,哪怕不太远。他们的异国情调是一种“梦中的异乡,浪漫主义者们在到达之前就已经想象过异乡了”。司汤达这样描写旅游者的目光:
令人好奇的是街上发生的、似乎不会令任何当地人感到好奇的事情。
对于历史学家而言,毋庸置疑的是:忧郁与异国情调都是浪漫主义杜撰出来的。忧郁是一种促使人们离开的心灵状态;异国情调则是一种离开故土去往他乡的梦。我的著作《旅游》(瑟伊出版社1972 年出版)将旅游分为三个阶段:想象、亲历、延伸。事实上,这个三部曲始于浪漫主义时代;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大作家,他们在其旅游著作中引导各自民族的浪漫主义感情:夏多布里昂、拜伦和雪莱,歌德、普希金……
每位浪漫主义作家在自己的旅游日记中,首先关注的就是他自己;夏多布里昂就承认了这一点:
其实,就是人本身,而远非人们随处可见的那种作者;我永远都在谈论自我。
在法国学者儒尔达看来,夏多布里昂的作品延续了卢梭的风格,并且多了一种傲气:
卢梭于18 世纪揭示出了大自然的美;勒内(夏多布里昂浪漫主义小说《勒内》中的主人公)要去陶醉于蛮荒的大自然之中……他将向他的同代人揭示它,令他们浮想沉醉。夏多布里昂告诉19 世纪的法国人,有一种过去从未见过的深层次的、让人自豪的快乐。
第二帝国时期,泰奥菲尔· 戈蒂耶[2] 直截了当说出了忧郁与异国情调之间的联系:
九月,我到了威尼斯……我有什么理由出现在那里呢?除了旅游者十分熟悉的、令我身不由己的、对异乡的向往外,没有任何理由……当这种症状向您袭来时,您会觉得您的朋友们令您心烦,您的女友们也提不起您的精神,所有这些女人,甚至别人的女人都令您讨厌……为了驱散这些特殊的忧郁,唯一的办法是拿起一本护照,去西班牙,去非洲或者去东方……
龚古尔兄弟(二人均为法国作家)恣意搬移了这种说法:
泰奥菲尔·戈蒂耶(法国唯美主义诗人、散文家和小说家)总在解释为什么“他会去他乡寻找某种新奇感”。
龚古尔兄弟:是的,您有一种方尖碑相思病……
泰奥菲尔· 戈蒂耶:这是圣伯夫没有弄懂的。他没有弄明白我们都是病人……让我们与别人不同的,就是异国情调。异国情调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它能给我们女人般的情趣,对黄色、绿色产生情趣……是一种更加细腻的情趣,一种更有高度的境界,是穿越时空的异国情调;比如,福楼拜在迦太基(古国名)与人私通就会很开心;你们想要的是那个女人,可是我,没有什么能像木乃伊那样激起我的兴趣了……
浪漫的旅游者非常兴奋;他踏着伟人们的足迹行进,有汉尼拔从迦太基经过阿尔卑斯山去卡普阿(意大利城市)的足迹,有彼特拉克的足迹,还有拿破仑的足迹。司汤达、大仲马,所有大旅行家都会去“当地”追忆历史事件—拿破仑从囚禁他的厄尔巴岛卷土重来—以及各种传奇:因为大仲马的小说和小说中的人物基督山伯爵而风靡一时的伊夫岛的囚徒,有人甚至做起了法利亚神父(《基督山伯爵》中的人物)遗物的生意。政治上的王朝复辟之后,接下来正常进行的应该就是“激活过去的事”,“拯救恢复历史遗迹”。这些目标就是浪漫主义大旅行家们的目标,维克多· 雨果、诺迪埃、大仲马、蒙塔朗贝尔(法国记者、历史学家、政治家)……都把他们的熟人和关系介绍给了《两世界杂志》。这家杂志于1829 年创刊,1830 年吞并了《旅游日报》,成为最大的浪漫主义异国情调杂志。1830 年,法国还设立了历史古迹总检察官一职,1837 年又成立了历史古迹委员会,普罗斯佩· 梅里美在维奥莱-勒-杜克的协助下在那里供职长达三分之一个世纪。因为雨果的小说《巴黎圣母院》,中世纪得以再现,进入了文学。
浪漫主义异国情调没有损害古代文明,而是完全相反。官方和许多个人自发地发掘、修复古代建筑,表现出对直至那时一直被忽视的史前文化的新的兴趣……梅里美保护了那些游客们开始造访的史前巨石柱和支石墓。对古代遗迹的猎奇甚至还涉及古代的习俗、传统的歌谣与民间文化。梅里美曾在科西嘉整理记录了“沃瑟鲁”( 科西嘉岛原住民古老的民歌)和“复仇”( 原文“vendetta”为意大利语,意为复仇、法国科西嘉岛的复仇故事) ,《高龙巴》(梅里美写科西嘉岛上复仇和仇杀故事的小说)赋予了科西嘉一个有别于拿破仑的故乡的形象。就这样,浪漫主义时代丰富了“参观景点”的名单,拓宽了视野,触及了今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称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者反而对更现代的建筑没那么感兴趣;古时的异国情调对这些现代建筑不利,渐渐地就形成了资历上的差异——“越古老,就越美”——这种说法出现在了各种旅游指南中。
最终,这种先是浪漫主义,后来是自然主义的旅游大大拓展,丰富了游客对于他们特别青睐的两个地方——意大利和瑞士的认识。
二、浪漫主义旅游者的意大利
19 世纪初期,英国学者马歇尔所经历的那个漫长的时期是一个“受意大利影响的高潮期,在此期间,新古典主义取得了胜利……浪漫主义的航船已经做好出海准备”。对于越来越多的和急于前往那里的浪漫主义游客来说,书中描绘出的图景是很有吸引力的。现在,这些游客更喜欢从海上抵达热那亚(意大利利古里亚大区首府,也是意大利最大的港口),或更多的是像诗人拉马丁那样从海上抵达里窝那。他们不会花时间去溜达,而是尽快赶往他们想要看到的城市。当他们经过并远远看见阿尔卑斯山时并不会感到兴奋,也不会对波河平原有什么兴趣;司汤达是少有的一个例外,他喜欢看风景。浪漫主义游客从米兰—他们撇开了都灵—开始他们的游览,他们在意大利到访的旅游地全是城市。
几乎所有的浪漫主义者—作家、艺术家、学者—都到过意大利,而且经常是多次到访;有些人,比如夏多布里昂、拉马丁、缪塞兄弟都在意大利长期旅居;司汤达在意大利旅居长达十五年,他觉得自己是米兰人。许多浪漫主义者满怀激情地将意大利和西班牙,或许还有希腊和东方国家相提并论。在他们眼里,这些旅游目的地不分等级,也没有冲突,全都具有巨大吸引力。梅里美认为西班牙更具有异国风情;泰奥菲尔·戈蒂耶在1850 年第一次到访意大利之前,曾数次赴西班牙旅游;众所周知,希腊和东方对一些像夏多布里昂、拜伦或拉马丁那样的作家,以及像德拉克洛瓦(法国著名画家)那样的画家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浪漫主义者们给这些国家塑造了一个强大的、内容丰富的形象。
福楼拜第二次到意大利旅游后仍认为意大利是“一个奢华的、血性的和享乐的国家”。梅里美强调游客眼里的西班牙拥有非凡的地位,这种地位是由西班牙的女性气质造就的。梅里美在1825 年去西班牙旅游之前写的《克拉拉· 加祖尔戏剧集》中就描写过西班牙了。《卡门》于1845 年面世,书中将西班牙和颇具吉普赛风格的安达卢西亚(西班牙最南的历史地理区)做了比较。
渐渐地,浪漫主义游客们“谢绝”意大利,如果人们不反对使用这个过时词汇的话。所以最好看看司汤达在一系列作品中是怎么写的,在一封给他的姐姐们的信中,他以令人愉快的手法列举了在意大利旅游的乐趣:
呼吸清新纯净的空气欣赏壮丽的美景让人献一点儿小殷勤欣赏绝美的油画聆听绝美的音乐欣赏绝美的面容欣赏绝美的雕像。
司汤达特地选择了同一个形容词来写下这个分类名单。
第一个主题:气候和植被。这个主题在古典主义时期是二流的主题,而在浪漫主义者那里则成了一流主题;拜伦满怀激情地写道:
意大利,你是世界的花园!
事实上,手握王牌的意大利献出了它的土地的一部分,从耶尔到拉帕洛(意大利的利古里亚省)沿海一线的旅游地很自然地出现在旅游指南中;英国游客把这个异国情调花园命名为“里维埃拉”(地中海沿岸区域)。
“美景”主题是相对新的,而且只用于很少的、很有限的、神秘的景点:环礁湖、威尼斯水道、那不勒斯湾[4]、维苏威火山,和几处热那亚的、一直延伸到尼斯的里维埃拉“突出部位”。有时候游客们也会到罗马的乡村(夏多布里昂)、科莫湖(福楼拜)、巴勒莫去感受一下。但是在旅途中,这些浪漫主义者对景色并不感兴趣,“伦巴第大区(位于阿尔卑斯山和波河的一个意大利北部大区)这个愚昧狭隘的地方让福楼拜感到厌烦”[7]。这些旅游者一般是注意不到托斯卡纳大区和翁布里亚大区的魅力的。
意大利于是成了一个被截断了的意大利,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个用来承载阳光、炎热和色彩之国的梦想的地方。越具有地中海风情就被认为越美。1840 年,尚未去过意大利旅游的福楼拜从科西嘉回来后表达了他对阳光国度的深深的热爱: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地中海呢?把我心中满满的热吻送给它……我愿意做安达卢西亚的赶驴人、那不勒斯的流浪者,或者仅仅给从尼姆到马赛的驿车做司机。
在意大利、西班牙或者普罗旺斯旅游的幸福感主要来自那些地方的神话的力量,而很少依靠对那些乡村或城市风景的兴趣。19 世纪中叶,有些游客试图为这种南方的异国情调吸引力寻找一种“理论依据”,也就是今天的人们所说的“确定一个概念”。大仲马写道:
从阿维尼翁开始,人们就能感受到、看到南方。对于北方居民来说,与南方大自然的初次相遇充满莫大的喜悦:人们感觉自己更高人一等,好想引吭高歌、放声大哭……普罗旺斯是欧洲福地的第一站。
为了去意大利,泰纳于1864 年在马赛登船:
这里已经是真正的南国了;它从塞文山脉就开始了……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暗淡的:光秃秃的山麓、白森森的岩石,干燥广阔、布满石子的平原;除了在一些缓坡上,一些堆满小石块的凹洞里,几乎没有树;在缓坡上和凹洞里,苍白的橄榄树和扁桃树庇护着它们体弱多病的树列。这里就像一幅没有颜色的朴实的素描,纤细、雅致,配上了佩鲁吉诺[1] 式的底色。田野就像一块灰色的亚麻布,画着纵横交错、整齐划一的线条……突然,南方壮丽的景色展现在眼前,贝尔湖湖面蓝莹莹的,妙不可言,静静地躺在白森森的山口中;接下来就是大海了……环绕着条理分明的山峦,山上仿佛笼罩着天使般的荣光。
泰纳完美地表现了法国南方的各种反差,他是第一批捕捉到普罗旺斯和翁布里亚大区风景的相似之处的人之一。泰纳还是一位敢于创新的文学批评家;上面这篇文字揭示出一个新的意大利概念,一个博物馆般的、巨大的绘画收藏馆般的意大利,就像福楼拜在1851 年第二次游历意大利时所看到的那样。
三、博物馆般的意大利
1845 年,福楼拜不带个人想法、走马观花般地在意大利进行了第一次旅游;那一次他只是去意大利这个爱情、性爱自由的国度找寻浪漫神话,“在那里,人们都在向女子献殷勤”;那还是一个充满暴力和阴谋的国度,历史的情绪和现实的情绪在各种阴谋中交织。有些人记得意大利的罗马在基督教和教皇制度下的角色;夏多布里昂于1803 年表达的一种最初级的对罗马天主教的感情对其他游客影响不大,比如对司汤达来说,这种感情就被压缩成了一种对奇闻趣事的好奇心,在一次教皇选举会议期间,司汤达就兴致勃勃地跑到了罗马。只有基督教的源头才能引导浪漫主义从冷漠中走出来;地下墓穴和斗兽场的那种旧时的异国情调让游客激动不已;在普罗旺斯引入君主制的那些地方(勒兰修道院、圣维克多教堂),或者在令人想起圣人或殉道者的里昂,也有这种效果。
福楼拜这位浪漫主义作家造访意大利,和他的前辈一样“察看”古代遗迹,但是他品味的是另一个意大利,一个把他带回到16 世纪的那个意大利;在那个意大利,他追忆威尼斯的波吉亚家族、美第奇家族、威尼斯的总督们和马基雅维利(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和哲学家)。他似乎重新看到了那里的阴谋诡计、肉体享乐追求、乱伦和任人唯亲、用匕首和毒药来行使的权术;他的异国情调似乎把他带回到了那个时代,他为那个时代的意大利的消失感到惋惜。英国人提出了“意大利衰落”的概念。
在浪漫主义游客眼里,有些人—冒险家、烧炭党人(19世纪后期活跃在意大利各国的秘密民族主义政党)、盗匪— 和那些小岛,都保留了古代的德行。在他们看来,科西嘉、西西里、巴里阿利群岛都保留了荣誉和家族团结的意识,那里的人们蔑视金钱,家族之间有世仇,遵循缄默法则—“乌默它”,梅里美就这样硬生生制造出了一个神秘的科西嘉,与瓦雷里[3] 在其《意大利之行》中给出的形象一致,也和福楼拜1840 年的发现相似。
浪漫主义作家们将意大利看作一块自由的土地,这也是斯塔尔夫人在《柯丽娜》一书中所表达的:
(意大利)社会不对任何事情做自行裁决;它容许一切。英国人在那里从自己岛国的禁条中解放出来,放任自己进行所有古怪的行为—譬如异装癖。意大利接受一切极端男女欲望:拜伦和雪莱、缪塞和乔治· 桑,以及玛丽· 德· 阿古伯爵夫人和李斯特(匈牙利著名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在那里“五年旅居朝圣”。意大利不是一个适合家庭游的国度,福楼拜是个少有的例外。
那么,意大利就是一个皮条客吗?是一个漂亮女人能在那里接受轻佻艳遇的国家吗?每个人都可以在那里自以为是大情圣卡萨诺瓦吗?英国人经常将意大利这样简单化,但这种认识是肤浅的,司汤达这样说:
英国人离开时诅咒意大利习俗,那只是他们混在最下等阶层当中时了解到的习俗。
意大利,让人产生错觉的地方!福楼拜就是一个典型,他从臆想“意大利女子的热吻”开始,然后写道:
在夜晚上灯时分悄悄地躲在神工架后面谈恋爱一定很甜蜜。
最终,为了从意大利的火山形象过渡到放荡行为,他提到了作家缪塞:
是为了让自己得到一个好的评价,他才说:您试试吧,我让那些意大利女子很疲惫,人们总在她们的短裙下看到维苏威火山。错!意大利女子离东方女子更近,她们的屁股更柔软……
布鲁诺评论这种“苦涩的知识,也就是旅游中总结出的知识”。缪塞这位浪漫主义者有他自己的异国情调:他喜欢从女人和爱情自由出发对意大利、西班牙和东方国家进行比较。
意大利是个“能给人快感”的地方,人们可以通过造访它的城市,以及司汤达向他的姐姐们列举的、好看的和好听的一切中得到快乐;这个主题是司汤达式的,贯穿了司汤达的人生和作品;“自恋的快乐”,这几个字用来概括《罗马、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这本书恰如其分,这实际上是他于1817 年撰写的旅游指南。他专注于那些浪漫主义作家所作的游记;所有的或几乎所有的浪漫主义作家都到意大利旅游过,讲述过在那里旅游的乐趣。
浪漫主义时期的旅游者和那些“游学”的年轻人不同:他们不带任何任务。也和当代游客的被动观光游不同,他们对某件孤立的艺术作品不感兴趣,他们没有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他们被神话吸引着在意大利或在西班牙寻找异国情调;但是这种异国情调并非一穿过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就开始出现。浪漫主义游客对里昂和多菲内没有热情,对波河两岸平原上的城市不感兴趣;差不多只有司汤达喜欢过米兰;对于其他的浪漫主义游客,这片平原只是意大利到奥地利的“过渡地带”。“在米兰,意大利黯然失色。”至于都灵,它毫不含糊地让人厌恶,因为它太古典了。有人用热那亚的科莫这样的地方来跟都灵做对比,福楼拜这样说过:
热那亚,它也是意大利的,它落拓不羁,多姿多彩……是一个美丽的城市。人们行走在大理石上,一切都是大理石的……科
莫和它的湖水,平静柔美,情意绵绵,意大利味儿十足。
都灵,一个美丽,但整齐划一,让人厌倦,蠢头蠢脑的城市……
如果到了热那亚却跑到都灵去住,那我宁可回鲁昂住。热那亚有少女般纯洁的特色,胸衣紧实,平平的,不惹眼,爱心小嘴儿、小杏眼,脚蹬半筒靴,身穿齐臀短裙,像旧时的交际花,有的露着肩膀,浓密的头发用金丝束着,倚着大理石雕像,脚上穿着色彩绚丽的凉鞋……
梦幻与遐想!“美的音乐”也能在你心中将它们激发出来;司汤达在给他的姐姐们的信中就这样说过;他本人在米兰的斯卡拉大剧院寻找他所谓的“音乐的和谐”时,曾和拜伦就音乐上的记忆有过深刻的交流。另一位多菲内人埃克托尔· 柏辽兹[2] 讲过“音乐游”如何引出“风景如画的意大利”[3]。几乎所有的浪漫主义音乐家都到过意大利;其中许多人在意大利小住两日,带着爱人散步。这并不让人惊讶,意大利语是一门音乐般的语言,斯卡拉则是一座“优美歌曲的殿堂”;他们体验到那种弗朗茨· 李斯特任由自己被卷进去的、“令玛丽· 德· 阿古不寒而栗的艺术家的生命旋涡”。我们大致可以把在意大利的旅游分为三个时期:
——18 世纪,那时的意大利是学府。那时候意大利培养绅士,教考古学,教艺术学;那时的意大利排在首位的是罗马。这样的意大利不那么使作家感兴趣,除非他们自称热衷于艺术。这样的意大利也鲜见音乐家光顾。
——在浪漫主义时代,意大利是一个富有异国情调的国度,但不是唯一有异国情调的地方。几乎所有的浪漫主义者都造访过意大利,包括艺术家、音乐家、作家;不过他们并不是从意大利开始旅游的,法国的东南部、萨瓦地区的一小部分也都加入了这个神话之中。大家都来此冒险,最热衷来到这里的是音乐家、艺术家。所有人都去那里寻找奇遇。
——把意大利作为博物馆旅游目的地是1845 年以后的事。布鲁诺的示范讲解最有说服力:这种变化出现在1845 年至1851 年之间,是从福楼拜两次来到此地旅游开始的。他为他的第二次(逗留时间更长)意大利之旅做了充分的准备,读了很多学术价值很高的书,旅游途中带着旅游指南,探究那些被发现的、个性鲜明的艺术杰作。
几年时间里,这种异国情调的神话就被“想象中的艺术博物馆”取代了;意大利被缩小成一个艺术遗产,游客变成了它的艺术朝圣客,如去西斯廷教堂和乌菲兹美术馆……变化发展如此迅速,以至于很难确定是谁最先开始的。在这里,精神病学家马盖里尼=对此前很少被涉及的旅游心理学进行了讲解;他谈到过“司汤达综合征”:在意大利的博物馆里,自恋的司汤达可能受到过艺术的刺激。19 世纪,博物馆先是作为分类艺术品的收藏馆,后来成了一个封闭场所,导致艺术“失实症”。
几年时间出现的趋同现象让人印象深刻。首先是诗人泰奥菲尔· 戈蒂耶,他从1830 年起就用诗歌颂扬了意大利的文艺复兴;1859 年他第一次到意大利旅游,接下来又多次到此;意大利对他来说是“艺术之乡”;他只造访博物馆。同一时期,泰纳来意大利进行了极具特色的游览;龚古尔兄弟也是同一时期—1855 年—来意大利旅游的:他们唯一急于看到的就是意大利的艺术品、博物馆和历史建筑。苏伦贝格在很晚之后的1868 年才来到意大利,他先是在法国和瑞士走了许多地方;他自称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旅行家,后来经常回到意大利,从不同的线路走遍这个国家,就是为了在某个游客罕至的城市寻觅购买到一幅画,他旅游只是为了艺术。
这只是一些标杆人物。但变化是持续性的,“博物馆般的意大利”是“另一个我们可能依然赖以生存的神话”,布鲁诺写道。他言之有理:意大利人通过出色的调查,证明意大利总是呈现出一种非常强烈的艺术之乡和历史之乡的形象,他们发现,正是这个形象激励着现代游客不断前往。
——选自马克·布瓦耶《西方旅游史(16—21世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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