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军舰历史照片收藏家、海军爱好者和历史学家是一个相当混杂的群体。他们来自从汽修工到议员的各行各业;由于某种奇怪的原因,其中通常还会有很多医生和律师。那么,是什么激发了人们的热情呢?无论是严肃的研究还是收集过去的海军藏品,这种热情常常会转化为一种痴迷(好的一面)。促成这一转变的原因有很多,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容易解释。在世纪之交,除了海军人员外,很少有人会去收集舰船的统计数据或是军舰的照片。事实上,除了韦斯特、霍普金斯、克里布、朗和西蒙兹等少数几位驻地摄影师会把自己所摄的照片作为商品出售外,许多军舰照片在当时都很难弄到。
布尔战争时期的记者兼通讯员F. T. 简(F. T. Jane)是当时的知名人物之一,此后他把注意力转向军舰的设计和建造方面。他全身心投入海军事务中,人们可以在大多数海军期刊和日报上看到他辛辣的评论。当然,他的创意造就了现在的《世界舰船》(All the World’s Fighting Ships ),后者在1897年初次发行,也就是维多利亚女王登基60周年举行“钻石庆典”(Diamond Jubilee)的那一年。在这本书前期的筹备过程中,简参与绘制了当时所有主要军舰的一系列小张素描图。同时,简向当时的摄影收藏家W. A. 贝伯(W. A. Beiber)寻求帮助,他好心地借给简许多珍贵的照片作为参考。简花了18 个月才完成这项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差点让我患上了脑膜炎”。结果,这本书比之前出版的任何主要的海军参考著作都更受军队和公众的欢迎。
初版里没有照片,接下来几年出版的年鉴也没有,但在1903年版中出现了一些“真实”的图片。这一点大受欢迎,因此在这份年刊中出现大量精选的舰船照片只是时间问题。为了满足增长的照片需求,海军摄影师突然变得大受欢迎:克里布、苏厄德、贝坎、亚伯拉罕斯、科森斯、格雷戈里、霍普金斯和西蒙兹等名字很快就为越来越多的军舰爱好者所熟悉。简而言之,简创办的那份年鉴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海军事务。一位二十世纪的战舰历史学家很快就开始主动与简交往。奥斯卡·帕克斯博士(Dr Oscar Parkes)对海军事务深为关心,表现出了一种几乎难以企及的热情。至于他是如何成为一位收藏家和爱好者的,没有比他自己的随笔更好的说明了:
“你对军舰感兴趣多久了?”这是一个在舰船爱好者之间很常见的问题,他们在会面时会详述这种兴趣是如何产生的。我自己的可以追溯到很小的时候——在记忆能及之处是幼儿时期的高脚折叠椅。它收起时就变成了一张游戏桌,上面展示着奇怪的组合图片,两侧各有一排穿在杆上的彩色大木珠。后者或许可以教人数数,而前者使我爱上舰船和火车,因为它既展示了军舰又展示了火车。对于火车,我只记得它是真实事物的“象征”,因为我们一家“散步”的时候会穿过伦敦和西北铁路支线上的桥,有时候我可以在婴儿车上看到它。但是船!它真是一个奇怪的畸形玩意儿,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蹂躏”号(Devastation)——在19世纪80年代中叶,普罗大众依然把它和姊妹舰“雷神”号(Thunderer)视为英国海上霸权的象征。
如果一个人每天都把精力放在机车和舰船上,那么不需要任何家庭或环境背景就能培养出一个机车或舰船爱好者,渴望像之前见到现实中的机车一样见到现实中的舰船。但这个愿望要过几年才能实现,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借助军舰图片来获得满足。这里我要补充一点,从童年到19世纪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朋友们对舰船没有一点儿兴趣,我从未有过“谈论舰船”的机会。这一切都没有期刊、社团、美术明信片和识别手册的帮助,而这些对今天的爱好者来说是多么熟悉——所以这是一项孤独的爱好。
附近的铁路可以满足对机车的喜好,但在舰船方面却要困难得多,甚至我想要图片也找不到——我从未得到过任何刊载它们的报纸;所以我对早年的回忆只能局限在某些孤立的时刻,那些特别的图片和海军活动使我的兴趣一直保持了下来;直到我在当地图书馆发现了一片更广阔的新天地,它对于我在这一领域的发展十分重要。海军年鉴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们摆在一排标有“布拉西”(Brassey)的书架上。我觉得自己打开了一座神奇的宝库,可惜的是这些书都放在工具书阅览室里没法带走,之后我把大部分空闲时间花在理解线图和阅读关于新船的内容上面。书中许多详细介绍世界战舰的页面让我很开心,但在10岁时,我并没有因为抄写布拉西年鉴的部分内容而立志成为年鉴的编者。大概在这个时候,纽恩斯出版社出版了《陆军和海军画报》(The Army and Navy Illustrated ),这本精美的杂志价值6便士,其中有一半篇幅专门讲海军。它在照片临摹方面树立了一个从未被超越的新标准。我在里面看到了许多有趣的内容:关于海军演习的精美图片;参观造船厂和大型造船企业的情形,附上了他们知名产品的照片;对过往海战的记叙,里面的插图主要由查斯·德·莱西(Chas de Lacy)绘制;还有主要指挥官的肖像和每艘新船的图画。而我讨厌的是生活空间和“厨师做饭”之类的舰上生活场景,特别是整个页面都被岸上的水兵占据的时候——他们总会去亲吻保姆或是推婴儿车。大概是编辑R. N. 鲁滨逊中校觉得这种情感上的放松具有一定的宣传价值——水手们并不总是在海上,但我知道这唤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不屑。
展示海峡舰队、地中海舰队和后备舰队的专页真是好得令人难以置信,因而我在未来几年里对此有很大的需求。特别令人高兴的是看到“本鲍”号(Benbow)战列舰的雄姿,当时它在格里诺克(Greenock)担任港口警备舰,昂起的110吨巨炮似是无声的威胁;还有西蒙兹拍摄的“蹂躏”号在朴次茅斯经过旧式训练舰“圣文森特”号(St Vincent)的照片。这些特刊带来的快乐是很少能够被超越的。
在伯克姆斯特德上学时的一个下午,我的父亲走进教室,宣布要带我和哥哥去斯皮特黑德(Spithead)看阅舰式。可是老师认为只有征得校长的同意才合适。于是我走向七年级,可怕的灰胡子弗莱博士正在那里讲课,接着我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当然不可以!”他怒吼道(或者类似的举动),“我可不想让这学期就这样被打断。回去告诉你父亲,如果每个男孩的父母都这么做,学校早就没人了。你去吧。”“废话,当然可以了,快过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我马上就去找舍监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打包收拾好。我非常高兴自己能在期中离开学校,前景一片大好——对我的哥哥来讲也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能够在游行中看到成千上万各种装束的士兵,我自己也期待着能看到军舰。
一战期间,奥斯卡·帕克斯加入海军服役,1919年复员后成了《简氏世界舰船》(Jane’s All the World’s Fighting Ships)的编辑,后来在帝国战争博物馆担任海军摄影主管。今天的每位军舰爱好者和收藏家都应该对帕克斯博士和F. T. 简致以崇高的谢意——这当然也包括本书的作者,他在阅读了1957年出版的帕克斯代表作《英国战列舰》(British Battleships)和当地图书馆的简氏年鉴后,开始对海军的战列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由于主要兴趣点在于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因此我注意到这个主题没有得到很好的对待,市面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出版物,尤其是关于1906—1918年这个时期的。多年以来,我一直期望能够改善这种情况。随着本书的出版,这一夙愿终于得以实现。我希望它不仅能够填补海军文献上的空白,也能给读者带来和作者写作时一样多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