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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华语文学现象级新人作品,老派少女的“家居吃饭史”。重履三代交织的本土饮食购物路线,追寻与妈妈的往日时光。一部魂牵梦萦的思念之书,用食物记忆留住我们所爱之人。——妈妈病逝后,自小看着外婆与妈妈张罗众人日常吃食的洪爱珠,用味蕾记忆复刻失传菜色,重建与往昔的连结。老食、老物、老铺、老市场,徐徐铺展一幅台湾本土饮食购物地图,更有香港及南洋新马泰、英国等地食记。以饮食忆往寄情,厨房的烟火、家族情感的绵延、老台北的人情风土皆在她温润的文字里收拢得浓淡合宜。“记忆的人、事、时、地、物,趁热下肚,以治心堵。”
★“我认识我妈的时候,她早已是妈妈了。”外婆、妈妈与我,书中三代女性的成长路线与人生故事,也是我们自己走过的路。“这本书献给我的妈妈、我的外婆,以及所有在生活里头发挥智慧和能量的女生。”——外婆与妈妈都是自我要求苛刻的老派淑女,妈妈唯在脱离繁重家庭劳动的旅途中才会如“少女”般轻盈。作为老派家庭滋养出来的独立女性,作者体贴她们的不易与隐忍,也继承她们交棒的生活方式与经验养分。不同时代女性生存境遇迥异,但老派少女身上,总有着不灭的自尊自强女性力量。“我这辈人,强调自我实现,实现什么不确定,自我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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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我认识我妈的时候,她早已是妈妈了。”
《老派少女购物路线》是作家洪爱珠首部散文著作。母亲病逝后,她将绵长思念化作珍珠化石般晶莹剔透的文字,记录下母亲给予她的丰盛饮食与饱满日常生活,从厨房小物到人间菜场,从粥面粉饭到异乡茶食。她回忆与母亲一起,叠印外婆脚步,加以近年发现的店铺,组成老派购物路线。老食、老物、老铺、老市场,是回返时间的甬道,是追寻记忆的线索。以饮食忆往寄情,厨房的烟火、家族情感的绵延、老台北的人情风土皆在她的文字里收拢得浓淡合宜。
洪爱珠的文风温润典雅、洗练机趣,她以家常饮食为主轴,母后哀思为伏线,重回那仿如盛世的亲族过往与时代光景,再现老派人的心志与作风,也直言女性生存境遇之苦辛。老派是一种生存之道,在人人渴望前卫新潮的世代,不妨老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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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洪爱珠,本名洪于珺。一九八三年生,新北市五股人。伦敦艺术大学传媒学院毕业。平面设计工作者,工余从事写作,以记旧时日、家常吃食与经过之人。曾获台北文学奖首奖、林荣三文学奖、钟肇政文学奖。
《老派少女购物路线》出版后荣获多项大奖:台湾文学金典奖、Openbook好书奖年度中文创作、金石堂年度十大影响力好书、博客来年度阅读报告·中文创作TOP1等。并已售出多国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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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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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读《老派少女购物路线》有感/舒国治
序 用一碗鱼丸汤来换/马世芳
推荐 卤肉的时间感/蔡珠儿
辑一 老派少女饮食与购物路线
小厨情物
老派少女购物路线
本地妇女的芦洲笔记
芦洲老区凉水两味
居家隔离式吃饭
人间菜场
辑二 粥面粉饭
吃面的兆头
米苔目两种
粥事
冬日甜粥
吃粽的难处
被食谱形塑——汉声《中国米食》
辑三 明亮的宴席
为了明日的宴席
卤肉之家
年菜兜面
隆重炸物
芋头的天分
外来的年菜——高丽菜卷
辑四 茶与茶食
港岛茶记
等茶时光
台北老铺茶食
摩登土产凤梨酥
辑五 南洋旅次
暹罗航道
香气的总和
钵与杵
南洋吃煎蕊
槟城购物记事——印度黑铁锅
茶室的文法
后记与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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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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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读《老派少女购物路线》有感
舒国治
我甚少为出书写序。
甚少为人,也甚少为己。
远流编辑寄来书稿,一看作者,洪爱珠,她不是做设计的吗?怎么也写书了?
本想搁个几天,翻上几页,然后找个理由推掉。
不想几页翻过,竟然直往下看。一下看了几十页,心中生出一念:“待书出了,我要买一二十本送人!”
最先想到要送的,是侯孝贤导演。他爱拍大家庭围桌吃饭。并且侯导绝对乐意享受日常饭菜的气息。而这本书,奇怪,充满了台湾的“家居吃饭史”。再来,这本书流露了简单又平静的镜头。于是,侯导也或许可以倚在墙边,平静地看上一眼别人家平淡的摆镜角度。
再想送的,是关传雍。他是近八十岁的室内设计大师,每一两天还自己做点吃的。固然是喂饱肚子,但同时在弄菜时还可享受一点创作。他小时家中吃的是安徽菜,在国外时学做了西菜,而他近二十年似乎对东南亚的“露天版吃饭法”(我用的比喻字)极有兴趣;洪爱珠书中讲泰国菜、马华潮汕菜、香料捣钵,皆是关哥最爱的厨房“家家酒”。我一定要送他这书。
还要送给何奕佳。她爱台湾老家庭菜。她素知有些家族富裕了,吃的还是祖母曾祖母农业社会年代的围桌饭菜,只是自此做得更精美丰备罢了。她主持的“山海楼”,或许可以参酌洪妈妈的某些老料理。比方说,羊肉汤里那一截甘蔗头?
也要送一本给徐仲。他每天都在考察食材,也要和他顾问的“欣叶”厨师们讨论菜色。洪爱珠的“卤肉”,大伙也可讨论讨论。
也送一本给王嘉平。他平日做意大利菜,但从Solo Pasta 脱下围裙,常想的,是台菜。我有一次和他闲聊:“卤肉饭的卤肉是红烧,可不可以做成白烧?”我又说:“改天到我家,车子在楼下暂停,快速吃一碗白烧的卤肉饭,然后下楼出门!”洪爱珠这本书,嘉平绝对派得上用场。
哇,可送的人太多了。
日本的是枝裕和导演,最喜凝视侯孝贤电影。他早些年的《横山家之味》,婆媳一起在厨房做菜,镜头美矣,情景郁矣;台湾家庭饭桌,何尝逊色?然不多见诸笔墨。这本《老派少女购物路线》,是写台湾家中饭桌菜极好极动人的一本书。
洪爱珠这本书,说是写吃饭,也更是写家人。说是写饮食的审美,也更是写人生的句点逗点。说是写世道家园风俗之返视,也更是写自己怀亲从而修心养爱的过程。
台湾人做菜,太多家庭皆知煮茶叶蛋要敲出冰裂纹,然甚少人费事下笔。洪爱珠不但做茶叶蛋,也将之写出。此何者也?便为了即吃饭亦不忘审美也。不只冰裂纹的形美,是冰裂纹而得获之入味美也。
她曾写葱油饼,“我们小手在面皮上将猪脂、盐和葱花匀开来……”写得短长恰宜,写出了家中吃东西的不窄,也写出蕙心绣手的妈妈之高才却只静守自家那种时代的愁韵。
爱做菜、爱吃的人有一通态,即乐意做别的省份的菜,当然也乐意吃别省菜。故本省人不介意做干煸四季豆、宫保鸡丁;香港人不介意做粉蒸排骨;外省人不介意做咸蚬仔,更是嗜吃粉肝、凉笋;并且,所有的华人都乐意做意大利面。洪爱珠的家庭看来是吃的一个好家族,在这样的情境中成长,根本天生就可以是吃的鉴赏家。更别说也乐意是吃的“施工者”。
这样的人,做任何的创作皆有可能得臻高境。
然我似有一印象,她的工作是美术设计。并没有去写作。
本书中她写了那么多食事……想起一事:早知她写得好,四年前我打算停写高铁小吃专栏,编辑问,可否推荐几位年轻写吃人,若早识她笔健如此,便能举荐她也!
坊间食谱,写得好的,不多。而洪爱珠极适合写食谱。又想及一事。
六○年代,一本叫《台湾家庭料理》的书,作者是台南的黄李秀贤女士,是三一幼稚园的园长,亦是烹饪老师,当然也是料理高手。不仅会做台菜,也会做大江南北菜。她若晚几十年出书,若能央得洪爱珠这样懂欣赏菜、爱窥看妈妈烧菜、爱描述厨房琐事并要事的写作人来撰写食谱,书中滋味,或就更香美了。搞不好当年还可以和傅培梅一样红呢!
当然,洪爱珠不只是写吃写得好,她是——写得好。她写美空云雀唱歌,“声音绒厚,却含着盐粒……”她写空的茶盒,“世人有时轻看物质,不知道人生难料,须有旧物相伴……”她写洗芫荽根,“指甲刮除泥尘,露出牙白色的根部,此时幽香缕缕,是洗菜时独享的礼物”。她写前人留下的烧菜法,“以后长路走远,恐怕前后无人,把一道家常菜反复练熟,随身携带,是自保的手段”。写食材的计量,“磨点姜泥……至多一个刀尖的分量,太多就夺味”。写吃面与觇人,“凭借吃面,看清彼此的参差……见识过不少感情成灾的事,是从生活里的碎石细沙开始崩塌的……”
固然我甚少留心外间写作的新秀,其实是孤陋寡闻;而今一读洪爱珠文字,显然不是这一两年才起手写作。真不愧在美术工作之余还有恁深的钻浸。抑是写作才是她心底深处的手艺,美术设计只是工作上的幌子?
她的行文路数,武林各高明门派,看来也多参酌。像以下这几句,有一袭港粤笔墨:“每天清晨‘煲’粥……”“骨头则‘飞水’后熬成鸡汤……”“不时搅拌,以免‘黐’底……”
另外,行文似乎对民国腔气颇有钟情,“……计两百三十步。因此现要给大家讲讲本地,讲的是我家对面的芦洲”。依稀有沈从文、胡兰成笔意。
说到芦洲。看她这本书,俨然便是芦洲的文化大使。看官我且试着问问你:看了这书前段,有没有想马上就奔去芦洲吃他一碗切仔面、绕一绕涌莲寺?
这就像如果六○年代七等生在写小说之外,写一本两三万字长的小镇通霄往事,便会不自禁就达成通霄的文化大使之身份也说不定。
不说文化大使,只说食材大使,她也够资格!像说到煮饭,她说得特别恰如其分地好:“毋需迷信杂志上这土锅那土锅的……”她又道:“蒸气消弱,声音静下来,饭香流泻即熄火……水分蒸干,米粒发亮即止。接下来任何人拿刀架着脖子,也不掀盖……”“我以为在直火上将生米煮成熟饭,是一生受用的技能,最好连儿童都尽早学会。”
须知台湾是坊间餐肆最不重视煮饭的地方。而洪爱珠写吃竟耗上极多篇幅谈米、谈饭、谈锅子、谈粽子包法、谈肠粉,可见她对家常吃食最愿寄情深重,而毫无沾染动不动米其林米其林的恶习。又她细写家中事,却不在字里行间悄悄炫耀家世(君不见多少作家动不动提起家中豪宴、说佛跳墙云云……),可见出她的空旷胸怀。
或也就是这虚心,令她大器晚出。这虚心,多半来自家教。
而这种家教,会引导小孩别太爱出锋头,甚至在等待姻缘时,不可过度“抢戏”。
那么如果一个女孩生得端庄,端庄到有点古板、有点不会散洒风情,那她的姻缘何妨耐心缓等。
这种“急不得”哲学,在台湾最是珍贵。女看官亦可自问:“我是不是做得到‘急不得’?”如是,那人生搞不好另有一番日后好风景。
所以书名虽叫购物路线,也其实是少女成长路数。她写购物路线,其实帮你们恁多读此书的女娃儿点出了有志气女子大可信心满满过笃定日子也。
老派少女购物路线
妈妈病笃。倒数时日,她愈是寡食少语长睡偶醒,往生命静止方向深水潜游。彼时我每日问她想吃什么,然后尽量张罗来,博她一点病中日光。妈妈谈食物的时候,较能谈笑,于是以此唤她回神,多望一眼我们这些今世家人。
人在尽头,返身回望,妈妈一生在吃食可谓富裕,倒数时刻,念想的反而是素朴的儿时食物。如咸冬瓜蒸肉饼,那是已故外婆的家常菜,白粥酱菜或肉松一碟。而这日她说,想吃炸春卷。
炸春卷自然不能是买来的。我妈虽病,但绝不糊涂,没有什么比外带回家,被蒸气捂软的春卷皮更坏。最好办法,便是买新鲜润饼皮,裹炒过的春蔬,油炸后立刻呈到她面前。而时序初春,清明未至,润饼皮在地方市场里不易买,此时唯能往城里去,倚靠我家三代女子的心灵故乡:大稻埕、迪化街、永乐市场。
陪病两年,在频繁的门诊化疗手术急诊中,日常脱轨,活成夜长昼短、苍白无风恒温状态。然而一抵迪化街,日光慷慨,晒褪病房阴凉。感官放大,整个街区的生活气味聚拢上来。青草药材的、熟食摊贩的、香菇干贝虾米鱿鱼的鲜腥味奔放,不远处霞海城隍庙的香火,也嗅得一点。呼吸满腔复杂气味,就深感扎实活着。
其中每股气味,我都能单独辨识,皆神奇勾引。回到陪外婆购物的儿童时期,和与妈妈一起吃喝的时光,我们知根知底熟门熟路,这是我家祖孙三代老派台妹,最热爱的台北聚落。落俗一点便称这类心情“出嫁女儿回娘家”。青春永恒真空,是女子心中的自由小鸟。返抵娘家,回到城北河边的大稻埕,我们皆成少女,步履轻盈一脸发光。
而娘家并非虚构,三人之中,我外婆阿兰,是真正以大稻埕为娘家。
日据末期,阿兰在富庶的闽人聚落太平町延平北路长大,大桥小学六年级时,见证终战,日本殖民时代结束。她去正值巅峰的永乐戏院担任售票员直到结婚。目睹过盛世之人,总留下几枚勋章,日后外婆转述永乐一代青衣祭酒顾正秋巡演时的盛况,眼底仍有流转的星闪。
阿兰结婚,远嫁淡水河对岸,观音山脚下的郊外之郊。形容自己进门时,足踏漆亮高跟鞋,一脚踩进屋内,鞋跟即深陷泥地,台北小姐的农村拼搏史自此开始。而老派淑女未曾放下往日讲究。踏出房门,必全妆示人并抹朱红唇膏,以马甲束裤将自己扎紧,穿定制洋装,系细黑皮带。
旧年对女子要求苛刻,美而无用不成,她还必须能干。因此外婆与我妈,皆乡里驰名的能做菜。外公经营外销生意,六○、七○年代,员工近百家人数十,盛时每天摆开八大张圆桌吃饭。更有连绵宴席,宾客来自欧陆、中东与东南亚,宴以备料三日的华丽台菜,与自家酿酒。
因此外婆购物,是头家娘式气派。日常采购,多以家近的芦洲中山市场为基地,鱼肉水果挑月历似的,饱硕漂亮的上货,量多交代一声,让商家送到家里。但凡节庆或宴客,外婆仍亲身回到大稻埕与永乐市场。
大稻埕百年以来一直是南北货及高档食材集散地,过去许多办桌师傅亦聚此处,人才与食材一筐打尽。对此我妈亦迷信,宴客所需的华丽食材,鲍参翅肚蜇头竹笙、椴木香菇和日本干贝、甜汤用的雪蛤,及奶白油润的宜兰砂仁花生,都专趟来买。母女二人自有信任的老铺,和一套精明选物标准。
身为孙辈里第一个孩子,外婆去哪都带上我,以海量食物溺爱孙女,而我回报她白白胖胖及念念不忘。我与我妈,叠印外婆脚步,加以近年发现的店铺,组织成老派购物路线。水边时光慢,老城区迪化街的旧建筑,那些杨德昌电影《青梅竹马》里,夜行车灯抚亮的街屋立面华饰,近年修复后原质再现,吸引潮流店铺和观光人潮。但只要老铺犹在,民生气息仍厚,就不至于弄得太面目全非。我们以老铺为基础,三代记忆为经纬,有凭有据地走跳此区。
到永乐市场及迪化街,我们惯从延平北路三十六巷进出,此隧道般的入口,过去左右各据一家糖铺,今仅存一家“永泰食品行”,售各色老派零食。外婆嗜甜,买甘纳豆,和我喜欢的蛋酥花生,是花生裹上鸡蛋面糊再油炸而成,非常脆口。如与妈妈去,则买蚕豆瓜子等咸零嘴。
穿出隧道右转,喝民乐街的凉茶。我们购物,未必记得商号名字,全凭位置或人脸辨识。譬如民乐街的两家青草店老铺“滋生”与“姚德和”,过往门面装修得一模一样,通常认其中有位老太太掌店的那家。理由是她发苍苍,肤质却婴孩般绵白细致,怎么教人不迷信该号凉茶有排毒神效。近几年老太太退休,经询问,才确定是五十三号的滋生青草店。
迪化街中药老铺恁多,并极富商誉。我是八○后,中药少用,但若要得上好香料香包、胡椒肉桂,则往妈妈指名的“生记药行”。在生记拆药仔,过程即疗愈经验。相较有些铺子,装修太堂皇招呼太激动,生记的人与布置,都简净雍穆。仅问一枚炖肉卤包,师傅仍逐一打开药柜木抽,取材料以砝码现秤。不似满街骑楼下成货,光照潮湿难免质变。药材在纸面上配妥,倒进棉布袋里扎好,眨眼间,纸张便封成包裹。
在迪化街买南北货在于逛,且眼色要好。因为各有所长,一家买完所有食材几乎不可能。倒是可以先排除一些在门前大量堆放蜜饯坚果和乌鱼子的店家。其果干颜色愈艳,愈不可信。此区老字号,多少有些骄傲自矜,上货不会曝展在外,经过询问,店家才从冰柜取出那些未经漂白的天然竹笙、燕窝花胶,兼说明食材来历。顾客识货而店家识人,外婆妈妈都长得富态贵气,有问有答。我这种菜鸟若单独去,被忽略也是时常有的。
至于糕饼。如面龟、糕润、咸光饼和椪饼,可往延平北路上的“龙月堂糕饼铺”或“十字轩”。龙月堂创店与我外婆生辰同是一九三二年,我收藏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的联系,每回买饼,便默数店家岁月,为之由衷祝福。
龙月堂的绿豆糕和盐梅糕这类小姐点心,制得极细,以印着红字的油纸包装,内有六枚绿豆糕,每片仅指甲大小,化口沙碎精致非常。将绿豆糕放舌尖,再抿口茶,就在口中化成一团芬芳的烟雾。
椪饼是中空饼,饼底有薄糖膏,是杏仁茶或面茶这类热甜汤的搭档,买了就得小心携带,因为破缺的椪饼,看来格外使人伤心。十字轩旁的“加福起士蛋糕”,卖得最好自然是招牌的起酥皮蛋糕,但其实椪饼也烘得特薄,把饼拆碎,冲一碗花生汤或杏仁茶,深冬里取暖。
这些店家,亦常态性供应咸光饼和收涎饼。这类中间有个圆洞,可以穿红线绑在婴儿脖颈上的饼,在台北市已少见。但话说回来,买饼容易,现世要生个孩子来收涎,才是真难。
大小女生同行,认真购物,还包含吃喝。此区米面,有永乐市场周围数家米苔目,油葱虾米汤头清鲜,一碗粉白韭绿,外婆很喜欢。妈妈则多往安西街的老店“卖面炎仔”吃切仔米粉,切烧肉或猪肝。
此外,外婆与妈妈都对归绥街上的“意面王”本店,根深蒂固喜爱。虽说意面王的干面、馄饨和切菜不错,但我疑心她二人的关键从不在面,在于饭后的那碟刨冰。意面王在家族的口述历史中,开业时便是糖水专业,后来才卖起面,因此在面店点冰品其实内行,若能一字不差地点名如同通关密码的“红麦布牛”四字,更能展现出一股熟客的洗练。“红麦布牛”是综合浇料的缩写,指红豆、麦角、布丁、牛乳(炼乳)。麦角和布丁这两种浇料,是我个人判断糖水店的标准。采煮得甜糯润滑的麦角,而非心韧且带药气的薏仁;采柔软味浓的鸡蛋布丁,而非大品牌的胶冻布丁,那是店家骨气与基础审美。
行经大稻埕许多年,在百年建筑群里穿梭,老铺里吃饭,买儿时食物。将自己藏匿于飞速时代里的皱褶缝隙,以为可以瞒过时间,但事与愿违。
没忘记今日来,是为妈妈买润饼皮。
进永乐市场一楼早市,抵“林良号”。圆脸爽朗的阿姨和兄长,接手父亲手艺制润饼皮,近九十年。林良号制饼,是古老节奏与时光之诗。手掌着湿面团,在烘台上抹出一张丝白薄饼,再足尖点地似的飞甩几下,使其均厚。待由湿至干,徒手将之数百数千地揭起。饼极薄而透光,重叠成分分秒秒时时刻刻,时间的具体证据。默默在侧观看,不久心里若干尘埃,都暂时缓缓地降下。
问阿姨买一小摞饼,她手里忙,仍亲切待我。以闽南语谈上几句,言及外婆和妈妈。聊天后来,她温柔小小声地问:“恁阿嬷阁伫咧无?人有好无?”善意纯粹,然而揭开怀旧对话底下,我最黑深无底的空荒。
“无伫咧啊。”
外婆走了十年,以为会陪我许久的妈妈,刻下也正在分秒转身。恍惚间她们松手,长长的百年的大街上,四顾仅余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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