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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作者以故乡宁波的小镇为背景,用散文的形式书写的一部思乡回忆录。生动描绘了上个世纪的百姓生活,以及那个年代的社会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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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全书共分六辑,再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小镇的真实模样,不仅见证了小镇的变迁,还通过描绘那个年代里发生的形形色色的故事,刻画了小镇上一个个平凡小人物,反映了他们复杂的心理状态和生存境遇,勾勒出那个年代特有的社会政治风貌和时代背景,也折射出时代不断前进嬗变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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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俞赞江,浙江宁波人,本科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宁波市奉化区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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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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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辑命运
牛场主儿002
越剧少年马小宝006
陆军“连长”011
卖竹制品的“烂眼”015
卖棒冰的福贵020
谷姐的花季025
第二辑艰辛
剡江来咸水了030
番薯的香味034
荒山上种桃子038
寒冬里去挖河042
春天去捡柴046
1975年的“双夏”050
第三辑暖意
兑糖客人060
卖甘蔗的苗姨064
旧大礼堂看门老头069
小剃头董山074
轧米胖的阿忠伯078
母亲的采购商店083
第四辑烙印
陈家弄堂096
副食店惊魂101
来之不易的演戏机会107
李主任出事了111
河沙鬼115
父亲在“五七干校”124
第五辑期待
牛客人130
第一次去春游137
裁缝来我家做新衣裳143
礼堂上课的日子147
黑夜里的翅膀155
我们的父亲山159
第六辑变迁
后晒场印象记166
变矮的老屋170
远去的剡江货轮179
响岭岗的铃声184
杜家畈的前世今生188
在剡溪和剡江的边界193
后记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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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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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再现他经验过的人间——谈俞赞江《小镇旧影》的归类
禹风
从个人经验出发,我历来以为这世上存有两种人,互不相同,互不感触,以至于也就有两种文人,两种文字,相应便有两种读者,乃至两种文字历史及传承……
《小镇旧影》很容易让人想起V.S.奈保尔的《米格尔街》。无论把其文体归类为短篇小说还是散文,“镇”与“街”是同类,两位作者各自直接拥有无可替代的生活经验,即沉浮在他们脑回路里的“旧影”,乃是上帝所赐之日月,也是不可剥夺的私产,决定作品的天然质地。值得书写的生活经验是那些从语言文学系毕业、个人经历空空如也、以习学的厨艺翻炒清水的作家们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东西,所谓怀璧之壁。
《小镇旧影》与《米格尔街》的主要区别在于作者从个人美学原则出发对旧事渲染的程度和引入虚构的分寸。
俞赞江先生诞生于浙江大地,在宁波奉化的田野和小镇上“消磨”了他的童年、青春和事业期,他书写自己的家乡给人一种“真爱”感:真与爱水乳交融,真与爱不可分拆。没有真,哪有什么爱?没有爱,就维持不住真……
这本文集有无穷真味,在如今“仿真时代”,令掩卷之人回味隽永。
奈保尔拥有一条街而俞赞江拥有一个农业镇,这给了《小镇旧影》宽博得多的时间和空间。
不过,奈保尔笔下的米格尔街经历时间之后想来不可能有大变化,当地无法吸引强烈的资本流如洋流般冲刷一切。奈保尔笔下人物老去了,换上又一代类似人物,过类似的生活,以至于他书写的故事有被几代人共同认可的可能性。而俞赞江描写剡江两岸的平原,位于国家商业经济最活跃的省份,日月更替,如今他不但不能再见他笔下那些旧人物,连故事所凭借的时空也已被彻底涂抹,仿佛不曾存在。
一切可从俞赞江笔下的陈家弄堂开始,这条弄堂具有象征意义。它虽只“约一米宽二十多米长”,却是一条室内弄堂,是从居民“永安家”协调出来的公共通道,连接小镇最热闹的商业中心“老街”和宁静的“陈家弄”。
陈家弄堂“天长日久变成了镇上的某处交通咽喉,逢公社大礼堂开会、演戏或放映电影,就变得拥挤。”“公社农机厂和电镀厂的不少工人上下班必经此弄堂。那时,还有排队喊口号的、整天哼样板戏的、挑粪桶的、倒马桶的。鸡毛换糖的、割猪草的、抬水的、捡柴的……各色人等都经过此弄堂。”
如此热闹的通道里,必然人气鼎沸,衍生各种人间故事,乃至出现形形色色的报应与死亡。然而,当作者准备写这弄堂时,弄堂却消失了:
“许多年后,当老街渐渐衰败,这条弄堂两端早已被砖块封住,外面毫无痕迹可辨,弄堂已物归原主,恢复成永安家内部空间的一部分。从此,陈家弄堂和它的无数过往故事都被尘封在里面了。”
这可谓表面波澜不惊的文字所和盘托出的中国故事。故事曾存在,同一个空间流淌过不同的时间。中国的几千年就是如此,像土层和岩层般被不停衍生的世代层层尘封,唯有挖掘才堪考古。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作家,真正的作家不善哗众取宠,也不学猴子火中取栗。
俞赞江慢慢写他的小镇往事,他静悄悄走在外人怎么看也看不出故事的街巷里,而那些曾被他的少年眼睛看见、耳朵听见、嘴巴尝过的景象、声音和滋味疯狂旋舞,在他内心排开一幕幕戏剧……这些活剧(悲剧喜剧和闹剧)曾活生生地在天幕下展开,在人心里刻划伤痕,如今却成泥成尘了。这叫一个有能力以文字重演它们的人情何以堪?
复原旧日,再现往昔。这不可能是功利业务,这成了压在写作者心上无以排遣的重力,叫人喘不过气来……
那些在作者周围存在过演绎过的热闹,那爱恨情仇,都敦促他拿起纸和笔,让旧影子借助文字,获得新的生命……
“记录我们的时代”,记录亲眼看见亲身体验的人事,俞赞江无可推诿,他的一部分时间和精力只能无偿地奉献给奉化大地上一段乡野小镇的历史。我想,这就是《小镇旧影》诞生的因缘。
如同端详一幅千篇一律的江南画。有一个当地人走来,轻轻推开画上的一道黑瓦白墙,带你走进他的老电影……
在纸书没落的今天,在文学书销售仰赖商业策划的现实里,有价值的作品往往与读者隔着千屏万障,这并不令人诧异。预制菜热销的今天,谁还为真灶实火好厨师的失业扼腕叹息呢?
《小镇旧影》无论是否能有幸被成千上万读者注目,都不会改变一个事实:俞赞江拥有以有节制的文字还原旧日真影像的能力。很难再奢望遇到他这种强大的记忆力,也很难再寻觅对当年生活观察如此细致入微的人:
“那时,用来兑糖的废旧物品种类要比今天多,诸如废铜烂铁、鸡毛鸭毛、牙膏壳子、鸡胗皮、桔子皮、玻璃瓶、破鞋子,或废旧纸张……”
“(小镇收购站)从废铜烂铁、废纸塑料、碎头发、到蔺草席、稻草袋、黄麻片、苦楝果、桃子核、紫云英种、鸡蛋、鸭蛋、蜂蜜、泥鳅、黄鳝,以及牛皮、猪皮、猫皮、狗皮、狐狸皮、黄鼠狼皮,还有猪骨头、牛骨头、牛油、鸡毛、鸭毛、鹅毛、猪毛……统统纳入收购范围。”
“烂眼在小镇的集市上独家经营竹制品,品种形形色色,诸如竹篮、竹帚、竹篓、竹匾、竹筛、簸箕、谷箩、食罩、蒸笼……要啥有啥。”
......
任何往日旧物,因为当年看得仔细记得牢实,只要提起,就娓娓道出。这是真功夫。
至于回述那段时光这卑微小镇上发生的大小事件,更是俞赞江展示独特在场感的拿手戏:春季牛场、咸水倒灌、运动式荒山种桃、寒冬挖河、保护番薯、捡柴竞赛以及李主任奸情败露这些是小镇大事;而参加演戏、赚牛客人草料钱、裁缝到家做新衣、兑糖和偷西红柿等是少年生活小事。
奈保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理由在于“将极具洞察力的叙述和不为世俗左右的探索融为一体是驱策我们从扭曲的历史中探寻真实的动力”。落在他的《米格尔街》,便是对破街上一个个红尘蔽体的庸人们不避不讳的描述。
对照而言,不判断《小镇旧影》是否具有叙述的洞察力或是否摆脱世俗眼光,它竭力从四面八方从人间烟火中临摹的是20世纪七十年代的浙江小镇。
那时代的小镇是否能留下真实和不扭曲的历史?读者无从判断。读者能把握的是俞赞江不卑不亢娓娓道来的“故事实况”:全镇运动开荒种下的满山桃树若干年后竟踪迹全无,小山包恢复了自然原貌;寒冬挖河,义务劳动者冻成狗;治保主任偷腥寡妇,被逮后号啕大哭;作者参与偷西红柿被同行少年当场告密,内心惊悚,久久难安……俞赞江写得不动声色,读者自有心得。
在彩照般清晰的记忆和“恒温的”、稳定自如的叙述中,奉化剡江边的一个旧日小镇在读者印象中很快建构成独特天地,它是自有和自在的:
拿起书,镇子在;放下书,镇子还在……
俞赞江并未到此为止,在《小镇旧影》这本书的世界里,他是画家不是画匠。
他继续往他“鸿篇巨制”的小镇里填充令读者无法忽略的人物。尽管都是乡野匹夫般小人物,一把野火烧尽也无人在意的草民,到了《小镇旧影》里,就像一百零八将到了《水浒传》里。这些人物如此鲜活,如此接地气,使书成为珊瑚礁,而书中人物成为珊瑚间旋绕的热带鱼。
写得最立体的人物就是“母亲”,她常在那“母亲的采购商店”里。中国人的母亲永远是最有戏的人物,而中国式母子关系也总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别扭”。前录关于“采购站”采购范围的文字,读者从中可一瞥作者对母亲工作的采购商店的熟悉。不仅如此,生活还有各种各样的接触点,他毫不吝啬地描写了采购站院子里的花、蜂、蝶、蝉、柳、冬瓜、南瓜、西瓜、黄瓜、玉米、雀、黄鼠狼和野芹菜……然后才是儿子和母亲间难以抚平的隔阂。这隔阂是时代的果子。
母亲和父亲之外,《小镇旧影》也让其他那些影子无拘无束自由逛荡,在文字构建的王国里,这些影子没有寿命只有声色:
“浙东第一牛场”里的“牛伯乐”赚了“撮合钱”就要买野螃蟹吃;为集体店卖棒冰的福贵浑身积攒了连日被夏季太阳暴晒流汗酿出的酸臭;拿麦芽糖换废品的那班兑糖客竟然日后造就了义乌小商品市场;卖甘蔗的苗姨丢了账本,会搞错人头,把不欠她的人也当成赊账耍赖的,这让她更被人唾弃;轧米胖的阿忠伯放炮的神态;副食店楼上鬼魅般疑似受人迫害的夫妻;被发现偷西红柿却大大方方告发同伴洗脱自己的少年;大汗淋漓帮母亲晒牛皮的小兄弟们搞得一身牛皮臭;“投机倒把”的“烂眼”如何靠众人的怜悯在市场执法人手下幸存;谷姐拿幼童做掩护私会情人,幼童如何总在她发出莫名其妙受欺负声音时冲进房间去“救美”……果真,受惠于中国乡镇的人口基数,俞赞江拥有比奈保尔更多的原型人物。
他想描绘一个过往的、被大多数人淡忘的舞会,他不厌其烦把一个个舞会人物从溶化和风化的记忆里挖掘出来,同每一个对话,提醒他们自己是旧相识;他跟这些隐匿于现实和历史之间的精灵合作,复制活剧,以文字的胶带放映……
三
对于当今出版物既匮乏生活又抱团摆弄文字的现象我无话可说,可能在一定地域内,拥有值得一写之生活经验的人已过于稀少。
我阅读《小镇旧影》,很留心作者文字的分寸:如何处理“多得消化不掉”的生活体验,是俞赞江这类“富矿写作者”共同的难题。这难题类似一个富有的人如何花钱。通览《小镇旧影》,我遗憾自己忘了在阅读时开一瓶红酒:这是本不一定会红的书,但也是一本如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般丰厚、诚实、充满原野和河道气息的书。没一丝一毫哗众取宠的姿态,它是赤子对养育他的家乡的描述,是中年人写给青春的情书,是平易而真实记录时代的文本,也是目空任何被指定的“杰作”、不事模仿只做自己的自由文字的合集。
某些评论家若读《小镇旧影》,必会扼腕叹惜,太多能让他们玩弄技艺的好素材就如此平易而朴实地被“浪费”了。
俞赞江像一个拥有整个阳澄湖的财主,可能只喜欢烹饪大闸蟹的螯,将蟹身其他宝物扔回河道。
正如每一个生活在他热爱的世界里头的人,他遵循的是他自认的法则,他无须同谁协调,也不需要听任何局外人的指导。他无所谓评论家的褒贬,甚至他连读者的回馈也未必在意。他吞吐自己的意气,乘兴而行,兴尽而返……
《小镇旧影》这样的作品其实就是凭山川灵气结出的山果,偶然在已被格式化的市场里出现,懵懂地度过上帝赋予它的那一段时间。书肯定会遇到惊艳它的读者,这无关于读者数量,更无关于销售数据,这是自然生长的果实与寻觅自然果实者之间的对接。
对于《小镇旧影》所描绘的那个时代,我亦无太多可说。我个人的部分小说也描绘了那个时代,只不过我描绘的时代落在上海城的中心,离俞赞江的小镇有一定距离。但那时代的风习毕竟高度统一,我从城市中心而俞赞江从江南小镇同时领略了时代的风华……
时代和时代之间有很多缝隙,我们的一生也许会经历不同的人间,也可能随时重温已领略过的。做人,顺服上帝的安排;我们手里有一支笔,用来记录属于我们的时光,留下蜗牛蜿蜒的真实痕迹……
我们拥有生活,这不同寻常。这使得我们面对舞台,知道每一句台词背后的苍凉。
我们手边通常还有一壶泡得恰到好处的茶,可以温润我们日渐沉默的唇舌。
祝福《小镇旧影》那些带着独特气味和时间斑纹的文字。
可读,可嗅,可抚,可思,是可收藏的烟草和酒浆……
2022/2/17
牛场主儿
我们小镇的大牛场,紧挨通向县城的大马路,四面有青石垒成的墙垣,墙身早已破旧歪斜,墙上缠满凌乱的藤蔓。大门的檐顶上有颗褪色的红五星,它是革命年代留下的印记,曾经是那么凝重,又那么光彩灼人。那时它号称“浙东第一牛场\,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耕牛的年交易量,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我们小镇一直引以为豪。
春天时,牛场内彩旗飘飘,人头攒动,场面蔚为壮观,满眼都是一幅幅牛市风情图,那闹猛的场景可与邻近的萧王庙镇和鄞江镇的两大庙会相媲美。那个季节,你若置身于牛场,耳畔时刻荡漾着此起彼伏的牛叫声;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深浅色泽的黄牛与水牛,全被维系在坚固的石栏上,看过去整齐划一,气势恢宏。满场的耕牛瞪着铜铃般的眼珠,不停地摇曳着长尾巴,驱赶着飞舞的苍蝇,牛蹄下铺满干稻草,草间夹杂着一坨坨乌亮的牛粪。卖家们张大嘴巴,喷着唾沫,把自家的牛夸得完美无缺;买家们则鸡蛋里挑骨头,把人家的牛说得全身是瑕疵。刺鼻发酵的牛腥味在春阳下一阵阵席卷过来,却没有人捂鼻子,这些人的嗅觉早已迟钝麻木了,他们可能更喜欢这种熟悉而实在的气味。
一头牛的卖价那时都在几百元上下,足以抵得上一栋房子,抵得上一个姑娘出嫁的聘礼,所以牛贩们对自己的牛是百般呵护,千般照料,牛贩们都有一种潜意识一一卖牛如嫁女。他们从三百多里远的天台、黄岩等地辛苦赶来,宁可胶鞋磨烂,脚底起泡,甚至走折双腿,也决不偷懒,或贪图舒适,去骑自家牛。牛贩子老庞说,他们一般都赶五、六头牛出门,但只牵其中三头牛的牛绳,其余的牛自然会跟着。为啥只牵三根牛绳,因为“三”含“散”意,喻示牵出去的牛会很快卖掉,所谓“牛牵三头,百牛会销”。卖牛有如此讲究,作为行业内恪守的规矩,真让外人觉得古老又新鲜。
俗话说,牛马不分家。识马的我们称马伯乐,这识牛的也叫牛伯乐。
这牛伯乐名叫赵善强,气质老成持重,个子不算高,眼睛出奇大,眼珠往外凸,身材胖嘟嘟,走路慢吞吞。在小镇,他可是个十分吃香的人物;在大牛场,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主儿。每次牛市,几百号耕牛的交易,大都由赵善强一人裁决和定夺。我不清楚他识牛的技术是不是祖传的,反正他属于供销社的人,代表公家行事。那时他三十多岁年纪,就能娴熟地识别每头耕牛的优劣,判定每头耕牛的价格,掌控整个牛市的行情,还会诊疗牛的各种疾病。在偌大的牛场里,牛贩们必先找到他,然后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走到每头耕牛的面前。
那天,有位买家早早相中了老庞的几头黄牛。按照交易惯例,先是老庞报卖价,接着对方出买价。买卖价的差距似乎不算大,但相互间都寸金不让,各自坚守价格底线。双方僵持中,赵善强叼着半截烟,从远处慢慢踱过来。他绷着脸,鼓圆了眼睛,绕着牛走了几圈,却一言不发,似乎运筹帷幄的样子。老庞赶紧给赵善强递上一支“大前门”,赵善强娴熟又自然地接过来,夹在耳朵上,依旧不吭声。一大群围观者在旁边咋咋呼呼,对老庞的牛品头论足。又过了些许时间,赵善强终于开腔了。老庞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荡,脑瓜上直冒虚汗。人们全都屏息静听。
“这牛”……赵善强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这牛的皮厚薄适中,可见内脏器官十分健康,基本上不大会生毛病。那头嘛……它的蹄子不大不小,不厚不薄,说明早田水田耕作起来都轻松自如,而且看得出步子快,力气大,使唤起来得心应手。这几头都是上等品质的牛,是上等品质啊!”说完,赵善强使劲吸了口烟,底气十足地吐出一大串烟圈。“至于这一头,额头上长有旋毛,是吉祥之牛,买了此牛,家里会消灾避痛,兴旺发达。但别的方面,实话实说,倒属于一般般……”
赵善强庄重的话语充满权威性,让人不容置疑,很像是一段段精彩的颁奖词,大多数都说到老庞的心坎上,也让买家心花怒放,买卖双方是皆大欢喜。随之,双方忙不迭地向赵善强敬烟,也顺便向周围的看客分烟,眼尖者看到买家分的竟是“牡丹”烟,他们与围观者们共同分享着快乐与自豪。接着双方开始谈价格,赵善强继续帮助介人,秉持公道……
当一天的交易接近尾声时,大多数耕牛已花落买家,老庞这些牛贩们像是考完试的学生,满脸显得轻松。他们蹲在地上,手沾口水,仔细清点着一沓沓钞票。少数品质和卖相不合格的耕牛,赵善强逐一给出了中肯的意见,要求它们近期在家多咀嚼鲜草,加强营养调理,等到半月后的牛市,再来牛场交易。
春天的大牛场就是牛贩们的大考场,赵善强便是这大考场里威严的主考官,每年要考量牛贩们的饲养水平和贩牛成绩。牛贩们在此博弈财气,期盼年年好运。
听镇上人说,赵善强对耕牛的鉴别和定价,始终把持一个永恒的原则——积善积德,皆大欢喜。可见干这行当完全凭良心,他也没辜负祖父替他取名“善”字的良苦用心。
小时候,我对赵善强在牛场的卓越表现钦佩不已;稍大时,开始怀疑他如何一碗水端平,兼顾买卖双方利益;长大后,我领悟到任何行业绝不可能一点没有猫腻,凡事多少都有些长期形成的潜规则。只是赵善强做得天衣无缝,或者叫滴水不漏,加上那时社会单纯,人心相对善良,如此罢了。赵善强的工作离不开牛场里成百号牛贩,与他们每个人都要年年打着交道;而牛贩和他们进场交易的耕牛成就了赵善强的人生世界。
赵善强已然是牛贩的庇护神,牛贩们对他也敬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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