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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截住狼(抗日正面战场那些被遗忘的战士用生命诠释战争的真实涵义,献给二战时期于中国战区失踪的人们。)

書城自編碼: 1975273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政治/軍事軍事
作 者: 政夯
國際書號(ISBN): 9787544732093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2-09-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86/30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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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战士用生命诠释战争的真实涵义
內容簡介:
一张源于富士山的明信片,一个神秘的日籍寄信者,一个血性的中国驴友,一段关于希望与绝望的历史史痕——在深邃的山中,风起云涌的绝密对决重现眼前。
1944年,日军发动“一号作战”,中国西南腹地战火凌虐,河南、湖南等战略要地相继沦丧。为打通中国大陆交通线,日军丧心病狂地冲击战区要塞,迫使内陆战区节节败退;继衡阳陷落之后,日军驱动战争机器预抵桂林。就在日军将要贯通南亚战场的关键时刻,来至军统网络的绝密情报揭开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一支由日本海军陆战队、日本关东军、日本本土武士集团组合而成的精锐旅团秘密在武汉集结,其指挥官菊地佳吾素称“九州之狼雾”。此狼雾部队经西南潜入山区,行动目标不仅是突袭芷江机场,且妄图逼近怀化,拉开战略纵深,直接打击战区大后方。
为阻截狼雾部队,戴罪之身的端山虎独立团团长卢云众率部进驻日军必经要道,从而展开了惨烈的战术对弈……
關於作者:
政夯
镜头感创作人, CX连军事文学推理工作室策划,写实漫画作者及剧本编撰者,弘扬不朽兵魂为己任,致力于军事先锋文学创作至今。
目錄
前言
第一章 勋章 
第二章 端山虎独立团
第三章 鬼都不愿意呆的阵地中央
第四章 奠基
第五章 山精、鬼子、红杜鹃
第六章 袛园祭的钟声
第七章 你听不到,就死定了
第八章 嗑不开的榛子,不知深浅
第九章 尔虞我诈
第十章 镜子苇歼击战
第十一章 北山阻击战
第十二章 真实与真实
第十三章 阴云密布打鼓洞
第十四章 只是有着五官的尘埃
第十五章 刺岩界试炮
第十六章 菊地君的礼物
第十七章 血色芝岩岭
第十八章 奔狙邵家东
第十九章 完败狮皮台
第二十章 武士道
第二十一章 兵殇邵家堡
第二十二章 惊蛰
第二十三章 杀马荡
后记
內容試閱
第一章 勋章
今年初夏我收到了一封明信片,正面印着富士山,满幅樱花飘艳。其落款地址在静冈,署名是中文,叫高俊。
上面只简简单单写了一句话: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我想了很久很久,依稀在记忆中想起七个叫高俊的。其中一个在菲律宾,还有一个在新加坡,却没有一个在日本的。我翻同学录同事录,折腾了一天,除了这位高俊以外竟然找到了六位不相干的旧友。
家母曾说过,你越想找什么,什么就越不待见你,人也是如此。第二天徒劳无功,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其实我这人是比较较真的,按理说这种突兀的明信片一定会让我着了魔地追查下去,只是事有偏巧,也不知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驴友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是老梁从南方的某某某大山回来了,而且是异常的狼狈。
说起老梁呢,年方三十二,属马,随了他的属性,四方奔波闲不下来的主。前些年捞了几票期货,有钱了得瑟了,就天南海北地折腾,还莫名其妙地组建了一个驴友网。网站的名字很拗口,地址也挺模糊,总之是异常的邋遢,看去都遭罪。
我与之相识也颇为偶然,是一个损友推荐我为他做网站标志,我和他几经研究,最后敲定做一个驴蹄子。他喜欢,我也觉得蛮凑合,就稀里糊涂地扣上了。后来我偶尔上去看看,就越发觉着这驴蹄子越沉重,怎么就像是脸上挨了一脚呢!
老梁这点挺好,为人干脆且仗义。我对他说了这一脚的沉重,他说没啥,自己喜欢就得呗。再说什么是驴友,就是用这脚踩着名川大河出来的,脚踏实地,探索无人之良境,饱览天下风光尽情写意。
好吧,我听他说得这番豪气干云也就默默无语了。现在的人总讲究个性,偏偏我这个最应该个性的人反而没了个性,这不由得对他有了些许感慨。
那么这老梁是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驴友说他异常狼狈呢?
原来这老小子去了趟桂北,也不知道听哪位朋友说桂湘交界有一处山区,至今鲜有人至,可以说是神乎其神的传说之境。老梁听到这儿就按捺不住了,准备个把月后,只身一人去了桂林,开始几天还上网传图可劲海吹,一星期后却没有了音讯。
我们哥几个合计能出啥大事啊,桂林又不是戈壁险滩,再说人家是什么行头?十来万元的野战装备,他自己又是当兵出身的,犯得着发愁么!后来我和哥几个去医院探望他,老梁缠着一身绷带,有红斑有黄斑,只露出一只眼睛一张嘴,那窘样挺惨的。
老梁说:“爷们活了整整三十二载,翻江倒海穿山越岭,什么险没遇过,什么罪没遭过,没想到竟栽在敬功山啦!”
驴友小贺问:“你这是摔在哪了?”
老梁委屈地回答道:“不是摔了,是野蜂蛰地。”
听到这,我悻悻地想回家,可老梁却把我叫下了。待众兄弟回去后,老梁对我说了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那就是关于对外通讯凭何失去了联系。
首先,老梁所说的敬功山在地理上很模糊。它属于岭南山系,位于湘桂交汇区,连当地人都摸不清这片山区的脉数。古时就有说法,大山深不可测,山藏十万兵只不过是太仓一粟,林木茂盛之处遮天蔽日,到了晚上凶禽猛兽横行无忌,在茫茫深山盛行的奇闻怪事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这是指敬功山的复杂,接下来他要说的就有些离谱了。他说在山里别说是GPS(全球定位系统),就连九七式军用指南针都失灵了。这真是有些神奇了,但可以解释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山区内矿藏的强干扰环境或者事故损坏,但肯定不是超自然的问题。
所以我问:“GPS失去作用,指南针也失灵了,您老是怎么出山的,您是腾云驾雾飘出来的?”
老梁听到这异常激动,他瞪大眼睛说:“邪门了,真邪门了!当时被野蜂子蛰得晕头转向也顾不得方位了,连滚带爬地往前跑,接着顺坡往下滚,跌得气晕八素的,折腾了挺长时间才停下来,我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竟然跌在一处山道。”
“哟,那您还是把老命折腾活了不是。”
老梁叹了口气说:“是倒是,白瞎我那身装备了……”
好家伙,都成猪头了还惦记钱呢!我苦笑一番就准备离开。在临走之前,我还听他不住地嘟囔着:“回去……我得回去再问问谢老板……”
他自言自语的我没当回事,接连两天来,一个富士山高俊,一个敬功山老梁,这二位一虚一实的怪客着实让我哭笑不得,可是有些时候,人要是碰上什么巧合的事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一个月后,老梁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说是要重返敬功山,并且非要拽上我一起探个究竟。我对跋山涉水的事是外行,自然是婉然拒绝。老梁就在电话里吼开了,乌烟瘴气地将我一番羞辱,这激将法用的是天马行空,我不得不应承下来。决定出行的日子后,老梁就开始准备家伙事,我的份自然也由他一手包办,这倒省去我一笔不小的开销。可是就在动身的前两天,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谁呢?就是那位神秘的富士山高俊。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友情是一种时间堆砌,这种堆砌有空间感,有其自身的延展性。当然,也会有记忆阻塞的时候。当我将高俊夫妻让进客厅,我的记忆出现了逆返,与高俊的相对就像发黄的老电影一般在逐帧旋转。
我终于想起了这位高俊。他曾是我高中时代的一位同窗,记得他是个走读生,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在随后的岁月将他忘记得一干二净。
高俊的夫人是位纤细的日本人,未出阁时名叫立花美希,别看她外表柔弱,表现出来的气质却给人几分高贵,更多的则是熟悉上流社会的举止。我对这类女人的谈吐不抱希望,当然,美希也不会过多表达什么,这也是日本传统女性的特点。
高俊夫妇的登门拜访是一件极为蹊跷的事,一般说来,如果你十多年未见的小伙伴突然携外籍妻子造访,在礼貌上是应该事先打招呼的,不然就如我现在一般尴尬与不安。我们三人更多的是眼神的交流,在揣测,像古代的武士一样狭路相逢而窥探虚实。
当高俊问及明信片的时候,我忽然恍然大悟,感到落在了绝对的下风。不错,那张明信片上的七言律摘自杜甫的《客至》,那么高俊夫妻的突然造访就是我的疏忽,我是没有理由不做准备的。这精明的日籍人士竟然摆了我一道!
那么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高俊是否又有他现实的要求呢?
在立花美希向高俊示意后,高俊与我有了一番长谈。这番长谈恳切真诚,不仅解释了此次造访的唐突,也在日后的一段时间里发展到了某种共识,而这种共识所要探究的,恰恰是人类永远不能摆脱的一个话题,那便是侵略与反侵略。
而这一切,要从高俊的经历谈起。
1998年,刚刚十八岁的高俊踏上留学日本的旅途。在九十年代留学日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中包含了家庭背景、财力与某种置死地而后生的信念。按高俊来说,在日留学的前几年比之红军长征还要艰苦,那是没有回头路,不辜负家庭和个人荣誉的决死。
在某种程度上,高俊的这种决死近乎一种精神疾病。他在一年内精炼日语,兼三份零工,二十四小时强脑力与体力劳动,吃着三份零工早中晚三顿剩饭,在每天不超过三小时睡眠的情况下考入了东京大学。
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在一年内缩了整整五公分,体重减到了六十公斤,风湿及腰间盘突出成了他一生的病痛。他说他不后悔,不是因为东大,而是这一年他成为了一个男人。日本就是把人锤炼成铁人的地方,偏偏就是这种地方让你知道活着的价值。
我问:“就算不在日本,你在国内也是个苗子,到这个地方去受罪不是犯贱么?”
高俊的回答让我感到诧异。他说就是因为犯贱才去了日本,刷盘子刷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人”做明白了。这人总得有个思索人生的过程,在生存环境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简单的机械劳动不仅是温饱的本钱,还是个体思危的人生探索之道,所以高俊刷的不是盘子,是刷出了一种人生境界。
当然,高俊在东大的时候也非常刻苦,作为一些名教授的助手整日泡在实验室里,两年间发表了不少颇有建树的生物科技论文,毕业后供职于某国际医药研究机构,没过几年还有了自己的实验室。
想来高俊携妻回国应该是故土重访,是光宗耀祖的,但说到这可就没那么悠闲了。
起因是高俊的夫人立花美希,这位少妇有着一个相当显赫且不为外人所深知的家族背景。当然,在外人看来这又是一桩利益婚姻,但高俊却透露出对美希浓烈的爱意,他们的恩爱确实在细节之处有所表露,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真心相爱,高俊才对立花美希的忧郁困惑不解。
那么立花美希的忧郁是什么呢?
高俊是这么解释的。他说这件事谈起来有些尴尬,起初她并不想告诉我关于她家族的事,后来我才知道,这与侵华战争密切相关。美希的祖父名叫立花兼实,当年是位少佐,隶属于华中派遣军直属部队菊地独立步兵旅,芷江攻略战前夕整个旅奉命进入桂北,并在一座名为敬功山的山区失踪了。
我听到这喷了一口茶。原因有二:
第一,我两天后的目的地就是敬功山。
第二,一支独立步兵旅近万人的队伍,怎么就凭白失踪了呢?
荒唐,这简直太荒唐了。
我问:“你没开玩笑吧?虽然战争失踪时有发生,但是整建制的失踪肯定是有记载的,这不是儿戏!”
高俊苦笑道:“怪就怪在这里了。战后我的岳父一直在军政两界游走,但是双方的答案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根本没有叫菊地独立步兵旅的,问他番号岳父也答不上来,就知道立花兼实的上峰名叫菊地佳吾。”
我说要是查也很简单,侵华日军分“甲乙丙丁”种级部队,在各级范围内找到菊地佳吾不就找到立花兼实了吗?
高俊说这个法子也用过,可惜的是菊地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如果他不存在,立花兼实就更不可能存在了。再加上日系部队在侵华时期的种种变革,很多番号都失去了原来的意义,所以调查取证极其困难。
我这人虽然爱钻牛角尖,但立场要分清楚,本来日本法西斯侵华是罪恶滔天的,我犯不着为了失踪的敌军浪费脑细胞,可是事后的发展却由不得我了。
立花美希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她终于接过话头对我说:“同时失踪的还有中方的一个团……”
我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
高俊补充道:“准确来说,当时国军有两个团与菊地部遭遇,一个是322团,另一个是144团。奇怪的是,不仅这两个团的番号在国军序列对不上,就连建制补给的明细都没有。”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高俊所说属实,中日三个建制单位,近两万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在世界战争历史上,整建制失踪的事例不在少数,早在十七世纪就有四千名西班牙士兵神秘失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两支法国步兵营在马尔登山地神秘失踪。在此期间,还有部署在土耳其加里波利地区的八百名英军士兵消失在山巅再无踪影。在国内,抗战初期于南京青龙山地区神秘失踪的国军的一个团同样也是一例。
我又想起老梁所说的敬功山,只觉得脊背冒起一股寒气。我不由说道:“后天我和一位朋友就要起行前往敬功山,不妨我们一道走走?”
高俊听到这笑道:“是老梁吧,其实我就是你们的资助人。”
哦,明白了,原来我是被玩了,从一开始我就被这小子算计了。我苦笑道:“这事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找我呢?”
高俊的回答让我感到惭愧,他说在国内举目无亲,唯一能让他想起的就是我这位同窗好友。而现实是,我不仅没有记住高俊,就连他其后所提到的那些喝酒打诨的调皮事也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人的一生充满了传奇,如果以超现实的平行理论来解释,那就是当你决定了一个结果,就会在其后分成无数个未知。在生命的时间轴上,我们并不孤独,甚至有很多很多的选择,其结果未必统一,但却是平行相对的。
我选择的这个结果,就是我们即将展开的尘尘书卷,如果不是高俊夫妻的到访,如果不是老梁的奇遇,我们不会在因缘巧合下揭开一段抗战往事,更不会有现在的追访组。
两天后,我、老梁与高俊夫妇飞往桂林。在两江国际机场降落后,我们自驾北上,沿322国道转202省道,一直开往资源。
因为在飞机上一直瞄着瑶族空姐,老梁也没心思搭话,在车上眯了一觉后,这老小子的话匣子终于击败了车载音乐,于是在滔滔不绝中,我清楚了老梁在敬功山奇遇的来龙去脉。
老梁说,头几天在网上传的图,基本是桂林山水。到资源向西进入敬功山以前,他拍了不少片子,BBS、博客、微博各种嗨图把自己都折腾稀了,后来要进山,反而没了激情。
于是在资源这个少数民族集聚区呆了几天,闲时溜溜风土人情,再逛逛散摊,看看有没有灼眼的古董带回去赏个新鲜。其实老梁逛旧摊根本就是盲人摸象,他手里那俩臭钱人家都不稀罕诓他,结果逛了半天索然无趣,在街尾买了两块钱的凉茶自己图个安慰。
可是呢,这两块钱的凉茶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他说,当时在他旁边,也就是街角,是个不大醒目的杂货铺,有壮族的铜鼓苗族的刀,也有侗族的蜡染画,铺前有冰柜,还有冰红茶,最醒目的是个彩布垫底的旧勋章。
老梁是个军人,退伍之前是个天南海北的工兵,对这种彰显一个真正男人魅力的物件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凑过去瞧,将满脑子的学问都搜遍了依然是莫名其妙。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这枚勋章的图案,一头展开翅膀的鹰站立在图腾柱上,中间是交叉的棍矛,四周则是放射状的红色凌剑,绶带以湛蓝色为主,有两条白色的条纹。
你要说它是解放军的勋章,这不可能,在他印象里人民解放军的勋章没有鹰形图案。如果是国民党的也说不过去,因为当年国民党勋章大多以青天白日徽为主,就算是国光勋章,也是在中心位置而不是在上方。于是他找来老板,想问问这勋章到底哪来的。
老板五十上下,是个谢顶,正巧也姓谢,他挥着扇子打量老梁,也许老梁模样不正派,或者没看上眼,就说不晓得。
老梁递给老谢一根黄鹤楼,就着凉茶套点近乎:“这铺子有年头了吧?祖上有当兵的?”
谢老板说没有。
“那您这勋章是哪来的?不像解放军的,也不像国民党的,是不是学着什么物件自己仿的呀?”
据老梁回忆,当时问到这,这位谢老板投来的是一种鄙夷的神色,鄙夷到什么程度呢,他从货架子下面掏出个东西,直接拍到了玻璃柜台上。
老梁看在眼里不禁吓出一身白毛汗。这是一个手雷壳子,从打他研究“二战”的时候就清清楚楚,这是大正十年式惯性手雷,是侵华日军步兵单位的制式武器。
于此,老梁算明白了,他是眼拙了,这枚勋章根本就不是国内的,是来自于日本的物件。既然是日本的勋章,老梁的瘾头就上来了,他撇了茶碗,在对街买了二斤猪头肉,又拎了一瓶五粮液,在这杂货铺就喝开了。
酒酣耳熟的时候,谢老板对老梁交了底。这枚勋章不是他祖上留下来的,是几年前一个朋友急用钱,留给他的抵押品。那位朋友说,这物件在别人眼里或许不值钱,但对他是非常重要的,要不是老母亲病危,他是死活不肯出手的。
而且他说得信誓旦旦,只要手里宽裕了,一定要赎了回去。
可是三年过去了,这位朋友一直没再露面,谢老板是个念旧情的人,既然是朋友的东西,不管欠不欠钱都没打这枚勋章的主意,放在这里也是为了吸引顾客,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念想。
当时老梁就问,这位朋友怎么会有日本人的勋章呢?他是干什么的?在哪住?
谢老板说,他这位朋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护林员,和老母亲住在山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而这座山,自然就是敬功山。
老梁对勋章拍了几张特写,回去后上传到网站,通过搜索资料和对比,对这枚勋章有了更深的认识。
首先勋章上的不是鹰,是日本传说中的一种飞禽,叫“鵄”。传说日本神武天皇率众远征的时候,一头金色的鵄落在天皇的弓上,周身闪耀的光芒领敌军睁目如盲,敌众唯有向天皇老子俯首称臣。也许是神话扩大了天皇的威严,明治天皇上台后,取其瑞意设置了金鵄勋章。此勋章统分七级,是“二战”之前授予日本海陆军的最高荣誉。而谢老板手中的这枚勋章为三级功勋,授予的军官不是佐级校官就是高级尉官。
后来老梁西行前往敬功山,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这位护林员,只是半道迷了路,被野蜂赶出了山才不了了之。
老梁说到这,前座的高俊接过话头。
“我在日本的时候无意间浏览了梁先生的网页,吸引我的有两个关键词,一是敬功山,二是金鵄勋章,而且梁先生所拍摄的照片非常清晰,我看了后依稀想起了什么,就问美希的祖父不也获得过同样的勋章吗?时间,地点,物品联系在一起不会是巧合,所以我们致函梁先生,并对这枚勋章有了更深的调查。”
立花美希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她递给我说:“祖父曾在诺门罕战役中拯救同袍而授予金鵄三级勋章,与梁先生所描述的勋章惊人的一致。”
我看了照片,说实话,老梁拍得不咋地。
但在我心里,却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二战”期间,在中国战区,高俊所提起的敬功山在地理上没有遭遇日军侵略的任何记载。如果以文字资料记载来看,最大的可能在抗战后期,也就是日军为打通大陆补给线而发起的一系列作战计划。在日本,这称之为“一号作战”,也就是我们所熟知的“豫湘桂会战”。
当时的日方作战步骤可分为四期,首期由华北方面军打通平汉铁路,主歼国军河南主力。第二期由11军发起攻击,歼灭第九战区国军主力。第三期则由广州方面军配合11军打通粤汉铁路。第四期在其基础上攻击广西及越南线路。
从敬功山地理位置上来看,如果菊地佳吾的部队真实存在,他们的行动目的应该是配合11军所发起的桂柳会战。那么,为何如此透明的军事行动却鲜为人知?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呢?
菊地独立步兵旅、322团、144团,真的存在过吗?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来到了资源,并在老梁的指引下找到了那位杂货铺的谢老板。
我对突兀的造访已经深恶痛绝,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被高俊摆了一道,现在盗寇似的拜访倒有我一份,想来谢老板的尴尬正是我先前的写照。
高俊夫妇见到谢老板后,执意要买下那枚勋章,但是老谢还真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不论你是美元还是人民币,说是朋友的就是朋友的,多钱都没用。于是老梁巧舌如簧地要到了那位护林员的真实地址,我们一行又马不停蹄地西行前往敬功山。
走了一夜的盘山道,在进山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此时山雾缭绕,能见度极低,当地部门启动了交通管制,我们一行没奈何地在公路休息区呆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一早山雾尽去,我打开车门一看,好家伙,原来我们就在山脚下。
曾经有人形容大山的瑰丽与霸气,但在这里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如其一角,当我在一处山脚向上望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山峰无尽无休,似直抵天际,那种鬼斧神工一般的物质存在即令人生畏,又惹人自叹如蚁。
似乎老梁对山有一种格外的情感,大清早就啜着白酒唠叨他的过去:“知道什么兵最苦吗?就是我们工兵。你看这大山怎么样,首长一声令下,几天内就要钻个洞,老子是把天下的苦都吃透啦。”
我对他的碎嘴不以为然,但美希这妮子却异常的神往,老梁吹的越神奇,她就越亢奋。等高俊招呼大家上车,我们又颠簸两天,这老梁的嘴才算歇下来。让我郁闷的是,这两天在老梁的聒噪下连方位都记不住了,脑子里能活动的景象,除了山,还是山。
待大家在一处村子登记后,我们雇了一位当地向导,一行五人便南进敬功山。
这位向导姓邵,二十出头。本来我们想雇年纪大些的,可是当地人却说,进山是个异常艰辛的事,上岁数的人进不去,全村上下也就这小子机灵,而且还是个路精。后来我们仅仅翻了一座山,就彻底明白这番话的分量了。
敬功山属于假喀斯特地貌,中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峰林受山体构造影响形态多变,算不上山路的行进路线也不过是开山斧劈出来的简径,而且刚进山就遇上了阵雨。我们在一处潮湿的溶洞小歇了半天,等到太阳出来才再次踏上征途。
在路上,小邵谈起了自己的村子。他说村子在改革开放后才逐渐形成,大部分都姓邵,我们所要寻找的护林员,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总归叫他魁篓爷。
他又掐指一算,说魁篓爷今年五十五上下,当过兵,转业后就在山里当护林员,已经三十多年了,一直独身。
老梁问:“三十多年闷在山里头,连个婆娘都没有?”
“没有。咱这地方穷,哪有人愿意嫁给山里头的人,再说他还有个老娘,半死不活的,谁愿意伺候呀。”
老梁怒了:“怎么说话呢?有老娘是宝,怎么还成累赘了!”
小邵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魁篓爷刚转业的时候也有阿妹相好,但那个时候他祖母还在,篓爷为了抓药给祖上的欠了一屁股债,祖上走了,老母亲又病了,你想想,哪个阿妹愿意嫁进去?”
我听到这有些明白了,魁篓爷当初以勋章做抵押借钱,是为了给祖母看病,并不是家母,这三年多没有联系谢老板,是家母又染病的原因。
想来这位魁篓爷算是命途多舛,但问题是,他和远在千里之外的立花家族有何关系?他曾经掌握的金鵄勋章又是从何而来呢?
于是在敬功山中,我们又行进了三天,这三天的翻山越岭让我们感到自身的渺小,甚至感到由衷的窘迫,生活在都市中的人们永远想象不到这种深山中行进的艰险。有些时候,望着悬崖峭壁我们想过放弃,就连当过工兵的老梁都一筹莫展,可是我们每每想起那枚金鵄勋章,都会涌起不甘的勇气。
如果日本军人曾经在这里徘徊,我们又有什么道理知难而退呢?
我们心底里那股倔强,在不言中彼此鼓励着,在接下来的六天中,我们翻过龙愁崖、十七拐、杀马荡,最后来到了一处名为芝岩岭的山峰。在这处高地,我们看到了护林哨所,当然,我们也看到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魁篓爷。
当时魁篓爷正拎着藤篮子向哨所走去,小邵招呼他停下,他那满载风霜的树皮脸望着我们有些呆滞。期间,我看到他身上被划开几道口子的旧衣裳,确切说,那是老旧的八九式警服,在磨破的袖口上,还依稀可以看到两条醒目的黄杠。
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从何谈起,在他木讷的脸上,我们看不到任何表情,可是在小邵说明我们的来意后,魁篓爷的脸上却现出了一丝笑意。这样的笑容我今生都无法忘记,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它所散发出的感染力根本不用语言来表达,那种踏实是发自内心的动容,是不夹带任何杂质的纯朴。
山里人表达自己的热情,是用行动来证明的,就如魁篓爷,他不说什么,在院子里的鸡窝掏出一只芦花鸡,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什么便切了脖子放了血,然后拎着还在挣扎的鸡去一旁拔毛,还对我们说些听不懂的方言。
当时我们这些老爷们倒没什么,只是立花美希看到这里却花容失色了。后来小邵说,魁篓爷让我们先坐坐,这山鸡阳气足,刚进山的人喝鸡汤补阳气,不然晚上山里的湿气会坏了身子,他还问我们带没带自己拿来的食盐和味精,如果有,最好用外来的食盐来炖鸡,这是为了防止水土不服。
小邵还偷偷告诉我们,那只鸡他养了四年,指望它给母鸡下蛋,这回连眼睛都没眨就剁了。
老梁有种天生的亲和力,他很快便将小邵抛在角落里,和魁篓爷打成一片,还兴致勃勃地掏出五粮液和他讲起了酒经。于此,我们各自都有了眼里活,添柴的、架锅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地和谐起来。
后来我想,山里的人真是直接,一瞬间就打破了你的尴尬,所有客套都显得苍白且多余了。
于是在这个山气晴朗的黄昏,魁篓爷在给家母喂过山药后,我们大家品着山珍喝着白酒,从日本的金鵄勋章讲起,谈到了菊地独立步兵旅,并引出了立花兼实这位人物的去向。
当时魁篓爷一直在听我们询问日军的事,后来闷闷不乐地喝着酒,在高俊一遍又一遍重申此行的目的后,魁篓爷讲了这么一句话:日本人不去承认,你们来问我?我说的事,你们敢承认吗?
我们哑口无言。
魁篓爷掏出烟袋,在胶鞋底上敲了敲,然后塞着烟叶指着月色下的大山说:“鬼子,丘八,都在山里睡着呐。”
“这么说,菊地独立步兵旅确实来过这里?”
“来过。”魁篓爷点着烟袋,在星火下喃喃着,“四五年的时候,抗战都胜利了,他们还在这里杀。没人给他们送吃的,没人告诉他们日本投降了,没人告诉他们战争结束了,也没有人记得他们……”
“那您肯定知道这枚勋章是谁的,对吗?”
魁篓爷似乎被问烦了,抑或被某种不堪的过去激怒了,他狠吸了一口烟:“你们翻山越岭就为了一个日本人,344团和独立团你们就不问了?我们中国人死了那么多,活该他们是炮灰?”
老梁给老爷子添了一杯酒,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今天来就想知道一个真相,不管怎样都是打过鬼子的,谁也不能断了这个档。
当时魁篓爷很激动,在这个月色初上的夜晚踌躇着,最后将守了半辈子的秘密讲给了我们。而我,在这个无眠的山夜,努力平复杂乱无序的思虑,将魁篓爷断断续续的描述编制成章,并准备付诸于世人之前。
这将是一个传奇的序幕,也将是奠基无名亡魂的开始,无论如何,那些失踪的人们都必须在历史的轨迹上得以证明与不朽。同时,这也是心惊肉跳的残酷还原,是重塑战争细节的一场不休噩梦。
于是在这星夜密布的敬功山,魁篓爷挑着篝火,用那极为缓慢的声音对我们说,发生在敬功山里的事,很难用只言片语来说清楚。丘八、军阀、土匪、小鬼子,山那边的:逼疯自己的绿眼团长,扒脸皮劈脑盖的鬼子官,背着一身咒怨的山精,战争狂坯与迷途的武士,还有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秃连长。在这深山里,他们嚎啕着,永远也逃不出去。
而这一切,还要从衡阳谈起,也就是1944年7月的衡阳保卫战。祖上说,他们以为这是最凄惨的一次血战,却不知道,这仅仅是个炼狱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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