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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万丈,他于彼岸执起她的手,倾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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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她,母亲不疼,父亲厌弃,堂堂嫡女沦落到与狗争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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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人家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她抱的这棵大树却是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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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青青的悠然
狮子座猫女一枚,喜欢朗朗晴空,更爱暗夜风月。因此,笔下文字总带着夜色靡丽、优昙暗香。擅写十丈软红中的复杂人性与缠绵爱恨,笔下男主性格复杂,风采魅惑,令无数读者痴迷,时光长久亦念念不忘。始终相信一花一世界,一笔一红尘。候君前来经历不一样的人生,找到属于自己的梦境。
代表作:《暗夜蔷薇魅》《妖皇》《魅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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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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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噩梦将醒
第二章 惑国之臣
第三章 诡迷之香
第四章 魔之国度
第五章 大婚非喜
第六章 阴谋初现
第七章 公主殿下
第八章 食人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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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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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噩梦将醒
“呜呜……二哥哥……”烛光缥缈,西凉茉惊恐得不断后退,面前的人却不断逼近。
男子素来俊秀而邪气的面容上此刻一片阴森。他勾起嘴角,冷冷地看着面前无处可躲的少女,“茉丫头,你刚才在我的书房外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西凉茉拼命摇头,声音却渺小如风中之烛。惊惶中,她低头看见男子的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哦,那你出现在我的房门外是个巧合了?”青年冷笑,分明是毫不相信。
西凉茉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蓦然瞪大眼,抖抖索索地看着如雪剑光慢慢映照出她苍白瘦削的脸,绝望似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该的,不该的,她就不该为了讨好这些人送香囊过来!如今平白弄巧成拙,分明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却要枉送了性命!
剑光雪亮,她不敢再看,闭上了眼……
砰!一声闷响,她身边似有重物落地,同时耳边响起了熟悉又焦急的低唤。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
西凉茉睁开眼,对上一双和自己一样充满惊恐的眼,“白梅——”
“大小姐别哭,没事了!”西凉茉的贴身丫鬟白梅伸手抱住了西凉茉纤瘦的身躯。白梅和西凉茉一样年纪,却比西凉茉坚强许多。
忽然,西凉茉闻见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她低头看去,发现倒地的男子头上一片血污,不禁大吃一惊,“白梅,你……你砸了二哥哥?”
白梅含着泪,咬了咬唇,“大小姐,我们得快点儿走。柳嬷嬷在门外望风,若是被人看到了,咱们都会没命的!”
西凉茉闻言,赶紧拿起自己还算完好的外衣穿上。没错,即使二哥哥那欺男霸女的诨名在外,自己恐怕也脱不了伤害兄长的罪名。别人若摊上这罪名或许还能留一条命,唯她,定是要被生生打死的!
当下,两人迅速收拾东西,门外却传来西凉茉奶妈柳嬷嬷惊惶的低叫声,“大小姐快走,有人来了……”
房内的两个女孩一惊,连忙向后窗跑去。后窗是换气通风用的,位置对两个发育不良的少女来说有些高。白梅托住西凉茉的腰一送,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爬。
慌乱中,西凉茉勉力爬了好几下才上去。她连忙又去拉白梅,却听见门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随即只听二少爷最宠的贴身大丫鬟紫玉尖声喝道:“柳嬷嬷,大半夜的,你在二少爷门口做什么——咦……哪里来的血腥味?”后半句,尖声厉喝已变成疑问。
门外的柳嬷嬷惶然道:“紫玉姑娘……老身这,这是……”半天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紫玉怒道:“老东西,你也敢挡本姑娘的道,还不给我让开!”说着便指挥几个粗使婆子将柳嬷嬷架开。
门外闹作一团,门内的西凉茉越发慌张地去拉白梅,可拉了几下都拉不上来,房门随时会被撞开……忽然,白梅神色一定,蓦地收回手,咬了咬唇,退后一步,镇定地对西凉茉道:“大小姐,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里有我顶着!”
西凉茉尖尖的小脸惨白着,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梅,“你说什么……”
却见白梅猛地退了几步,小圆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坚毅,“大小姐,当初你在二小姐手上救了白梅这条命,白梅和娘就不能让你有事。从今往后,白梅就不能在大小姐身边伺候了,只望大小姐保重。”她惨然一笑,“大小姐,你要记得自己到底是凰翼将军之女,切不可再如此一味任人欺凌。”说罢,她忽然伸手将窗紧紧关上!
西凉茉处在震惊之中尚未回神,还来不及说什么,便一下子栽到窗外的院子里。她连忙爬起来,泪眼模糊地拼命跳起来拍窗子,只听房内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乱成一团——
“天哪,二少爷!”
“死人了!救命呀!”
……
各种怒喝尖叫夹着白梅的惨叫和柳嬷嬷的告饶,顿时让西凉茉浑身冰冷,她连滚带爬地从后院花丛中逃了出去。
西凉茉逃回自己偏僻的院落里,心中慌乱,目光触及晾晒的衣服,连忙扯下,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收拾一番,才刚刚收拾妥当,便听见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西凉茉吓得退后一步,却正绊在身后的木桶上,一下子跌在地上。
领着人来的,正是韩二夫人的贴身大丫头紫月。紫月婷婷站着,身着淡紫长裙,掐腰银白绣花的小袄,衬托得那张圆润如玉盘的脸蛋越发端丽,看气度,倒比西凉茉更像小姐。
紫月对西凉茉那种见了人就畏畏缩缩的模样早已习惯,也没起疑,只略皱了皱眉,冷冷道:“小姐,二夫人请你去一趟。”
这靖国公府里,除了白梅和她的亲娘——西凉茉的奶娘柳嬷嬷,与西凉茉院外的粗使下人白蕊和白嬷嬷外,没人称呼西凉茉为大小姐,虽然她是长女,又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西凉茉苍白着脸,咬了下唇,怯懦地问道:“紫月姐姐,二夫人找我可有什么事?天这么晚……”
紫月不耐烦地冷冷打断,“小姐跟我们走就是了。”
身为掌家的韩二夫人的大丫头,紫月面上到底维持了最简单的礼数,虽然她从不掩饰对这个不得宠小姐的鄙夷,却不似其他下人那样欺负她。而紫月身边的那些婆子、家丁却早已如虎似狼,只差没冲上来拖走西凉茉了。
西凉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却只能点头如捣蒜,乖乖几步小跑,跟上紫月。
紫月对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便领人朝院内走去,开始四处翻检。
西凉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果被人发现她那破烂的血衣……
过了好一会儿,婆子领了人出来,朝紫月摇摇头。紫月这才冷睨了西凉茉一眼,转身向韩二夫人的院子走去。西凉茉松了一口气,偷偷瞥了眼那口井,确信方才的血衣都扔到了井底,无人发现,这才低着头一路跟上。
到了内院,便见一路上的婆子丫鬟和甚少出现在内院的家丁们都是面色沉沉。满院子的人,却静得只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气氛阴郁。
西凉茉越发战战兢兢,跟随紫月进了房。
出了这样的大事,除了随帝驾去了河源避暑山庄的靖国公和常年礼佛的大夫人不在,府里几房的人都到了。坐在上首右侧的,是掌管中馈的二夫人韩氏。
西凉茉偷偷瞟了韩氏一眼。韩氏出身名门望族,族里先后出过两位皇后和数位宫嫔。韩氏的容貌,几乎称得上绝美,人至中年,依旧色如春晓。此时出事的正是她的二儿子,却不见她脸上有怒色,但那双冷冷的眸子,还是让西凉茉忍不住哆嗦起来。
喜怒不形于色,比色厉内荏更让人害怕,西凉茉从不敢在韩氏面前抬起头。
天还未亮,幽幽的烛火仿若鬼火,照在坐着的面无表情的众人身上,便如阎罗殿内的一众恶神厉鬼。堂内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于是,厅外夹杂着鞭子抽肉声的女子哀鸣,便越发清晰。
如此过了许久,西凉茉浑身发抖,头几乎垂到了胸前。
这时,韩氏冷冷地发话了,“今儿家中出了事,白梅这贱婢勾引主子不成,又行凶害人,打三十大板。”
西凉茉心头一松,显出松动的神色来。三十大板,白梅若能挺过去,还是有救的,韩氏竟难得发了善心吗?她很想说她们只是为了自保,可喉咙动了动,终归没说出一个字。若说了,两个人都会没命,白梅的牺牲……白梅的牺牲就白费了。
可西凉茉的神情又哪里逃得过韩氏的眼。紫月恭敬地递上茶,韩氏优雅接过,又淡淡补充道:“贱奴品行不端,行刑后送到外院籍坊充为营妓。柳嬷嬷教女不严,合谋害主,打死便是。至于茉姐儿,治下不严,纵奴伤亲,观刑后罚至宗祠天井前跪思一月,待老爷回来后再行定夺。”
听到韩氏的处置,众人都有些动容。二月寒冬,跪思一个月,就算有命在,恐怕腿也要残了,还有那籍坊……竟是让这黄花闺女、正经小姐去观白梅的刑吗?
西凉茉一听,顿觉一桶冰水兜头泼了下来,籍坊……白梅要被送去籍坊?
她从小穿梭在仆人间,隐约听过,靖国公和她生母蓝氏都是行伍出身,因此外院设有校练场,供国公府亲兵居住和换防军官们操练。一如军营中有娼营,校练场中也设有籍坊。籍坊中女子,永世不得赎身,多数活不过三十。从小便一直护着她的白梅和柳嬷嬷,竟要这样不得善终?
扑通一声,西凉茉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响,泪如雨下,“二娘,求您了,看在柳嬷嬷那么多年一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分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收回成命吧!求您了!”
柳嬷嬷原是她生母蓝氏的陪嫁大丫鬟,后来因着一手调理香粉的绝技,甚得老太太欢心,就被蓝氏送给了老太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好些年。直到蓝氏出家,老太太才令柳嬷嬷去照顾襁褓中的西凉茉。
寂静的夜里,只听那磕头的声音,咚咚如擂鼓。韩氏连眼皮也没抬,只优雅地品着茶。直到西凉茉额头上见了血,才翘起葱白的指尖,弹弹茶水,淡淡道:“规矩便是规矩,国公爷领兵、治家,都是最讲规矩的。何况有错便罚、令行禁止,便是当年的大夫人定下的规矩。茉姐儿这话,是要罔顾父母之命了?”
“我不是……我……”西凉茉正磕得头昏脑涨,一时词穷。
韩氏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不是?那就是你觉得一个弑主的下人,比不得你嫡亲的二哥了?罔顾父母之命是为不孝,掩护伤主恶奴是为不义,我国公府里,竟教养出了你这样不孝不义之女!”
靖国公出身于当朝最古老的士族——西凉氏,规矩向来很大,领兵从戎后,又以治军严明闻名于世,被扣了这样的帽子,便是受宠的小姐、公子,都少不得要立刻跪下来领家法,更何况西凉茉这样不受宠的。
看着西凉茉被拖走,韩氏轻蔑地冷哼一声,起身道:“各房都散了吧。请御医看完二少爷以后,到我的宣阁来。”
“是。”众人齐齐应了声,都意兴阑珊地散了。韩氏气性大,明面上惩治任何人都有说大了的规矩,西凉茉的地位又尴尬,如今这一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没戏看。
半夜,又有零星雪花飘落下来。婆子们到底顾忌着西凉茉还有个小姐身份在那里,便只将她按在空地旁的小房子边跪着。
小房子里亮着灯,女子的悲呼不断从里面传来,凄厉似二月寒风,裹挟着男人们的淫笑,像刀子一样割着西凉茉的心。男人们起起伏伏的身影,被烛火投映在窗上,如狰狞恶鬼。
“呜呜……”西凉茉双眼模糊,泪如雨下,将自己的小拳头紧紧塞在嘴里,满嘴都是血腥气。脑海中,白梅推开自己手的那一刻绝望的眼神和柳嬷嬷沧桑的面容,不断掠过。
从来都不曾如此绝望,她双膝跪得已经麻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见门内的男人粗鄙的骂声,“还不把这死透的小娼妇拖出去,都送到籍坊里了,还装什么贞节烈妇!”
不一会儿,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几个粗使婆子惊得略退了几步。房内走出两个五大三粗的兵丁,先是扫了婆子们一眼,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西凉茉,露出大黄板牙,嘿嘿淫笑几声,想来是知道跪在这里的是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轻浮动作,只拖着一卷草席懒洋洋地往外走。
西凉茉怔怔地看着那卷草席一路远去。冰冷的风吹过,草席翻卷起一角,露出少女一张血泪斑斑的紫胀的脸,空洞的眼珠望着漆黑的天空,死不瞑目。
西凉茉紧紧咬着唇,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她狠狠咬着下唇,看向晦暗飘雪的天空,“白梅……”
三个月后。
五月春风拂过天地,国公府里,石榴花开得极艳,一众女眷都爱到花园里游玩,只是今日,园子却有些吵闹。
“你这小妇养的,不就仗着是四少爷屋里的人吗?还没升为姨娘呢,也敢装半个主子,欺负到我头上?”女子娇怒的声音也颇为好听,只是骂出来的话却让人脸红。
院子里往来的丫头媳妇们循声望去,只见两个女子正站在一丛石榴花下。气氛剑拔弩张,却无人上去劝阻,只因那骂人的是四小姐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绿翘。她和她主子一样,素以泼辣闻名。而被骂的是四少爷最宠爱的通房丫头紫兰,模样看着娇弱如兰,却也是个不好惹的。
“绿翘,你敢说你没拿我的绿雪含芳脂?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敢在这儿骂人?”紫兰一张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微微上翘的大眼里满是怒火,却愈显娇俏。谁都知道她是四少爷的人,通房丫头的身份又比一般丫头要高上一截,绿翘却从来不给她面子,总和她对着干。
绿翘双手叉腰,茶壶一样,冷笑道:“你摆出这副狐媚子样儿给谁看?那绿雪含芳脂是我去茉姐儿那儿拿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胡诌,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人的争吵愈演愈烈,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然隐在花叶之中,满意地看着自己小小一盒胭脂挑拨出的成果。现在,只等那位最重要的角儿上场了,可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果然,没过多久,就在紫兰气得刚想扑上去撕扯绿翘时,却被一道柔媚又不失严厉的声音阻止,“什么事情,也值得在园子里这般喧嚷?”
看热闹的众人一回头,都连忙低下头,恭敬地行礼,“县主。”
等到了自己想要请入局的人,那白衣少女分花拂柳,悄然隐没在花丛间。
领着六个大丫头款步而出的女子,面色欺霜赛雪,扫了拂云眉,眼眸细长,如含了一汪动人秋水,只是嘴唇稍薄,略显刻薄;说话间,两腮显出一对浅浅酒窝,让人觉着可亲;秀发乌黑,梳了个芙蓉归云髻,左右各插一支如意双喜点翠蝙蝠玉凤头金步摇,熠熠生辉;两耳饰了明月珰,颈上挂着两串东珠;身着淡紫攒花牡丹裙,肩披金丝刻镂白云披帛,端庄明媚。她正是靖国公府里唯一有封号的小姐、掌家韩氏所生的端阳县主——西凉仙。
“这是做什么,当府里是市井街坊吗?莫不是嫌规矩太轻了,想被打发出去?”西凉仙身边的丫头红芜上前一步,冷冷扫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吓得那些丫头媳妇们连忙匆匆行礼退下。靖国公虽是西凉世家出身,但常年行武,府中风气不如其他百年大族那么压抑讲究,却也容不得丫头们这般在主子面前吵闹。
“县主,紫兰这丫头诬蔑奴婢,奴婢才与她理论的。”绿翘不服气地辩道。她的主子西凉丹是西凉仙的妹妹,两人同为韩氏所出,备受宠爱,绿翘的身份也跟着在府里水涨船高。现下既然西凉仙在,她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西凉仙抬眼淡淡扫了两个丫头一眼,没有作声。
紫兰一副委屈含泪的模样,颇为动人,却让西凉仙微微冷了秋水眸。她出身大族,讲的是行端礼正,并不喜这些外露的风流,只是那庶出的四哥颇得父亲欢心,她也懒得说什么。
西凉仙优雅地在丫头们的伺候下坐到园中石桌边,微笑道:“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起了争执,还这般在大庭广众下没了姑娘脸儿地掐架?”
紫兰抿了唇,抢先一步将一只小巧瓷盒恭敬递上,“是这绿雪含芳脂。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是奴婢专门定来的,几日前却不见了。奴婢与绿翘同屋,却不晓得几日后为何她手上也有这东西,方才问她的。”
这一番话礼貌又讨巧,比绿翘高明了两分。西凉仙瞥了眼一脸不愤的绿翘,这丫头和她那妹子一样,什么主子养什么奴才,又直接又跋扈,真真是个没用的。随即她端详起紫兰手里的瓷盒,绿彩小梅的青白瓷,虽不值钱,倒也精致。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层淡绿色的膏状粉末,已经用了一点,但上面印了好几朵精致的菊花图案,幽香扑鼻,很是诱人。
红莲忍不住一笑,讽刺道:“不就是一盒胭脂吗?还是绿色的,涂了变那绿头苍蝇。亏得你们两个还是大丫鬟,怎么眼皮子那么浅,没得让小丫头们笑话。”
西凉仙也奇怪,府里的胭脂水粉都是有定制的,丫头们用的也不差,虽然这膏子好闻又好看,但绿色的膏子就没见过,看起来也不如芳华斋的名贵,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绿翘噘着嘴道:“红莲姐姐,你们有所不知,这膏子虽比不得芳华斋的贵重,但好在是现做的,淡淡一层细腻得很。粉绿的抹在脸上,能显得皮肤很透亮。”
闻言,西凉仙和红莲等人细看绿翘和紫兰的脸,果真如此。绿翘和紫兰原本的肤色都不算特别白皙,但如今看起来都剔透光洁。
没有女儿家不爱胭脂的,西凉仙奇道:“你刚才说这是现做的,哪里做的?”
绿翘和紫兰互看一眼,都有些犹豫。片刻,紫兰低声道:“是茉姐儿做的。”
果然,听到“茉姐儿”,西凉仙神色一僵,“是吗,原来是茉姐儿做的。”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屋里的众人都是晓得的,茉姐儿的身份很是尴尬,而且理应在西凉仙之上。茉姐儿是大夫人蓝氏唯一的女儿,按规矩,当是除了嫡子外身份最贵重的。但自古女子抛头露面就会引起非议,何况蓝氏当年还女扮男装从军,惹得满城风雨。好在有蓝大将军和皇帝撑腰,蓝氏才从口水沫子里得以脱身,还嫁入了百年望族。
可等到蓝氏之父——抚远一等大将军过世后,蓝氏一门便没落了。蓝氏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凰翼将军,在嫁入西凉家后就不再入朝,更兼卧病在床,闭门吃斋念佛十多年,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闻不问。又兼后入门的韩氏也是由皇家指婚,入门没多久就生下儿子,之后被扶为平妻,兼封二品诰命,只比蓝氏的一品低了一阶。从此以后,世人多只知国公府的夫人是二夫人韩氏,连她生下的大女儿也成了嫡女。一次国公大胜回朝,西凉仙受赏,连带着被封了县主。
而与西凉仙同年所生的蓝氏之女——西凉茉就尴尬了,宗籍上嫡女的名头被占了去,只写了蓝氏之女,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小时候,靖国公逢年过节一见她就面色冷淡,所以她也不常出现在靖国公面前,导致这些年靖国公几乎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
爹不疼、娘不爱,西凉茉的份例和府里的大丫头差不多,也就是个半奴半主的尴尬身份。可西凉茉到底是长姐,蓝氏也没下堂,所以这里面的滋味,让西凉仙一直都很不自在。
“茉姐儿上次在祠堂一跪,腿脚也不知好些没有,倒是有心弄起脂粉来了,倒要去瞧瞧。”西凉仙跟韩氏学了七八成,哪里不知这些下人们是怎么想的,她索性去西凉茉那里走一走,看看那丫头在折腾什么。
白蕊远远瞧见有人来,连忙打着粗蓝布帘子进了院子,对正在窗前捣鼓的白衣少女道:“小姐,有人来了,远看着像是县主呢。”
白梅和柳嬷嬷死后,管家娘子似乎忘了往西凉茉这里补人,因此,本是粗使丫头的白蕊就进了房里伺候。
西凉茉正在捣花瓣的手一顿,淡淡道:“来便来了。”她不来,怎么成事?
看着西凉茉波澜不惊地继续捣弄着花瓣,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白蕊有些茫然。自打二月出了事,小姐院里伺候的人就只剩下她和做粗活儿的白嬷嬷了。小姐观刑后撑着病体亲自去见了弥留之际的柳嬷嬷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畏畏缩缩了,虽然依旧寡言,身上却有一股子浸凉之气,总让她觉得背脊发凉。
不一会儿,果然院外响起红莲的声音,“县主到了,去告诉茉姐儿一声!”白蕊连忙出来对西凉仙行了礼、打了帘子,让西凉仙款步进去。
西凉仙先打量了一下小小的院落。这里是比一般下人的院落干净些,却也是一样简单,完全比不得自己的临仙阁,只是四处都种上了些四季应景的花草,虽不名贵,但比之前雅致了不少,倒有些“蓬门花自开”的意境。她不禁有些意外,一年前她经过这个院落时,院子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带着一股子颓败气,按说二月出事后更没人料理了才是,怎么现在看起来竟颇有生机?
“县主今日怎么有兴致到这里来了?茉儿这里破旧,怕要怠慢了县主。”西凉茉恭敬地道,递上一杯茶。
有婢女替代西凉仙接过茶。一个半奴半主的人能有什么好茶?西凉仙自然是不屑的。
“听闻茉姐儿好兴致,调弄起脂粉来了,看样子你的腿脚可是大好了。只可惜二哥哥现下仍昏迷不醒。”西凉仙笑笑,睨着西凉茉,语气却含着霜雪的寒意。
西凉茉垂着眼,轻声道:“这些日子腿脚不好,虽然能下床了,但也只能在院子里活动,走路也慢,所以在院子里种些东西,调理些花草脂粉,权当打发时间,谢谢县主关心。如今县主既然来看茉儿,可想看看?”
一番话让西凉仙微微挑眉。西凉茉的态度和之前一般恭敬,却不似以前畏畏缩缩,看着比大丫头还不如了。再加上她原也好奇西凉茉弄了什么东西,一进屋就有一股子清香,自然应允了。西凉茉便领着西凉仙到了隔壁的偏房。
只见偏房里放了三张长桌,东面的桌上摆了些白瓷小盒,西面和南面都是一些小石磨、捣药的小簸和小碗等,还有些她认不出是什么的小玩意儿。
她先到东面的长桌前去看。白瓷小盒子和小瓶子上都描着秀雅的花色,分了绿、红、黄三色摆着,不值钱,却很是雅致。
西凉茉掀开一只印着黄色梅花的白瓷盒子,只见里面是淡粉的细腻膏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扑鼻而来,平整的膏粉面上印着盛开的玫瑰,很是漂亮。
西凉茉见西凉仙神色平常,也知道她好东西见多了,便揭开另外几只白瓷小盒,里面盛着的各色粉和膏脂,也有白、紫、黄、深土黄等好几个颜色,无一例外都是花香扑鼻。
西凉仙身边的红芜终于忍不住问:“茉姐儿,你这都是什么东西?胭脂怎么也有这些黑、灰色的,可是画眉用的黛色吗?”
见西凉仙眼底已有好奇,却还一派矜持,西凉茉心中低笑,嘴里轻声道:“眉黛之类的另装着,这些都是抹在脸上的粉。”
西凉仙忍不住出声了,颇有不屑地道:“灰、黄、紫的抹脸上,成什么样子?”
西凉茉轻笑起来,“这东西还真不好解释。县主,不如请红芜或红莲姑娘在这里坐坐,我且为她们上一次妆,若是真的不好,这里也有水,洗去便是。”
红芜和红莲得西凉茉这半主子唤声姑娘,也是得了脸的,虽都不愿意被她摆弄,也一下子想不出拒绝的借口,再加上西凉仙那目光分明也是好奇的。
两人只得推了红莲出来应了。红莲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若是她脸上被画得乱七八糟,她定要让茉姐儿吃不了兜着走。
西凉茉虽然看见红莲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仍是笑吟吟地请她坐下,又取了铜手镜,从小抽屉里取了一套刷子和粉粘,便开始在红莲脸上仔细涂抹起来。
她先是取了一个瓶装的香露给她抹了一层,又用紫色的膏粉在红莲脸上细细匀开,那紫色一抹上红莲的脸便细细散开,让红莲苍白的肤色顿时显出一种红润来,不似寻常白粉涂出来那般惨白。
一番涂抹后,西凉仙只见她最后取了一种透明鲜红的膏子抹在红莲唇上,又用小刷子蘸了点灰黄的粉扫在红莲的眉窝和鼻梁间,顿时,一个活色生香的娇媚美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红莲的底子虽不差,却也只是个中人之姿,而此刻,她眉目生动,那原本有些塌陷的鼻梁一下子高挺起来,眼睛也显得深邃含情,红唇更如娇嫩的果子冻,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众人都惊艳不已,西凉仙的几个丫头更是一脸嫉妒。
“红莲姑娘果然好颜色,从前寡淡清雅了些,否则姨娘也做得的。”西凉茉收了东西,轻笑道,惹得红莲一阵羞臊,却也满心喜悦。以往她是县主身边丫头里姿色最一般的,就是几个少爷们也只赞过红芜、红函几个。
红莲忙对西凉茉道:“难怪紫兰和绿翘会对你的东西爱不释手呢,果真是好的。”
西凉茉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些玩意儿自然比不得那些名门大铺的东西,只新鲜在现做的,不掺那些乱七八糟的铅粉,能养着皮肤。各位若喜欢,我送一些便是。”说着便拣了几个脂粉盒子送给西凉仙的几个丫头,几个丫头见主子不反对,就欢喜地接了。
西凉茉早瞥见一直不说话的西凉仙脸上的轻蔑,心知这位县主虽看不上她,但哪个姑娘不爱脂粉?何况材料新鲜又养颜,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要,怕掉了身份。
西凉茉识趣地从另外的小抽屉里取了两三个描金的椭圆小瓷盒子并两只小瓶子和一寸见方的口脂盒递给西凉仙,温温婉婉地一笑,“县主今日难得过来,这些虽不值钱,却是昨日才取的鲜石榴花并玫瑰花做的花冻口脂与紫茉莉香粉并水仙凝香露,县主且拿回去,打赏得力的下人吧。”
西凉仙本就对那果子冻一样的口脂和粉膏最是喜欢,又怕说出口要掉了身份,如今见西凉茉开口,便顺势淡淡地应承下来。
最后,看着西凉茉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出门,西凉仙的脸色比来时稍好了些,便索性放弃了借机发作的打算。
“小姐,还好这次没再让县主她们拿了把柄呢,你的腿可不能再受伤了,大夫说了,若再伤着,以后你走路都……以后还是避着她们些吧。”白蕊心有余悸地道。县主自恃身份高贵,不似四小姐和其他小姐姨娘那样为难小姐,可也不会让小姐好过。
看着西凉仙渐渐走远的袅娜背影,西凉茉原本半含着的腰肢缓缓挺了起来。她摸着自己仍旧不利索的腿,淡淡一笑,“避着?有什么好避的,都是一家人,既然这些姐妹、夫人、姨娘们都喜欢人伺候、供奉着,那我自然要好好地‘伺候’她们。日后,可是见得多呢。”
她避得还不够吗?曾经她是著名政客的第一秘书,那年她被人绑架敲晕后,再醒来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个不受宠的古代大小姐,她烦透了曾经周旋在权力与金钱中的那种钩心斗角的黑暗日子,只想低调攒钱,带着她的丫鬟婆子们一起投奔到柳嬷嬷在江南的远房亲戚家,却不知道,原来命中有些东西是避无可避的……既然那些主子都视下人为草芥,那她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草芥也是能夺人性命的!
“小姐?”看着她西凉茉脸上淡漠的表情,白蕊莫名心悸,这是怎样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啊……
“四小姐快到议亲的日子了吧?”西凉茉忽然问。
白蕊颔首,“是,二夫人挑了很久呢,都是大家公子。听说后天王御史的夫人要亲自上门做保人。”
西凉茉微微眯了眯眼,白蕊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
“四小姐香雪阁外面洒扫的粗使丫头里,有你要好的同乡是吧?”西凉茉又问。
白蕊点点头,却见西凉茉忽然笑了一下,“这几日多和她吃几次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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