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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拊掌录(“译界之王”林纾版译著小说单行本新装面市!)

書城自編碼: 2172357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世界名著
作 者: 【美】华盛顿
國際書號(ISBN): 9787550220515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 2013-12-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114/37000
書度/開本: 大32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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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美国文学之父”
华盛顿欧文经典作品《见闻札记》
“原汁原味”的外国小说,“原汁原味”的中文翻译
旅欧游记、逸事趣闻、雅洁谐趣
林译版小说,开一代中国名著翻译之先
內容簡介:
《拊掌录》即短篇小说集《见闻札记》。华盛顿欧文17831859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文学大师,是第一位赢得国际声誉的美国作家、是整个美国文学的奠基人之一,被誉为“美国文学之父”。
《见闻札记》撷取作者在美国及旅欧时所闻所见,所思所想,乃至逸事趣闻,以散文家的雅洁谐趣,小说家的曲折委婉,哲学家的冷静思辨,将之一一述来。在此书中,作者以漫画手法勾勒的人物,如一睡二十年的瑞波凡温克尔、富于浪漫传奇色彩又谐趣十足的睡谷无头骑士和乡村教师克伦等,都已成为世界文学宝库中的经典形象,历久而弥新。至今仍是美国文学中最为人珍爱的溢目瑰宝之一。
關於作者:
华盛顿欧文是19世纪美国著名作家,被称为美国文学之父。1783年4月3日出生于纽约一个富商家庭。欧文擅长写随笔和短篇小说,大部分作品取材于欧洲,关注奇闻轶事和穷乡僻壤的风俗习惯。主要作品有《纽约外史》《布雷斯布里奇田庄》《旅人述异》。1820年《见闻札记》出版,引起欧洲和美国文学界的重视,奠定了欧文在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
林纾,字琴南,号畏庐,别署冷红生,1852年出生于福建闽县(今福州)。晚称蠡叟、践卓翁、六桥补柳翁、春觉斋主人。室名春觉斋、烟云楼等。晚清举人,著名古文家、翻译家。1897年,已步入不惑之年的林纾捧着《闽中新乐府》和让洛阳"一时纸贵"的《巴黎茶花女遗事》译本开始了他迟来且丰硕的著译生涯。
目錄
欧文本传
李迫大梦
睡洞
欧文自叙
海程
耶稣圣节
记车行所值
耶稣圣节前一日之夕景
耶稣生日日
圣节夜宴
记惠斯敏司德大寺
跋尾
內容試閱
欧文本传
华盛顿欧文,父曰威廉欧文,母曰撒拉。欧文次八,为威廉之少子,生于一千七百八十三年四月三日,在纽约城中诞也。父为奥克内岛之故家,母则英伦法而墨期人也。华盛顿四岁入蒙塾,至十六岁业毕,乃读律。所学长于腊丁文及音学,与大普通之学。然自幼已博览群书,学古人为文,能曲肖。少读《鲁滨孙飘流记》及《葛利佛海外奇闻》,甚艳其事,而尤沈酣于前代遗事,恒至剧场中观演古人义烈诸状,然威廉不谓善也。故华盛顿恒背父窃出。一千八百零二年,就霍夫曼为律师,遂精究古文。累患剧疾,因常出美洲北境,吸取天气。病中多为文字,付之报馆,第不署其名。至五月遂赴欧洲,居法国包度城六礼拜,遂学法文,纵观法国风物,以增扩眼界。已沿地中海凭吊故墟,探索陈迹,用为稽古之佐。所至地如西西里、几奴亚、奈白而司、罗马,一一周览其胜,尚见鼐利孙以水师出抵拿破仑兵于海上。迨至罗马时,观其美术音乐图画,乃大歆羡,遇画家阿而司东,劝之治画,而欧文知不能至,遂谢此画师,仍旅行,观名山水以自遣,盖欧文者与旅行近也。每有所触,辄悟于心;又随遇而安,无复乡思。揽胜复至瑞士、尼柔兰、巴黎、伦敦,一一周历。既至伦敦,访大文家约翰堪布科克西敦夫人,论文称契。一千八百零六年二月归美洲,循资已可为次律师,顾乃弗就,与其兄威廉雅各波儿定倡为愤时嫉俗之报章,半月一出版,一时颇称最。欧文蕴其所有,至是始见其端。一千八百零九年为《纽约史》,中寓谈诙,亦托名为他人手笔。是书出,众争集购,传诵其书。方其书未出时,先布之新报中,言有尼格薄格者,居逆旅中,忽尔避匿,乃逃赁不偿主人,寓中遗留此稿,主人取而印刷,聊代赁值耳。时霍夫曼次女马忒而达与欧文初订婚约,乃以十八岁,欧文感旧,乃终身未娶。《纽约史》出,司各得极以为佳,言其文字乃大类司威夫忒书,原与其兄彼得同制。彼得未卒业,舍去,客欧洲,欧文乃足成其书。明年,华盛顿乃与诸兄集股立肆于利物浦,自不临肆,但坐分其利,仍为文,寓裴城报馆,文皆传美洲战士。一千八百十四年,佐大帅汤母金幕府。一千八百十五年,复至欧洲,而利物浦之肆乃失耗无利,欧文遂肩商业。顾虽精专于是间,然尚欲旅行,复括其旅行所见,笔于是书,且与一时文士过从无虚日。时其兄病剧,商业复大耗减。一千八百十六年至十七年,欧文穷逼乃不可状。然是年见司各得,观其家庭雍穆,道气盎然,遂大欣慕,订交焉。一千八百十八年商业罢,欧文家居,水军部辟为记室,弗就。司各得遂延入司各得书肆中撰文。一千八百十九年,是书成。书出乃大风行,家食资之。方书成时,挟其稿叩墨雷书肆,嘱其印刷,且有司各得荐书,而墨雷拒之。欧文乃别付他肆,而他肆旋亦罢业,书乃勿出。司各得谆劝墨雷以二百镑购之,书既大行,墨雷复倍其值。一千八百二十一年,欧文于巴黎著《白雷司白力其传》,二十二年书出。是年适游德国遮司登,二十三年复入于巴黎。二十四年成《旅行述异》,众复称道其美。一千八百二十六年,为美使者属官,居西班牙都城,使者令摭拾哥伦布遗事,译为成书。书成,政府赐三千几尼亚,而乔治第四亦赐以金牌。是后侨居西班牙南境。一千八百二十九年,成《格拉那大战纪》。一千八百三十二年所著之《大食故宫记》出版。前此著书时,恒日窥涉故宫,竟署本国使者参赞居英伦,欧文初不应,辞久乃可。未出《故宫记》之前一年,成《哥伦布同伴》一书,而英政布赐以法律博士位号。明年归纽约时,居外十七年矣。归时,国中名宿皆出迓,相与过从。欧文遂构别墅,名曰迎晖草堂,去黑逞河逗遛镇未远。欧文将即是间为娱老计,复出游美洲之西偏,久之乃归。其西行也,得书,名曰《西部草碛旅行记》,于一千八百三十五年出版。是年成书共四种。一千八百三十六年至四十一年,恒为文付报馆,后乃编为成集。一千八百四十二年至四十六年。奉使出西班牙矣。旋归迎晖草堂,著《穆罕默德世家》及《华盛顿本纪》二书。成后未三阅月,欧文卒于草堂,时一千八百五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也。欧文者,为英之名家推奖为美洲第一能文者。自有欧文,美之文人亦渐出。前此西班牙历史说部,美人无一知者,至是眼界始廓,因之美人亦稍稍考求他国遗事。而欧文生平著录,持论无复偏倚,一衷于正,不示人以瑕隙。欧文气量宏广,而思致深邃而便敏,行文跳踊变化,匪夷所思。其雅趣高情,则可肩随爱迭生。又博古,广哀遗典,叩以所有,无不立应。文中描写山水美术,读之如览图画。旁搜远绍,如《格拉那大战纪》,故稽索陈典,无一遗漏。至于调诙之笔墨,尤隽妙可人意。欧文所著书,每部必派别其文,不名一格。独此部则庄谐咸备,而吊古欷,尤生人无穷慨叹,然皆本忠厚而不伤于峻刻。其写生则栩栩欲生,几凌纸怪发,纵多讥讽,亦不伤于刻毒。其中叙耶稣圣节,则熙熙然太古之遗风也;其凭吊古人,则飘飘然无胶固想也。他如李迫之梦,蒙师之亡,均寓言可供喷饭。欧文殆奇才也!
录国史本传
李迫大梦
凡人苟渡黑逞河者,与言加齿几而山,必能忆之。山为亚巴拉姜山之分支,耸然矗河之西岸,其高际天,实为河上之镇山。四时代谢,及旦晚阴晴,山容辄随物候而变:因之村庄中承家之妇恒视此山若寒暑表焉。若在晴稳时,则山色青紫驳露,接于蔚蓝之中,空翠爽肌;或天淡无云,则峰尖如被云巾,蓊然作白气,斜日倒烛,则片云直幻为圆光,周转岩顶,如仙人之现其圆明焉者。山趺之下,村人炊烟缕缕而上,树阴辄出楼角及瓦缝,隐隐若画。是村古矣,方美洲新立,荷兰人曾于此殖民;年代既久,村人乃不专属荷兰,然荷人遗宅犹有存者。宅之墙墉,均砌小砖,砖盖得诸荷兰。窗眼作木格,古制触目。屋角四翘,屋顶置箭羽,乘信风而转,用表风色,村中有李迫樊温格耳者,温驯而寡过,旧望也。先烈恒以武功著,而先烈勇质乃不附诸其人之身。其人匪特温驯已也,且睦邻而善事其妻,唯其惧内,于是村中之主妇咸谓李迫忠能事妇人,礼重如长者。天下人苟得阃教检束,无不扶服如鼠猬矣;其处外接物,安能长王其气?是犹铁质锻之烈火,长短随锻人所命耳。可知密帐温帏中之教养,较诸牧师之演说,变化气质,为倍十也。由此观之,家有悍妻,转为男子之福;是果名为福也,则李迫之福已殊异于常人矣。李迫每出、遇邻妇、辄呜呜自鸣其苦趣;于是邻妇怜之,偶聚,亦诮其妻为过举。其村中小儿见李迫驯而不忤,辄噪随其后,与之调诙。李迫之处儿中,亦水乳,百窘不见忤状,且助之戏,告以古红人之事迹,小儿听者津津然。于是李迫每出,则群儿引襟而行,履迹相续,或直趣其背,拈其须,虽狎弗怒。至于狞狗见之,亦噤而弗吠,似悦之也。李迫之见重于村人如此,而独惰于治生。李迫之为人,固非惰,譬如垂竿钓鱼,竟日不得一鱼,李迫亦夷然无忤;有时荷枪登峰入谷,穷日至晚,得数松鼠,即以为足,余无冀也。若邻居有事,则悉力助之,虽秽恶之役及打稻编篱,均踊跃勉趋其事,无有所却。妇人苟授以笺柬,彼即为邮,凡其夫所不屑为,苟授李迫,李迫咸诺。总言之:盖李迫忠于为人,而惰于为己者也。苟自行其田,则推却退衄以为苦,自云:“吾田硗,举村田殆吾田为至硗,即使力耕,岁获亦否。”因之己田之篱委于泥滓,所畜牛即自啮其园蔬,李迫无恤也。盖李迫之田,稂莠之长,如得人培植之力,日值增高。李迫有时亦奋迅将行田,而天雨又适至矣。因之广田皆荒,独留二亩莳秣及薯蓣而已。李迫之子,褴缕如孤露。子曰小李迫,性质乃酷肖其父,袭其父之旧衣,宛然一李迫也。出辄随母之跟,服其父之敝裤,裤巨,则以手引之,犹贵妇人在雨中之自引其裙裾然。然李迫者,乐天人也,长日汶汶,似机轴之上濡膏满之,溃不能动;自谓人生度此时世,平安无忧患事也。食辄不检,遇其贱而易得者即需为日食,意受一辨尼之馁甘也,若力一金镑之工,则为惫。长日摇首噫气,悠悠然心安而理得,设非其妻日呶呶用力攻其耳,则李迫于人间初无忧烦之事。李迫一举一动,其妻必丑诋之,习为常事而已。方其受诋时,李迫则耸肩举目,摇首而他顾,久乃成为恒性。然尚巧藏而诡笑,不尔,亦得詈责。久之无术,乃潜出舍外而避之。所云舍外,盖直万古怕妇之人乐土也。李迫家属之亲李迫者,但有一狗,曰狼。狼之慑主妇之威,亦如其主。主妇怒时,辄指狗及李迫言曰:“是二物者,均生而僵。”且斥言李迫之惰,胥狗导之。然是狗一出野次,亦狺狺能敌群狞。顾勇士及狞狗虽有恣睢之力,一经主妇长日呶呶,亦将气索而力尽。故此狗一入门,勇状立变,垂尾循墙,斜睨其主妇,行步乃如病狗焉。主妇偶一举帚,即哀鸣出户而奔。李迫积日弥年,自审家庭间情况日蹙,良不易度,而悍妇之威乃不能与岁月同逝,减其锐力,盖其锋舌且日用而日焉。李迫见逼,辄至友朋小会中开拓胸次。会中人亦多无恒业者。会所即在一逆旅门外,壁上写乔治第三像为逆旅之标记。是间树荫浓翳,闲人辄于午后箕踞偃卧,纵论古昔不经之事;苟得过客所遗之报章,拾得之,即大兴浮议矣。会中有特立克,微有知识,每得报,即对众诵之,众皆引颈以听。特立克自云宿学,凡字典中绝钜之字,见之皆能识,无所怯。而听者闻数月前之事,则聚而筹划,人人咸出议论,已必延逆旅主人尼古拉司出而断之。主人既断,众喧息然。此主人自晨至暮,辄踞木榻,久坐于门次弗动,唯日脚所及,则移榻稍避。恒人但见主人移榻何向者,即知时为何时,不差累黍。主人寡笑少言,而烟斗则长日不去手。而此树荫谈论之门客,咸知其意之向背。凡言中主人之旨者,则烟斗徐出于口,髯际之烟纹徐徐作重圆,直上于额际而没。若违怫其旨趣,则力吸其斗,烟焰喷郁,直迷漫其面,则主人怒发矣,李迫见逼于其妇,则趋避是间,如筑坚堡自卫。后此其妻审其地矣,突然来袭,雷奔电扫,会中人立驱而散,即逆旅主人至是亦不能胜,乃见轻如秋叶。李迫之妇且戟手而肆詈主人,斥为盗薮薮盗者也。李迫后此遂穷无所之,但荷枪引狗行猎于林中,择树荫浓翳中出糗自饲,并以饲狗,人狗咸不能饱。李迫视狗为同病,因之亲狗甚于亲人,时语狗曰:“伤哉吾狼!尔主妇固视尔狗也,然有我在,则汝自不乏友。”狼闻言,摇其尾,仰首视主人,似有所慰藉然。一日秋高,李迫行猎颇远,至加齿几而山之高处,四觅松鼠。枪发,回响四动,其声续续然。既罢,遂卧于纤草之上。时天已垂暮,俯视沃壤云连,青绿弥望,远见黑逞河渐渐东逝,云光照水,风帆徐徐而没。内觑但见深谷,人迹弗至;谷底多堕石,以山峭蔽天,日力不及,状至阴沉。李迫凭高四望,垂暮将归,计及家已洞黑,至家必更闻肆詈之事,乃太息将行。忽闻有人呼李迫樊温格耳不已。李迫狼顾,乃不见人,但见暮鸦振翼,掠山而归宿。李迫以为耳鸣也,复行。又闻有人呼李迫樊温格耳,而狗毛尽竖,面深谷中而张其牙。李迫毛发皆竦,亦引目下视。忽见一人。其状至怪,徐徐自谷而上,背上似有所负,状至盘散。李迫念是间安得有人,既而曰:“或村人入此,求助于我耳。”既近,乃大骇。其人既短而博,发蓬蓬然,须作灰色,衣饰作古荷兰妆,短衣及腰,腰以下则披围裙,裙上箝密钮,直至于膝。背上木筒,似酒满中,招手引李迫代承其筒。李迫始尚疑骇弗前,然其人本喜助人,则亦力前承其筒。路本仄径,似溜纹所过,荡为小蹊者。二人遂同承酒筒行。行时微闻雷声,似自山峡中来,而所行路即趋雷声来处而上。李迫以为雨至耳,坦然弗疑。既逾山径,遂入山洞,四立均石壁,仰视见天如窦。二人行时,初不交语,李迫虽疑诧,然以心有所怯,亦弗敢问。迨既入洞,为状益奇。石洞中有巨群之人,方立木柱,遥以木球推陷之,以为戏。诸人衣服如一,腰际均带刀,而貌皆奇古。或则首巨面博,二睛独小;或则鼻壅其面,如失五官。其人之冠皆白色,作面包形,上植鸡翘。人人悉有髯,唯颜色各异。有一丈夫似群中领袖,年事已多,颜色如历风霜,苍古动人,亦短衣博带而带刀,高冠竖红羽,袜长及膝,革履后高而前狭,上著玫瑰之花。李迫见状,觉荷兰古画中间或见之。其最奇者,众虽博戏,而仪容清肃无笑容,亦不相通问,万声都寂,但有木球推陷木柱之声,隐隐作雷鸣也。李迫既进,众戏遂止,咸怒目睨李迫。李迫亦心震不自已,二股亦颤。时诸老启筒颤酒于巨盆中,示势令李迫司酒,李迫战栗受号令。诸长饮既,复博。李迫侍侧,少释其惧,乘诸老弗见,偷尝其酒,酒力相引,续续而下,乃大醉而寐。既醒,仍卧于草间,自擦其眼,视日候似侵晨,而树间鸣禽相下,鹰翅抟云,作势而飞。李迫曰:“吾睡至经夜耶?”追思前事乃历历,自咎曰:“我归何以面吾妻?酒之累我至矣!”四觅其枪,枪锈已满,枪机亦落,木已朽腐。自念彼群盗予我以酒,遂易吾枪乎?狗又安往?是必见吾醉,追松鼠矣。唇呼狗,狗终不至;呼狼名,亦不之应。思欲觅此数老人,索枪及狗。既起,脚乃弗。自念一睡之功,乃成瘫病,吾妻又将哓哓斥我矣!极力盘散下空谷中,但见流水,无复洞天。旁行攀萝葛而过,尚欲求洞,卒乃得之;然乱石重叠,非复坦夷,而水声淙淙,即自石间喷出。李迫知不能前,遂立,因又呼狗,而鸦声哑哑应之,且侧目视李迫,似异其作声者。李迫饥不可耐,荷锈枪徐徐而下,将近村,所遇人恒不之识,始大异。村人亦立而异之,而见李迫时,人人恒自抚其颏。李迫见状,亦自抚其颏,则髯长逾尺矣。既至村畔,群儿争集,指其髯以为笑,狗亦狂吠。而村屋全非,地广而人萃,门户改易,均不之辨。觉前此所经见,渺不复睹,门外署签,一一无识其名者,即窗中外觑之人,亦漠漠如路人。李迫大惊,自念:距此世界为妖术所迁变耶?然是间果为吾家,胡有沧桑之别?且山水依然,村路如故,独人殊耳!昨日之酒,其异乃至于如此!迫寻得赴家之路,且行且惊,似闻其妻申申而訾。顾一至,则景物全非:屋瓦均陷,窗牖全圮,扉已卧地。有狗似狼,徘徊门外:李追信口呼狼,狗乃大吠。李迫顿足曰:“狗亦不见容矣!”既入门,室虚无人。此时万感交集,而怕妇之心已息,乃大呼:“我妻与子!”都不见答,遂奔赴会所,而逆旅亦空。有高屋踞其地,书曰“合众客寓”。逆旅主人曰曲乃商,亦书名其上。逆旅本有大树,垂荫可径亩,今其地则立一巨柱,其上镌红睡巾,上张大旗,缕缕作蓝白色,加以繁星点点。乃愕然,不知其所以然。逆旅壁上本图乔治第三像,李迫踞树荫对像吸烟,思之至稔。今则亦图一像,易绛衣而作蓝色,前此执圭,今则执长铍矣。大书曰“大将华盛顿”。而门外树荫,仍多聚议之人,特李迫一不之识耳。匪特不识,且似其倾吐及其性质,一一都非。其始坐者卧者咸作倦容,咳唾随心,今则气概赳然,言论锋利。李迫四觅逆旅主人,其人肥硕,颏作摺叠形,且执烟斗,其人盖易识也,尚有蒙师特立克。然二人均不见之,但见一长瘦之人,方演说民权选举会议之议员与自由等事,李迫乃一无所解。迨众见李迫垂胡而荷锈枪,衣古代之衣,其后随妇人稚子无数,遂罢演,集视李迫,大以为骇。演说之人遂执李迫之手言曰:“君祖何党?”李迫张目弗省。尚有一侏儒,仰其足,面李迫曰:“汝为联合党耶,共和党耶?”李迫仍瞠目不答。时有矜严之壮士,冠鸡翘,斥众而入。既入,以一手引行杖,而以一手入腰膂间,张目而视,作庄语曰:“汝入选举之场,胡为引枪?且引游民,得毋为乱乎?”李迫愕然曰:“我为是间土著,为英王不侵不叛之臣,那复为乱?”大众曰:“此王党也!行谍于是间,趣杀之!”鸡翘者拊众而定之,又曰:“汝适胡来?”李迫曰:“我不能为害,特来此访故人,故人前此亦咸聚谈于此。”鸡翘者曰:“何人也?”李迫曰:“前此尼古拉司佛特尔安在?”众莫能识。寻有老人曰:“彼死且十八年,坟上植木表,今木表亦蠹朽矣。”李迫曰:“白老毋特楷又安在?”老人曰:“初开战,被已入尺籍。有人言石点之战殒矣,尤有人言,在安东尼鼻见溺。迄今不见其反,则死耗确也。”李迫曰:“蒙师特立克又安在?”老人曰:“是人有战功,已为大将,入议院矣。”李迫浩叹,自念:一夕之醉,而世局变幻如是,然则一身于世为畸零矣!但有所问,而所对者咸如隔世,且村人有语,我咸弗审,何也?遂噤不敢问,但颓然语众曰:“众中乃不闻村中旧有李迫樊温格耳其人耶?”众闻语,呼曰:“李迫樊温格耳乎!有之,彼倚树而立者是也。”李迫顾视其人,大似当日己身未入山时仪范也!褴褛而惰,一如前状。李迫至是,神志全昏,既疑彼倚树者之非己,复疑己之非己而别为他人。方愕顾间,鸡翘者复问曰:“汝何名?”李迫乃瞿然叹曰:“此事但有天知!我今非我,另有我矣!”因指倚树者曰:“彼即是我,我乃非我!顾我见在,彼倚树者,盖他人忽而成我者。且昨日之夕,我明明我也,山行而宿,不审何人朽吾枪,死吾狗,长吾髯,变吾世态,吾乃不能自述其名以告汝!”众闻言大异,咸拊额思其故。尚有人私议当先去其枪。此时有中年之妇人,手中抱婴儿仰首觇李迫。婴见长髯而哭;妇人曰:“李迫勿哭,彼老者能啖汝耶?”李迫闻妇人呼其子曰李迫,且睹此妇之仪度,乃忽有所忆,因问妇人曰:“汝何名?”妇人曰:“我为犹迭司噶滕尼尔。”李迫曰:“尔父何名?”妇人曰:“吾父曰李迫樊温格耳,二十年前以枪出,遂不返,彼狗归,而主人顿渺。莫审其人自殊耶,抑为红人所得。迩时我尚在童娃也。”李迫此时,但有一语,语时颤极作微声曰:“若母无恙乎?”妇人曰:“死未久也。吾母与负贩争价,怒极而血管裂耳。”斯言一出,李迫颇慰,乃进挽此女人曰:“我若翁也。前此中年之李迫,今老暮之李迫。讵今者竟已无人识李迫耶?”忽有龙锺老妇盘散而至,仰面呼曰:“李迫,确也!老友,汝归矣。此二十年中,汝又安往?”李迫闻老妇言二十年,自审乃一夕睡耳。遂以山中事语此老妇。闻者大骇,佥议:此间有遗老彼得樊特东克,彼人周知村中故实,其先人又为史家,居此最久,风土之记,盖其人手笔也,此事当询诸其人。迄彼得一至,即知其果为李迫,辨析其一睡二十年之确有实证。彼得言:“加齿几而山本仙人往来之灵境。第一人觅得黑逞河者,其人日亨利黑逞,以船曰半月至此拓新地,此地因以黑逞名。迨后每二十年,黑逞必现形行乐于是,即以木球推仆木柱者。吾父曾目击有古荷兰衣冠之人作此戏于是间,即吾亦恒闻山中木球滚滚之声,若雷声之殷殷焉。”众人既散,妇人遂迎李迫归养。既至,其婿亦朴诚而健硕,一问其名,则即当日登背顽童之一也。其子,即向之倚树而立、李迫疑是己身者,方佃于婿家,勤他人之事,而独惰其己事。盖一如李迫当年。李迫既得温饱,故态仍萌,且觅得老友谈。而后生喜异,恒来造访,因之李迫亦得新交。李迫复时时至树荫,以小榻乘凉。村人见其人自仙境来,且谨愿可语,恒就李迫问二十年前故事。顾李迫转于村间之事愦愦不自审。已闻殖民地已叛英皇,脱其羁绊,而李迫此时亦非复乔冶第三之民庶,而为美洲合众国自由之父老矣。李迫为人,于政体无所关系,但自幸已脱悍妻之专制;既脱是专制之国,更何适而非自由者?每日趋走,弗闻勃之声。至山中之事,问则必答。前此自述时,前后多错迕,后乃作简语,综其纲要。我所志者,即其晚年所语者也。或故谓李迫病,所言乃不可信。然故老则深信其语,以为非伪。至于今日,居民微闻山中隐隐作雷声,辄曰:“黑逞又行乐矣。”而此村中怕妇之人闻声,又甚愿饮李迫所饮之酒,冀逃彼闺帏之专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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