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推薦:
《
国家豁免法的域外借鉴与实践建议
》
售價:NT$
857.0
《
大单元教学设计20讲
》
售價:NT$
347.0
《
儿童自我关怀练习册: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
售價:NT$
316.0
《
高敏感女性的力量(意大利心理学家FSP博士重磅力作。高敏感是优势,更是力量)
》
售價:NT$
286.0
《
元好问与他的时代(中华学术译丛)
》
售價:NT$
398.0
《
汽车传感器结构·原理·检测·维修
》
售價:NT$
500.0
《
怪谈百物语:不能开的门(“日本文学史上的奇迹”宫部美雪重要代表作!日本妖怪物语集大成之作,系列累销突破200万册!)
》
售價:NT$
296.0
《
罗马政治观念中的自由
》
售價:NT$
230.0
|
編輯推薦: |
《读者·校园版》改刊以来精华结集
最受中学生欢迎的三百篇佳作
青春激荡 文采飞扬
同类好书推荐
《读者·校园版 沸腾吧,少年!》点击进入
《读者·校园版 记忆的折痕》点击进入
《读者·校园版 思想的翅膀拍打屋顶》点击进入
《读者·校园版 未知的气味》点击进入
《读者·校园版 小心轻放的光阴》点击进入
《读者·校园版 经典珍藏书系(套装全五册) 》点击进入
|
內容簡介: |
《小心轻放的光阴 》由“青春纪事”栏目的文字精选而成。“青春纪事”描写青葱岁月的情感生活,真挚而感性,青涩而生动。颇受中学生喜欢。
|
關於作者: |
《读者·校园版》是读者杂志社专门为中学生量身打造的一本优秀期刊。它以“关注成长,开阔视野”为办刊宗旨,融思想性、知识性、趣味性于一体,内容独特、鲜活、贴近中学生。全彩印刷、图文并茂,设计清新活泼。自2012年以全新的面貌上市以来,受到学生、家长和老师的一致好评,发行量连续攀升。2014年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评选的“全国优秀少儿期刊”。
|
目錄:
|
Kathleen Pimentel:师从天降
郭敬明:爱上文学的理科生
刘文:十年,关于所有未逝去的青春梦想
凌霜降:那场纤指破橙的少年梦
黎娟杏:一瞬间的怀念
周勇:藏着心事的纽扣,不见了
金薇:慢飞的海鸥,飞渡沧海
林特特:驶过青春的那一班车
楱生:青春期的“神经病”
催鱼鱼:那些年,我们是没有人追的女孩
玻璃洋葱:青春电幻
林特特:夕阳山外山
侯庚洋:大学有幸遇李敖
庄羽:谢谢你让我不寂寞
伊能静:离开家的那一天
明前茶:野马驹
柏邦妮:很烂的人和很烂的爱
朱成玉:你不该是一朵奔向黑暗的花儿
禾禾:多亏有了一个假想敌
岛田洋七:面条、橘子和初恋
王太生:雌雄少年书
王文华:春树流苏
王小波:盛装舞步
七堇年:怀念写作
孙难:请叫我英雄
水蓝衫:每一个青春都隐藏着斑斓的谜底
塔塔:哆啦A梦失灵
初七:因为你,我们与众不同
杨舒:十八岁的爱情老师
琼雨海:我是一个胖小妞
徐玲:幸福的女主角
小妖寂寂:黄小柠的暗恋往事
安妮宝贝:少年事
赵瑜:恋爱问题
芦芙荭:初恋
韩寒:第三个人
落落:十七岁只有一次
八月长安:十五岁
张嘉佳:我的朋友很多,可就算少一个也舍不得
三毛:约会
冯俊杰:第二首老歌
陈彤:我那忧伤又文艺的高中时代
李洁雪:关于crush
潘云贵:来自星星的你
顾南安:小心轻放的光阴
蒋方舟:世界因变老而日益壮大,未来缩小了
Karen Chen:不善运动的我
桑格格:莫负春光
王路:集邮的少年
|
內容試閱:
|
师从天降
Kathleen Pimentel 赵越 译
我是怎么长这么高的还真是个谜。不过,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学会了怎样应对自己的个头问题,那就是尽量让自己不起眼。在学校里,我穿色调灰暗的衣服和低跟鞋。我总挑教室后排的位子坐,在课堂上也从不举手发言。低头垂肩,我几乎就这样度过了整个初中时代。
十六岁时,我家搬到了一个小镇上。虽然仍会因自己的身高感到局促不安,但我在新学校里相对还是比较开心的。老师都很关心我们,对工作也很认真负责。我尤其喜欢英语老师“老姑娘”,因为她爱讲希腊神话,总会在为我们朗诵诗歌时掉眼泪。然而,在我升入高三的第一天,大家都在私底下传着一条消息——那位“老姑娘”已经离开学校去结婚了,我们将会有一位新的英语老师,名叫奥利弗·巴斯科姆。
奥利弗·巴斯科姆!竟然有人叫这样的名字,他一定是令人捧腹的皮伯斯先生的近亲吧!我和女友们一起想象着这个人的样子:身材矮小、脑袋谢顶、瘦骨嶙峋、长着一张西梅干似的皱巴巴的脸,活脱脱一个戴着角质边框眼镜、身穿格子裤的卡斯珀·米尔克托斯特(H·T·韦伯斯特在其连环漫画《胆小鬼》中所塑造的人物,天性温顺、敏感、胆小懦弱、犹豫不决,常被人轻视——译者注)。想到这儿,我们都笑弯了腰。其实这种状况并不好笑,因为这一整年我们都将忍受这样一个人来上课。我们没精打采地走向教室时,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地决定找尽可能靠后的座位坐。
我们走到教室门口,姗姗来迟的上课铃声恰好响起。推开教室门,我们看到黑板前面站着从奥林匹斯山下凡而来的“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译者注)。他高大、年轻、英俊,有着希腊雕塑般精雕细琢过的相貌。
接下来教室里一片混乱,一群十七岁的女孩展开混战,手脚并用地争夺着教室前排的座位。由于手长腿长,我成功地抢到了教室前排正中间的位置。
我极度渴望给新老师留下好印象,可因为没什么有趣的事儿可讲,只好缄口不言。有一天,新老师给我们布置了第一个重要的写作任务,并说明了写作要求,可我那天迟到了。一位朋友后来将写作要求告诉了我,我当时还以为自己都懂了。我花了整个周末写完那篇文章,并按时交了上去,接着焦急地等待着巴斯科姆老师的评价。
三四天之后,巴斯科姆老师带着一摞改好的作业本走进教室,并把它们分成两沓放在讲桌上。
“我挑了十篇最好的文章供大家评论和讨论。”他说。
二十分钟后,当他讲到那一沓中的最后一篇作文时,我意识到自己的文章并没有进入前十名,我的心随之沉到了谷底。唉,要去哪里躲起来呢?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坐在教室里最显眼的座位上啊!
“这些文章都很出色,”巴斯科姆老师说,“不过,我现在要给大家读读所有作文中最成功的一篇,它与其他作文完全不同,因其原创性和创意而显得非同寻常。”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篇作文,开始读起来。当大家知道是我写了这篇独特的作文时,每个人惊讶得不得了。
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那篇作文之所以如此与众不同,是因为我当时完全把作业要求理解错了。不过在那一天,一个女孩子以崭新的面貌走出了教室。我知道自己有了一套新的准则可以践行,而且一切皆有可能在未来实现。在去往下一节课的路上,我昂首挺胸,真正感觉到自己挺直了腰板。
2012年第2 期
莫负春光
桑格格
很多年前的春末,我是班上最贪玩的一个小孩。春末的时候,意味着我在更加玩命地玩,面对暖和的太阳,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用擀面杖擀成最大面积去承接。
我有一个同学,她叫刘仁华。正如这个端庄严谨的名字一样,她是一个好学生,时时刻刻都在学习、上进。她有很粗很黑的发辫,被一丝不苟地用十几只黑色钢夹子贴着头皮紧紧地夹好。她什么都玩得好,得到我由衷的喜爱,也许从这可以看出,我这个贪玩的差生对自己也有上进的要求吧。
我缠着她:“刘仁华,我们去塔子山公园弄烧烤嘛!我藏了两截香肠!”她娴雅地叹了口气:“哎呀,不行,我要做化学卷子。”我继续缠着她:“你真是的,你做未必我就不做了。
走嘛,去塔子山公园弄烧烤嘛!”她文静地摇头:“嗯,我妈让我在家把衣服都洗了。”我跳起来坐在她的课桌上:“我去你家帮你洗,我们两个人几下就洗完了,然后我们就去塔子山公园弄烧烤!”她用水汪汪的单眼皮眼睛看着我:“哎呀,真的不行……”最后,我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看,现在是春天,难得太阳这么好,不要辜负春光啊!”她是这样回答的:“不怕,春天过去之后就是夏天,天天都是这么好的太阳,不碍事!”
显然,我们俩对“辜负春光”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她的阐释是,抓紧时光学习,是一个正解;而我,是尽情地玩耍,是一个不得人心的歪理。
她最终没有和我去塔子山公园弄烧烤。我孤独地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遥远的塔子山公园,在公园院墙下面,弄了个火堆,把两截香肠烤来吃了。我在品尝香肠的时候,一贯好得吓人的胃口突然有点异样。啊,这是春天!看啊,小蜜蜂在采蜜!
我用塑料袋装好了半截香肠,第二天带给了刘仁华。她笑眯眯地责备我:“好脏哦,你还要吃,啧啧!”不过,她在用纸巾仔细擦过香肠之后,也吃了下去。然后,我小声地对她说:“把化学卷子拿给我抄一下。”
她小心地把嘴角擦干净,说:“瓜娃儿,光给你抄有屁用,来,我给你讲一下。”然后,她在校园的七里香蓬蓬下,展开字迹娟秀的卷子,洁白的纸迎着春末夏初的阳光,闪花了我的眼。
2014年第16期
世界因变老而日益壮大,未来缩小了
蒋方舟
高三那一年,老师告诉我们:“想要成绩好,就不能交朋友!你们看看有哪个状元是一下课,就三五成群地待在一起的?”
他的话,成为我青春期孤僻、行为诡异的启蒙和理论支撑。我的高中同学后来形容我说:“每次看到你,你都塞了个破耳机听个破MP3在破路上。”
我每天一个人走路,一个人马不停蹄地吃饭,一个人在学校超市采购。后来,就基本上断绝了和同学正常的言语沟通。也许是因为我老是听着耳机,别人经常滔滔不绝地对我说了一大串话我才意识到,拿下耳机十分无知又无奈地问:“啊?”于是人们渐渐地就不怎么找我说话了。
于是,我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写小纸条,老师只是规定要写上每天的学习任务,但是我一写就悲从中来,控制不住自己,中间还插播我编造出来的文学理论、人生哲理、课堂笑话和生活常识,比如“用手轻轻地击打后脑勺可以增进思维”……一张纸正反两面都写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习或者考试,我在做题的空隙抬头,看到无数埋得低低的头和突出的肩胛骨,总会有一阵莫名的悲愤和眩晕,有时候甚至突然气得两眼泛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简直太没天理了。
学校规定晚上十一点熄灯,大多数人为了熬夜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而我没有租房的条件,只能偷偷开着应急灯学习。学到凌晨三点钟,我经常会拎着应急灯在寝室楼里走来走去,一方面是睡不着,另一方面是想偷窥其他人的勤奋程度。2007年,武汉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冷,我在寂静的走廊里逛来逛去,冻得瞬间没有知觉。
凌晨三钟,很多寝室都还透出光来,有人还在学习、学习。学习是不妥协的、严厉的,必须学习,不惜一切代价,而且没有幻想。
在应急灯的照耀下,对面的墙上被投射出一个个巨大的黑的弯曲的侧影。
那一年留给我的最大印象就是饿,每时每刻都在觅食。上晚自习的时候,要是听见轻微的撕开食品包装袋的声音,全班就会立刻万籁俱寂,所有的人都引颈顾盼,看看是谁有了吃食。
我记得那个时候坐在我前面的男生有个保姆,每天傍晚给他送晚饭,有时饭菜不好吃,他只吃两口就晾在桌子上,菜香飘过来,我馋得全身阵阵虚脱。
这种“饿”多半还是心理上的。高三一年每天都处于恐惧、忐忑之中,无论吃了多少东西,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在没有任何娱乐可能性的环境中,吃就成了唯一的消遣,考好了就大吃,考不好就狂吃。
所有的压抑和窒息,都要自己吞咽消化。
在那一年,唯一动摇了高考绝对权威的事情,就是汶川地震。地震发生之后,我们不被允许看地震的图片、录像和新闻,害怕心情受影响。那时,老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热点新闻和感人短文作为高考作文素材印发给我们,这长达五六页的材料,几乎就成了我们获知地震新闻的唯一途径。高三的我们仿佛被硕大无朋的箱子关住,只能从砰砰的敲击声中猜测大概发生了什么。
同学们违背老师的要求,买了很多报道地震的报纸和杂志,上课压在课本底下看,下课传给同学看。仔细看过的同学总是要恍惚片刻,慢慢才恢复过来,但是永远无法彻底恢复。那是一种恐惧,你可以暂时忘记它,被解析几何、模拟考试排名、录取资讯吸引过去,但是你总会回到那里,又让这种恐惧和悲悯成为所有思考的中轴线,因为它从未离开过我们,它是良知的经纬线。
2008年,青春的小起伏和国家大喜大悲的波动频率重叠交融,难舍难分。回想这近十年的青春,尽管有几多乏味与苍白,不能像聂鲁达一样说“我承认我历经沧桑”,但至少有这个难以忘怀的尾巴,让这段“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承平岁月不至于过于相形见绌。
2009年,遭遇了经济危机,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青春会因此缩一点水,短一点斤两,打一点折扣,在严峻现实的逼迫和注视下,青春的不切实际好像有点过于奢侈了。
我想起鲁文·达里奥讲过的一个寓言,故事说的是伊甸园里,有一株最美丽的玫瑰,有一天魔鬼对她说:“你的确很美,不过你没有用。你看看对生灵有所贡献的大树,玫瑰啊,只有美丽是不够的……”
于是玫瑰——像夏娃一样受了诱惑——一心想变得有用。她去请求上帝:“您能把我变得有用吗?”
上帝回答道:“如你所愿,我的孩子。”
就这样,世界上有了第一棵卷心菜。
青春这个大园子有点美丽、有点诱惑、有点危险,就是没有用。但若是全拔了无用的劳什子,改种饱腹的卷心菜,伊甸园变成菜园子,未免也太可惜了。
2014年第13期
爱上文学的理科生
郭敬明
你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沙漠中守着天上的大月亮叫孤独,我是同意的;你说站在喧哗的人群中却不知所措也是孤独,我也是同意的。我要说的是,后者不仅仅是孤独,更是残忍的凌迟。
高中时我选的是理科,遵从父命,很有点悲壮的色彩,因为我牺牲掉了自己的意志。其实,我对文科的生活充满向往。理科生要有心如止水的修行,我还不够。我还惦记着外面花花世界的美丽与炫目,我是个贪恋红尘的人。小A是我的朋友,他在全家反对的情况下依然投奔文科去了。我很佩服他,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历来就是一种壮举,而我不行。
中午的时候,我会去找小A吃饭,他给我讲他们的考试题目是写出《红楼梦》的背景。我一边幻想那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生活,一边努力地寻找周围稀薄的空气维持呼吸。小A看着我的时候,充满了怜悯的神情,我默不作声。
理科生要拥有无与伦比的神经质,而我还欠缺。我不会对飞过来的足球做出受力分析然后想象它的轨迹,我不会看见池塘里冒出气泡就研究那是空气还是甲烷。我不会,但我的同学会,这就是差距。
历史、政治课没有人会上了,老师在上面象征性地随便讲一讲,我们在下面随便听一听。每个人的手上都是一本理科资料,充满哲理的故事和悲壮的历史无法打动他们,理性的神经坚不可摧。我觉得这一切很没有道理,我望着老师的眼神很虔诚,但他却没有与我呼应的激情。最后我只好放弃,人人做题的大环境让我放弃了历史和政治。有时候,人是很容易妥协的。
重理轻文的学校里一个理科生爱上了文学,这像天方夜谭一样不能让人相信。我是个理科生,我不需要多么敏锐的洞察力,我不需要多么漂亮的文笔,我只要学会分析两个球怎么相撞,金属掉在酸里会怎样冒气泡就可以了。看来,我是出轨了。
我也写点东西,但写出来的东西都有点阴冷潮湿的味道,像黑暗的角落里长出的青苔。我希望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能阳光灿烂、朝气蓬勃,然而我做不到。我总是以无关痛痒、麻木不仁的口气诉说我想要呈现的故事,尽管很多时候我是在讲自己。朋友说:“你怎么讲到自己也是平静的语气,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我说:“我也不知道。”老师说:“你要煽情一点,再煽情一点,才能感动别人。”我说:“感动自己就好了,为什么要感动别人?”
我常常读尖锐颓废的文字,一直读到它们把我刺得很痛,以此来证明自己并不麻木。
老师说,你的那些比喻句不要用在作文里,我说好的;老师说,这种开头和结尾的方式你要背下来,我说好的;老师说,这个大作家的出生年月你要背下来,我说好的。我很茫然:究竟重要的是作家本人,还是作家的作品。
可我是活在光速里的。星期一我还在艰难地说我要那个红苹果,而星期六我就可以写出青苔一样的文字了。我不想这样飞速地生活、飞速地变老。我希望时间用现在万分之一的速度缓缓流过,我希望看到一滴眼泪在慢镜头处理下坠落,折射出美丽的颜色,然而拿遥控器的人始终把手指停在“快进”键上。
席慕容问:“当生命的影像快速放映之后,我们还有没有勇气再去继续眼前这用每分每秒缓慢展现出来的旅程?”我也在找答案,并且找得很辛苦。
2012年第2 期
怀念写作
七堇年
那真是一些青翠的日子。
——在经过了时光的篡改和杜撰之后,想想从前,不由得总是发出这样的感叹。
十年过去了。那天突然看到一个穿着母校校服的孩子骑着自行车从我面前经过,我硬是愣愣地盯着他校服背上印着的母校名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车川流不息的街口。十年了,校服竟然一点都没变,竟然还是那么丑——也罢,青春已经够美,无需再做装点了。
在那个男生的背影消失之后,我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我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星期天下午,该是在教室等待同学们一脸不情不愿地返校了吧。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的同学们,收拾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聊着天,开始等待班主任的点名,开始晚自习,开始赶周末没做完的卷子,快到九点半的时候开始换座位,轰隆隆地拉桌子,搬书,接下来是新的一周……如此恍然,只觉这一切就在昨天,如此清晰。
那时的我,在无数个晚自习就着一沓沓作业纸开始写作——当然那不是真正的写作——在上课,自习,考试,做题的罅隙,我们见缝插针地阅读,写作,弹吉他;我们热爱电影,热爱音乐,从饭钱里面省出一些来买影碟,买珍藏版的CD,买书买杂志,买海报;看任何书刊都会认认真真做摘抄,一张张活页纸装订起来有厚厚一大本……
真是些青翠的日子。
也是一颗颗青翠的心。
如今的我们拥有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当我经济独立、不需要用挨饿的方式来省钱买碟时,却再也没有那种收集影碟的兴趣了;当我时间自由,也不需要面对晚自习和无尽的上课、考试时,却再也没有那种非写不可的倾诉欲了。
成长有一种标志是沉默——因为生活的渐渐复杂,因为这种渐渐复杂得难以言说,无法言说,不愿言说,或者不能言说。
而竟然这一切的改变,发生得悄无声息。我有时候忍不住会问:“何时我们就走到了今天,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在我已经独立开始一个人的生活之后,每天下班,收起电脑和文件,收起赔了一整天的笑脸,离开办公室,经过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口,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和烟尘尾气的缝隙之间……满目都是慌慌张张的人们:开汽车的,骑自行车、电瓶车的,行人……大家一起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一切就更显得缺乏秩序和谦让,暴躁的喇叭声和陌生人脸上正在骂人的嘴形……我望着这样的生活面目,觉得无比现实、无比冷漠,简直就像马路上一张张路人的脸:空洞,疲倦,惶然。
2010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在北**直门的某个清真馆子里面,摄影家王征老师、我和另外一个朋友,三人就着几碟羊肉,天南海北地聊天。
王征老师说:“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没有绝对的白也没有绝对的黑。像一条长长的光谱,深浅不同的灰色布满了整个世界的不同层次。”
是的。
少年时候,我们脆弱、强硬、极端、锐利,非黑即白,像一片锋利的刀刃,总是容易伤人伤己。后来刀刃渐渐变钝、变锈……当它不再容易伤人伤己时,它也就成了一把有故事的刀。
我一直对流行歌曲不太感兴趣,尤其现在。即便进了KTV,我也永远只会唱那些年的老歌,抵触一切新专辑。只是那天偶尔听到一首刘若英的《给十五岁的自己》,被歌词打动,差点掉下泪来。
知道吗我总是惦记
十五岁不快乐的你
我多想把哭泣的你
搂进我怀里
不确定自己的形状
动不动就和世界碰撞
那些伤我终于为你
都一一抚平
……
如果可以,我真想穿越回去告诉十五岁的自己:十年后的你很幸福,再坚持一下。
也算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生活,虽然多数时候不过是月迷津渡。但在不辨东西之时,也没停过划桨,至于会到哪儿,仰仗上天安排。手里只有这支桨,是我生活与价值的原则,未曾抛弃过。往日若有什么可值得骄傲,大概只有这一点可提。
如今,我终于完整地沉浸在了生活的真相之中。每一个忙碌仓促的白天,每一个疲倦而多梦的夜晚,像一颗颗钉子,将生活的骨架不断固定。我时不时会害怕,害怕此生变得越来越像一条笔直的巷子,一眼就望到尽头。
有些日子是真的有点远了。写作变得像一个旧日的恋人,时不时会怀念她,时不时会在内心追问自己当初为什么离开她,毕竟她陪你度过那么多的夜晚,她造就过你的一段生活,她影响你直到今天。
她犹如一艘沉没的船,从你的生活表面消失,沉入了心底。
生活的确令我暴躁。
那些堵得水泄不通的路口,喇叭,灰尘,痰,垃圾,冷漠而空洞的人,疲倦而茫然的脸……唯独写作的世界是令我平静的——像在大雾的清晨于林间散步,空气清新如泉,你心有山海,身轻如燕。
成都真是一座温柔的城市,只在夜里下雨,没有那么多赤裸裸的晴朗,仿佛就是不想叫你参透人生,然后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来一个清透的晴天,叫人高兴得手舞足蹈。朋友对我说:“这样的世界温柔至无需闯荡,让人想起‘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如果一个人的心与身,能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那该是件多么好的事情。
生于天空,就不该忘记飞翔。
2013年第8期
我的朋友很多,可就算少一个也舍不得
张嘉佳
初中没事时去打游戏,街霸前头排得人山人海,我每次都让黄豆去排,自己在旁边猛玩赌博机。黄豆个子矮矮的,一旦有了位置,他就疯狂地喊:“快快快!”
我撒腿跑过去,投币,施展各种绝技。黄豆把脑袋挤在一侧,目不转睛,主要任务是加油叫好。
铜板打完了,伸手问他要,他会准备好两三个,依依不舍地交给我。
没人愿意带黄豆玩,他莫名其妙地被所有的人嫌弃。这样的同学每个班里都有,家境糟糕,衣服脏兮兮的,强项是得零分,干什么都被落到最后,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常常一开口,对方就避之不及走人了。
他也想跟我们去踢球,放学后涨红了脸,问我能不能带他去。我犹豫了一下,看到其他男同学嫌弃的表情,咬咬牙说:“走开走开!”
后来他慢慢地变得沉默寡言,跟我说话也越来越少。他原本于我就没啥存在感,所以我也没注意到这种变化。
过年的时候,我跑回了街机厅。街机厅里空空荡荡的,那个街霸游戏前站着一个小个子,我凑过去一看,是黄豆。
他手边放着高高一摞铜板,笨拙地操纵人物,但基本上第一关就挂了。
我说:“给我玩玩。”
他涨红了脸,不吭声,也不给我让位置。
我自讨没趣,就去随便玩别的,身上的钱不多,不到半个小时就打光了。我心痒难耐,这太不过瘾了,又凑到黄豆边上,说:“给我几个铜板。”
他不吭声。
我鄙夷地说:“小气!”
这时候他突然哭了,眼泪“哗啦啦”地挂在脸上。
我大惊,赶紧溜回家,一边跑一边想起来,那天我说“走开走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很绝望。
开学后他没出现,据说他的家人觉得他读书没希望,还不如早点退学做生意。从此他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他的长相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模糊,只剩下他在我耳边加油叫好的喊声,以及那绝望的眼神。
我高考考砸了,只好复读。我没继续在市里的高中读,家人把我安排到一个小镇上的高三班,因为父亲是那个小镇的镇长,希望老师能对我尽职一些。
对这个变化我很兴奋,因为我以为我能在小镇作威作福,带着一群小伙伴横行霸道了。
在这群小伙伴里,有一个外号叫“蛤蟆”的。蛤蟆长相憨厚,眼睛很小。本来相安无事,偏偏他有一个毛病,明明每次成绩都不及格,但做题的时候喜欢哼歌,比如,sin不该让cos流泪,至少我尽力而为;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S极指向N极……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我无法把CO2变成H2O……
日复一日,在一次模拟考试中,终于,我在“加50毫升水”的空格中,填了“忘情”二字。
我们一群小伙伴每天吃吃喝喝,骑着摩托车去市区泡吧,穿越两侧布满稻田的马路,在青春的清晨和深夜里。
我们轮流请吃饭,轮到蛤蟆请吃饭的那天,他没来上课,我说:“算了,我请。”
又转了一轮,轮到蛤蟆请吃饭的那天,他又没来上课,我又说:“算了,我请。”
再转一轮,轮到蛤蟆请吃饭的前一天,我怒气冲天,问他:“还要不要做小伙伴了?”结果次日他依旧没来,据说又是家人觉得他读书没希望,还不如早点回去做生意。
唉,农村学生真惨。
1999年高考,考完最后一科,我晕头转向地走出教室,有人冲过来,我一看是蛤蟆。他大概在考场外等了很久,欲言又止,交给我一封信后,就离开了。
他的信语法不通,写得一塌糊涂。我记得曾经有一次考试,作文命题是读完余光中的一首诗后,写读后感。
蛤蟆冥思苦想,写下作文《真是一首好诗》。
他的全文格式都是抄一句诗,后面跟一句“真好”;再抄一句诗,后面跟一句“真棒”……如此反复。
他居然还写信。这封信我保留至今,他在信里写道:
“我家里很穷,我很想请大家吃一顿好的,可是我家里真的很穷,学费还欠着一些,爸爸说等麦子熟了,留几袋,再杀一头猪,就能缴清学费。我说:‘爸爸,我都不去学校了,干吗还要缴学费?’爸爸说:‘这个是欠的,就算书不念了,欠的也得缴。’
张嘉佳,我特别想请你吃一顿好的,特别好的那种,哪怕是肯德基,贵成那样我还是会请你。无论我请不请你吃,你将来一定会很优秀,成为伟大的作家。等麦子熟了,我会偷偷留一袋,卖掉请你吃饭。”
我保留了这封信,可是他也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后来去过那个小镇,但无法再联系上他。
这些人原本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把他们弄丢了,我快记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了。
现在我学会了珍惜。
这些年,我参加挚友的婚礼,奔波到外地,看他或者她满脸幸福,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过红毯时,我都忍不住想掉眼泪。
无论多远、多难,我都会努力去他们的婚礼现场。
除了你的爱人和父母,还有一些人,因为你欢乐而笑开怀,因为你难过而掉眼泪。
我的时间很多,可是就算少一天,我还是会舍不得。我的朋友很多,可是就算少一个,我还是会舍不得。
2014年第5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