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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周实主编《书屋》杂志六年的书信过往实录,深情回忆与张中行、萧乾、李锐、舒芜、李慎之、资中筠、流沙河、蓝英年等28位老先生的交往始末。
◎首次公开28位老先生的书信手迹,从特殊视角展现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气质和家国情怀,为当代思想文化界影响力最大的一群“老先生”留下了宝贵存照。
◎通过来往书信折射大时代,触摸时代社会的发展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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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周实主编《书屋》杂志六年与部分作者的书信往来实录。作者如实记录、深情回忆与张中行、萧乾、李锐、舒芜、李慎之、资中筠、流沙河、蓝英年等28位老先生的交往始末,并首次公开了这些老先生的书信手迹。读者既能从这些文字交往中读到《书屋》杂志很多重量级稿件发表背后的故事,又能感受到这群老知识分子的“先生之风”。
全书近20万字,除了记录全都生于八十年前的28位老先生外,涉及到的人物更是多达上百位。堪称从一个特殊的角度展现了一代知识分子的精神气质和家国情怀,为当代思想文化界影响力最大的一群“老先生”留下了宝贵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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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周实,编审,1954年8月生,湖南长沙人。1970 年参加工作。1977年正式从事编辑职业。曾参与创办长沙人民广播电台并在该台工作四年,湖南日报文艺部工作五年,湖南文艺出版社工作十年(曾任该社第二编辑室即《芙蓉》编辑部副主任、文化艺术室主任、小说室主任、副社长),主持创办《书屋》杂志,曾任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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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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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岳麓山下的火把(傅国涌)
张中行先生
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如果用心去体会,有静心、有耐心,心思自然会细腻。
萧乾先生
尽管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却一直同疾病作斗争,始终没放下手中的笔。我曾把创
作比成春蚕吐丝——我决心吐到最后一口。
卞之琳先生
是诗使我忘不了你,是你使我忘不了诗。
胡绩伟先生
笔战报坛五十载,大半心安小半疯。“少、慢、差、费”养老诀,依然静观普世风。
李锐先生
生平为文,不说空话套话,总还是有的放矢,言之有物的;也就是说,我是一个务实的人,好说真话的人,如此而已。
吴江先生
无论你是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面对自由这两个字都存在历史的共同性。
李普先生
他是一个痛快人,人太痛快了,说话太痛快了。
方成先生
你若随着他的漫话,一路听下来,听他说漫画,你会觉得你,就像在读史,在读漫画史。
谷林先生
看看他所写的信,几乎都与阅读相关,不是谈书就是论文,而且论得格外细致,喜从字里行间落笔,发现他人所忽略的。
彭燕郊先生
他是孤独的,即使身处队伍之中,即使身处潮流之中,他也是很孤独的,但他相信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声音,不孤独。
洁泯先生
文章写得辛辣犀利,一丝一毫都不退让,就像跳出战壕的战士,但是,你若读他的信,又会感到宽厚、平和、淡然处之。
戴文葆先生
天上时常下雨,同时又会显出太阳,太阳和雨交往的日子,就是我们对人生的理解。
舒芜先生
他终归是一个极有个性的人,追求个性解放的人。
李慎之先生
他觉得生活本身还是需要明确区分“菜单”与“食谱”这类事情。尤其是语言,事关文化,它的错用和歪曲,它的准确和纯洁,它的变化和流行,就不是什么小的事情,绝对不可等闲视之。
朱健先生
他是有激情的,老了,还是有激情。他终归是个诗人。他于诸多琐碎之中展示出了我们平常所不注意的那些平常。
田原先生
在美术界,他可说是“文武昆乱不挡”,简直是无所不能,而且无所不精。
公刘先生
枷虽卸,锁虽开,心灵却始终被一种大孤独、大寂寞所笼罩,唯一能切近感知的是窒息,沉重而冷硬的窒息。
黄永厚先生
他是开朗的,豁达的,无论是人还是笔。
杨德豫先生
他是敏锐的,极具见识的。他是精细的,尤其对语言。
江枫先生
他的诗译得好,不仅由于他爱诗,而且由于他写诗。他认为译诗不仅应在内容上忠实于原著,在风格上也应忠实于原著,一言以蔽之,应力求形神皆似。
未央先生
他是谦逊的,更是淡定的。他的这种谦逊淡定,好像就是与生俱来的,你想学也很难学会。
资中筠先生
她不愧是百度百科名片说的“国际政治研究专家”“美国问题研究专家”。
朱正先生
作为一个史家,思路是非常清晰的,通过他的思想的观照,在他饱含感情的笔端,历史交响着,现实奏鸣着。
钟叔河先生
他是会写文章的,而且很会写,不但有思想,而且都好看。
流沙河先生
他那么瘦弱的身躯里竟然有那么一股气,那么硬的一股气。
余凤高先生
他是“厚发”的,也是“厚积”的。他的“厚发”来自“厚积”。
邵燕祥先生
他终归是个诗人,无论写随笔还是写杂文。
蓝英年先生
他就这样,细细写来,边叙边议,边议边叙,一步,一步,从容不迫。他的这种从容不迫是种透过历史风云抓住本质的从容不迫。
怀念·钦佩·感谢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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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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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行先生
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如果用心去体会,有静心、有耐心,心思自然会细腻。
张中行先生在《书屋》只发过两篇文章:一篇是《谈谈周作人的文章》,发表在《书屋》1996年第4期;另一篇是《多信自己 少信别人》,发表在《书屋》1997年第6期。两篇都是好文章。第一篇文章是为钟叔河先生所编的四卷《周作人文选》写的序(在我看来,钟氏所编的这套文选是目前最好的周氏选本。该选本共选文706篇,差不多是周氏一生作文总篇数的14。字数近170万,则约为其总字数的30%。选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选家认为的文章之美)。张先生是个聪明人,在序文的开头就说,他这篇序文可能会让“有些不如此想的人听了看了会皱眉”。为什么?张中行和钟叔河一样,认为对待周氏可以“人归人,文归文”,有些人并不认为如此。事情果然如其所料,杂志印出来后刚刚将样刊送到上面,就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这期杂志暂缓发行。为什么?因为《书屋》所配的照片,也就是周作人本人的照片,占了版面的四分之一,尺寸太大,太突出。怎么办?要发行,只能拿掉周氏的照片,将那一页重排重印。于是,我只好跑到厂里,请工人师傅连夜加班,印好后又打开杂志,一本一本地撕掉那页——那页配有照片的,再一本一本地贴上那页——那页没有照片的。一连好几天,我累得个半死,才将这事处理完毕, 杂志总算如期发行。其实,我在那一期所编发的文章之中,关于为人为文的文字,前后呼应的还真不少,如丁东所写的《逢场作戏的悲哀》,舒芜所写的《杨荣国教授》,洪丕谟所写的《大胆女作家苏青》,谢泳所写的《吴晗的悲剧》等。我那一期的《书屋絮语》写得好像也有预感:
一期杂志编完了,站起来,吐口气,伸伸懒腰,抽支烟,随着了结事务的轻松,心灵深处浮上来的便是几分隐约的遗憾。
这遗憾旁人也许看不出来,即使杂志印出来了,旁人也还是看不出来,你自己却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它的存在和它那面带善意的嘲笑: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确实,你不能拿它怎么样,因为这个时候的你已经颇有些力不从心。
当然,你会在下一期里,尽心尽力地去进行弥补,结果却又往往是先前的遗憾弥补了,新的遗憾又冒了出来。它还是那么固执地使你感觉到它的存在和它那面带善意的嘲笑。于是,你又在下一期里开始新一轮的弥补。
这隐隐约约的几分遗憾居然使你与过去的工作不能那么轻易分手。它总使你感觉不安,认为完成了的工作中还有未曾实现的东西。而未曾实现的东西里又有着那么多迷人的诱惑。
如果没有了这几分遗憾,那情形又会怎么样呢?
那情形一定非常可笑,那模样亦难免夜郎自大。
那才是真正的遗憾吧?是的,那才是真正的遗憾呢!
你说呢?
也只能是这样想了。不这样想还能如何?关于周作人的问题,后来我与胡真先生还曾打过一番交道。关于这番打交道的过程,也曾写过一点文字, 题目就叫《胡真先生》: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为他写一点文字,不是因为他是领导,而是因为编《书屋》时常接到他的电话,表达他读《书屋》的看法(有的时候甚至是写信放到我楼下的信箱),虽然他的那些看法并非是我能同意的(我认为他有点左,思想也是比较旧),虽然那个时候的他已是一个退休很久早不在位的局长。
我想我还是敬重他的,只凭他在他的任内所提出的那个口号,我想我就敬重他。他所提的口号是,“立足湖南,面向全国,走向世界”。出版如果真的能这样,尤其是一个地方的出版,那境界就不一样了,何况他提的那个时候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各省的出版重心大都真的还在地方,缺乏全国和世界的眼光。
有一次,电话铃响了,又是他,又谈他的读后感,我说:“我到你那里去吧,能够谈得详细些。”他说好。于是,我去了他的家。一进门,我就说: “我要事先声明一下,我听说你爱骂人,不过,我也爱骂人。”他看着我笑了起来,没有一点爱骂人的样子,将我让进了他的书房,先是上好茶,后是递好烟,接着入正题。
那次主要讨论的一个问题,即是周作人的问题,他认为《书屋》登多了评论周作人的文字。我说我的看法不同。我觉得对待周作人,今天的态度应该是:人归人,文归文。无论周作人是个什么人,他的文字在今天在以后都是有人要看的,也是有人会研究的。而《书屋》所登的都是评论其文的文字,对其人品和历史没有一文一字的涉及(这是我在当时编稿时小心切实把握的分寸)。他说登多了,就是倾向了,就代表了杂志的倾向,也表示了刊物的态度。我说历史走到今天,如果说有进步的话,那就是有一些过去不能谈的人事现在多多少少可以谈了,而历史也就在不可以和可以之间小步或者大步前进。他笑了。我又说,他也可就他的看法写点文字给《书屋》,这对世人认真思考必定是有好处的。他又笑。我又说,他所提的那个口号——立足湖南,面向全国,走向世界——其实,也可变一变的。他问如何变,我说可以倒过来,那就是——立足世界,面向全国,走向湖南。他笑了,我也笑了。他问我如何立足世界(这可是个关键问题,可见他的行政能力,或者说是运作思维),我说我一下说不好,或者我是这样感觉的。我的看法是我们的出版应该具有世界的眼光,从全球的角度来看中国以及我们湖南的出版,运用我们的出版资源,用好我们的出版能力。他说确实有点意思(后来我在有些场合也曾谈过这个想法, 那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得到的却是一些讪笑)。
和他的谈话是愉快的,这是我要写他的原因。
后来,我出了一本诗集《剪影》,送给他,他给我写了一封信,说:“过去我总认为你是一个理论工作者,不料你还是一位诗人。”我看了就大笑,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一位理论工作者。我仔细地想了想,我觉得我不是。
后来,我又送了他一本小说《李白三部曲》,他又给我写了一信说: “你以前写过一些小说,现在又出版了长篇历史小说,可以说是一个作家了。你是中国作协或者省作协会员吗?不知是否?我想应该是的,否则就不公平了。”我看了,又大笑,不公平的事太多(他也跟我说起过他所遇到的不公平),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觉得他是关心我的,这也是我写他的原因。
关于周作人的文章,我觉得张中行先生实在说得非常好:
先说内容。还想分作思想、知识、见识三个方面。思想,这里指概括而最基本的,是对于世间事物尤其对于人生,周作人是怎么看的。对人生有看法,有抉择,这本是孔老夫子所说的“朝闻道”的道。周氏多次说他不懂道。我的体会,这是指熊十力先生和废名先生争论的道,而不是对世间事物有看法、能分辨是非好坏的道。这后一种非形而上的道,周氏不仅有,而且明确而凝固。是什么呢?拙作《再谈苦雨斋》中曾说明:
这是接受人之性,以道德调节之,以期自己和他人都能“养生丧死无憾”。也就是本此原则。他多次说物理人情,表现为好恶、取舍: 最基本的是《吕氏春秋》的“贵生”(他自己说是“乐生”),这是儒家的,也是常识的……生,最根本,最广泛,因此他注意底层,注意多样,兴趣伸向村野、民俗、儿童以及草木虫鱼等等。生,不能避开人己,想协调,就人人都要克己。从这一点出发,他崇奉儒家的仁(忠恕)的道德观念,并向四面八方伸张,如常引《孟子离娄》篇的话: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 《庄子天道》篇的话:“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也是从这一点出发,他反对用各种力以扶强欺弱,如喜欢谈妇女问题,憎恨大男子主义就是这样。此外,他还深知,以知为耳目了解人生,观照人生。这样的人生,他像是认为:不应该是狂热的,如宗教;不应该是造作的,如道学。总之,要率性兼调节,以求适中,也就是平实自然。
如果如我所设想,执笔为文都是用某一种形式说教,周氏所说之教是避免用鞭子、拳头的畏天悯人的人文主义,它过于温良恭俭让了吗?人各有见, 我只说我自己的:如果我们还不能不爱人生,希望“民吾同胞”都能活得平安、幸福、向上,我们就不能不接受这样的人文主义;专说为文,就要学周氏,拿这样的思想作主心骨。
接着说知识。在我的师辈里,读书多,知识丰富,周氏应该排在第一位。这最明显的表现在他的文章里,上天下地,三教九流,由宇宙之大到苍蝇之微,他几乎是无所不谈。而凡有所谈,都能看得细,见得深,使读者增加知识之外,还能有所领悟。只说我的感受,我多年杂览,喜欢翻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把它看作介绍古典作品知识的宝库;翻检周氏著作则进一步,总是把它(仅仅由吸收知识方面说)看作介绍各方面知识的宝库。自然,这里隐藏着一个问题,是多知有什么好。我不想大动干戈,却无妨以事显理,是用望远镜看过往几千年,用显微镜看临近若干年,上至朝,下至野,由于无知,我们的失误以及吃的苦头也太多了。而求有所知,我的经验是不能不多读;可读之书很多,周氏著作总是合用的一种。
再说见识。见识来于知识,正所谓真知灼见是也。但二者也可以分离,例如,有些人《易经》卦爻辞甚至《十翼》都念得很熟,可是相信占得乾卦就真能够“利见大人”,飞黄腾达,这就是有所知而没有见识。有见识,是对于事物,能够合情合理地判定其是非好坏。这大不易。依照我的经验,有不少知名的学者,某时某处,或囿于传统,或囿于私见,就说些不通达的话,表现为没有见识。也许来于阿其所好吧,读周氏著作,没有感到有这样的扞格。正面说,凡有所见,尤其别人不怎么谈到的,轻说能够合情合理,重说能够深入发微。这发微,由他自己说的抄书,或从披沙拣金的文章里更容易看出来。实例过多,只想举我印象最深的一种,是评古典之文,他推崇几乎可以说不见经传的《颜氏家训》,而看不起被苏东坡誉为“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的古文,因为这位文公之文思想肤浅,装腔弄势。轻视唐宋八大家,是大举,茅鹿门、姚惜抱之流不用说,就是今日在大学课堂讲文学史的,也将诧为奇闻吧!其实, 只要我们撇开传统,平心静气地想想,就会发现,周氏的看法并不错。不管传统,不管流俗,述自己之所见而能有道理,至少是言之成理,是有见识。这类见识,限于“近取诸身”,使我受到的教益不少。不是夸张而是实事求是,我多年来所读、所取、所写、所从,如果说还不是盲人骑瞎马,这指引之灯,大多是由周氏那里借来的。
内容说到此,转为说表达。这比内容难说,因为一,这方面他的造诣更高,几乎可以说,“五四”文学革命以来,只此一家,并无分号;二,同样的意思,觉得出于凤姐之口比出于刘姥姥之口的好,证此容易,讲所以然的道理很难。难也不得不勉强说,只好罗列一些自己的印象,由有迹象到无迹象,试试。这是其一,意思与用语的水乳交融。这像是运用语言的基本要求,可是脑中存储不多,笔下火候不够,也难以做到。其二是口头与笔头的一致。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叶圣陶先生推崇的“写话”,即口头怎么说,笔下就怎么写。合二为一,像是省力,不难,其实不然。原因很复杂,这里只想说现象,看报刊书本,能够做到这样的总是稀如星凤。所以叶圣陶先生才大声疾呼,才提倡。他自己身体力行,当然有成就,可是与周氏比,似乎还有用意与未用意之别。
其三是用语平实自然,组织行云流水,或者说看不出有斧凿痕。这说得再高一些是其四,比如与古文比是无声,与骈文比是无色,所以就像是未用力。我的体会,一切技艺,像是(也许真就)未用力是造诣的至高境界,纵使一些写作文教程的以及大量耍笔杆的人未必肯承认。其五,再从另一个角度说说造诣, 是能够寓繁于简,寓浓于淡,寓严整于松散,寓有法于无法。最后其六说说这样的文笔,我们读,会有什么欣赏方面的感受。人各有见,还人各有所好, 当然只能说自己的,是平和的心境和清淡的韵味,合起来就含有佛门所说的“定”加“慧”之美。
像是扭向形而上了,应该赶紧收回来,由体下降到用。这也可以扩张为三项。一是学写作时,周氏之文宜于用作范本。二是可以和法国蒙田、英国兰姆等作家的散文集放在一起读、欣赏。三是可以当作药,治多年来为文的两种流行病:一种是惯于(或乐于)浅入深出,即内容平庸而很难读;另一种是搽胭脂抹粉加扭扭捏捏,使人感到过于费力,过于造作。
至此,我想可以说几句总而言之的话了,无论从文化史还是文学史的角度看,周氏著作都是有大用的遗产,如果以人废言,一脚踢开,或视而不见, 应该说是失策。可是接受,即开卷读,就不能不先有书卷。近些年来,关于周氏著作,零零星星印了一些,但不全面,有的还不易找到,所以,至少我看, 印全编就成为当务之急,然而一时难以实现。退一步,能够出版可以代表全面的选本也好。钟叔河先生多年来搜集、整理、研究周氏著作,无论是全编还是选本,可以推想,或说担保,必是精审可读的。我以一个老读者的身份,愿意借写此文的机会,说说我对周氏著作的看法,供还没想到读以及想读的人参考,并向钟叔河先生和出版社表示敬意。
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如果用心去体会,有静心、有耐心,心思自然会细腻。心思细腻了,那些好处和妙处,自然也就看到了,自然就会多信自己,从而少信别人了。
先生简介
张中行(1909-2006),原名张璇,天津人,学者、哲学家、散文家。一九三五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曾任教于天津南开中学、保定中学、贝满女中,担任过《现代佛学》的主编,后到北京大学任教,与季羡林(1911-2009)、金克木(1912-2000)合称“燕园三老”。一九四九年后任人民教育出版社编辑、特约编审,主要从事语文、古典文学及思想史的研究。有《负暄琐话》《负暄续话》《负暄三话》《禅外说禅》《文言和白话》《作文杂谈》《顺生论》《文言常识》等著作行于世。
萧乾先生
尽管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却一直同疾病作斗争,始终没放下手中的笔。我曾把创作比成春蚕吐丝——我决心吐到最后一口。
萧乾对于湖南来说,我是说湖南出版界,是经常被提及的。
为什么?因为他曾在《读书》上写过这样一篇文章:《长沙出版界四骑士——记四套丛书和它们的主编》。
记得《书屋》创刊不久(1996年第6期),即发表了青年学者邢小群对萧乾的访谈。访谈从萧乾的微笑写起(他的微笑很典型,总是那样笑眯眯的), 定题为《世纪末的微笑》(邢小群感觉他的微笑是一个世纪老人的微笑,是他一生“很好的注脚”)。萧乾看后,很满意,给我回了一封信:
周实同志:
手示诵悉。刊物谢了。
《书屋》尽管因人手不足,校对上出点失误,但读完几期之后,不禁说一声“好”。好在内容短小精悍,丰富多彩,古今中外都有论到。邢小群对我的访问,写得也很好,请代致谢。
我目前在忙明年拟出的文集,为之写点“余墨”,争取近期有稿奉上求教。即颂近好。
萧乾
1996.11.16
这期刊物能再寄我一份吗?(第六期)
信中所说的校对失误,是我们将“邢小群”误排成了“刑小群”。不知道是怎么校的,盯着校都没校出来。待到刊物印出来了,却一眼就看到了。我给他寄样刊时,特地做了说明抱歉,因此才有他在信中提到校对失误一事。
接着,就是27号,也就是接到上文提到的信十天之后,收到了他寄来的新作《读李锐的〈“大跃进”亲历记〉》。他在这篇读后感中写到,他在读这本书时就像进了“档案馆”,解决了埋藏在心中的很久很久的几个问题。比如:“何以刚刚豪迈地宣布‘吃饭不要钱’,转眼就全国范围地‘瓜菜代’了呢?”比如:“一九五七年反右之前,毛主席曾亲自向文化界发表讲话,当时我也去了。听完那次讲话之后,我的印象是要大家有意见就提出来。何以后来又反戈一击了呢?”李锐说在这本书的第207页上找到了一段重要指示:“原来鸣放只限于文学和艺术,右派一扩大,我们就抓起来。”这段前所未闻的最高指示,为他解开半生之久的困惑。再比如:“对于‘大跃进’后的责任问题,本书也有一段重要的话:‘我只不过写了篇序言,提出几个口号。’”最后,他说:“如果选一本新时期的必读物,我必投此书一票。”因为《“大跃进”亲历记》使他认识到,“一言堂之后果可能多么严重。倘若清醒者都得检讨,说真话者必然遭殃,那就无法不一头扎进危机了”。
这篇文章发表后,他又接着寄来了《读邵燕祥的〈人生败笔〉—— 一个灭顶者的挣扎实录》。在我看来,这是一篇不但针对性很强的而且用笔巧妙的文章。况且整个文章不长,下面我就引用一下,让我们再看一看他是怎样拿捏方寸如何举重若轻的:
这也可以说是一本翻反右斗争老账的书。因此,初打开来,我头脑里首先冒出个问号:四十多年前的事啦,用得着还再去费那脑筋吗?反右中遭殃的人据说远远超过五十万。可如今死的死,平反的平反。弦外之音是: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可是读上几页就感到邵燕祥这么认真,绝不只是为他自己伸伸冤。他是就五十年代中期那场斗争,来探讨知识分子与党的关系这一重大问题。我曾引过洋人批评咱们的一句话,说中国人对待历史有点像拨拉算盘。西方人用笔算,总数要是错了,就找出错在何处;而算盘倘若打错了,就只能把算盘珠子一划拉,再重来。按说马列主义最讲究总结经验教训,以提高认识,而咱们的历次运动开头大张旗鼓,雷厉风行,最终则虎头蛇尾,一风吹,“平反”了事。反右据说最后的结论是基本上搞错了——仿佛为了表示并未全错,所以末尾还留了几名,以证实那番大伤元气还是值得的。正由于没总结,所以继之而来的“文革”,灾难可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认识到邵燕祥此书的价值了。他不赞成像拨拉算盘那样:既然事情已过去了几十年,就用不着较真啦。他认为个人得失可以不计较,但民族走向马虎不得,他不能忘记在那“声讨者拿着帽子找头”的年月, 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不是“恶毒攻击”就是“罪该万死”。为了避免时间更长也更痛苦的斗争,在“×××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的喊声下,被斗者只好迎合斗争者的需要,大包大揽,信口开河起来。
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我既当过斗争者,也当过被斗者。我一直在默想:这么斗出来的“果实”,从正面衡量有多大价值?而算算它负面的账就不堪设想了!倘若举国都变成了应声虫,民族就实在太可悲了。
那场“文革”既是灾难,也是深刻无比的教训。它用其“忠字舞”及接电话先背句语录等愚民做法,充分暴露出那帮人的愚昧疯狂,从而更让人们警觉起来——再那么胡闹下去,民族就非沦亡不可。
我认为邵燕祥写了一本有利于国有利于党的好书。他没有像我及许多被斗者那样,挨斗时闭上眼睛认命,后来改正了事,皆大欢喜。他认真地观察、分析、思考过,觉得革命虽不是请客吃饭,但也不能让理智与理性全部停工。当时被斗者趴在地上,斗争者踩在背上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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