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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放爱入局

書城自編碼: 255775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大陸原創
作 者: 安宁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03037153
出版社: 测绘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5-05-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315/308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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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世上每一个人,也许都曾经历过一段
在随风而逝后,每当回想起来,仍会为之心酸难禁的爱情
《温暖的弦》作者安宁 六年精心缔造
谁一次顾盼,令一颗心倾城
神秘的相遇和连环诡计,他的爱情在夭折边缘,为她量身定做
当爱恨烟消云散,最后是谁,陪你容颜老去?
內容簡介:
1. 《温暖的弦》作者安宁,六年精心缔造再创爱情经典。自《温暖的弦》出版后,多次再版,成为商战爱情经典作品,《放爱入局》这本书是自《温暖的弦》后,安宁六年来唯一一部新作。
2.延续成名作品商战爱情题材。结合阴谋与虐恋两大元素,注定了故事的发展扑朔迷离。阴谋的背后是深爱,亦或以爱情为筹码进行的阴谋设计,就如同现实生活中如是也,真真假假,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了。传情入骨,写尽繁华盛世的聚散离合。
最深的爱,是不愿醒来,用双眼收藏好他,从此再不睁开
进退维艰的公与私,繁华盛世的聚和离。
他的方向交错着万家灯火,她的爱情就夹杂着他的心机叵测,
当错综诡谲的真相重重迭出,谁又能为谁分担宿命。
她的真心付出得毫无保留,他的情路却注定只是一场迎来送往,
直到,他不惜设局构阵,布下天罗地网,将她捆入围城。
钻石,是情人的眼泪,情人,是他命定的轮回。
關於作者:
安宁,随缘而安,守静则宁,平生无大志,
心壑一点小兴趣,不过是怡情于小说,寄闲于文字。
当当网上有同名作者,以下为截止到2015年,
本作者【已出版】的其他言情小说:
《风舞》
我找遍了全世界才找到了你
《温暖的弦》
你的心,是我去到地尽头也想回来的地方
《水北天南》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
值得谁为谁牺牲自己的人生和方向
《吹不散眉弯》
借吾一花事,寄汝半生情
《听流年唱歌》
随笔集
——除以上外,都不是本作者的出版作品。
目錄
楔子
第一章 起手之迷踪局
第二章 附凤之星罗局
第三章 折梅之卸肋局
第四章 计爱之虚名局
第五章 违心之支离局
第六章 引狐之暗阱局
第七章 捕蝉之雀后局
第八章 怜春之花明局
第九章 立刃之破军局
第十章 回天之钟情局
內容試閱
楔子
只要在永恒中穿梭的时光足够漫长,再浩瀚的沧海也会慢慢变桑田。
自古以来,地壳运动不歇不衰,往上可以追溯到盘古开天,往下延续到人类文明被遍地开花的科技主导的今天,从公元前到世纪后的亿万年间,美丽富饶的维、景、相三江入海交汇处冲积平原的形成,没例外也是源于时光的砌改。
在这片源远流长的沃土上,矗立着一座文化底蕴深厚的名城,维州。
历史悠久的维州,唐宋年间就已存在,发展到现代已是占地六千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过千万的大都会,地理条件的优越,政策法规的扶持,加上三十载经济腾飞,使得维州高楼林立,商厦云集,世界名牌汇聚,假日人潮汹涌,金融区宏伟的摩天大楼直插云霄,磅礴江面上载重庞大的货轮川流不息。
今时今日的维州,以亚洲最大商港和金融中心的地位而闻名世界。
当夜幕降临,从空中俯瞰整个维城,万家灯火,五夜星辰,连不知名的巷子深处,那盏橘光闪耀的宁静街灯,也像在向国人呈示现世的繁华盛况。
只是再太平的天下,也难免有不能尽如人意的事情。
就维州而言,近几年的社会焦点,一直集中在房地产上。
楼价持续暴涨,黄金地段高到让人瞠目,有些高端豪华楼盘,售价甚至上不封顶,就连交通不便的几处边郊远镇,最低房价也已高到令人咋舌。
升斗小民每年收入的涨幅,远赶不上以房地产等重点行业数据为主体,所堆垒出年度经济稳步增长的高发展率,由此显而易见,楼价越是上涨,就越意味着普通家庭那有限一点钞票的购买能力的缩水下降。
明明是太平盛世,普通人却一年比一年买不起房。
这个老百姓心头的痛,成为维州市新一届领导班子急欲解开的死结。
对于这种不协调的发展现象,维州市政府也曾颁布过不少对楼价进行调控的措施,诸如提高首付比例,加强信贷管理,限制外资进入,禁止商业银行向未封顶楼盘发放按揭贷款等,无奈基于种种复杂的原因,一直以来收效甚微。
过千万的常住人口这个基数本身,就已使维州的房地产存在着巨大的刚性需求,开发商的逐利行为,投机者的入市追涨,以及外来资本的恶意炒作,在过去几年间,就算楼价在宏观调控下偶有回调,也十分短暂,很快就会触底反弹,继续新一轮的攀升。
相应地,政府不得不进一步加强管控,譬如收紧土地政策,然而开发商为了自身利益,又总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近维州市最火爆的新闻就是:由房地产行业协会牵头组织,维州市二十八家房地产商发表共同声明,成立不降价联盟。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针对房地产商的对抗性行为,政府及相关部门备受瞩目,不得不在翌日的早报上,辟出整版来申明态度,其中不但详述了几项即将出台的紧急应 对措施,头版头条还配发了新官上任的维州市一把手沈迟山脸容肃穆的照片。
沈迟山的说话被放大为最醒目的标题。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房地产行业引导到健康的轨道上来。”
可圈可点,指的就是诸如此类的发言,听上去仿佛拍板的承诺,让人挑不出错处,实际却是巧妙地含糊,“尽力、想办法”这种字眼,多是标准而 艺术的外交辞令,予人极大遐想空间的同时还避重就轻,为方方面面都谨慎地留有余地。
况且,沈迟山公开作这样的表态,很难说是不是为情势所逼。
现如今不管什么新闻媒体,几乎每天都有与房地产相关的报道,电视里哪一区的楼盘涨跌幅多少,报纸上二手房成交几何,网络上看多看空的争 辩越演越烈,房价的去向早就取代了股市的涨跌,一跃而成全民最关注的敏感话题——
在这种民意趋于躁动的现状下,政府出面回应,到底是为了安抚民心?还是确实已迫在眉睫,不得不给开发商一个警告信号?想来无人知其真正意图。
所谓官方态度,非到必要公诸于众,一定扑朔迷离。
而明显的是,房地产市场有压市和救市,当前维州亟需压市。
一切未知将来,从这刻拉开帷幕。
第一章起手之迷踪局
深秋的黄昏,夕阳将下未下,一抹斜照打在围墙外的高大银杏上,层层叠叠的光华金黄夺目,将秋意染到最透最深的茂密枝头,在坠落之前绚丽到了极致。
简陋围墙内,星宇豪庭仍未竣工,林立的高楼与斜阳竞辉。
顾双晴望向前方,工地上杂乱无章,拆除的脚手架随处堆放,地面坑坑洼洼,举步维艰,不远处在西装革履的售楼员陪同下,零星散落着几拨来看房的客人。
“小姐,请戴上安全帽。”随行在她身旁的王准提醒。
双晴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帽戴好。
“我们要去哪一幢?”
“老板交代我陪你去看看六号楼的C型复式。”
“房子卖得怎么样?”
“九成以上都卖出去了,只剩下楼层不好的一些尾盘。”
双晴记得是趁金九银十开盘的,不由得惊讶。
“才两个月出头吧?”她看看手机,这天十一月六号。
竟然已接近销售尾声。
“这个楼盘主打中小户型,房子大小适中,设计出挑,空间利用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五,还是精装修,包含全套厨房电器,所以很受那些准备结婚的年轻人欢迎,一推出几乎就被抢购一空,卖得比广告铺天盖地的长乐庄还好,连老板都说超出他的预期。”
“长乐庄?汪伯伯家开发的那个楼盘吗?”
“对,就在马路斜对面,他们定位在中高端路线,户型偏大,投入一套中央空调和供水供热的中控系统,单价比我们的高出一倍多,最近房价涨了不少,导致他长乐庄总价过高,普通家庭负担不起,这次开盘的几幢楼销售不到六成,听说汪秀年在公司的例会上大发雷霆。”
双晴原本想说,那她爸一定很开心,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大人的事,小辈多嘴无益,这是母亲从前教导她的。
“今天公司的早会上还说了,一定要打铁趁热,争取下个月就把后面半批楼也推出市场,经理们私下都在猜,长乐庄和星宇豪庭挨得这么近,老板可能想抢在他们之前开新盘。”王准为讨大小姐欢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双晴听了微惊,竞争这么激烈,果真是同行如敌国。
幸而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有影响到她和汪锦媚的交情。
她小心避开地面的废弃钢筋和断木,跟着王准向前走,楼层间隔错落,有些残阳照不到的地方,巨大阴影笼罩下静谧无声,越往里越空旷,几乎人消迹匿。
没一会去到六号楼,设计是两梯四户,东西两头是三室两厅,中间两套一室户,挨着一室户还没封闭的阳台外,搭建着简易升降机,用来运输材料,以及供客人看房时上落,两人搭乘升降机层层上行,轧轧的铰链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
上到顶楼十六层,王准扶着双晴从敞开的阳台进去,走到东头套房。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喂,你说什么?喂……能听见吗?我这信号不太好,你等等。”王准捂着电话对双晴道,“这套就是C型复式,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是公司里的同事,不知道找我什么事,我下去回个电话就上来。”王准一脸歉意,简单介绍过房子布局,乘了升降机下去。
双晴独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南北两厅带双阳台一气贯通,三室两卫,楼上挑出跃层和阳光房,统共两百多平方,通风和采光无可挑剔,但因为是毛坯房还没装修,放眼只见简易白墙,布满沙尘的水泥地面,未批荡的天花板,一室空荡简陋,真不知有什么好看。
从学校来这里,不过是父命难违,她从小乖巧听话。
背包里传来嘀的一声响,她拿出手机,是湛开给她发来留言。
曾经孩提时青梅竹马的少年,如今已身在大洋彼岸。
“我们公司的TP6手机就快要全球同步上市,到时我会回国。”
双晴听完嗤笑出声,摁下录音键,回道:
“居然好意思说全球同步,哪一次你们的新型号上市,国内不是比欧美晚到货至少一个月?”刚说完这句,就听见外头升降机的轧轧声响。
王准这么快上来了?她对着手机继续录未完的说话:
“你回来时给我带一部TP6,我送给爸爸。”
父亲毫无预兆地叫她来看房子,虽然不知道他是心血来潮,还是出于什么考虑,不过古语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即便是父女,或者应该说,尤其是顾天成与她这样的父女,有些时候,示孝不是应该而是必须,应分的客气与回应,是维持和谐关系的最好方式。
升降机喀嚓停下,一墙之隔外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售楼员的热情介绍:
“寇先生,C型复式只剩下西头这套,其他都卖光了。”
“我昨天上房地产交易网查过,这层东头那套没标注出售,今天卖掉了?”
含蓄低回的男性嗓音格外悦耳,像最细的琴弦被和风吹过的垂枝轻柔拂动,余韵延绵,无限意蕴,令人惊叹世间真有这种男人,光凭嗓音就能魅惑人心。
双晴还没回过味来,就听到一把带笑的女声说道:
“我们只是上来随便看看,西头就西头吧。”
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她觉得那女子的语气里透着心不在焉,显然姓寇的男人有明确的购房意向,但他的女伴似乎并不着急,言语间有点敷衍似的,真是矛盾的一对,她好奇心起,悄悄探首出厅。
廊道里三个人排成一线,背向她朝西头的房子行去。
售楼员走在前面,正热切解释:
“寇先生你说的没错,东头那套是没卖出去,不过我们老板自留了。”
她的视线停在最后的男性背影上,他削身长躯,修肩宽背,穿着月白色休闲外套,窄型裤子裹出翘实臀形和迷人长腿,鳄鱼皮鞋的纹路如复古素锦,鞋面洁不染尘,步履不徐不疾,落地无声,行走间衣摆迎风飘起,英姿轩昂难以形容。
她心里无端萌生一点前所未有的绮念,想一窥他的庐山真面目。
似乎察觉身后传来气息波动,他微微向后侧了侧首。
就这么一眨眼,他已安步走进廊道尽头,转入客厅,被白墙隔阻了身影,双晴呆立原地,好一会才回神看表,王准还没上来。
她抬步往外走,与其在这里傻等,不如下去。
在走廊里能够听闻,那男人与销售员偶尔的交谈,缓声低语,柔和极致,穿透一道道墙壁从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隐约余音先是空屋弥漫,然后从四面八方向她聚拢,不容抗拒萦绕入耳,恍惚两人隔着异世空间,她离他这样近,能闻其声,又那样远,不能见其面。
她失神走近升降机,正想进去,忽然听见楼下有人窃窃私语。
“老大,这地方连鬼影子都没一个,干吗不坐外头那台破电梯,非得爬楼梯,这麻袋沉得要死,我快背不动了。”
“你有没有脑子?那机器动静多大啊,要是引起注意,不小心被工人或者看房的人瞧见了,咱俩还能逃得掉?行了,就这吧。”
“我心里有点寒渗渗的,赶紧完事走人吧。”
“操!胆子这么小,你出来混个球!”
双晴屏息静气,凝神细听,那形迹可疑的两人却压低了声音,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越想越觉得蹊跷,拿出手机想打给王准,转念又顿住,万一信号不好,得提高嗓门,说不定会惊动楼下的人,拇指从通话键上移开,只发了条短信叫王准马上回来。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转身往回走。
西头屋子里,那男人不知是听到她从廊道走过的轻微脚步,还是碰巧踱到门口,当她穿过走廊拐入阴暗的楼梯间时,他往外瞥出的眼风正好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身影,这不经意的一眼,让他原本平静的眸光瞬间波动了下。
双晴蹑手蹑脚,拾级而下,往细微声源处潜行。
楼下那诡异的两人仍在低声交谈。
“你得把血往他身上倒,光倒在地上有什么用,蠢得像头猪!”
“这样行了不?你快给110挂电话,完了咱们赶紧撤。”
“催什么催,这不是正在打……喂,110吗?我要报案,这里是普罗路一百号星宇豪庭的工地,我们在六号楼十五层发现一具死尸,你们最好派人过来!”
双晴心头一突,死尸?!
“喂,维州晚报报料热线吗?我们在普罗路一百号星宇豪庭的工地发现了死尸,警察马上就到,你们也抓紧时间过来吧!”
双晴越听心脏越紧缩,害怕得指尖发抖,然而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她克服住转身欲跑的极度恐惧,慢慢移近墙边,惊疑未定地往里间微微探首。
房子里空无一物,只见一个壮硕的男人举着手机站在窗边,他剃着平头,满脸凶相,叉着光膀子拨打了好几家媒体的爆料热线,另一个染着满头 黄发的小混混蹲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特大号的红色编织袋,不知正把些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匆匆忙忙往袋子里塞。
还有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子,倒在房中央猩红刺目的血泊中。
乍然入目,她受惊过度,手里的电话跌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无声尾随她而来的男人倏地身形一晃,迅疾跨前的长腿闪电踢出,以柔软鞋面准确无误接住坠落中的手机,鞋尖借力往上一勾, 左手抓住被挑高的手机的同时,右手捂住她几乎失声尖叫的嘴。
双目精光湛然,对房内情形一掠而过。
纵然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快疾无比,也还是带出了衣物的轻微窸窣声,屋里的黄毛小子猛地回头,停下手里收拾,满面惊恐:
“谁在外面?!”
双晴被搂紧藏身墙后,那人俯首在她耳沿,轻得几不可闻。
“别出声。”嗓音陌生中带点初识的熟悉。
他如丝的热气紧贴在她耳垂下方,独特呼息从细肤深渗脉理,几乎魂魄俱失的她眼泪夺眶而出,谢天谢地箍着她的不是坏人同伙,而是那个姓寇的男人,绝处逢生的她后怕得全身发软,连站也站不稳,整个人虚脱无力地倚在他胸膛内。
洁净幽微的发香,隐隐萦过他的唇沿鼻端。
他松开捂着她嘴的右手,改为扶在她肩上,轻微有力,极具安抚作用。
两人连串动作,俱是无声无息中进行。
“哪儿有人,别他妈自己吓自己。”里头壮硕的男人不耐斥责。
“我刚才真听到声音。”黄毛小子嘀咕,“老大,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双晴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双健臂倏然拦腰提起。
那男人环抱着她,迅速退入隔壁屋子,藏于另一堵墙后,避免和即将出来的两人碰面,楼外传来升降机的轧轧声,不知是被人调了下去,还是在升上来。
“东西拿好,撤了。”壮硕男人低声唾骂。
夺门而出的仓促脚步声,从墙外乱沓经过,很快消失无踪。
搂在她腰间的臂弯无声松开,停在她侧面的深泓目光也随之收起。
直到这一刻,双晴的安全感才真正回到体内,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脑海里便不停闪现惊心动魄的血幕男尸,不适的反应一下子涌入胃袋,她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杀……杀人了……快报警……”
“警察很快就到。”那两人已经报过警。
他稍微退后,眼神深不能测,看着她难受地弓身抚胃,极力控制自己。
刚才一眼扫过,屋里的男尸面目青灰,手足发暗,应该是已经死去多时,尸体上未被血染的皮肤渗出水汽,说明之前可能冷藏在低温的地方,被人装在袋子里搬过来,暴露在空气中温度升高,才遇热化水,至于地上的血滩,腥味淡薄,颜色发暗,明显不是刚从人体里流出来,如果他没看错,那黄毛小子最后往袋子里塞的是市立医院输血用的血浆袋子。
他们不像杀人犯,而像是在伪造血案现场。
这时楼梯间上方传来女声的叫唤:
“中绎,楼下看完了吗?差不多该走了。”
“来了。”他行出房外应声,略为思忖后没再返入房中,只压低声音,隔墙问双晴,“你还好吗?自己能不能走?”
他今日此行只为看房,在这种不明朗的状况下不宜介入,既然不准备做目击证人,也就没必要和谁接触过多。
里头双晴努力止住干呕,用手背擦去胡乱不止的眼泪。
“我没事,谢谢你。”
“你太莽撞了。”他直言不讳。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首当其冲是要保护好自己,她本来应该迅速离开现场,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报警,像这样鲁莽行事,只身涉险想一探究竟,只可以说是天真得不知世间有险恶二字。
他作最后建议。
“你和我不是报警的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别和警察碰头,我走了,你也早点离开。”
双晴被他劝诫得无地自容,在墙后羞惭没顶。
“我知道了……”
他在原地稍待片刻,确认她安然无事,这才离开。
她侧耳倾听,直到他轻微的脚步声再不可闻,她闭上眼背靠墙壁,不由自主回味起他刚才的一言一行,可惜她先是惊慌失措,接着心悸不适,最 后还是没有看清他的模样,想到这点她不由得懊悔万分,继而醒起隔壁房间里还有个死人,又开始害怕起来。
慌忙跑出去时,手机屏幕闪亮。
“我上来了,你在哪儿?”王准着急不已。
她三步并两步奔上楼梯。
踏上最后台阶,穿过走廊的瞬间,恰巧看见那个拯救她于危难的男人走进升降机,他微微低着头,专心聆听身边女人的说话。
“中绎。”那女人迟疑着,“我上次和你说,公司可能会派人去美国培训。”
“不是还没落实吗?怎么,你有兴趣?”
“也不是,只不过我……我也递了申请。”她说完又急急解释,“我是看别人都递申请,就跟着一起递了,不然显得我不够积极,应该是轮不到我的。”
他低声一笑,“知道了。”
双晴看着他如顶天立地般的昂藏背影,全部意绪汇集成一点心念,祈求他能在这刻不经意回首,让她记住这一天这一面。
也不知是听到她五脏六腑内回荡的迫切心声,还是听到了她跑上楼的脚步声,他原本低着的头轻抬起来,缓缓回转,随着修剪齐整的发根向前微移,线条优美的耳中轮廓,棱角分明的半边侧面,渐渐呈现在她眼前。
她的心怦怦乱跳,如同万世瞩目,期待着眼帘内映入他的五官。
倏然轰的一声,升降机滑下去,他整个人消失在她面前。
“小姐……”
仿佛远方传来叫唤,将她从迷惘中惊醒。
她深呼吸口气,定了定神,看向走到身边的王准。
“你赶紧给我爸打电话。”
“怎么了?”
双晴把楼下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王准听到一半已经全身冷汗,要是在他的陪同下她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没等她说完他就跑到楼下察看,再跑上来面色已然剧变,手指哆 嗦着拨出电话,一待接通,他压缩成三五句,惶恐而快速地汇报完毕,把手机递给双晴。
“老板让你听电话。”
双晴接过,另一边传来顾天成关怀备至的问询:
“晴晴,你没事吧?”
“只是有点被吓到,其他没什么。”
“ 警察一会就到了,不需要我和他们说明情况吗?”
“这件事非常跷蹊,你是我女儿,身份太敏感了,要是作为目击证人被记录在案,万一传出去,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来造谣生事,你把电话给王准。”
双晴依言而行。
王准一边听着指示,一边匆忙把双晴扶进升降机,好不容易顾天成那边挂了电话,他又忙不迭打给其他人,作出各种紧急安排,待到楼下,他再也寸步不离,亲自把双晴送到围墙外,交给等候多时的司机之后才急忙跑回工地。
双晴钻进黑色轿车的后座,司机为她把车门关好。
她降下车窗,一片金黄的落叶从梧桐树上飘落,在半空悠悠旋转。
远处警笛声鸣,渐行渐近。
之后几天,不管梦里梦外,双晴的思忆中无时无刻不充塞着一道男性背影。
周末从学校回到家中,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蒙头倒在床上,脑海里一遍遍反复重演,他曾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那段令人百般惆怅的记忆,连最微小的细节她都不愿遗漏,她甚至记得他月白外套上的斜纹,每每回想,心口都酸涩绝望,也许余生再遇不上。
从小把她带大的保姆刘惠娟上楼催了几次,才将她叫起来吃饭。
走出卧室经过婴儿房时,不出所料,看到两名特聘的保姆在团团忙活,里头抱着孩子的钟怡听到脚步声,放眼望向门外,见到是她,矜持的面容笑了笑。
双晴客气点头,径自下楼。
顾天成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翻阅财经杂志。
身为顾达集团的创立者和掌舵人,他的前半生简单几句就可概括。
和前妻结婚的第二年生下女儿,直到三十出头,事业终于小有所成,之后生意越大应酬越多,原配不堪寂寞下堂求去,后来他与秘书钟怡产生感情,没多久再婚,如今的社会,富二代多数是空壳,手中没有实钱,徒具虚名,像顾天成这种有实力的老马才最吃香。
时隔四年,钟怡为他添了一名麟儿。
要说功成名就、家庭美满、儿女双全的顾天成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在房地产行业里,他仍然屈居于汪秀年之下,多年来始终超越不了。
双晴坐到父亲身边,顺手抽过架子上的报纸。
“爸爸,那件事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好了。”
她瞄了眼他手上的杂志封面,再翻翻报纸,讶异道:
“居然一点消息都没登出来。”
顾天成笑了。
“当然不能见报。”
双晴想想也是,顾达旗下的公关部向来高超,一旦有影响不好的事件发生,即使是半夜魂游梦中,那群精英也会立刻出动,务必肝脑涂地,做到只手遮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问。
“有人买通市立医院太平间的负责人,用假造的身份证明文件,假冒亲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具多年没人认领的无名尸体认领了出来,搬到星宇豪庭,意图制造成凶杀现场的假象。”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能有什么,无非是想给我添乱。”
而只要有钱,总能找到一两个肯推磨的替死鬼。
灵慧的双晴一点即透。
“是不是星宇豪庭卖得太火爆,招人眼红了?”
“算是吧,如果媒体传出去,有人在星宇豪庭的房子里被杀害,整个楼盘就成了不吉祥的凶宅,不但会影响到后面的新盘上市,甚至连原来的业主都有可能会联名提出退房。”
双晴听得惊吓,这招也太歹毒了一点。
顾天成合起杂志,顺手拿过报纸,慈爱地看向女儿。
“幸好那天被你发现得早,公关部才能在记者过来前快速作好准备。”王准先一步派人守住工地外围,不允许外人进入,记者们被隔在相离甚远的售楼接待处。
那些记者接触不到警察和现场,一来没图没照,无凭无据,公关部坚持声称,有人恶作剧报假案,二来招待方着意安抚,好吃好喝侍候完了, 还人手一封大红包,又说最近正打算和对方老总商量来年的广告投放事宜,让所有人尽兴而归,事情也就顺利压了下来。
“这么陷害人,手段真够卑劣的,爸爸你查到是谁了吗?”
顾天成眉头的川字纹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不着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那爸爸你加油,早日揪出幕后凶手。”
双晴拿过顾天成放下的杂志,抖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重磅文章的标题被极醒目的粗黑字体重重标出:
维州市二十八家房地产商发表共同声明,成立不降价联盟。
一百二十多页的周刊,将近三分之一内容刊载的全是相关事件,乍看去铺天盖地,有被记者采访的行人表示支持,认为本来就不应该降价,否 则早期买房的业主的损失谁来负责?难道把房子退了重新再买吗?也有言辞犀利的专栏,指责房地产商的不降价联盟有违法嫌疑。
几天不问世事,差点与社会脱节,竟不知出了这么大的新闻。
细细读毕,她好奇问父亲:
“不降价联盟是什么?”
顾天成从报纸里抬起头,瞥了眼她手中杂志,答道:
“是指二十八家开发商联合成同一阵线。”
“你们统一制定各区的楼盘价格?”
“当然不,这是很大的误解。”
“那不降价怎么解释?”
“不降价的意思,是指从现在起的未来十八个月,也就是一年半之内,加入联盟的开发商卖出去的住宅,如果在销售过程中出现降价的情况,该楼盘的开发商会给前期购买的业主补偿所跌的差价。”
双晴一脸茫然,有些似懂非懂。
顾天成耐心解释:
“譬如我们开发的星宇豪庭,这批开盘销售均价是三万八,目前基本卖光,等到下一批开盘,相同楼层的房价就不能比这批的明显降低,如果低了,我们就要给这批买房的业主赔偿差价,跌多少赔多少,举个例子,业主以每平米四万的价格买了六号楼的房子,同样的楼层如果我们在下一批 开盘时只卖三万五的话,就要退还给他每平米五千块的差价,以补偿房价下跌所给他造成的损失。”
“你们向购房者承诺,未来一年半里房子不会降价,一降你们就赔钱?”
“对。”
修过市场经济学的双晴不无疑惑。
“这种补偿方式不会牵涉到串通与操纵市场价格吗?”
“召集建立联盟的人是汪秀年,我只是附议他,你汪伯伯作为本市第一大房地产商,旗下的律师顾问团可是名闻遐迩,他们早就研究透了,政府关于禁止价格垄断的相关规定里,确实有一条‘经营者之间不得通过协议,决议,或者协调等串通方式,统一确定维持或者变更价格’,但是另一方面,发改委同时也明确规定了,‘允许开发商在降价后补贴业主。’”
双晴恍然大悟,“又是打擦边球。”
大企业专属的律师团,最擅长的从来不是匡扶正义,而是极尽所能钻现行法律的空子。
“政府对房地产管控变严,行业里想通过这种方式向社会传达一个讯号。”
“我明白了,你们是在暗示——不,应该说是明示——那些持币观望的人,在未来的一年半里,房价只会涨不会跌,他们最好现在就把握时机入市。”
“聪明女。”顾天成笑赞。
“那要是在期限内,联盟里有开发商违反了这个协议怎么办?”
“违约者要支付给其他二十七家一笔惩罚性赔款,不过这一点只是口头约定,不会落到条文里,不具备法律效力。”
双晴又不解了,既然已经大动干戈。
“为什么到最后违约责任仅仅只是个君子协定?”
“因为一旦落到书面,就真的成了证据,证明我们在操纵市场价格。”
“那岂不是整个联盟根本没有法律约束力?如果有个别开发商为了尽早清空库存,就是单方面降价,还就是耍赖不愿意支付赔款,你们也拿他没办法。”
“这点你说得没错,真有人那么做,其他家确实阻止不了,但不会拿他没办法,整个业界会联合起来,从资金链到建材供应等全方位排挤他,打压他,业内的诚信有时候比业外的更至关重要,一旦在同行中的信誉毁了,这家公司基本也就走到头了。”
双晴樱唇微张,叹为观止。
“爸爸,你给我的感觉,狡猾奸诈才是从商最重要的。”
顾天成听了呵呵一笑,古语云,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这项国人特有的陋习源远流长,在过去几千年间深入人心,究其根源,自是从古至今,商家为着逐利,作恶多端,真正做到不欺世盗名者寥寥可数,即使到了现代,个中种种黑暗,仍不足向年轻的女儿道说。
念及此,顾天成想到另一件事,笑容缓了缓。
“怎么样,你对爸爸的生意感不感兴趣?”
双晴一怔,怎么无端端问起这个?下一瞬忽然警觉,脑海里掠过楼上的婴儿房,迟疑几秒,她飞快地笑笑,若无其事地翻着杂志,继续之前的话题。
“那个不降价联盟,你和汪伯伯怎么说也是带头人,真的不会有事吗?”对父亲横加进来的问话轻巧避开,含糊带过。
顾天成是何许人也,见她这样,即刻闭嘴,这掌上明珠他一向疼爱有加,轻易伤害不得,他不以为意地一笑,顺着女儿的说话应道:
“你得明白一点,你汪伯伯和我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我们绝不会公然违法,这是肯定的,再说了,所谓联盟也没有正面触犯法律,只不过是在 两条法规之间钻了个空子。”说完他看了眼女儿,嘴角动了动。
紧接着双晴的手机就响了,她应了几句,挂掉后起身。
“学校里的室友有急事找我,让我回去一趟。”
“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我坐小区巴士,到市区再换地铁好了。”
这么着急离开,可见有多不想再谈下去。
顾天成沉吟了下,心里的说话终究没有出口,只点头叮嘱:
“那好吧,路上小心。”
双晴应了声是,转身时眉目上挂着的笑容一垂,如释重负。
顾天成看着她快步上楼,想了片刻,拿起手机拨出去。
“翡真?是我。”
回到学校后,双晴继续过着平稳无波的日子,其实那天室友打电话给她,并没有非要她回来不可的急事,只是和她说,想拿她的资料书用用而已。
以此为借口,不过是为了离开那个不似家的家。
父亲对她而言,越来越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与其待在家里,和他的而不是她的家庭成员,共渡他的愉快周末,她宁愿回来学校,独自在食堂、寝室和图书馆之间穿梭。
世间上有一种温情,离异者的子女在失去之后,永不复拥有。
形单影只的平静,却也没有持续多久。
接到朱翡真的电话时,双晴正躺在床上看书,萧伯纳说,要结婚就结婚去吧,要单身就单身去吧,反正最后都会后悔,她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觉得萧伯纳的话再对不过,朱女士就是结了婚,最后后悔,离了婚,最后仍旧后悔的人。
聆听完母亲大人的召唤,手机刚挂掉,马上又响了。
“晚上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汪锦媚懒洋洋的说话传来。
双晴莞尔,“你刚睡醒?”
“是刚被我哥追魂夺命的电话吵醒。”
“我一会要去我妈家,她那边晚高峰时段很难打车,你方便来接我不?”
汪锦媚听了哈哈笑,极尽揶揄。
“活该你打不到车,叫了多少次让你开车,你就是不愿意,现在要劳驾本小姐了吧?”
“汪二小姐,教导主任的工作不适合你,训话多了伤肝,你就说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正好有事找你。”
“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无任欢迎,坏事好走不送。”
“就你那小样,好事能轮到你?”汪锦媚毫不客气地回敬。
“我也这么想。”双晴叹气,人生中种种好事,几曾有过她的份。
迟疑了下,她轻声道:
“锦媚。”
“有话就说。”
“前几天我爸问我对他的生意有没有兴趣。”
“他什么意思?”
“我就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们明年才毕业,他不会现在就想把公司交给你吧?”
双晴嘴角一扯,“你觉得可能吗?”
汪锦媚在那头想了想。
“是不太可能,你爸身边那只母老虎一直虎视眈眈,小太子又刚刚出世。”
双晴不说话,顾天成在商界浸淫廿多年,像他这种成功人士早养成习惯,断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废话、或是做些完全没有目的性的事情上面,直觉告诉她,父亲十有八九是在试探,纵然他已经极其谨慎,她却不算太过愚钝。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床上爬起来,换好衣装,收拾完毕,看看时间又觉还早,索性倚在床前,取过枕边的书闲闲看完,之后才拎起背包走出校门,扬手叫了部计程车。
双晴依足吩咐,不早不晚去到朱翡真的住处,踏正钟点摁铃。
前几日还坐在父亲家的沙发上,此刻已然转战至母亲家楼下。
这就是她过往多年的人生,直如走马观花。
门开处,朱翡真拿着无绳电话,嘴角带笑,低声细语和人聊着什么,她朝站在门外不动的女儿招招手,随即转身进了卧室,将房门轻轻虚掩。
双晴立在原地片刻,认命地进屋换鞋,懒得再像以往那样自己招呼自己,她连水也不倒,直接窝进客厅沙发,拿起报纸随意翻阅。
入目所见,仍是与房地产相关的资讯,其中有则公告,指原定于十一月上旬开幕的维江三角洲地区秋季房地产交易会,因故推迟,具体日期待另行通知。
房地产商的不降价联盟成立后,政府曾迅速出台好几项因应措施。
把这则消息与之联系起来,个中涵义耐人寻味。
好比一方公诸于众:我要这么玩。
另一方当即禁止:不准你这么玩。
于是前者找了个机会:那就拉倒,大家都别玩。
双晴搁下报纸,看了眼充满艺术摆设的客厅,受报道影响,她忍不住心算,这房子少说一百六十平,地段均价每平方三万五,房屋总价超过五百六十万,就算是月入过万的白领,也要不吃不喝攒上四十多年才买得起。
还没把未来房价增速和通货膨胀算进去。
买房果然不是人做的事。
一旦做了,从此不再是人,时下有个专称,叫房奴。
她低头看表,半小时过去,主卧房门仍然虚掩一线,母亲大人的电话还是没有讲完,她揽过旁边孤单的抱枕,抱在胸前,每次来这里,都有种在长辈家做客的错觉。
或者应该说,在这里,她不是主人,也从未被母亲当成客人。
百无聊赖的眸光扫到左侧,钢琴烤漆的茶几流光暗盈,摆着七个造型特别的水晶杯子,宽口窄底与常见玻璃杯相似,特别之处在于每个杯子的截水位不同,有的离杯口几厘米,有的离杯底几厘米,截水位下方的杯形比上方小一圈,看上去就象两个大小差一号的杯子在截水的圆环处无缝结合,错落有致完美一体。
她有些好奇,想拿清水把每个杯子都灌到截水位,再找双象牙筷子敲一敲,看看这七个水晶杯是不是真的按“多勒密法索拉斯多”的标准音色制造。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从窝着的沙发里撑起身,就看见卧室的门打开了。
朱翡真搁下刚挂掉的无绳电话,含蓄地敛了敛脸上若有若无的微愉表情。
双晴见状,往前倾出的身子缩了回去,静静地不再动作。
“是不是想喝水?”朱翡真关切地问,身为著名时尚杂志主编,无论何时何地,她的仪容都无可挑剔,此刻亦然,装扮庄重得体,眉目风韵依旧, 身段绰约如故,秀丽容颜仿若只是三十出头,她给女儿倒好水后,“你最近很忙?”
“没有。”双晴平声静气。
“那怎么大半个月都不来看妈妈?”口气十足嗔责。
双晴抬起头,表情有点不可思议,不明眼前人何出此言,不是朱女士自己一直没时间吗?
朱翡真脸上除了堪称完美的关怀和责备,没有丝毫别的神色。
短暂的凝视,双晴笑笑垂下眼睫,既然认为是自己的错,那就是吧。
“我以后知道了。”语气已变得有些淡。
朱翡真侧了侧身,换了个坐姿,却好像还是有些说不清的隐约不适,索性站起来,将无绳电话摆回底座,双晴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三米?还是五米?何必这样刻意逃离。
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压抑,无话可说。
她收回目光,无声无息饮下杯子里沁凉的水,微寒水流沿着胸腔里看不见的食管滑下,穿过沸血跳腾的心脏,一时冷热交加,整个心室都为之轻颤。
她轻扯嘴角想笑,这就是血脉相连吗?
面对从小离开她的母亲,内心始终无法萌生亲切感。
然而挂名母亲,就实实在在是她最浓的血亲,骨肉相连,要摆脱天性的渴望或想置之不理都是不能,心头那种盼而不得的失望,日积月累,不是一般疲惫。
朱翡真从厨房端出一盘芒果。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我昨天特地去买的。”
双晴几乎是本能地抗拒,一下子偏过脸去,神色和姿态俱现疏冷。
她不是洋娃娃,不是玩具,不是随便被谁扔到角落里积灰蒙尘一年半载,再拿出来拍拍灰尘,笑嘻嘻地哄两句,她就会兴高采烈感恩戴德,彻底不计前嫌。
让人痛恨的是她已经长大,这个年纪似乎没了任性的资格。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她顺势倾身向前,把手中的水杯放到茶几上,以此掩饰内心情绪,双肘撑在膝头,静止几秒,然后身子一低,盘腿滑落到地毯上,不再与朱翡真近距离同坐,这才慢吞吞拣起一枚芒果。
朱翡真有些无奈,看着她将芒果皮一瓣一瓣撕剥到底,专心致志得仿佛把手上微不足道的小事,当成了一项忘我的工作,顺理成章地将方寸之内的亲人拒于千里,薄抿唇角默然无声,连嘴头上敷衍一下母亲好意的说辞都全然拒绝。
这个女儿,越长大越敏感和尖锐,朱翡真逐渐招架不住。
不无勉强地笑笑,做母亲的尝试打开话题。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
“还是经常和汪锦媚在一起吗?”
“嗯。”双晴淡应了声,懒得提汪锦媚过会来接她。
朱翡真迟疑了下,“你下周有没有空?”
“什么事?”
“我想介绍一位朋友给你认识。”
双晴长睫一抬,眸光再度落在茶几的水晶杯上,朱翡真虽有品味,但远远未至于讲究如斯,她轻撇嘴角,“就是送你这套杯子的人吗?”
能想到挑这样一份礼物,那位追求者显然下足了心思。
朱翡真的面容略显尴尬,女儿轻描淡写的反问,等同于没有答复,既不说有空也不说没空,说话就那样戛然而止,任凭话题凌空搁置,让人有点下不来台。
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随口扯了个别的话由。
“那小孩取了名字没有?”
“取了。”
“叫什么?”
“顾令勉。”
顾令勉,朱翡真轻喃了声,神色渐渐起了变化,有丝理解不了的迷惘,又似看淡人世的悲凉,空荡的房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双晴眼底滑过一抹悯惜,冷淡神情缓和些许,把剥好的芒果递给母亲。
朱翡真回神,接过芒果放回碟子里,见女儿静默无语,又开始剥第二枚,她面容换上正经之色。
“你明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双晴心念一触,怎么最近都开始关心她的人生了?
“还没想好。”
朱翡真的目光游移了下,交握双手,试探着道:
“你爸爸前几天和我商量来着,我和他说了,以你的性格,首先他那摊子生意就不适合你。”
连身边亲人都能动辄拒之千里,划出距离不去维系,这份骨子里头的疏离断绝了长袖善舞的可能性,根本不可能让她在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
双晴的长睫轻轻一颤,垂得更低,“那妈觉得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说话清冷无波,仿佛也自知缺点,由是虚心请教。
朱翡真几乎是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你想不想出国?”
“不怎么想。”
如果想去国外生活,早在当年湛开出去的时候就一起走了,在最合适的时候都没有离开,现在时过境迁,无谓重提。
她的人生没什么目标,既无追求,也无所谓成就,不用像别人那么努力,维州这个承载了她过往岁月的华锦之城,从家庭分崩离析的那一年起,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形同异乡,她不需出国,也能感受到无归无依的孤独苦涩。
又何必郑重其事,非要飘洋过海去领略一番那么麻烦。
朱翡真看着女儿,有些难以启齿,神色添了点谨慎。
“不想就算了,你从小不缺钱,也没有看别人脸色的必要,赚得少不说,关键是辛苦。”
“是啊,听说经常要加班,还不稳定,老板说炒就炒。”双晴从善如流。
“不过年纪轻轻,也不能不做事。”
“嗯,游手好闲的时间一长,铁甲也会变废人。”
看来女儿也不是不懂事,朱翡真放宽了心,说话脱口而出。
“我和你爸的意思,机关的工作更适合你,你觉得怎么样?”
双晴手上剥芒果的动作刹时顿停,明明这一刻水杯离她很远,没沾上半点水星,却没来由觉得心脏在僵冷中一点点收紧,有种被勒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的怀疑终于被印证,果然,本能的排斥没有错,温柔的背面,总窝藏着伤害。
这就是母亲把她叫来的目的。
为父亲做一回说客。
过去半个月,连个关心的电话都没有,今天终于能见面,却是为了别的事由。
她垂得极低且侧往一旁的乌顶,让朱翡真只能看到一束黑亮马尾,和一点尖细的下巴,看不清女儿的脸容,见她没哼声,以为她听了进去,便继续游说:
“既然你不考虑出国,进企业拼死拼活又没必要,不如在机关里谋份安稳的工作,将来什么都不用操心,国考的报名已经开始,你想不想试试?”
以顾天成的人脉关系,只要女儿的笔试成绩过关,面试应该不成问题,何况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很优秀,如果她愿意考,很可能一点都不需要父母操心。
双晴搁下剥了一半的芒果,抽过面纸一点点擦拭染汁的指尖,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碍眼的淡黄色始终擦不干净,如同母亲的说话在她心里划 过的痕迹,很淡,不深,却始终在那儿,如芒刺一样,她掷下捻成一团的纸巾霍然起身。
一反先前的冷淡,她脸上笑意盈盈。
“那就考吧,我都听你们的,谁让我是你们生的呢。”
朱翡真顿时错愕,望着女儿抓起背包,大步流星往外走的背影。
她无奈地长叹一声,说话不再遮遮掩掩。
“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将来总得有份稳定的工作,过你自己的生活,这对你是最好的安排,以后那个家里,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双晴回眸,为她着想?世上再没有比这句更动听的谎言。
她一扯唇角。
“妈,你的家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
朱翡真当场语窒,张嘴欲言,却说不出半个字,眼睁睁看着女儿甩门而去。
双晴三步并两步走到电梯前,定定看着梯门上自己的镜影,一双雾眸如灵魂尽失,在她刚刚离开的那套精装细设的房子里,主卧、客房、书房甚至阳光房,无不品味高雅,别具匠心,惟独,从来没有一间为少女而设的居室。
母亲大人觉得她不需要,她认为前夫已经给了女儿最好的物质条件。
所以在朱女士这里,对这方面完全不加考虑。
收入丰厚的工作和精彩的私生活,将朱翡真造就成独立卓越的女人,余暇多彩多姿,连亲生女儿想见她一面都要提前预约,好不容易承蒙召见,还以为终于可以小聚天伦,不料一个来电罢了,朱女士含娇带俏避入房中,就那样把女儿撂在外头整整四十分钟。
就算是外人,也不曾给过双晴这种冷落到了无礼的待遇。
走进狭窄的电梯,她对着囚室一样的密封空间,欲哭无泪。
奢华的敞篷跑车没有规规矩矩泊入停车位,随意地停在车道一旁。
驾驶座里打扮又潮又野的卷发少女戴着耳塞,手肘搭在车窗,指尖跟随着音乐节奏轻叩方向盘,对过往路人投来的惊奇目光视而不见,保安人员走过去时脸上艳羡的表情,落入的是走出骑楼的双晴眼内。
世上有许多人,以汪锦媚和她一出世就拥有的东西为毕生奋斗目标。
反而身在其中的她俩,并没有太多的幸福感可言。
更多时候,双晴希望自己住在普通的房子里,有一对平凡但感情和睦的父母,没有高官厚禄,不会富贵逼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家人,重要的是都在一起,互相关爱,不分不离,生活平静顺遂,这样一生已经足够。
可惜,上天布施给苍生的际遇,总是有意无意地出错,旁人想到达她们所在的阶层很奢望,而她们想回归过去的愿望很渺茫。
她轻吁口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拿起手机拨出去。
“李证先吗?我是顾双晴,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是,一切照旧,全部资料都要……能早一点给我最好,费用我会打进你的银行卡……好的,谢谢。”
她朝跑车走去,倚着车弦,腿一抬凌空跨入副驾驶座,两人虽然同校,但专业不一样,大四课程少,汪锦媚又不住校,除非事先约好,平时见得也不多。
汪锦媚转头看见她,拔了耳塞,怨念道:
“别每次都这样对我老公。”
双晴瞄了眼橙金闪亮的车身,再瞥向还在爱车如夫保鲜期中的好友。
“你这回挑的老公也太炫俗了点。”
这个牌子和车型,开在维州跑不起速度的马路上,无异于是赤裸裸的嚣张炫耀,但她转念又觉得,能够做到无所顾忌,除了自己对外界任何人的评价毫无期待,也不是件易事……为什么汪锦媚可以,那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无能为力。
一直一直,摆脱不了做好孩子的心理,只为博父母一笑。
时至今日,到底还想乞怜什么?
她沉默不语低头系安全带,汪锦媚看着她。
“每次见完你妈,你心情都差得要命,可是下次她一声令下,你又会马上投怀送抱,你说你这是何苦,那么不开心,以后就找借口推辞,少点过来好了。”
“我要是不来,会换成她不开心。”虽然她每次依言而至,朱翡真不见得有多欢喜,但如果她违逆朱翡真的意愿,肯定会惹母亲大人不高兴。
“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多久以前?”
“高一那会,开学没多久,你和我又是同桌。”
“哦,那时候。”她强打起精神,“也不知老天怎么想的,还让我们坐一起。”
“你以为我待见你啊?”汪锦媚啐了一声,还不是她妈多事,私下拜托班主任给她安排个学习成绩好的同桌。
“我当年说过什么?”双晴朝她瞥眸,“让你念念不忘到今天。”
“你说我十五岁了,要是在古代,早就已经结婚生小孩,拜托我清醒一点,别老把脑袋埋在沙堆里,一心只想当长不大的娇娇女,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就发脾气,你还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会陪谁,走到生命尽头地老天荒,父母把我们养大已经尽了他们的责任。”
双晴张圆了小嘴,不能置信自己年少时曾那样义正词严,废话连篇。
“我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泄气道。
嘴舌的最大用处原来不在骂人,也不在于接吻,而在于随时可以把堂皇冠冕的大道理,说得比珍珠落玉盘更动听,说着说着,还没打动需要慰藉的他人,自己已经信以为真,那些劝慰别人的话语,大概有一半是为了自欺。
只是欺得了一时,欺不了一世。
一颗心比不上看透世情的父母冷硬,就注定受伤。
“你和我二十一了。”汪锦媚的口气有些淡漠无情。
双晴忍不住叹气,这也是她想说的。
“锦媚,你二十一岁就开这种车,三十一岁的时候怎么办?”
“管那么远干吗?”汪锦媚嗤笑,谁知道十年之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何必庸人自扰,“那么多年了,就算是死人也不会留在原地,你怎么就一点没变?”
看看这个世界,大到朝令夕改,小到朝秦暮楚,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顾双晴那颗古老的水晶心,十二万分过时,早该跟着这个时代变一变。
“变了又怎样呢?”双晴反诘。
她不是不知道,社会对权力和金钱的狂热崇拜,让生活彻底失去了童话色彩,再没有慈爱的国王,也再没有白雪公主,大爱无私的亲情和恶毒 凶狠的后母一样,都已渐渐偏离现代文明,前者在付出时往往渗入了自身利益的考量。
譬如她的母亲朱翡真,身体力行为前夫做着代言人,谁能说当中没有她的优渥生活仍得益于前夫照顾的原因?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至于后者,则进化到了以客气和含蓄来矫饰手段,譬如她的继母钟怡。
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生存的城市丛林有多么现实和恶劣,只是备感无力,就算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又怎么样呢?难道一天二十四小时就会变得快乐无比?还是她和汪锦媚的家就能回到幸福的从前?
既然明知不可能,她宁愿内心深处那点最初的美好不要变,虽然会伤心,偶尔还会觉得痛苦,但至少,她心底有一份珍藏和怀念。
“你就死性不改,一辈子做听话的乖宝宝好了,只要你自己受得了。”
双晴听了牵牵嘴角,最后不再作声。
从小到大,她没给父母找过麻烦,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有什么用呢?
即使乖巧如她,也没能从双亲那儿获得更多奖赏,令他们给她更多关注,她与汪锦媚之所以成为朋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同病相怜,她乖巧之路行不通,叛逆如汪锦媚,结果也没任何不同,照样没法吸引到她父母更多一点的疼爱。
成年人最可怕的心理黑洞就在于,成家立室是为随波逐流,而当某天他们突然醒悟,不愿再为家庭子女无私付出,余生只想追求个人享受时,会彻底不管不顾,绝情到让全世界为之咋舌,君不见那些四五十岁以后闹婚变的,无论男女,也不管是成功人士还是市井小民,无一例外都是疯狂得上百头牛拉不住。
而作子女的还不能谴责他们自私,那些没有被针扎到肉的别人会说,父母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身为子女,一味要求父母更爱自己,何尝不自私?
双晴自嘲地笑笑,决定换一个不那么伤感的话题。
“怎么有空约我,你那群名车会的狐朋狗友呢,没给你安排节目?”
“其实今天请客的是我哥,我只负责把你带过去。”
“你哥?”双晴惊讶,汪锦程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请她吃饭?
“是这样的,我哥有个朋友想买婚房,上周去看了你们星宇豪庭的C型复式,那楼盘不是卖得火价格有点高吗?那人的女朋友犹豫不决,当天没有下订,后来他们又去看了几个别的楼盘,最后还是觉得你们那套最合心意,可是再去问时,才知道那是最后一套,已经被人买走了,所以那人就想托我哥问问,你们还有没有不对外公开发售的内销房。”
“这人面子不小。”双晴斜挑叶眉,居然能出动汪锦程帮忙。
“听我哥说他刚从省厅调过来,在市局工作,是他们系统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副局,不出意外过两年还会往上提,前途无量得很,我哥认识他没多久,算是有点小交情,这还是他头一回开口托我哥办事,我哥也挺想攀这门关系,所以不管怎么样得表表态。”
“他要买房子,你们长乐庄大把啊,你哥送他一套不就行了?”
汪锦媚翻个白眼,一脸受不了她的表情。
“你真是单纯得我想活活掐死你,先别说他是不是好这一口我哥不知道,就算我哥愿意送,也得他肯收才行,交情没到那份上,敢贸贸然收这么重礼的都是傻缺,万一我哥给他下套,转头就往纪委寄匿名信呢?他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么年轻就做到正处的男人,你觉得他的智商跟你那么低? 为了贪图一套半套房子这种小便宜,不惜毁掉他自己的大好前程?”
双晴吐吐舌,不能怪她天真,是这个社会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其实星宇豪庭前阵子差点出事。”
“怎么了?”
“有人把医院太平间的尸体私下弄出来,偷偷搬到楼里,在尸体上洒满血,然后打电话报警,捏造说我们楼盘里发生了凶杀案。”
“我靠!这也想得出!真够毒的!”汪锦媚先是吃惊,继而不解,“闹得这么大,怎么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
“当时刚好被我撞见,我爸就及时处理了没爆出来。”要说清楚来龙去脉得有一部惊悚小说那么长,双晴略过那男人不提,从手机里调出顾天成的号码。
“爸爸,星宇豪庭的C型复式,你们内部还有没有?”
“怎么突然问这个?”顾天成略显惊讶。
“有朋友想买,但售楼处说没了。”
“那个房型确实已经售磬,不过我让王准把你看的那套留下了。”
双晴一愕,原本轻浅的笑容慢慢消失。
“留——下了?”
“星宇豪庭这个楼盘不错,C型复式的格局也好,按进度明年三月可以交房,你七月毕业,中间几个月刚好可以把房子晾一晾,到时候你不管是想住在家里,还是想像汪锦媚那样有你自己独立的空间,都不成问题。”
双晴的胸口象挨了记重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有人迫不及待,只等她一毕业就把她扫地出门,原来那天父亲欲言又止的就是这件事,真不明白,他既然主意已定,又何必在她面前故作姿态。
女儿过久的沉默引起顾天成的关注。
“怎么不说话了?”
车子风驰电掣,双晴只觉舌头被风吹得打了结,出口每个字都有点艰难。
“那除了这套……还有没有?是锦媚的哥哥想要。”
“汪锦程?”顾天成惊讶尤甚,“他怎么会对星宇豪庭感兴趣?”
“我不太清楚。”双晴竭力自持,睁大雾汽染上的眼眸。
顾天成略为沉吟,就算不卖汪锦程的账,也得给汪秀年一个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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