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拉维夫
离开耶路撒冷那天是星期六——犹太人的安息日,因为犹太人在安息日不工作的缘故,主要的长途大巴全部停运,要从耶路撒冷出发去特拉维夫非常不容易。酒店前台帮我试问了一个出租车包车,司机要收400谢克尔(十数倍于公交车的价格),我拒绝了,临时调整计划坐Sherut去特拉维夫东南方向15公里的本古里安机场转车。“机场总应该能找到不受安息日影响的公共交通吧”,我心里默念。
事实上,本古里安机场的火车、公共汽车在安息日这天也全部停运,我最后只得搭乘“昂贵”的出租车进入特拉维夫市区。遍布包豪斯风格白色建筑的街上人烟稀少,只有街头角落偶然出现的“Live free or die”文字涂鸦,让我感觉到这座城市与耶路撒冷的些许不同。“Live free or die”这句话源自Patrick Henry于1775年在美国的一次关于北美独立主题的演讲,演讲最后一句话他说道:“but as for me, 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法国大革命时, “Vivre Libre ou Mourir”( Live free or die)变成了引领推翻封建统治、贵族特权和宗教特权的箴言,自此流传甚广。现在当大家在游览巴黎先贤祠时,看到玛丽安娜雕像基座上刻着的“Vivre Libre ou Mourir”仍然会唏嘘感叹,这与我在安息日的特拉维夫空旷街头看到这个涂鸦时大概是一样的感觉。
去以色列之前读了很多关于这个国家的书,它们纷纷告诉我特拉维夫是一个中东世界甚至犹太人世界里的孤岛,是一个视自由为生命的地方,正如那个文字涂鸦所讲述的。我乐观地认为这种自由里面应该包括安息日这一天的自由,但其实过于乐观了。无论这座城市标榜着怎样的选择自由、生存自由、信仰自由和取向自由,但在安息日这一个问题上,特拉维夫还是慎重地选择了尊重与恪守,不得已的妥协其实彰显了这座城市里的一种矛盾,令人困惑。
特拉维夫(Tel Aviv)中的Aviv在希伯来语中的含义是春天——象征着生命力的季节,这座刚刚创建逾百年的年轻城市也正值春天,只是它的春天一周只有六天。周六日落后,地中海东海岸的这座城市会突然苏醒。从这个时刻开始到下个周五日落前的六天里,特拉维夫没有寒冷,没有冬天,只有热情与活力、春天与夏天。街巷的酒吧陆续挤满了年轻人,灯光闪烁,重音轰鸣,彻夜不休。长长的海滩是大多数人都爱的去处,随处可见跑步的、踢足球的、打排球的、唱歌的、跳舞的、谈情说爱的、喝酒的、发愣发呆的、谈天说地的。在特拉维夫的几天,除去睡觉,我一半以上的时间就是在这海滩上走来走去,从雅法老城走到OLD PORT,再从OLD PORT走回雅法老城。同样一片海,景因人而不同,一点都不会厌倦,让人难忘。
但在同样一座充满热情与活力的城市,长得老实巴交的我因为在政府部门门口的天桥上拍照稍微逗留了一会儿,就被三个国家安全部的朋友拉到一边问话,问我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去了哪些地方、在这里有没有朋友等等。在同样一座城市,进机场我经历了五次检查、盘问:机场门口一次,穿着SECURITY衣服的朋友问了我一遍国安朋友问过的问题,基于上次的经验,我如数家珍;在机场里,我整理箱包的样子“形迹可疑”,另一个穿着SECURITY衣服的朋友又来问了我一遍国安朋友问过的问题,这次是个漂亮姑娘,我耐着性子压着火一一重述;再之后是进机场柜台前一次,这个漂亮姑娘多问了一个问题,她指着我的箱子说“Is this all yours?”,我嘴上说着“Huh?Huh, huh, huh, yes!”,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进海关前又一次,在海关还有一次……至此,我大概清楚那些书里描述的中东世界孤岛、犹太人世界孤岛甚至自由孤岛的意思了,自由位于这座城市岛屿的中心,被牢牢保护着,岛屿与海洋的衔接区域是中间地带,因为对自由的珍视以及对战争和恐怖袭击的恐惧,中间地带紧张且矛盾。
《圣经旧约》的《传道书》中写道: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A time to weep, and a time to laugh; a time to mourn, and a time to dance; ”
……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
“A time to get, and a time to lose; a time to keep, and a time to cast away; ”
这两句话用来描绘特拉维夫,其实恰到好处!
柏林
说起德国,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谨慎细致一丝不苟,仿佛德国的一切都应如此,连城市也不能例外。柏林确实也是这样一座城市,审慎,精心,但它同时又包容着生活在其中的人们的各种细枝末节,所以总能在不经意间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温情。
柏林的红绿灯,便是这座城市温情与精心的完美结合。一个带着礼帽的人,绿灯阔步前进,红灯举手禁行。(加些设计故事?)柏林人自己也爱这枚小人,也许这也是他们自己,有条不紊地生活在这座城里。
超市也是感受柏林生活的绝佳场所。超市摆满了透明玻璃瓶装好的各式各样的果汁,各种颜色本身好像就是果汁最好的标签。至于玻璃瓶的使用,总让我觉得是小时候喝汽水的年代,但德国人喜欢用,主要可以回收利用。
柏林的街道,并不都像索尼中心美轮美奂的灯影弥漫着超现代的气息,反倒有种宁静淡泊的感觉,仿佛走在秋天的森林里,总能让人冷静下来。这份冷静,不仅来自人们从容的生活,更来自这座城市曾经的历史和人们对历史的反思。
在城里的街道上,时不时的可以看见柏林墙的遗迹,墙体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但地上的铜线仿佛仍然在唤起人们对自由的渴望。在柏林墙被推倒以后,通常在单体建筑改造上遵循的“批判性重建”原则被整体适用在了柏林。这种原则在保留老建筑部分的基础上新建空间,大量使用玻璃这类包容性材质,让新建部分从感官上直接融入老建筑。这种浑然一体的构造设计中,过去与当下能在同一座建筑内部自然地穿插交互,历史与现代在同一座建筑中进行对话
而柏林人将这种手法应用得淋漓尽致,城市的新材质呼应旧材质、新构件传承旧原件、新规划尊重旧城的天然。这座城市的历史部件就像被整体笼罩在了现代的玻璃幕墙下,透过幕墙我们能看见它过去的伤痕,伤痕上面映照着现代的棱角,以往几代人的灾难、希望和失望的历史痕迹清晰可见。厚重的历史主义,深刻的城市反思,贯穿于整座城市的规则。
卡夫卡说:
我深深感觉到柏林的强烈吸引力——
或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
如果我能够移居柏林
我将亲身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