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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一个云游四方的年轻僧人,在幽森的荒郊野岭,遇到一户人家,因为天色渐暗,于是前去借宿。美丽的女主人热情地款待了僧人,并在僧人沐浴时倾情服侍。在溪边,女人褪下衣裳,为僧人洗擦身体,僧人心乱神迷,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欲念。深夜里,僧人难以入睡,窗外不时传来的野兽的嚎叫和隔壁女人的呻吟让他辗转反侧,只能靠念经熬到天明。次日,他慌忙与女主人道别,匆匆下山。当他到达山脚时,女主人丰满的胴体和娇媚的声音再次浮上脑海,踟蹰之际,女主人的男仆正巧路过,告诉他,那女人其实是个女妖,但凡被她引诱的男人,都会变成野兽,被困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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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泉镜花(18731939),本名镜太郎,父亲为著名的根雕工艺师。镜花从小受到日本传统艺术的熏陶,母亲的家族则多出大鼓师、能乐师之辈。镜花九岁时,母亲病世。这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为此,他的多部作品如《照叶狂言》、《采药》等都无不流露出一种对亡母的热爱和思慕之情。1895年以观念小说《夜行巡查》、《外科室》跃登文坛,他那独具一格的文体、奇异突兀的故事情节,使世人耳目一新,因而引起文坛的瞩目。除了写小说之外,泉镜花也写诗和剧本。他那独特的、带有浓厚抒情色彩的文风愈来愈精炼,写下了《高野圣僧》、《妇系图》和《和歌灯》等小说。代表剧作有《夜叉池》、《天守物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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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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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野圣僧
汤岛之恋
外科室
紫藤花
琵琶传
瓜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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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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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野圣僧
一
我心中本不愿将参谋本部编制的地图再次展开的,无奈道路实在难走,只能将烦人的行脚僧衣袖掀起来,拿出那本带有封皮的折叠地图。
那是一条深山小径,左右环山,从马驒到信州,全程一颗供人休息的树荫都看不到。层层叠叠的山峰仿佛触手可及,但是天空看不到任何飞鸟与云朵的踪迹。
天气异常炎热,灼热的太阳下仿佛只剩下我一人。为了遮挡光线,我将斗笠压低,查看着地图。
行脚僧人一边将双拳枕在头下,一边低下头用拳头撑着额头说话。
从名古屋到这家位于越前敦贺的客栈,一路上我与这位僧人已经成为伴侣。他看上去高傲得很,无视一切凡俗,极少抬起头。
我们同时在东海道挂川登上一趟列车。他在一个角落坐着,也不抬头,如一潭死水般安静。最初我并未留意他。
列车到达尾张站,除了我们两个,所有人都跟列车员商量过一般,纷纷下了车。
火车是昨晚九点从新桥开出,今晚到达敦贺。正午时分,到了名古屋。我买了一份寿司作为午餐。行脚僧人也要了寿司,但是打开之后才发现全是些粗糙的什锦饭,胡乱敷了一层紫菜。
哎呀,怎么全是胡萝卜和萝卜干?
我叫喊得有些唐突。
僧人被我逗得忍俊不禁,低声笑起来。很自然地我们成为了朋友。他告诉我自己要到越前去,见一个在永平寺修行的人,但两人属于不同宗派、他说要在敦贺住一宿。
要回若狭探亲的我刚好也要在敦贺住一宿,于是我们结伴同行。
他入籍高野山,看上去四十五六岁,文雅持重,面色和善。身穿方袖呢绒外套,系着白色法兰绒围巾,头戴土耳其帽,手带毛线手套,足蹬白袜和木屐。冷眼一看根本不是僧侣的打扮,甚至比俗世的师父还要俗气呢。
您打算留宿何处?
他一问,我才感到独自旅行住宿确实无聊。拖着托盘的侍女都会瞌睡,表面热情好客的掌柜,总会在客人经过走廊时死死地盯着看。晚饭刚吃完,大灯便立刻被店家换成了坐灯,这点最难以忍受。直到深夜我都无法入睡。进来夜色见长,睡觉前的我总会郁闷难耐。从东京离开时,就已经开始担心今晚的住宿了。
如果方便,我希望和师父同住。
他也欣然点头,说道:
我曾在北陆一带云游,经常在一家名为香取屋的地方留宿。原本那是一家旅店,店主人的独生女名气很大。后来不幸去世,店子也关了。不过终究不会将老顾客拒之门外的。现在一对老夫妇看管着那里,你若不嫌弃,我们便去那里。可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饭盒。
吃的也只有胡萝卜和萝卜干!
他说完嘿嘿一笑,这位师傅看上去沉默谨慎,内在倒也有几分风趣。
二
从岐阜路过之时,晴空依然可见,闻名遐迩的北国天空赫然呈现。米原和长滨上空阳光渐微,寒气席卷之下又见雾霭薄云。雨点终于在柳濑上空飘了下来,不多时雪片也来助阵,透过车窗望去,四周一片昏暗。
下雪啦!
没错。
虽然接了话,但旅僧并未抬头仰望,也不见丝毫关切的神情。这已经不是先例,当我谈及琵琶湖的怡人风光,并手指古战场,向他介绍这便是贱岳之时,得到的也不过是点头应付而已。
敦贺素来有一恶习,喜欢招徕旅客,有时候简直让人难以忍受。果然这天也不例外。从火车上下来,满眼都是举着纸伞和标有客栈字号的灯笼的人们,从车站出口一直绵延到街口,挤到看不见丝毫缝隙。旅客被这些人层层包围起来,耳畔全是各自嘴中叫嚷的字号。更有甚者,将旅客的行李一把夺过,边走边说,得嘞,多谢您啦!这种情况,对于患有头痛疾病的人来说无疑是难以忍受的。然而旅僧并无异样,仍旧淡定从容地埋首前行。或许是他看上去太过普通,竟没人过来拉扯,我便紧随其后,很快走到大街上,心中暗咐侥幸。
此刻雨水停了,轻盈干燥的雪花却势头更紧,脸颊不时被冰凉的雪花碰触。黄昏刚近,放眼敦贺的街道两侧,已经空无一人,而且每一户都房门紧闭。在横竖交错的街道上,我们信步前行,白雪已经占据了宽阔的十字路口。大约走出去九百米,迎面看到了香取屋,这便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这座房屋已经颇有年头,除了崭新的铺席和看上去非常讲究的柱子,一切都很普通,壁龛和客厅里的摆设也并无特别之处。两座造型别致的灶并列排放,地炉又大又旺。鲤鱼形的自在钩好似一副黄金之身,闪烁着耀眼的鳞片。一口巨大的锅子悬挂在钩子上面,约莫煮上一斗米毫无问题。
火盆前端坐的正是老板,头顶全秃,一脸茫然,把双手缩进了棉布和服窄窄的袖子里。老板娘倒显得分外殷勤和善,一听到胡萝卜和葫芦干的故事从旅僧口中说出,这位亲切的老太太就微笑着将饭菜端了上来,菜色很简单:鲽鱼干和小白鱼干,还有加入海带丝的豆酱汤。言语之间看得出她与上人交情匪浅。再看我这位随行同伴,更是分外逍遥。
饭后老板娘为我们在楼上准备好铺盖。这房屋建造得着实坚固,顶棚很低,超过两抱粗的原木横梁自房檐开始,一路从屋脊斜着延伸过来。我在房里连头都无法伸直,想必就算是后山雪崩,这房子也会稳如泰山。
一看到有熏笼,我便心满意足地进去入睡。还有一套被褥铺在熏笼的另一头,但是旅僧并不过去,他要求被子里没有火气,所以选择与我同床共枕。上人入睡时并未宽衣解带,而且睡觉的姿势与普通人恰恰相反,他的脸向下,贴在枕上,蜷起衣衫完整的身躯,先将腰部伸进棉被,然后将棉被一角盖在肩上,打开双手轻扶棉褥,最后慢慢将身体伏下。
眼看上人即将入睡,我赶紧向他提出请求,我的神情坦率天真,与孩子无异。
相信我在火车上已经多次提及,只有熬到半夜,我才能够睡着。请您慈悲为怀,怜悯我这失眠之人,再为我多讲些您游历各国的趣闻轶事吧。
上人点头同意。
自打中年伊始,我就改变了仰睡的习惯,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睡眠姿势。但是与你相似,我也是双目炯炯,难以入睡啊。虽然我已遁入空门,但生活绝非只是讲经说法。仔细听我讲吧,小伙子。
如此,他便开始娓娓道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原名宗朝,是六明寺的大和尚,也是宗门中一位名扬四海的说教师。
三
听说一个贩卖漆器的商人也要到这个屋子里面来,跟你一样也是若狭人士。年纪轻轻,但性格忠义耿直,试位让人敬仰的好汉。
先前我曾提过翻山的事情,山脚下有一间茶馆,一个从富山来的卖药的跟我结伴而行。但是那个后辈并不讨人喜欢,说话很不干脆,令人生厌。
因为一心赶路,我走到嗓子干渴难耐,本想立刻喝杯茶,却还要等水烧开。
那条山路上难得有人经过,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牵牛花尚开,柴烟怎么可能冒起呢?
一条小溪在马扎子前面流过,看起来溪水应该清凉可口,我正要从桶中舀水来喝,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注意。
此刻正直炎热时节,骇人的疾病在这一代肆虐,刚刚从辻村经过,已见石灰遍地。
喂,大姐,虽然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几经犹豫之后向茶馆老板娘发问,请问这可是井水?
她说:不是,是河水。
我心中暗暗奇怪,便又说道:这水应该不是从山下的辻村那边流过来的吧?那里似乎有疫情肆虐。
不是从那流过来的,老板娘回答得非常随意。
我于是心中大喜。接下来你要仔细听了。
然后便说到那个已经在那里停留多时的卖药先生了。相比你也有所了解,全天下兜售所谓万金丹药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一副打扮,身着印有细细条纹的单衣,小仓腰带扎在腰间,下身穿着紧腿裤,绑腿必不可少,足登草鞋。葱绿色的棉布包袱绑在脖子上,看上去有棱有角。也有人将桐油斗篷折叠好,通过真田绳系在包袱之上;或者随身携带一把碎格子花纹布伞,现在随身揣上一块表,似乎成了最新时尚。冷眼一看,这身装束却也中规中矩,无可挑剔。
每当客栈里来了这种家伙,便会看到他们随即换上的印有大花纹的单衣,腰带松松垮垮,一边嘴不离酒,一边将自己的腿脚无耻地伸向客栈侍女丰腴的双膝。
当时,那人对我非常无礼,开口叫嚣:嘿,和尚,别嫌我说话难听。既然已经断绝了尘缘,剃成了秃瓢,怎么还会有贪生怕死的念头呢?说也奇怪,果然还是本性难改啊!哈哈,大姐,你也看看,已经是那副装扮还对尘世念念不忘,真是有趣!
见他说完,两人相顾大笑起来。
当时我正值年轻气盛之时,被他说得脸色通红,手里拿着舀的那杯水,迟疑着不敢喝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家伙磕了磕烟袋锅子。
嘿,客气什么,放开了喝你的吧。不用担心你的小命,我这里有灵丹妙药,保你不死。不然你以为我跟着你干什么啊!对吧,大姐,哈哈!你也别见怪,天下没有白拿的东西,三文钱一袋神方万金丹,就算你是和尚,想要的话也得掏钱呀!喂,觉得如何?
卖药先生说完了,将手排在老板娘的背上。
我匆忙离开了。
想想我已是这把年纪,更已出家,口中竟跟你说些什么女人的背与膝盖之类的东西,还望你能谅解。我不过是希望将事情的经过讲述清楚。
四
我心中负着气,走起路来更是拼命。迈开大步走上了田间的小径。
大约走了五十多米,迎面出现了一个大坡。看上去像一座用土堆成的拱形勅使桥,特别是从旁边看得更加清晰。我抬头仰望,正要攀登,后面突然追来了那个卖药先生。
他并未跟我打招呼,就算他有意,我也未必会搭理他。那个神态倨傲的卖药先生对我斜眼蔑视,故意匆匆赶超过我。在如小山一般弓起的陡坡尽头,那家伙杵着布伞站立了片刻,很快又下了坡,看不到踪迹。
我跟在他后面,踮着脚尖往上爬,没多久也到了鼓面一般隆起的坡顶,随后也走了下去。
先下去的卖药先生停下了脚步,不住地环视四周。我猜测他是有意戏耍我,便满怀不满地走在后面。后来才发现,他停步不前并非因为我。
原来这里出现了两条岔路,其中一条是上坡路,笔直陡峭,路两边长满杂草。一棵足足有四五抱粗的扁柏树伫立在路口的一角。重重的嶙峋怪石掩映在树后。我想,这条路定不是我要走的,刚刚经过的那条康庄正道似乎才是正确的选择。很明显,从这里走,不出两里地就到山顶了。
放眼一看,眼前出现了怪诞的一幕,那棵扁柏树肆无忌惮地从路面横穿而过,像一道横空而过的彩虹,一直延伸到茫茫的田野。树的根部异常雄伟,那里的土面已经塌陷,粗大的根条裸露在外面,像是一条条缠绕在一起的大鳝鱼。一股水流从根部哗啦啦地流淌下来。一直流到地面,完全淹没了我的去路。
真是怪事,田地里并没有形成湖泊,却成了水流湍急的浅滩。以前面看得到的树丛作为界限,这条河大概有两百米长,水中散落着石头。看上去人似乎可以踏着石头到达另一边。仔细想来,这些石头应该是有人故意摆放的。
这情景令这条道路走起来异常艰难,虽然不至于脱衣游泳渡河,但是估计连马匹都不能轻易通过呢。
我暗自思忖:这应该也是卖药先生停下来犹豫不定的原因吧。不过他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只见他干脆利落地爬上了右边的坡路,瞬间就将扁柏树甩在身后,直到站在我的上空,才俯视着下面说道,嘿,要到松本去就要走这条路。
就这样,他又轻松地迈出五六步。
他的半截身子从岩石上面探了出来,仿佛在嘲笑着我:
你还傻乎乎地站在那,小心被树精抓走。就算是白天也不会幸免!
又过了一会儿,布伞的尖头在我头顶上很远的地方出现,它在树梢中穿梭,很快在林子深处消失不见。
此刻,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踩着石头从积水跨过来的庄稼汉,只见这人一边迈着步子,嘴里一边欢快地吆喝,他的手中提着光溜溜的扁担,腰间挂着一个用草编成的垫子。
五
从茶馆出来后,一路上我确实没有遇到任何人,除了刚才那个卖药先生。
想到卖药先生临走时说得那句话,我的心中开始七上八下。毕竟那是个老江湖了,对道路方面还是非常熟悉的。我满肚狐疑地想要打开那张地图观看,就是我先前曾说的那张地图,今早动身前,我也仔细研究过。
嘿,我想询问一件事。
啥事?您尽管说!
见我是个和尚,那个山民非常友好。
额,请问,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对不对呢?
您要到松本去啊?那就对啦!这是这条路!因为前段时间一直是梅雨天气,又发了大水,所以才会有这条大河出现。
前面的水也是这么大吗?
不是,只有您看到的这一片。过去并不难。水面只到达前面的树丛那里。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树丛后面,直通到山脚下。路面非常宽阔,大车都能并着走呢。从前这一带是座村庄,那片树丛的位置原来是一位医生的公馆。但是由于十三年前的一场大水,如今已变成一片荒地。当时死的人可真多啊!师傅您最好边走边为这些亡灵们诵经超度超度吧!
想必山民只是出于善意,我没有问到的也全盘托出。我对情况了然于胸,心中也多了几分把握,只可惜刚才那人偏偏走错了方向。
于是我又向山民打听那边坡道的情况,也就是刚才卖药先生所走的那一条,那么这条路又是通往哪里呢?
哦,这条是原来的老路,也能到达信州。从前也有人走,不过差不多应该是五十年前了吧!跟大道比起来,这条路可以大概节省七里路。但是师傅您要谨记,这条路如今万万走不得!听说去年有一对父子前来拜山参神,不小心上了这条路。后来便有人声称看见乞丐模样的人进了山。当时大家都觉得性命攸关,便集结了三个警察和十二个相亲从这里硬闯上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父子寻回来。师傅您一定切记,哪怕累得露宿野外,也不要逞无畏的英勇去走近道。我话已至此,您路上多留心!
和山民道别后,我正打算踏着河里的石头渡河,但是一想到卖药先生可能身处险境,我又犹豫起来。
虽然山民那样说,但情况不一定如此,可是一旦情况属实,我岂不是见死不救?幸而我是出家之人,生活随意,不必非要赶在天黑之前住进客栈。索性还是追上去,将他叫回来吧。就算也从旧路重走一遭又何妨呢。这样的时节,虎狼与鬼魅之辈都不会出来作祟,不必有太多顾虑
刚打定主意,却惊觉那位好心的山民已经渺无踪迹。
就这样吧。
打定主意之后,我快步上了坡道。如果我说自己并非狭义之辈,更逞蛮勇之心,你肯定会以为我已参透了道义。然而事实是我比一般人还要胆小,更贪生怕死,不然怎会连喝水都不敢喝呢?于是问题来了,我究竟为何会走上那条路呢?
说实话,如若只是泛泛之交,我定不会前去救他。然而正因为我对此人心生厌恶,若任由他去死,反倒像我故意见死不救害了他。这样一来我会内疚自责。
伏在被子里的宗朝双手合十道:
我心中觉得,那样我会无颜面见佛祖。
六
听我接着往下讲吧。随后我便绕到扁柏树后面,顺着岩石爬了上去,从树林中穿过。就这样走在杂草遍地的蜿蜒小道上。
时间在不自觉间飞逝,我已经翻过了一座山,还有一座伫立在面前不远处。一片广阔的野地夹在两座山之间,还有一条又宽又平的道路,甚至超过了刚才的大道。
中间以山相隔,两条路一东一西。道路宽阔至极,甚至可以通过举着标枪的军队。
我在广阔的野地上四下张望,看不到卖药先生的丝毫踪迹。空气灼热,并且不时有来回飞舞的小虫子。
这条路虽然宽阔,却总给走在路上的人一股凄凉萧瑟之感,宽敞的空间更加重了内心的恐慌。不过既然当初已经标榜要翻过这座天险,多多少少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有时走上七里路才有一家可以投宿的地方,有时走上十里也不过四五家。如果还能吃上一顿小米饭,就更是莫大的幸运了。就这样我迈开步子飞速前进,很快两面又有高山挟持而来,狭窄之处几乎压到肩膀。随后我又开始向上攀登。
我心中暗想,接下来就是以险峻而闻名的天生岭了。虽然天气酷热难耐,但是我心中依然充满了尝试的欲望。我喘着气把脚上的草鞋绑紧。
很多年之后,我听说那山口附近有个风洞,风从洞口刮进去,会一直吹到美浓莲大寺正殿的地板下面。但是对于当时一心忙于赶路的我来说,这些奇景异象全是浮云,甚至当时天气是阴是晴我都不知道。
后面才是我要给你讲的故事呢。刚才已经说了,路非常难走,仿佛从来没有人踏足过这里。还有蛇,它们将头和尾搭在两边的草丛里,看起来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桥,简直让人心惊胆战。
我头戴斗笠,手拿竹棍,头一次与一条蛇相遇时,狠狠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两腿发软,瘫坐在地。
蛇是我生平最厌恶的东西。说得更确切点,是惧怕。
我佛慈悲,当时那家伙抬起镰刀形的脖子,拖着尾巴簌簌地从草丛上爬走了。
废了好大劲才站起来,我走出去还不到五六百米,一条看不到首尾的蛇再次出现在眼前,她扭动着身子似乎在沐浴着阳光。
我吓得大叫一声,整个身子往后一跳,随即那条蛇也不见了。接着第三条蛇出现了。它没有立刻动弹。这条蛇又粗又长,如果爬的慢,估计得爬五分钟才能看得到他的尾巴。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壮着胆子从它的身上迈过去。这个过程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肚子发胀,骨骼僵硬,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化成了蛇鳞一般。就连脸色也与那蛇一般无二。我不得不捂住双眼。
我全身冷汗像下雨一般,我的意识很清醒,腿软也好,恐惧也好,决不能站在那里!就这样,我继续提心吊胆地前行。然而,眼前又出现一条!
这条蛇只剩下残存的半截身子和尾巴,青色的伤口上流淌着黄色的汁液,不住地在那里抽动着。
我惊慌失措地转身往回跑,随后又猛然想到,先前那条蛇肯定还没走。就算死,我也不想从它身上再跨过去一次了!在炎炎烈日蒸烤下,我眼泪直流,心中想道:
唉,多希望刚才那个山民早告诉我这条老路上有蛇啊!如果我知道,情缘下地狱也绝不回来啊!
南无阿弥陀佛,此刻回想起来,我还是会吓到全身颤抖。
上人讲到这里,双手合十,沉吟良久。
七
反复纠结也不是办法,索性我便强壮胆量。返回去已无退路,前面又是一丈来长的蛇体残肢。我只能向着草丛狂奔,只希望能够远远逃离。我心中恐惧,脚面青筋暴起,总感觉那一半蛇体残肢瞬间就要缠上自己。一不留意,脚下就被石头绊倒。现在想来,膝盖上的上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至此,双脚便失去了控制,行走变得更加艰难。我明白,如果自己此刻倒下去,一定会被暑气闷死。我只能鼓励自己,像自己拽着自己的脖领子一般,艰难地向山顶爬行。
可怕的热情从路旁的草丛里发出来。在那些又密又高的草根处,全是一枚枚鸟蛋,应该是某种大鸟所下吧。
在蛇行一般蜿蜒曲折的坡道上,我将近走出了两里路。遇到低洼的地方,就从岩石角落和树根处绕过。眼前的路况实在太过糟糕,我只能再次打开参谋本部的地图册。
没错,眼前的道路跟听到的别无二致。就是那条老路,地图没有带给我任何精神上的安慰。尽管有资可循,但毫无帮助。跟往栗子壳上画两道红线没什么两样。
想想也是,地图上怎么可能表测出路况有多难走,更别提那些蛇,毛毛虫,鸟蛋与热气之类的东西。我索性将图册重新叠好,放入怀里,还在胸脯底下的位置用力压了压。接着口念佛号,重振旗鼓。然而,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吓人的大蛇再次横穿过道而来。
我心中暗想,想必此物乃山精,我是怎样也无法招架的,索性认输求饶吧。于是我将竹棍丢弃,跪在地上,双手伏在灼热的地面,带着万分诚意乞求:实在对不起,请绕过小人一命吧!我会静静地离开,绝不打扰亲清修。不信您看,我连武器都扔掉了!
乞求完毕,我一抬头,迎面轰隆隆一声巨响传来。
我感到草丛在剧烈的晃动,三尺四尺五尺一丈多范围不断扩大,顷刻间朝着旁边的溪谷笔直地倒了下去。这该是条多大的蛇啊!最后一阵地动山摇,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我僵硬地立在那里。猛然一阵凉意袭来,我终于惊觉,从山上刮来了大风。
瞬时又有一连串的回声传来,仿佛是一阵旋风从深山里刮起,随后吹出了一个洞口。
难道山精真的被我的乞求感动了吗?不但蛇不见了,连酷热也消退了不少。我振奋精神,快步前行,没过多久便明白了风会骤然变凉的原因。
一片大森林赫然出现在眼前。
自古有云,天生岭上,晴天也会下雨。我素有耳闻,这里有座森林,从神代起便再也没有樵夫砍伐。然而自己一路走来,基本没看到什么树木。
此刻,蛇的威胁虽然暂时解除,但是森林的潮湿令草鞋冰凉透骨。我甚至怀疑这里是否会有螃蟹出没。没走多久,周围便黑了下来。只有个别地方,微弱的阳光可以照进来,能够模糊地辨别出杉树,松树和朴树,剩下黑黢黢的地方便是土壤了。射进森林的光线经过折射,在不同地方形成了或红或绿,浓淡不一的光带,煞是好看。
高处树叶上的积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脚尖不时被水珠砸中。偶然间头顶会有常绿树的叶子落下,也有时候,只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却不知水是从何处落下,滴打在扁柏笠上。有时候,我刚刚走过去,背后便恰好被水珠打中。想想那些水珠在树枝之间不断流转,滴落到地上之前,不知道经过了几十个年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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