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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大汗天书之幻灵旗

書城自編碼: 2870520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小說惊悚/恐怖
作 者: 鬼古女
國際書號(ISBN): 9787208139800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6-08-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432/38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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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成吉思汗之墓的寻宝之旅,
明朝东厂秘党的暗影重重,
2016年*值得期待古风武侠推理新作!
中国悬念大师鬼古女笔下权谋天下的侠情人生!
內容簡介:
明朝年间,李闯军部、东厂秘党与各江湖门派,都被一则大汗灵旗的宝藏传闻吸引到了江京城昭阳湖畔,传闻在这湖底下,有着难以计数的贪官伯颜所遗珍宝,更有能决定天下命运的成吉思汗所制的兵家天书的线索所在大汗灵旗!
一时间,奇诡莫名的凶案屡屡发生,究竟是谁下的手,让江京城的总捕头莫宗泽伤透脑筋。他带着得力助手小捕快廖一杰暗中调查,却发现凶案手法隐隐与十八年前猖獗江京的断指魔相合。
而与此同时,武林中最著名的两大水盗云凌和楚歌、东厂密探林响也在调查灵旗的下落
關於作者:
鬼古女,中国悬疑大师,享有中国的斯蒂芬金之美誉,也以网选票数居首的优势被评为国内最受欢迎的十位恐怖小说家之一。
已出版作品:《冰川期的春天》、 《碎脸》、《伤心至死万劫》、《伤心至死轮回》、《暗穴》、《白猪王子的第一根稻草》、罪档案系列《锁命湖》、《失魂雪》、《断指弦》、《焚心祭》。
目錄
大汗天书之幻灵旗章目
1. 鬼船
2. 钓命
3. 尸现
4. 恨毒
5. 篷战
6. 提头
7. 无稽
8. 邪魔
9. 残捕
10. 云客
11. 天书
12. 忆楚
13. 三派
14. 群杀
15. 淹逸
16. 结发
17. 江湖
18. 马语
19. 离将
20. 挟丘
21. 道消
22. 困兽
23. 重死
24. 西市
25. 自坟
26. 厂讯
27. 双匿
28. 鹧鸪
29. 朱砂
30. 囹圄
31. 解禁
32. 尸言
33. 国宝
34. 弦动
35. 钓玉
36. 仙遇
37. 八分
38. 图谲
39. 二谍
40. 伊人
41. 夜游
42. 诫色
43. 问柳
44. 复死
45. 寻凶
46. 莺莺
47. 毒妃
48. 一侠
49. 变节
50. 月湖
51. 莲主
52. 冥蛇
53. 仇复
54. 共举
55. 国宝
56. 暗搏
57. 识魔
58. 血炼
59. 阳谋
60. 归妹
61. 凌迟
62. 同心
內容試閱
1. 鬼船

明思宗崇祯十二年

东海嵊泗列岛
胡万松看到鬼船时,已经晚了。
回不去了。
此刻天已擦黑,胡万松尚能看清那条船,符合村里老人所有对鬼船的描述:高桅长舷,似乎毫无目的地游游荡荡,无声无息,无帆无橹,无灯无火。
无人。
鬼船与否,胡万松都注定无法逃开。施行了两百年的禁海令近年来颇有松动,官兵的巡海艇不会在这偏僻海域出现,是他这渔民谋生的好时候,也让他孤舟暴露在全无保护的海面上:狂雨、骇浪、涡漩、海盗,他都遇见过。
如今又是这鬼船!
逃之夭夭永远列在三十六计之首,偏偏他不能。胡万松的船迎头而去,逐渐黯淡下去的天光映衬下,鬼船黑云般向自己压来!
长辈们的传言,贸上鬼船者,都会坠海而亡,死尸双目无珠,七窍破损。
胡万松绝非胆小如鼠之辈,否则也不会揽了这差事,但他忽觉一阵心慌意乱,临阵还是怯了,小船掉头,摇橹如飞,仿佛在逃离一场逼近的风暴。
但来不及了。
或许是顺风,或许冥冥之中有邪力推动,传说中无人操纵的鬼船如箭般冲来,胡万松及时跳入水中,才没有像他的小渔船那样被撞成碎片。
胡万松水性佳,在水中挣扎了一阵,踩着水,稳定了心神。这一带有数百座小岛,他算了算,此刻离最近的小岛不过数里,慢慢游去,上岸,等到明日天亮,说不定会有其他渔船出现。只是一日劳累下来,毕竟有些力竭。他看一眼不远处的鬼船,再次改了主意。既然已无路可退,何不索性斗胆将这买卖做了,这趟出海也不算空手而归。
他绕着鬼船游了半圈,发现了船侧几乎伸到水面的一架木梯,毕竟是鬼船上,看木质几已腐烂,但抓一抓,仍是牢靠。他向上攀了几阶,长吐一口气和一嘴咸咸的唾沫,和自己说定,只看两眼,就逃回水中。

翌日正午,一叶小舟泊在了黄龙岛附近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摇船者走上石砾粗糙的海滩,海滩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再过小半个时辰,将成为一具尸体,此刻还有游丝般的几分气。他七窍边都留有血渍,原本双目所在,只剩了两只黑窟窿。所以他看不见来人,说不出自己名叫胡万松,更喊不出苦痛,只能隐约听见脚步声临近。
来人蹲身将胡万松身上所有伤处一一查遍,轻叹。多少人?不知是在问胡万松,还是在自问。
胡万松左手微颤,已是尽全力的举动。来人略略一怔,双臂用力,将胡万松左侧身体微微抬起,身下是片海藻,叶上一小拢石子。数了数,十二枚。
我会给令堂送去白银五十两,托人善待终老,兄弟你放心去吧。
折磨了胡万松数个时辰的剧痛似乎从空洞双眼中溢出,他好像又能视物,眼前是强烈的白光,和来人朦胧的身影。


2. 钓命

江京昭阳湖

秋日斜阳,略显苍黄,踟蹰坠向天际。昭阳古道,单马轻车,绝尘而至。远望已见湖滨,波光隐隐,在淡淡霞晖下微泛浅橙。那传说中的湖心岛也许是被枯黄的芦苇遮挡,从官道上至少看不得见,即便如此,这一片恬淡湖景已足以让奔走天涯的旅人驻足。
车一放慢,锦帘挑,佳人素颜,却明艳如画中仙,那一份国色,奔波风尘也掩不住,只不过,仔细看,她眉目间有一丝淡淡隐忧,轻声问:龙郎,莫非到了?
驭马驾车的青年索性由缰,车缓行几近停滞,转头说:可不正是,你我今后的运势,全在这一面湖水之间。
这湖水之间,是凤中龙自己的秘密。
凤中龙是崇祯朝数一数二的盗侠这个是京城说书人的讲法,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公文里,各级衙门的告示牒呈中,他是十恶不赦的要犯。捉拿盗贼本是地方衙门差事,能让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朝廷鹰犬大撒天罗地网,皆因凤中龙犯了大忌。劫富济贫是大忌,劫走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薛国观的独生爱女薛莺莺则是大大忌。
凤中龙人如其名,花街柳巷中百炼成钢,但自从年前灯市一见薛莺莺,魂为之牵,潜入薛府私会。他自己也没想到,竟能赢得小姐芳心眷顾,许以终身。他带小姐出逃,立誓要让她过上比丞相府中更丰足的生活。这一夙愿,当然也在这一面湖水之间。
帘落、鞭起,马车又缓行起来,不久驶下官道,颠簸了一阵,天初暗时,前面现出几间面湖而建的农舍,正是凤中龙事先租下的暂居之地。凤中龙扶着薛莺莺下车,歉然说:娘子,一路艰辛。
薛莺莺看着面前的陋舍,再回头望望深灰死寂的湖面,淡淡说:龙郎你才辛苦,咱们早些歇息吧。
凤中龙看出薛莺莺眉间挂的心事:娘子,我知道你自幼锦衣玉食,如今让你住这蓬荜,连个丫鬟仆妇都没有,实在是委屈你了。只要在这里耐得两日,等我
薛莺莺说:不是因为这些
凤中龙恍然大悟:难道还是因为那个疯癫相士之言?娘子难道忘了,江京府内外的人都如何尊称他?无稽道长!说的不过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薛莺莺不知,但她不再做这无谓之争。当时隔帘交语,无稽道长的话依然响在耳边:昭阳湖那水,近不得。若见蓑衣人垂钓,竿上无线,要离得越远越好。
钓鱼不用线?那钓个什么?莺莺从未听凤中龙讲起昭阳湖的这个妙处。
钓的不是鱼,而是人,是命。
道长明示。小姐仿佛没听清。
若见蓑衣人垂钓,必有人暴毙。
哦你刚才说我夫君
近日内恐有血光之灾。
凤中龙嗤之以鼻:他这行当,时时刻刻有血光之灾。他和黑白两道武林人士对决无数,遍体伤痕之多,不少于莺莺自小到大戴过的簪环首饰。

夜半,薛莺莺被风雨声惊醒。
连日驾车奔波,凤中龙疲惫不堪,睡得深沉。薛莺莺感觉似乎有风从窗棂间透入,披衣起身,来到窗前。房舍老旧,木窗歪斜,她试着去将窗关严,却被烈风吹开。
窗外就是夜幕下烟雨中的昭阳湖。风肆虐,雨癫狂,电闪如蛇窜。霎那光芒,照出湖面上一叶扁舟,舟上坐着一个垂钓中的蓑衣人,如石雕,如鬼像。
薛莺莺心头鹿撞,以为自己睡眼矇眬。仔细看,不但那蓑衣人真实无比,她甚至能看见他手中鱼竿,竿上无线!
若见蓑衣人垂钓,必有人暴毙。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薛莺莺惊呼。
是凤中龙。
娘子,这等风雨,为何站在窗前,若着了风寒,可怎么向大学士交待。凤中龙温声打趣。
龙郎,你看那条小船蓑衣人?
凤中龙定睛望去,黑暗里,一片狂雨织的幕,随时被无情拉扯,但什么也看不见。我素来昼伏夜出,双眼夜视之能,胜于灵猫,可是未见湖面上任何舟船人烟哪。
薛莺莺再仔细看,果然,湖面上只是一片黑暗。
可是,我分明看见
那臭道士的骗术,让人疑神疑鬼,扰乱心神,难免看出虚幻之像。凤中龙拢住薛莺莺,掩紧了木窗,娘子,好生休养,我也要再好好睡一觉,明天若转晴,还要入水探宝呢。
是夜,薛莺莺再没能入眠。

风雨渐止的凌晨,薛莺莺才淡入无梦之乡,醒来时,身边已不见了凤中龙。
不祥之感陡升,她叫了声龙郎,无人回应。
她冲出卧室,外屋灶上一锅粥温热,一把弯刀躺在桌上,但屋里没有龙郎身影,他出门可是从不会忘了带兵刃!
莺莺飞快地拉开门,昭阳湖的清冷扑面而来,湖面澄清冷静,仿佛昨夜的肆乱从未发生。没有凤中龙。她的心往下沉,痴痴盯着湖面,难道那疯癫道人的话应验了?
娘子
薛莺莺惊诧转身,仿佛昨夜重现,凤中龙就站在她身后。
我四处找你
我就坐在后院门口,研习昭阳湖的地图。凤中龙扬了扬手中一张桑皮纸。
竟忘了这农舍有个小小后门。薛莺莺拍了拍心口,扑在凤中龙怀中:真是吓煞我了。心头又生疑惑,她知道凤中龙有过目不忘之能,昭阳湖简简单单一片水,他应该早已烂熟于心。
凤中龙笑道:好在我做完这笔买卖后,就要金盆洗手,若是继续干老行当,风浪里漂泊,娘子你岂不是整日整夜都要在惶恐中熬煎?
薛莺莺看了看湖面,说:我倒是情愿你忘了这笔买卖,离开这昭阳湖越远越好。
就因为疯癫老道的一句话?
凤中龙恍若不闻,又摊开那张地图:娘子你看,此处是湖心岛,早些时,我已从渔人那里租来小舟,此刻启程,半个时辰内便能划到岛边,完成我最后一劫,无论成功与否,黄昏之前必然返回。
薛莺莺默默颔首。
转眼间,凤中龙已换上水靠。
临走时,凤中龙在小姐颊上一吻,薛莺莺忽然紧紧抓住了情郎手臂:龙郎,你我离开这儿吧,我不用锦衣玉食,不用丫鬟伺候,我能学着操持家务,这次带出的首饰珠宝,变卖了,足够我们开一爿店铺,或者买几顷良田,我只是不想
你不想我冒这风险凤中龙轻抚薛莺莺秀发,可是,这风险可谓小之又小,我江湖外号凤中龙,就是朋友们赞我水上功夫天下无敌,入水如游龙,当年为劫一艘运银船,我曾在黄海的狂风恶浪中漂流三天三夜;而你看今日这湖面,平如明镜,毫无风波,这样的水里按图索骥,又怎会出事?
会不会,这湖里有妖?有鬼?
凤中龙笑了:你啊,戏园子去得多了,野史小说看得多了,我游过、潜过多少江河湖泊,从未见过水中有任何妖孽,我长年夜行,也从未见过任何魑魅魍魉。
可是
娘子,不用担心,此行成功,才是一劳永逸。我从此不再为盗知不知道,天下多少名捕,都指望在他们的墓碑上刻下擒获大盗凤中龙的光鲜字句再者说,你执意为农妇,耕织劳苦,我还舍不得呢。
薛莺莺远未被说服,她只好拿出最后一招:龙郎,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有一事,未及说出我我已身怀六甲。
凤中龙的双眼陡然睁圆,脸上笑容绽得好大,如沐甘露的舒心之笑,他紧抱薛小姐:真的,我要为人父了!莺莺知道,他幼失父母亲人,在颠沛中长大,曾发誓要将天下一切美好都给自己的孩子。
龙郎,为了这娃儿,望你三思,慎重行事。
育儿不易,单是为了这娃儿,我也更不该再做盗贼,这趟生意正好能让这孩子不用吃我儿时的苦楚。
薛莺莺深深后悔,这消息显然更增凤中龙的决心。

凤中龙荡桨如飞,周遭视野所及,再没有第二条船只。此刻,他感觉自己是天下最幸运之人,红颜知己、亲生骨肉、金银满仓就只缺金银满仓,今日之后,什么都不缺了。
难以描摹的惊喜心境一路相伴,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湖心岛。他摆舟到一块突出的细长礁石边,举头望日,定准方向,确定这就是地图上所标的龙须岩。龙须岩来系凤中龙的探宝小舟,再贴切不过。
含一口丹田气,凤中龙潜入昭阳湖。
游了不知多久,他忽然觉得右踝上一紧,接着小腿肚一抽,难道是被水草纠缠?
他低头看去,不见水草,但感觉出,一个阴影似乎在逼近。他拔出自己在水中作战成名的锯齿断月刀,随时准备一击。
在陆上,凤中龙绝不敢称天下武功第一,但在水里,能胜他者屈指可数。
可那阴影,似乎无处不在。他只觉一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向他靠拢,却看不清敌人。陡然间,他平生第一次在水中感觉到了恐惧。
和寒冷。

已近黄昏,薛莺莺的心比落日沉得还快还重。她远望向湖心岛,没有船的影子。
她站在水边,直至湖里映出月儿。
直至两日后,凤中龙的尸体浮上水面。

3. 尸现

小捕快廖一杰在阳湖道驿所最先接到渔民报案,而且说是命案。他心头一阵激动。自从去年开始做捕快,他一直在打杂,这是新手常规,不该抱怨,这回是不是该给我个命案来查办呢?
一切要听总捕头莫宗泽安排。
廖一杰觉得总捕头待自己还算不错,经常和颜悦色地和他耐心分析案情,循循善诱。
马蹄声促,敲打在青石路面上,闪开!闪开!小捕快一边策马一边吆喝,街上行人商贩恶眼相向。廖一杰并不想耍官差的威风,而是真的心急火燎。他没有直奔江京府衙,而是在江左酒肆前下马,脚未落稳,就冲入酒家低矮前门。
时辰尚早,不接客了你哪!小二没好气地叫。
廖一杰说:你不接我接!双眼逐渐适应了昏暗后,径直走到墙角一桌前,桌脚地下躺着一个人,乍一看像是死尸,只有突然的一阵鼾声表明还有活气儿。
这摊醉肉就是维系四十万百姓平安的江京府总捕头莫宗泽。
廖一杰蹲身推推总捕头:莫捕头,有命案了!莫宗泽仍闭着眼,摆了摆手:你先行一步,我喝完这最后一杯就出马!腿象征性地抬了抬,仿佛马已在胯下。
然后鼾声又起。
廖一杰只好出手,率谷、内关、鱼际能催醒的穴位一路点下来。莫宗泽突然嗷了一声坐起来:翠姑你别挠了好不好?
看来莫捕头喝酒还有红颜相伴。
廖一杰见莫宗泽仍闭着眼,无奈叫了声:小二!小二识趣地端来一碗水,廖一杰扬手,清凉的水扑在莫宗泽的醉脸上。
命案!总捕头!是命案!

莫宗泽赶到湖边命案现场时,已经清醒了大半。此处位于昭阳湖东南角,荒滩为主,只是偶有不怕搁浅的小渔舟出没,最近的村落也在半里之外。先到的三名捕快吆喝着将闲杂人等疏散,见到总捕头,一起上前来拜见领命。莫宗泽酒醒后化蛹为蝶,除了官帽歪斜,髭须未修理,怎么看都是一个堂堂总捕头,果断干练,吩咐捕快甲立时找来发现尸首的渔民,讯问记录,任何细节不得错漏;捕快乙去湖滩附近寻找凶器;捕快丙飞马去传唤仵作丘三甲。
廖一杰知道总捕头该给自己布派任务了:请总捕头吩咐。
莫宗泽说:你跟着我。
廖一杰暗喜,总捕头果然是要让我跟着一起办案。莫宗泽说:先跟百姓们喊一嗓子,围观可以,但止步,谁若再上前一步,立刻抓到牢里去治罪。
真是如临大敌嘞。廖一杰嘟囔道。
莫宗泽指着不远处的尸体说:如临大敌都来不及了,大敌已经进了家门了!
廖一杰刚看清,湖滩上三具尸体。
一具尸体无头,另一具尸体胸膛大开,第三具尸体四肢寸断。
血染砂石,湖上微风吹不走的腥臭。
无头的是具男尸,五短身材,从手上皮肤看,似是位中年人;胸膛大开的是具女尸,有两分姿色,和许多行走江湖的武林女子一样,着男装;第三具尸体是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汉子,大手大脚,可惜都四分五裂。除了那具无头尸,其余两人的面容极为平静,仿佛对自身的惨死状和对所受的折磨甘之如饴,煞是诡异。
莫宗泽听到身后廖一杰倒吸冷气,指着不远处一棵大柳树说:要吐就到那柳树跟前,尽量别让人看见,减了你日后威风。
廖一杰想豪言:我不吐!但忍着胃里翻上来的苦汁酸水,一时又说不出话。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跑到柳树下,将早上的芝麻大饼尽数吐了出来。随后发现柳树根下已有好几滩呕吐之物,看来捕快甲乙丙和自己一样也是凡人。
他转回尸体边,莫宗泽正蹲身看着那具无头尸,没抬头就问:感觉如何?
廖一杰说:还好,不想吐了。
我问你对这命案有何感觉!莫宗泽扭头,眉紧皱。
廖一杰知道总捕头要考查自己是否乃可造之材,再看一眼那三具尸体,想了想说:死者显然都是武林中人,兵刃就在身边,七星剑、鸳鸯钩、截龙耙,应该是点苍派、吴越世家和晋东晋东神农教的人物。
晋北神农教。莫宗泽眉皱得更紧。
是,晋北我的老爹!他们都是被自己的成名兵器干掉的!廖一杰的眼光又开始往柳树根前瞟,好像随时准备再去吐一遭。
总捕头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赞许,随即被更严峻的神色覆盖。听了廖一杰的分析,他对这初出茅庐的小捕快刮目相看:你知道的还真不算少。
廖一杰说:都是整天缠着老丘之所得。
江京府仵作丘三甲是当世仵作行里数一数二的高人,就连锦衣卫和东厂遇到疑难怪案,也会来登门请教。
如果老丘在此,会如何通过这死状,推断凶手身份?莫宗泽似乎在给自己出题。
廖一杰说:传说姑苏慕容家,斗转星移大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莫宗泽嗤之以鼻:小说家言,全不可信。
廖一杰又一沉吟:若是本地凶手,定是他了!
莫宗泽脸上肌肉微颤,没有追问。
廖一杰毕竟年少青涩,未曾留意到总捕头脸上细微变化,只是说:能下手如此狠辣,又如此干净利落至少这湖滩上没有杂乱的殴斗痕迹,本地凶手,只能是他断指魔!
话出口,才知自己多言。偷眼看莫宗泽,脸色已铁青。
断指魔乃莫宗泽之心病,是令他朝朝暮暮沉醉杯中物之祸首,是毁他一生的三个字。
这老丘,怎么还不来?

丘三甲早已到了发现尸体的现场,只是,尸体已不见。
接到报案时,老仵作醉卧映春苑。和总捕头醉法不同,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倒在映春苑小茴香的丰肢玉体身边。小茴香一点儿也不小,早过不惑,但当年也算是花魁,徐娘半老后入股映春苑,不再勤勤接客,只和丘三甲这样的老相好偶尔缱绻一晚。
楼下大厅里一阵吵吵,有个打杂小厮在叫,湖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映春苑坐落在湖西畔,登楼即有湖景。丘三甲问罢尸体的位置,离青楼大门也就是一箭之地,裤带都未扎实,就甩着三百斤重躯跑向了现场。
湖西滩头以细沙为主,丘三甲甚至可以看见尸体在沙上铺陈后的微微凹陷。小厮在一旁说那死人看上去是溺水身亡,当时在场还有五六个人,此刻都和那尸体一样销声匿迹了。
猫腻。
丘三甲忽然像发了疯似的扭动着三百斤重躯,跑回映春苑,直上三楼。
映春苑顶楼视野开阔,官道小路,尽收眼底。
西北向的官道上,一支十人左右的黑色马队正绝尘而去,黑衣黑马和一架黑车,如一片乌云飞逝。

4.恨毒

莫宗泽终于盼来了丘三甲,老仵作的面色死沉,此刻如果往湖滩上一躺,简直又是一具尸体。
绝非断指魔。丘三甲只扫了那三具尸体一眼,就下定论。
莫宗泽点头说:不合断指魔的印迹。
廖一杰又冒冒失失地插嘴:断指魔只杀过女子和捕快
丘三甲瞪了小捕快一眼:先不说那魔头已销声匿迹十八年,怎会突然冒将出来?这三个死鬼几乎毫无挣扎就被自己的成名兵器所杀,凶手多半不止一人。何况断指魔当初杀捕快,都是一剑穿喉,干净利索。杀这三位之凶手,对尸体如此大做手脚,非一般的邪性儿!
廖一杰嘟囔道:难道断指魔的邪性儿还小嘛?又忙补一句:我可没说一定就是他干的。
丘三甲将湖西畔另一具溺水尸被劫的古怪向莫宗泽扼要说了,并提及西北向官道上那一队可疑的黑衣骑士。莫宗泽双目定定忘向西北,略一思忖,说:你先验着,我追去看看。上马飞驰,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丘三甲想拦却知道拦不住,叹一声,这莫捕头被烈酒消磨多年,竟仍有如此血气,不知是该敬佩还是一种悲哀。
他蹲下,就地验尸,将三尸细细看过一遍后,招呼廖一杰过来,将三人的衣衫扒下,又将尸体翻身。这样验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抚着大腹说:放狗!
无人响应,也无狗响应。
廖一杰道:狗早放走了!
江京府衙门共有两条循味追凶的猎犬供捕快差遣,今日齐上阵,嗅过三具尸体的伤口后,早早就跟着捕快四处嗅寻,至今未归,显然无甚头绪。
丘三甲说:叫回来!总捕头不在的时候,老仵作俨然上司。小捕快们知道这位老丘验尸办案的年头比他们年纪还大了许多,言听计从。
两条猎犬很快叫回,丘三甲从廖一杰腰间抽出长剑,点着那具无头尸赤裸的后背:仔细看,后心有何异样?
廖一杰眯着眼仔细看,没看出有何异样,丘三甲又点着那具四肢寸断的尸体后背,此人肤色苍白,廖一杰才勉强看出了一块淡淡暗影,两寸见方,乍一看,不过是肤色较周遭略深,胎记黑斑之属。回头再看那无头尸,背心也有类似暗影。胸膛大开的女子尸身也是同样!三具尸体的后背都有这等斑记,只能是
中了某种毒掌!廖一杰终于明白,惊叫出声。难怪湖滩的尸体附近没有任何挣扎打斗迹象,显然三位死者被某人自身后以毒掌偷袭,一掌毙命后再被自己的武器分尸!
丘三甲用长剑在无头尸后心一划,一团乌黑淤血迟疑地溢出。
我的老爹!廖一杰捂住了鼻子。那淤血散发着奇臭之气,若不是他早已将早饭吐尽,只怕又要去柳树下转一圈了。
丘三甲虽然没有捂鼻,两道灰白淡眉仍是紧紧蹙起,大嘴歪斜,好久才吐出一口气,哑声叫:放狗!
两条猎犬在淤血处嗅了一阵,呜呜地叫了几声,不约而同朝东北向一片荒林奔去,两名捕快紧跟其后。
廖一杰问:这毒掌是何来路?
丘三甲说:你要是知道就说吧。
我真不知道!廖一杰说。
那你就是缺心眼儿,丘三甲摇头,记得以前瞎聊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当今天下毒掌,最阴毒的几家
廖一杰说:这个我记得,滇西茅家、邙山派的偏门易秀才、木花堡的南宫世家、雪鹰教的那个护法江南春?还是江南秋?
江南冬!丘三甲再次摇头,这些都是明里的,还有几个少为人知的,都忘了?
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大个脑袋!
丘三甲知道廖一杰刚出道就能如此好学已是不易,不再奚落他:好,我再告诉你一遍,记真切了,使阴毒掌暗中杀人的,多半都是名门正派。
名门正派?当真新鲜。
丘三甲冷笑道:正道人士生怕杀了人,搞臭了江湖名声,才会偷偷摸摸以邪门功夫下手。你想想,这三个倒霉鬼都是大门派的人物,武功应该都不弱,为何连还手之机都没有,就被一掌毙命?
廖一杰豁然:凶手也是名门正派,甚至彼此都是朋友,他们毫无防备,才被偷袭!
总算开窍了!丘三甲叹一声,就说眼前这案子吧,凶手显然不愿露出他名门正派的身份,才以毒掌偷袭,然后用死者的成名兵刃碎尸。来破案的人多半看一眼就先想,江湖上有谁擅长借力打力的?有谁武功可以高到一招之内用死者自己兵刃杀人的?姑苏慕容?还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屠沧海
越扯越远了,你说半天,究竟是何毒掌?哪家名门正派?廖一杰知道丘三甲喜欢显摆,他也爱听,但还是略有不耐。
丘三甲再次低头看一眼尸体后背乌黑的血污,说:吕梁派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位奇人,将本派绝学、堂堂正正的阳明五雷掌糅合了至阴至毒的苦丝毒神功,自创了一种阴毒掌,杀人无数先只是杀了吕梁派掌门,后来被吕梁派七大长老和数十位白道高手围剿,又杀伤了许多
这位老兄疯了吗?好端端的为何要杀自家掌门?廖一杰问道。
谁说是位老兄,谁说是好端端的?那位奇人,乃是吕梁派老掌门之女,也是新掌门之妻,闺名姚珂儿。她和丈夫一起学艺,青梅竹马,连那掌门的位子都是她帮着丈夫争来的。但她这位夫君一旦执掌吕梁派八百子弟后,就露出好色本性,和一些女弟子有苟且不说,甚至花开云外,竟让峨嵋派一位神尼动了凡心。这事儿吕梁、峨嵋两派顾及声誉,都大事化小,但这位掌门夫人怎咽得下这口气?你倒说说,换了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咽不下!廖一杰指着大柳树,肯定咽不下,有多少都吐了!
丘三甲瞪了小捕快一眼,继续说:当时姚珂儿顶多和丈夫打个平手,事发后,吕梁掌门知道夫人会发难,处处防备,不同床、甚至不同房。她也有耐性,表面说人孰能无过云云,暗地里苦练内力,又机缘凑巧,结识了玉山老母的关门弟子黄仙芝,拜为姐妹。黄仙芝是玉山老母成名绝技苦丝毒神功唯一传人,两女子惺惺相惜,互相切磋,各自将独门功夫授于对方。姚珂儿在武学上最有灵性,竟将阴阳两派顶级神功糅合成了恨雷毒掌,再将两派顶级剑法去芜存菁造成了阴骘诡异的幽灵神剑。之后如何,你总能猜到吧!
她用恨雷毒掌和幽灵神剑杀了吕梁派掌门!廖一杰暗暗心惊。
而且还废了峨嵋派那位神尼的武功。吕梁派和一些多管闲事的所谓名门正派一起来匡扶正义,却被她又杀伤了多人。那黄仙芝本就游走于正邪之间,随性江湖,到这当口,对得起结拜时喝的那杯酒,坚决和姚珂儿一起对抗各路高手,算是当年武林中一件大事。
廖一杰说:感觉两位美女凶多吉少。
谁说她们是美女?丘三甲觉得如今的年轻人实在无可救药,百年前轶事,谁都没见过她们,怎知美丑?美丑不论,她们下手都狠辣异常,将围剿各派杀得人心惶惶。不过终究寡不敌众,数场恶斗之后,二女也伤痕累累,迟早是要和围剿高手们玉石俱焚。最后终于有吕梁派内长辈呕心沥血地调和,双方停战,不再以死相拼。讲和的条件也简单,两位女子免于一死,自愿终身囚禁于峨嵋山金顶舍身崖边,由峨嵋派群尼监管,青灯古佛,不得下山一步。
后来呢?廖一杰听得入神,只希望好故事继续。
没了。
没了?我正听到兴头上!
浑小子!还嫌不够乱、死的人不够多、麻烦不够大吗?二女终身被监禁在峨嵋山,再没有出来混世。直到百年过后之今日,你我有眼福,又见识了那恨雷毒掌重现江湖。当年有参与围剿二人的武林中人写下笔记,描述被毒掌击中者,都是背心乌紫,剖开后腥臭难当。
这淤血之臭,其实就是毒掌气味,你放狗去追手上带有毒掌气味的凶手!廖一杰终于明白,但立刻又不解:她们既然终身监禁,不出江湖,哪来的传人?
这个就只能猜猜了。峨嵋派的那些小尼姑们个个争强好胜,保不准有一两个想走捷径,找到姚珂儿讨教绝学。我想她也耐不住寂寞,更不愿自己苦心孤诣琢磨出来的毒掌失传,说不定也就将顺水推舟将那一路掌法剑法授于心诚之人,之后流传入市。
一阵犬吠突然自远处传来,两人脸色一变。

5. 篷战

莫宗泽骑的是匹老马,多少年了,一直没舍得换。这还是当年新婚时,岳丈送他的贺礼,马号一丈红,形容它身高腿长,据说是有西凉宝马的渊源。
当年岳丈在京师做高官,送了两匹一丈红,他一匹,新婚爱妻阿琬一匹。
没多久,阿琬遭残杀,从此,他生不如死。
他还活着,坚强活着,是为了对得起父母养育之恩,对得起江京府四十万百姓安居乐业之念,对得起复仇炽焰。
但心是死的。
爱妻究竟是谁所杀,至今无人说得清楚。衙门里的公差都说是前任江京府总捕头吕叶寒失心疯后下的手,但莫宗泽知道,是断指邪魔在作恶。断指邪魔在短短五年内杀戮无辜女子数十人,每位死者的食指都被截下,莫夫人也同样被断指,不是他又是谁?
阿琬死后、吕叶寒死后,副捕头莫宗泽顺理成章当上了总捕头,实现了执掌一方治安的夙愿,但恶梦才刚刚开始。继续有女子被害,继续有捕快被杀,他对断指邪魔越来越了解,感觉离恶魔的阴影也越来越近,又设了几条诱捕断指魔的妙计后,最后一次几乎成功但还是一步之差,邪魔逃之夭夭。
十八年了,再没出现过。
至今,断指邪魔仍是个谜。
而莫宗泽仍在思恋那曾给过他最快乐时光的爱妻。阿琬的那匹马他一直留在身边,只可惜两年前故去,是否真会少几许睹物思人的叹息?还是会多几个酩酊的醉夜?
而一丈红成了他对阿琬思念的寄托,看着它,和它低语,伊人仿佛。
虽然已过二十五岁高龄,一丈红仍是衙门内外最神速的健马,在官道上一路风驰电掣。每跑一程,只要路边有酒肆客舍,莫宗泽就会停马问询,是否见到一行黑衣黑马黑车的骑士。朝西北方向疾奔了十余里后,远远看见一家茶棚,一位老者呆呆坐着,面向官道,目不转睛地盼着客人。他上前问了几句,勒马掉头,反向奔跑,不久转下官道,直奔清安江边。
这是他的一个大胆猜测:劫尸黑衣人定然不愿被官差追捕,又驾了马车,如果一路在官道大路上跑,迟早会被赶上。若换成自己,如何谋划出逃?
当然是水路!
若换成自己,他会在官道上狂奔造成陆路逃窜之假象,实际上早在清安江边安排好船只,沿江而行,或是在水路上走一段,再换成陆路。这都需要周密安排和财力物力,非等闲之辈可为。清一色黑衣黑马黑车的人物,说不定正有这等实力。
刚才一路都有人目击这队诡秘的黑衣骑士,但卖茶老者一直盯着大路,却没看见,显然这队劫尸者在茶铺前转向江边。清安江到了江京一带,两岸地势复杂,只有轻舟可随地停泊,这一行人带着尸体,而且尸体多半存于棺槽之中以防腐烂,来接应的船只至少中等大小。这一带可泊中型船只的码头屈指可数,这附近就有一座。
铜麟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不是靠岸水深、地势平缓而且离官道不远,根本不会有商船或客船停靠。即便如此,铜麟坞仍是江京诸多码头中最少人烟的一个。
官道和码头间只是一片稀疏树林和一段土路,路上有新近杂沓过的痕迹。码头入目时,莫宗泽心里一沉:果如他所料,一艘外观平朴的中型帆船正缓缓驶离岸边。
他在一丈红颈间一拍,叫道:老伙计,再来一次!抽出腰间长剑,竟脱了缰、甩了蹬,站在了马背之上,如做马戏。一丈红则开始尽力狂奔,如欲直骋入江。这是莫宗泽和一丈红多年来练就的一式绝活,曾在多次对敌时出其不意,抢占上风。一丈红飞奔到岸边,骤然急停,莫宗泽借着宝马奔跑之势,跃在空中,直飞向已驶向江心的帆船。
在岸上跃起之前,莫宗泽已估算好距离,这一跳必能上船,同时也料到,必不会如入无人之境。果然,离船尚有丈余远,一条黑影从船上激射而起,在半空迎向莫宗泽,剑光闪烁,罩住了他坠落的去路。莫宗泽长剑也早已递出,借着两剑相交之势略稳身形。他怎么也没料到,阻截者出剑之快,仅在空中刹那,就刺出六剑,招招致命。
多少年了,没见过如此快的剑法。
上回和如此快剑相遇,还是二十年前,他初至江京,和总捕头吕叶寒一起设计捉拿断指邪魔,但被邪魔识破,两位捕头在黑暗中斗剑数十招。吕叶寒做江京府总捕头前曾是东厂役长,在东厂诸多高手中剑法独步;莫宗泽是昆仑派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两人势均力敌。
二十年过去,莫宗泽虽然沉溺杯中,但复仇之心未死,从未疏于锤炼剑术,较之二十年前,剑法精进不可里计。眼前这黑影,其剑法之精湛,竟令他略略胆寒:虽然在转瞬间不识面目,但来者气势灵动迅猛,可觉出是个年轻人。
如二十年前的自己。
将那疾攻而至的数招化解后,莫宗泽落在船篷之上,两人不约而同地停剑,注视着对方。黑衣人果然年轻,莫宗泽不擅猜测年纪,但大致看出在廿岁之上,三十之下,脸色本就白皙如玉,黑衣黑帽衬托下,几近苍白。或是先入为主,莫宗泽见那人虽是剑眉朗目,却无英气,反带着阴沉沉一股煞气。
都说莫捕头是昆仑派当世数得上的大家,果然名不虚传。黑衣人的声音也带寒意。
谬赞了,莫宗泽也冷冷回应,有百姓目击,诸位一行带走了昭阳湖滩上一具尸体,还望赐还。
黑衣人轻笑一声:莫捕头破案无数,该知道百姓目击十有九错,我大可否认。
那就有劳诸位挑帘开门,让我搜一搜。
黑衣人叹一声:莫捕头是公事,我等也是公事,捕头阅历如此之深,难道竟看不出来?
东厂?来去匆匆的诡异气势、大费财力人力的细致安排,莫宗泽多少有些猜到。
黑衣人再一笑,这次总算少了些寒气:识时务者莫捕头。
既然都是公事,至少该让我这地方捕快知道一下,死者何人,凶手何人,回去也好向知府、通判们有个交代。
说话间,船还在向西行,岸上一丈红的身影已愈来愈小。
看来,说捕头识时务说早了,你做捕头这么多年,该知道东厂办案,不想让地方上知道的,地方上就该不闻不问。黑衣人面带不愠。
莫宗泽说:只是这次有所不同,本人辖内一夜间出现了多具尸体,天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这些尸体间难保没有相联,诸位真要扣下尸体倒也无妨,只要能让在下看一眼死状即可。
莫捕头的固执也是名不虚传,黑衣人手中长剑在空中一划,如设了一道无形的障碍,莫捕头请回,察尸之请只能作罢。
莫宗泽也将长剑微振:在下的确固执,只怕无法轻易作罢。
真若如此在下这点粗浅功夫在这条船上绝非顶尖,所以还望莫捕头三思,是否值得为这一具无名尸体血溅清江。即便莫捕头能全身而退,东厂也会让你生不如死黑衣人毕竟年轻,所见地方官员,一旦亮出东厂底牌,无不噤声退步,莫宗泽这样的倔头还是首次遇见。
我孤身一人,输得起,也死得起。
老夫人呢?黑衣人冷冷地问。四个字,蕴含威胁无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无辜老人可能受的伤害。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你们东厂的手段。爱妻遇害后不久,莫宗泽就将寡母接来养老,母子二人,一个中年丧夫,一个青年丧妻,多年来相依为命,互为慰籍。
还有你岳丈一家,曾和东林党打得火热,很多把柄在我们手里,风水轮转,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一个新案之头莫捕头当年没照顾好尊夫人,欠岳丈家的还不够多吗?
无耻!莫宗泽想怒吼,但他更愿将怒火放在招招杀气的剑法中。可是他知道,断不能让老母亲受一分罪,也不能让岳丈家再受自己牵连。他此刻即便硬闯船舱,也是寡不敌众,胜算微乎其微。东厂一行显然早就担心自己的干预,事先做好了功课。
他怒吼一声,出剑如飞!
脚下竹篷被削下数片,转眼都收在了他臂间。他纵身一跃,同时掷出一块竹片入水,他落脚在竹片上,再次跃起,再掷竹片,如此七个纵跳,回到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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