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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缥缈3(典藏版)-天咫卷

書城自編碼: 4118729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青春文學玄幻/新武侠/魔幻/科幻
作者: 白姬绾 著
國際書號(ISBN): 9787573632371
出版社: 青岛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25-06-01

頁數/字數: /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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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1.“天涯三大奇书”之一、上海电影节IP百强榜前十作品,白姬绾豆瓣8.6分高口碑志怪奇幻之作,影视剧已签约。
2.狡诈美艳的龙女·白姬VS贪吃傲娇的黑猫·离奴VS憨直善良的书生·元曜。
3.奇珍异宝,百鬼夜行,七情六欲,盛唐幻影。一龙女,一黑猫,一书生,带你走进缥缈阁,游历东方志怪诡谲世界。
4.《缥缈3(典藏版)》天咫卷,精心修订,回眸经典。如梦似幻,诡谲万端。
5.外封插图精心绘制,书名手写字体婉转飘逸,如行云流水;采用磨砂工艺,尽显上乘品质。角色纷呈、奇珍异宝,虚无缥缈,再现惊世奇景、盛唐幻影。
6.特邀插画师千淼精心绘制千妖百鬼、奇珍异宝、盛唐美景!
7.随书附赠:蛇佛塔异形书签*1、美景书签*1、鬼王角色卡*1。
內容簡介:
本作品是一部以唐代为背景的奇幻小说系列,本书为第3部天咫卷,以单元剧的形式讲述了男主人公元曜,在进入神秘的缥缈阁后,与一龙女一黑猫展开了一系列独立但又相互联系的故事,具体包括白玉京、蛇佛寺、聚宝盆、相思鸟、长生客、浮世床、鬼胎等。缥缈阁,一个似真似幻、神秘虚无的楼阁,从表面上看很多人想从中购得奇珍异宝,实质上却是想获得名、利、权,也有人想得到真正的爱。作品描写了一个充满奇异与憧憬的幻丽之境,叙述了一曲曲悲欢离合的故事,展现了人们无法摆脱的种种欲望和不断挣扎的求索。
關於作者:
白姬绾 本名李玲。畅销书作家,作品涉及奇幻、历史、武侠等多种题材。代表作《缥缈》系列被称为“天涯三大奇书”之一。
目錄
第一折 白玉京
第一章 鸵 鸟 5
第二章 红 樱 12
第三章 鹤 仙 20
第四章 白玉京 26
第五章 月 宫 34
第六章 东 皇 41
第七章 飞 天 47
第八章 月 奴 54
第九章 诡 棋 62
第十章 尾 声 73
第二折 蛇佛寺
楔 子 77
第一章 赤 髯 79
第二章 常 安 85
第三章 佛 隐 92
第四章 金 人 99
第五章 阎 王 107
第六章 蛇 佛 115
第七章 归 命 119
第八章 尾 声 125
第三折 聚宝盆
第一章 剥 铁 131
第二章 聚 宝 135
第三章 藏 宝 140
第四章 暴 毙 145
第五章 囚 奴 150
第四折 相思鸟
第一章 强 盗 159
第二章 翠 娘 162
第三章 探 病 167
第四章 小 蝶 171
第五章 刘 章 175
第六章 玉 娘 181
第七章 风 雨 187
第八章 聘 鱼 191
第九章 诀 别 196
第十章 尾 声 204
第五折 长生客
第一章 蜉 蝣 209
第二章 夜 雨 215
第三章 不 死 219
第四章 王 子 224
第五章 沧 海 229
第六章 华 胥 233
第七章 太 岁 237
第八章 长 生 242
第九章 星 隐 246
第十章 尾 声 251
第六折 浮世床
第一章 人 驴 255
第二章 失 狐 259
第三章 失 猫 264
第四章 黄 宅 268
第五章 猫 梦 272
第六章 浮 生 277
第七章 梦 醒 282
第八章 龙 王 286
第九章 金 翅 291
第十章 心 湖 297
第十一章 黄 木 303
第十二章 庄 周 308
第十三章 尾 声 312
番 外 鬼 胎
內容試閱
第一折 白玉京
第一章 鸵 鸟
春风吹面,杏花落满头。
元曜提着一只精致的鸟笼,走在初春的长安城中。最近,长安城中掀起了一股赏鸟的风潮,他要去平康坊为一位当红的歌伎送她买下的会唱歌的红点颏。
平康坊又称平康里,位于长安最繁华热闹的东北部,酒楼、旗亭、戏场、青楼、赌坊遍布,当时的歌舞艺伎几乎全部集中在这里。
元曜来到一家名叫温柔乡的乐坊,为歌伎送红点颏,账目交接清楚之后,就准备回去。他走到庭院时,一个贩卖仙鹤的老翁牵着一串仙鹤来到温柔乡中,打算售卖。
老鸨见仙鹤很精神,有心买鹤来装点庭院,就和老翁商量价钱。一些正在排练歌舞的艺伎听见有仙鹤,纷纷跑来庭院看热闹。
元曜被人群堵住了,一时间走不出温柔乡。他从来没见过活的仙鹤,也不急着回去,就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仙鹤一共有五只,被一只接一只地用绳子绑着脚,连成一串。它们接近四尺高,体态颀长而优美,气质高洁如仙。
仙鹤的喉、颊、颈都是暗褐色,身披白如霜雪的丰盈羽毛,长而弯曲的黑色飞羽呈弓状,覆盖在白色的翅羽上。
仙鹤们用灵动而水润的眼睛不安地望着周围,长长的喙里发出嗝啊嗝啊的声音。
不过,元曜仔细看去,最后一只鸟与前四只不同,它的体形比仙鹤大一些,体态肥笨滑稽,棕色的羽毛乱糟糟的。它长着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脖子长而无毛,脚掌上有二趾。
老鸨嫌老翁要价太高,摇着花团扇道:“四只仙鹤,你要五十两银子,未免太贵了。前天,对街的长相思买了一对天竺的孔雀,才花了十两银子。”
老翁笑道:“花里胡哨的孔雀哪里比得上高洁的仙鹤?达官贵人们爱的就是一个高雅的品味,您买了仙鹤,保证生意兴隆。老朽这也不是四只仙鹤,是五只,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
老鸨瞄了一眼仙鹤,蚕眉微蹙,道:“哪里有五只仙鹤?!明明是四只。”
老翁笑道:“老朽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识数的,这一条绳子上明明穿五只鸟嘛。”
老鸨撇嘴,道:“一条绳子上穿着五只鸟是没错,但最后那一只又丑又笨的怪鸟我可不承认它是仙鹤。”
老翁回头看了看第五只鸟,迷惑地道:“它不是仙鹤吗?”
老鸨以为老翁用怪鸟冒充仙鹤骗钱,讽刺道:“它如果是仙鹤,那您老就是神仙了。”
众人哄堂大笑。
人群中,一个西域来的厨子笑道:“老头子,那是鸵鸟。把鸵鸟冒充仙鹤来卖,你是想钱想疯了,还是把我们全都当瞎子?”
鸵鸟被众人嘲笑,倏地把头埋到了翅膀下,似乎有些伤心。
老翁再向鸵鸟望去,不由得一愣,仿佛幻梦骤醒,叫道:“又是这只妖怪!它总是把自己当作仙鹤!老朽捕捉仙鹤时,它三番四次地混入仙鹤中。老朽卖仙鹤时,它又用障眼法迷惑老朽,混入仙鹤中被卖,每次都被人识破,害老朽丢脸,妨碍老朽的生意!”
老翁生气之下,拿手里的藤条抽打鸵鸟。鸵鸟急忙躲避,但老翁气势汹汹,紧追不舍。鸵鸟行动笨拙,躲避不及,挨了好几下。藤条狠狠地抽打在鸵鸟身上,它无力地扇动翅膀,发出了几声哀鸣。
众人看见老翁抽打鸵鸟,觉得很滑稽,都哈哈大笑。
元曜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拦在老翁和鸵鸟之间,道:“请老伯不要再打它了!”
老翁怒道:“它是老朽的鸟,老朽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老朽先打死它,再把它卖去酒楼做菜肴。”
鸵鸟眼泪汪汪,十分恐惧,又将头埋在了翅膀下,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元曜于心不忍,对老翁道:“您出一个价钱,小生把它买下了。”
老翁见元曜这么说,眼珠一转,狮子大开口:“十两银子。它虽然丑笨了一些,但也不是常见的鸟类,况且个头很大,必须这个价钱才卖。”
元曜怀中揣着刚才送红点颏时歌伎付的三十两银子。他取了十两给老翁,买下了鸵鸟。众人都觉得元曜太傻,花十两银子买一只大笨鸟,议论纷纷。
元曜牵着受伤的鸵鸟离开了温柔乡,垂头丧气地走出平康坊。他有些苦恼:他擅自取用了十两银子,回去怎么跟白姬交代?!
在一个三岔路口,元曜解开了拴鸵鸟的绳子,放鸵鸟离开。
“请自去吧。以后,不要再冒充仙鹤了。”
说完,元曜就走了。
鸵鸟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小书生离去的背影。
一会儿之后,鸵鸟突然抬脚,飞奔向小书生,跟在他身后。
元曜发现鸵鸟跟着他,驱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它,只好把它带回了缥缈阁。
缥缈阁。
一只黑猫懒洋洋地坐在柜台上,一边吃香鱼干,一边喝着青瓷杯中的罗浮春,十分惬意。
元曜带着鸵鸟走进缥缈阁时,离奴大叫道:“书呆子,你买一只骆驼回来干什么?!缥缈阁可没有多余的地方养坐骑。”
元曜道:“不是骆驼,是鸵鸟。它是鸟。”
鸵鸟垂下了头,十分羞涩。
见离奴大白天就喝酒,元曜忍不住道:“离奴老弟,你的酒瘾越来越大了。大白天也喝,你要是喝醉了,还怎么干活?你不干活,小生也得陪着你被白姬扣工钱。”
离奴有些喝醉了,脸颊上浮起两团红晕,笑道:“嘿嘿,书呆子你勤快一些,替爷把活儿都干了,不就不会被主人扣工钱了吗?柴房里还有一些柴没有劈,书呆子快去劈柴。”
元曜很生气,道:“小生已经替你去平康坊送了红点颏,今天不会再帮你干别的活儿了,至多我们两个都不要领工钱。”
“书呆子真斤斤计较。去年你生病的那几天,你的活儿全都是爷替你干不说,爷还要一天两次地替你煎药。爷一句牢骚都没有,从日出忙到日落,任劳任怨。”
元曜没法反驳,只好道:“嗯。可是,离奴老弟你又没有生病。”
“酒瘾也是一种病呀。”
青瓷杯空了,黑猫伸出爪子去拿酒坛。
很意外,黑猫摸了一个空。
黑猫回头,发现酒坛被移了位。鸵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把小脑袋埋在酒坛里,咕噜咕噜地喝酒。
黑猫大怒,纵身而起,去抓鸵鸟:“大笨鸟,居然敢偷喝爷的酒?!”
鸵鸟大惊,拔腿而逃。
酒坛被鸵鸟的嘴一撞,将它的头整个盖住了。鸵鸟顶着酒坛飞跑,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跌跌撞撞地往后院去了。
离奴、元曜急忙去追鸵鸟。
春草茂盛,碧绿如茵。
白姬穿着一袭水云纹纯白罗裙,挽月光色鲛绡披帛。她梳着半翻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镶嵌青色水玉的金步摇。她拿着一把小花锄,在草丛中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鸵鸟头顶酒坛,没头没脑地朝白姬奔去,从背后将她撞翻在地,从她的背上、头上踩过,然后一头撞在了古井边的绯桃树上。
砰!酒坛碎裂,鸵鸟也轰然倒地,两脚朝天,不省人事。
元曜、离奴站在廊檐下,看着这一切猝不及防地发生,一个吃惊地捂住了嘴,一个伸爪捂住了眼。
白姬趴在草地上,半晌没有动弹。
元曜、离奴对望一眼,急忙跑去一动也不动的白姬身边。
元曜把白姬扶起来,才发现她脸色煞白,浑身冰冷。
离奴伸爪探了探白姬的鼻息,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道:“好像,没有呼吸了。”
元曜闻言,急忙伸手去探白姬的鼻息,果然没有呼吸了。可能,她是被鸵鸟踩死了。
元曜的眼泪哗啦一声流下,他伤心地道:“白姬,你活了一万年都没死,今天怎么竟被一只鸵鸟踩死了?!”
离奴也很伤心,泪眼婆娑地走向古井边,准备投井殉主。
“主人去了,离奴也不想活了。”
元曜急忙去拦黑猫,道:“离奴老弟,请不要乱来,至少,先把白姬的丧事办了,再说别的。”
黑猫流泪,道:“也好。把主人的后事交给书呆子料理,爷也不放心。”
元曜擦泪,道:“小生先去买一口棺材回来?”
“不用买棺材了,主人是天龙,应当海葬。我们把主人的尸体抬去东海,放进海里。”
元曜发愁道:“东海与长安之间千里迢迢,怎么抬得去?只怕咱们还没走到东海,白姬的尸体就已经先腐坏了。”
离奴想了想,道:“不如先把主人的尸体烧成灰,然后把骨灰带去?”
“好主意。”元曜道。
离奴、元曜一边哭泣,一边去柴房搬柴火,将柴火堆在白姬身边,准备把她烧成灰。
元曜去查看昏死在桃树下的鸵鸟,发现它只是晕厥,微微放心。
离奴道:“把那只大笨鸟也烧了吧。”
元曜道:“它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有死呢。”
黑猫龇牙道:“它踩死了主人,应当给主人陪葬。”
元曜道:“它又不是故意的。说到底,都是离奴老弟你喝酒惹的祸。”
黑猫哭道:“所以,离奴决定陪主人一起死。”
元曜流泪。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白姬,他就觉得非常伤心,仿佛心都碎了。
元曜、离奴在白姬身边堆了足够的柴火,拿来了火石。他们正准备点火时,白姬倏地坐起身来,伸手捂住了脸,浑身抽搐。
“白姬……诈尸了?!”元曜大惊,火石掉在了地上。
黑猫一跃而起,伸爪拍向小书生的后脑勺,骂道:“笨蛋!什么诈尸?是主人复活了!”
元曜抱住头,嘀咕:“诈尸和复活有什么区别……”
黑猫走向白姬,流泪道:“主人,您活过来太好了……”
元曜见白姬捂住脸发抖,有些担心,道:“白姬,你的头没事吧?要不要小生去请一个大夫来?”
白姬放下手,用凌厉如电的目光扫向黑猫和小书生。
黑猫和小书生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战,觉得白姬不大对劲。
“主人,您没事吧?”
“白姬?”
白姬倏地伸出双手,左手抓住小书生的衣领,右手掐住黑猫的脖子,将他们拎了起来,口中发出男子的声音:“猫妖、书生,那条狡诈的龙妖在哪里?快叫她出来,本国师有性命攸关的急事!”
他们仔细一听,白姬口中发出的声音是光臧的。
光臧是大唐的国师,住在大明宫中的大角观里。他是李淳风的弟子,精通玄门奥义,深得武后器重,也被长安城中的千妖百鬼所敬畏。不过,光臧太过醉心于长生之术,爱炼丹胜过捉鬼伏妖,因为吃了许多不明丹药,他的头发和眉毛都掉光了,还常常被白姬以假的长生药骗走钱财。
白姬上次捉弄了光臧之后,怕他来寻仇,在缥缈阁布下结界,让他永远也找不到缥缈阁。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白姬竟然变成了光臧,或者说,被光臧附身了?!
“那条龙妖在哪里?在哪里?!”白姬以光臧的声音吼道。
“呃……”
“嗯……”
元曜和离奴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姬”一边使劲地摇晃元曜和离奴,一边以粗犷的声音道:“快叫龙妖出来,这飞魂之术太消耗体力,本国师撑不了多久了!”
“主人……出门了……”黑猫晕头转向地答道。
“白姬”吼道:“她去哪里了?!”
“大概……是一个叫西天的地方……”元曜晕头转向地答道。
“白姬”松开手,离奴、元曜双双摔在地上。
“白姬”喃喃道:“那龙妖居然去西天了……等她回来,你们告诉她,本国师被困在白玉京,受尽了折磨。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请她去白玉京救救本国师……你们一定要告诉她……本国师认识的人中,只有她能救本国师了……”
白姬光洁的脸庞上流下了悲伤的泪水,元曜和离奴觉得这应该是光臧在哭泣。
没有征兆的,白姬突然两眼翻白,抽搐了几下,无力地倒在草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元曜和离奴才敢凑过去查看。
白姬脸色煞白,浑身冰冷,仍然没有呼吸。
元曜和离奴又哭泣着将白姬放在柴火中,准备把她烧成灰。
元曜一边哭,一边问道:“离奴老弟,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离奴一边哭,一边摇头:“不知道。”
元曜哭道:“白玉京是哪里?”
离奴哭道:“天上。”
元曜哭道:“如果小生没听错的话,光臧国师似乎被困在白玉京,正在求救。”
离奴哭道:“主人都死了,谁还管牛鼻子,让他给主人陪葬吧。”
元曜正要点火,白姬又倏地坐起身来,她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虚空。
元曜大惊:“光臧国师又来了?!”
离奴急忙匍匐在地上,哭着解释。
“国师大人,您听差了,离奴刚才没有说让您给主人陪葬……”
白姬回过头,用迷惑的眼神望着离奴和元曜,道:“离奴,轩之,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我身边堆了这么多柴火?”
元曜、离奴见白姬活过来了,十分高兴,破涕为笑。
“太好了!白姬,你活过来了!”
“太好了!主人没有死!”
“怎么回事?我的后脑勺怎么这么痛……”白姬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发现那里肿起了一个小包。
元曜和离奴七嘴八舌地把白姬被鸵鸟撞倒,并被踩了后脑勺,以及她昏死时被光臧附身来求救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姬望向湛蓝的天空,若有所思地道:“白玉京……”
“白玉京是什么地方?”元曜好奇地问道。
白姬道:“此世有六界,三十六重天,白玉京在第五界的玉清天之中。”
小书生呆呆地望着天空,听不懂白姬在说什么。不过,他大约明白了,白玉京应该是一处很远的仙宫。
“白姬,光臧国师在求救……你会去白玉京救他吗?”
“不去。”白姬斩钉截铁地道。
“为什么?”
“道士和非人是天敌,光臧和我也是敌人。他被困在白玉京回不来,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白姬笑眯眯地道。
想起光臧求助时的无奈和悲伤,元曜于心不忍,道:“光臧国师来请求你帮助他,说明他信任你,没有把你当敌人。”
“可是,我把他当作敌人呀。”白姬笑道。
“呃。”元曜被噎住了。
看来,光臧国师得自求多福了。
第二章 红 樱
白姬站起身来,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空空的双手,又摸了摸衣袖,然后弯腰在草地中找东西:“糟了!红樱之珠不见了!离奴,轩之,快帮我找一找。”
“什么红樱之珠?”元曜迷惑。
白姬趴在地上,在草丛中仔细地翻找。
“一种仙界植物的果实,模样像一颗珊瑚珠,约莫小拇指指甲大小。”
元曜、离奴开始跪在草地上翻找。
三人伏在地上,在木柴和草丛中翻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红樱之珠。
元曜忍不住问道:“这红樱之珠是什么东西?”
白姬道:“有一位客人家的白兔走丢了,捎信来缥缈阁托我帮她寻找。那兔子最喜欢吃红樱之珠。我嫌四处奔波寻找太麻烦了,打算在缥缈阁中种上红樱之珠,然后守‘珠’待兔。”
这条龙妖太懒了!元曜在心中想。
“红樱之珠是仙界的植物,在人间的土地上不一定能够长出。我刚才用花锄在草地上画了一个符阵,以保证红樱之珠能够顺利生长。”白姬向符阵望去,因为她还没画完符阵就被鸵鸟踩晕,元曜、离奴又来来去去地搬运柴火,符阵已经看不清了。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唉!符阵也被打乱了!轩之,你继续找红樱之珠。离奴,你把这一地的柴火收拾一下。”
“好。”元曜应道。
“是,主人。”黑猫应道。
小书生继续趴在草丛中寻找红樱之珠。
离奴一趟又一趟地把木柴搬回了柴房。
白姬走到绯桃树下,围着昏死的鸵鸟转了一圈,红唇挑起了一抹诡笑。
离奴问道:“主人,要把这只冲撞您的大笨鸟烤熟吃了吗?”
元曜赶紧道:“它不是故意的。白姬,请不要吃它。”
白姬笑道:“我一向宽容大度,怎么会和一只鸵鸟记仇?它既然是轩之买下的鸟,等它醒了,轩之就把它养在缥缈阁里吧。”
元曜很高兴,道:“太好了。小生还担心你嫌它丑笨,会责怪小生花十两银子买下它。”
“啊,轩之不提,我还忘了,那十两银子,我会从轩之的工钱里扣。”白姬笑眯眯地道。
元曜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元曜找遍了院子也没找到红樱之珠,白姬说他办事不力,又扣了他十天的工钱。元曜心中悲苦,但又没法反驳,只能拉长了苦瓜脸继续找红樱之珠。
晚上,鸵鸟醒了。它睁着大眼睛,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十分迷茫。
元曜喂鸵鸟吃草,它不吃。
离奴喂鸵鸟吃香鱼干,它也不吃。
白姬给鸵鸟倒了一杯酒,它很高兴地喝了。
离奴气呼呼地道:“书呆子居然买了一只酒鬼鸟回来?!”
元曜挠头,道:“呃,它好像真的很喜欢喝酒。”
鸵鸟喝了几杯酒之后,醉了。它开始在月光下学仙鹤展翅跳舞,口中发出嗝啊嗝啊的声音。它笨重的身躯跳起舞来十分滑稽,声音更可笑。
离奴捧腹大笑:“这只大笨鸟不会以为自己是仙鹤吧?哈哈哈!”
元曜有些窘,朝鸵鸟喊道:“不要再把自己当仙鹤了,会被嘲笑的。”
白姬看见鸵鸟学仙鹤跳舞,居然没有笑。她取了一支笛子,将笛子横在唇边,吹起了一首空灵而婉转的曲子,为鸵鸟助兴。
鸵鸟听见白姬的笛声,十分高兴,更加沉醉于自己的舞姿之中。
离奴变成一只小黑猫,跑到草地上,和鸵鸟一起跳舞。
元曜提着一盏莲灯,继续在院子里寻找红樱之珠。白姬答应他,如果他找到红樱之珠,就不扣他的工钱了。
一些夜游的妖怪听见白姬的笛声,纷纷来到缥缈阁的后院,加入了跳舞的行列。不一会儿,草地上千妖乱舞、百鬼纵歌。
一只皮鼓化成的器物妖把鼓槌递给元曜,让他敲自己。元曜不敢拒绝,只好接过鼓槌,和着白姬的笛声敲皮鼓。
白姬见元曜敲皮鼓,笛声忽然一转,吹起了一首活泼欢快的曲子。元曜配合白姬的旋律敲鼓:“咚——咚咚——咚——咚咚咚——”
月光下,庭院中,千妖百鬼嘻嘻哈哈,舞动得更欢乐了。
鸵鸟十分高兴,仰头望着夜空,圆润而明亮的眼眸中映了两轮明月。
白姬让离奴拿出美酒,招待千妖百鬼。缥缈阁中举行了一场妖宴,妖怪们玩得很尽兴,明月西沉时才散去。
深夜,白姬、离奴都去睡了,元曜还想继续寻找红樱之珠。但是,敲了许久的皮鼓,他的手臂酸痛,不方便提灯笼,于是他不得不明天再继续找,也去睡下了。
鸵鸟睡在元曜的被子上,把头靠在元曜的脖子边,小声地打着呼噜。
元曜撵了鸵鸟几次,让它去后院睡,但它总会在小书生睡着时再跑来,睡在他的被子上,小书生也就随它去了。
第二天,元曜在晨光中醒来,鸵鸟还在呼呼大睡。元曜打着哈欠穿上外衣,去后院的古井边梳洗。他刚走到回廊,就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
青草中,一夜之间长满了某种藤蔓植物,青翠而柔嫩的叶子下结了一串又一串的红樱之珠。红珠碧叶覆盖了大半个后院,色泽鲜艳的红珠子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看上去美丽而诱人。
元曜张大了嘴,心中思忖:这下子找到了满院子的红樱之珠,不知道白姬会不会给他涨工钱?!
离奴起床之后,也看见了满院子的红樱之珠,十分惊讶。离奴摘了一串红樱之珠,放进嘴里尝了尝,转惊讶为高兴:“吃着和樱桃差不多。今晚,爷来做一盘樱桃鱼。”
元曜额上见汗,道:“这不是樱桃……而且,还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离奴道:“兔子都能吃,它怎么会有毒?书呆子放心吃吧。”
元曜还是不敢吃。
日上三竿时,白姬起床了。她看见满院子的红樱之珠,有些惊讶:“哎?居然长出来了?看来,昨天的红樱之珠是掉进土里了。还好,符阵没有完全失效。”
元曜苦着脸道:“这红樱之珠是不是长得太茂盛了?小生早上看见时,它才覆盖了半个院子,现在已经长满整个院子了。”
白姬采了一串红樱之珠,摘了一颗放进嘴里,笑道:“生命力旺盛是一件好事。我倒没有料到它的长势这么好。这下,不仅可以引来白兔,我们也可以尽情地吃了。”
离奴道:“主人,离奴打算采一些红樱之珠,做红樱之鱼。”
白姬笑道:“红樱之珠口感有些酸涩,再采一些做蜜饯吧。用马老太君送的镜花蜜腌渍的红樱之珠,一定很美味。”
黑猫挠头,道:“离奴不会做蜜饯。”
白姬笑道:“胡十三郎很会做蜜饯,去年送来的青梅脯和杏脯都很好吃,去请十三郎来做吧。”
“离奴讨厌那只臭红狐狸!离奴去请那狐狸,那狐狸一定会摆臭架子,嘲弄离奴,离奴会很没面子。”离奴很不高兴。离奴和胡十三郎一向不和,是死对头,每次一见面,都会打起来。
白姬掩唇笑道:“红樱之珠腌成蜜饯之后再做鱼脍,想必会很美味。”
离奴闻言,口水哗啦,妥协了。
“主人的蜜饯比离奴的面子更重要。如果那只臭狐狸对爷狂妄无礼,等蜜饯做好了,爷再收拾那臭狐狸。”
白姬拍了拍黑猫的头,笑道:“十三郎来了就是客人,不许故意欺负人家。”
“主人,臭狐狸还没来,你就胳膊肘朝外拐,离奴太伤心了。”
元曜忍不住道:“是离奴老弟你太霸道了。十三郎还没来,你就想着收拾人家了。”
“闭嘴。”黑猫骂道。
元曜不敢反驳。
离奴出门去翠华山找胡十三郎了。
最近平康坊有无头鬼作祟,白姬穿上男装,扮成“龙公子”,带着几张符咒坑银子去了。小书生留在缥缈阁看店。
缥缈阁的生意十分冷清,元曜坐在大厅中一边喝茶,一边读《论语》。
鸵鸟在后院玩累了,跑来找小书生讨酒喝。小书生怕它喝醉了发酒疯,只给它喝茶。鸵鸟很不高兴,用嘴啄小书生,小书生没有办法,只好给它倒了一杯罗浮春。鸵鸟心满意足地喝了酒,又跑去后院学仙鹤跳舞。
元曜不经意间抬头时,发现一道金色的人影在缥缈阁外走来走去。
缥缈阁虽然位于西市,但并不是真正存在于西市中。天上琅嬛地,人间缥缈乡,缥缈阁并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中,有缘之人可以从真实的世界走进缥缈阁,无缘之人看不见缥缈阁。
从真实的世界来看,缥缈阁外应该是一条幽僻的死巷,不是大街,不会有行人。那么,门外的金色人影是谁?
如果是有缘之人,他为何不走进缥缈阁?
如果是无缘之人,他为何在死巷外徘徊?
元曜心中好奇,放下书本,走到大门边。他向外望去,看见了一名金衣青年。
金衣青年约莫二十岁,看上去不像是大唐人。他的面容刚毅俊朗,身材魁梧精壮,穿着一身窄袖胡服,一头蓬松的卷发,左耳上穿着一大一小两个圆形金环。
在阳光下看去,金衣青年的眼眸呈淡金色,和妖化的白姬的眸色一样。他脸色十分憔悴,神情也很焦虑,似乎有烦忧的心事。
金衣青年在缥缈阁外走过来走过去,仿佛看不见缥缈阁的大门,也看不见站在门边观察他的元曜。
凭着直觉,元曜觉得金衣青年应该是非人。他在金衣青年身上没有感受到恶意,又见其神色焦虑,就开口道:“这位兄台好像有忧心之事?”
元曜一开口,仿佛有某种屏障在一瞬间轰然坍塌。金衣青年一下子看见了缥缈阁,看见了元曜,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道:“我找到缥缈阁了!”
金衣青年的声音有些耳熟,元曜感觉以前似乎听见过。他仔细看了看金衣青年,青年十分陌生,他并不认识,疑心自己听错了:“兄台在找缥缈阁?”
金衣青年点头,走到大门边,却似乎有某种顾虑,停住了步伐,不敢走进去。青年试探着问道:“我能进去吗?”
元曜笑道:“当然可以。缥缈阁就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欢迎八方之客。”
金衣青年道:“你能伸出手吗?不然,我进不去。”
元曜伸出了手。
金衣青年抓住元曜的手,迈步走进缥缈阁。这一步看似平常,他却仿佛从一个世界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走进缥缈阁之后,金衣青年明显舒了一口气,朝元曜笑道:“谢谢姑父。我终于进来了。”
听见这一声“姑父”,元曜如梦初醒,也瞬间忆起了这是谁的声音。他张大了嘴:“你是……?”
金衣青年倏地化成了一只鬣毛飞扬的金色狻猊,雷声道:“姑父,我是狮火。你忘了我吗?”
狻猊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元曜两耳疼,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元曜大窘道:“不要乱叫!小生不是你姑父!”
狻猊是白姬的九个侄子之一,是光臧的灵兽,一向和光臧形影不离。
白姬在缥缈阁外布下结界,阻止光臧进入,狻猊也被结界阻隔,看不见缥缈阁,进不来缥缈阁。元曜在缥缈阁内与狻猊搭话,才打破了结界,元曜伸出手,狻猊才能走进来。
狻猊没有将小书生的辩驳听进去,焦急地道:“姑父,姑姑在哪里?我有急事找她。”
元曜道:“小生不是你姑父!白姬去平康坊卖符咒去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般来说,晚饭前会回来。”
狻猊径自走向里间,坐在青玉案边。
“我在这里等姑姑回来。”
“也好,小生去给你沏一杯茶。”元曜道。
狻猊将头搁在青玉案上,眼睛滴溜溜地注视着元曜,道:“我不喝茶。如果可以,请姑父给我燃一炉香。”
狻猊爱好静坐,喜欢香炉中逸出的烟雾,只要眼前有一炉香,可以静坐一整天。
“小生不是你姑父!”元曜吼道。他取了一把紫檀香,将香放入一尊镂空的博山炉中点燃之后,盖上山峰状的炉盖,将香炉放在了青玉案上。
狻猊陶醉地望着从香炉中逸出的一缕缕白烟,神色安静而满足,似乎连焦虑也暂时忘记了。
元曜来到后院,发现红樱之珠长势惊人,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不仅铺满了整个院落,还蔓延到回廊中了。
鸵鸟躺在院子里,全身埋在苍绿色的藤蔓中,只留一颗圆乎乎的头颅在外面。
元曜暗自心惊,有些担心红樱之珠继续蔓延,长到屋子里去。
刚过申时,白姬就回来了。
白姬走进里间,狻猊急忙从香烟中回过神来,道:“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白姬看见狻猊,微微吃惊:“小吼,你怎么进来了?”
狻猊道:“是书生让我进来的。”
白姬瞪了小书生一眼,元曜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
白姬在狻猊对面坐下,道:“你来缥缈阁有什么事?”
狻猊忧愁地道:“我是为了国师而来。半个月前,云中君邀请国师去天上玩,国师就去了,一去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
白姬喝了一口茶,笑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人间虽然过了半个月,但国师在天上也许才喝了一杯茶而已。”
狻猊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国师一定是在白玉京遇见麻烦了。最近,我常常做梦,梦见国师在白玉京受苦,无法回来。我的梦一向有预知性,我不会弄错。”
白姬笑道:“想必是国师要成仙了。成仙之前,他总得受点儿苦,才能脱去凡胎,位列仙班。”
狻猊不相信,俯首恳求白姬:“国师一定是遇见麻烦了。姑姑,请您带我去白玉京寻找他。”
白姬道:“三十六重天,可不是能够随意来去的地方。”
狻猊垂下了头,道:“您一定有办法。”
白姬道:“天路杳渺,不知祸福,这一去前路艰险,我和光臧没有‘因果’,没有必要为他冒险。”
狻猊将头垂得更低了,恳求道:“求姑姑带我去白玉京。”
一想到光臧昨天附在白姬身上来求救的情景,元曜的心中就涌起一阵不忍,他对白姬道:“昨天,光臧国师也算是来缥缈阁了。今天,狮火也走进了缥缈阁。他们都算是缥缈阁的客人,你既然有办法,就不能袖手旁观。”
“什么?!国师昨天来缥缈阁了?!”狻猊震惊。
元曜道:“没错。国师是来求救的。正如你在梦中所见,他被困在白玉京了。”
狻猊哀号道:“可怜的国师!苦命的国师!我早就劝他不要去天上了,他却不听我的话。”
狻猊哭声不止,元曜对白姬道:“你就帮帮狮火吧,狮火是你的侄子呀。”
白姬抚额,道:“好吧。我去白玉京。”
白姬答应得这么干脆,倒让元曜有些意外——白姬何时变得这么听从他的劝说?
白姬叹了一口气,解答了小书生的疑问。
“如果我袖手旁观,轩之一定会天天拉长苦瓜脸唠叨这件事,与其如此,不如去白玉京算了。即使我也像光臧国师一样回不来了,也强过听轩之在耳边唠叨抱怨。”
“你这是什么话!”元曜生气地道。
白姬对狻猊道:“我可以去白玉京寻找光臧,不过‘一物换一物’是缥缈阁的规矩,你拿什么跟我交换?”
狻猊想了想,道:“我攒了几包烟雾很浓的香,一直没舍得用,可以送给姑姑。”
“我不喜欢烟雾太浓的香。”白姬道。
狻猊想了想,又道:“国师偷偷地在大角观的八卦楼下埋了他最珍贵的宝物,以为谁都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您将国师救回来,我就把他埋下的最珍贵的宝物悄悄地挖出来送给您。”
贪财的白龙双目发亮,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狻猊道。狻猊想,自己挖国师的宝物是为了救国师,国师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白姬对狻猊道:“你先回大角观等我的消息。”
“好。一切就拜托姑姑了。”狻猊行了一礼,诚恳地道。
第三章 鹤 仙
狻猊离开之后,白姬匆匆走向后院,去找鸵鸟。
红樱之珠已经长到回廊了,藤蔓交错缠绕,幽碧森森,一串一串的果实红如血滴。
元曜望着满地的苍藤和红珠,十分担心。
“白姬,这红樱之珠的生命力太旺盛了,它不会长满整个缥缈阁吧?”
白姬也有些担心,道:“可能是符阵被破坏的关系,红樱之珠反而开始肆虐了。按照这个长势,轩之今晚得睡在红樱之珠上了。”
元曜苦着脸道:“你赶紧想一个办法,让它不要再长了。”
“覆水难收,长势难遏,我也没有办法。”白姬摊手,乐观地道,“等红樱之珠把地下的养分汲取光了,它也许就会枯萎了。而且,往好的方面想,这么多红樱之珠,做一年的蜜饯都绰绰有余了。”
元曜拉长了苦瓜脸。他十分担心红樱之珠继续生长,吞噬了缥缈阁,他们就得搬出去睡大街了。
白姬走入庭院中,拨开重重苍藤,寻找鸵鸟。
“嗝啊嗝啊。”鸵鸟仿佛知道白姬在找它,倏地从藤蔓中探出头,模仿仙鹤的叫声。
“你在这里呀。”白姬笑着在鸵鸟身边蹲下,小声地和它说了一句什么。
鸵鸟仿佛能够听懂白姬的话语,嗝啊嗝啊地回应。
白姬和鸵鸟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元曜隔得太远,白姬的声音又小,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元曜很好奇白姬和鸵鸟说了什么,但也不敢多问。最后,白姬站起身,望向苍茫的天空。
鸵鸟也抬头望向天空,圆润而清澈的眸子中装着整片天空。
约莫傍晚时,离奴从翠华山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元曜用脚指头也猜得出来,离奴又和胡十三郎起了冲突,打架了。但是,当白姬问离奴怎么受伤了时,离奴说:“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只臭狐狸说明天来。”
白姬也没追根问底,只道:“里间的货架上有菩提露,治疗外伤效果很好。离奴,明天晚上我要出远门,你也跟我一起去,我不放心把你和十三郎一起留在缥缈阁。”
每次,黑猫和红狐狸撞在一起,就会发生激斗,缥缈阁也会被毁。
“那再好不过了。离奴也不想整天看着九尾狐那张臭脸。”离奴也不问白姬要去哪里,就答应了。
“你们同具九尾,相煎何太急?离奴老弟,你应该和十三郎好好相处。”元曜在里间给黑猫涂抹菩提露时,这么劝道。
黑猫白了小书生一眼,道:“除非日月星辰都在脚下,瀑布倒着流,火在水中烧,爷才有可能和臭狐狸好好相处。”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元曜嘀咕道。
“所以,爷不可能和臭狐狸好好相处!”黑猫生气地道。
元曜被噎住了。
白姬用白纸剪了八串铃铛,用朱砂笔在每一串铃铛上都写下了“兔铃”两个字。她将八串纸铃铛烧了,纸灰被风吹散之后,灰烬中露出了八串精巧的铜铃。
白姬吩咐元曜将铜铃分别挂在缥缈阁的八个方位,元曜一一挂好了铃铛。他觉得有些奇怪,春风吹过时,铜铃在风中摇曳,却没有声响。
元曜问白姬道:“这些铃铛怎么不响?”
白姬悠闲地喝茶,道:“因为兔子没来呀。明晚,我们去白玉京之后,必须请十三郎帮着捉兔子呢。”
“我们?!小生也要去白玉京吗?”
“当然。难得去天上一次,轩之不想去开开眼界吗?白玉京是一个非常神奇美丽的地方呢。”白姬笑眯眯地道。
元曜有些心动:白玉京,听名字就很美。
白姬又笑眯眯地道:“如果时间充足,我们还可以去月宫一游,见一见嫦娥仙子。嫦娥仙子是一位绝色大美人,连月光下盛开的雪色木樨花也比不上她美丽。”
元曜更心动了。从小,他就听说月宫里住着美丽的嫦娥仙子,一直对月宫十分神往。
“好。小生去。”元曜答应了。
见元曜一脸期待的表情,白姬促狭地笑了:“现在,月宫中正缺一位捣药郎,轩之如果能够吃苦,倒是可以去试一下。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见嫦娥仙子了。”
“小生不会捣药,也认不全药材……不对!小生没有想天天看见嫦娥仙子!小生对仙子绝无不敬的念想!”
看见面红耳赤,努力争辩的小书生,白姬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地飘走了。捉弄小书生,是这条龙妖的三大乐趣之一。她的其余两大乐趣,一是宰客,二是奴役小书生。
离奴今晚做了红樱之鱼,鱼的味道很诡异。白姬、元曜只吃了一口鱼,就都不肯再吃第二口了,离奴只好自己吃掉了大半盆红樱之鱼。
鸵鸟的晚饭是一大盘红樱之珠,还有三坛葡萄酒。白姬对鸵鸟很慷慨,竟把自己珍藏着准备夏天喝的西域葡萄酒也拿出来给它喝。
元曜不明白白姬为什么对鸵鸟这么慷慨,心中很迷惑。
月亮升起,清辉满地。
今晚的明月还有一角缺口,明晚才是满月。红樱之珠已经蔓延到大厅了,元曜十分惊恐,白姬也没有办法,只劝元曜忍耐一下。
元曜没办法睡在大厅了,白姬让他和离奴一起睡里间,离奴不愿意,但又不能违逆白姬,只好勉强同意了。
元曜、离奴铺好各自的寝具,并排躺在里间中。
吹熄灯火之后,离奴很快就睡着了,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元曜无法入睡,在安静的黑暗中,他似乎能够听见红樱之珠的藤蔓正在疯狂生长的声音。不过,渐渐地,元曜也困了,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元曜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琥珀色的阳光透过苍翠的藤蔓和木叶的缝隙洒落,变成了一种略暗的金绿色。
元曜的头脑还不清醒,对扑面而来的大片金绿色还无法适应。他怔怔地望着爬满绿色藤蔓的窗户和房梁,头脑中一片空白。
离奴睁着眼睛平躺在元曜旁边,早已经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起床。
离奴瞥了一眼元曜,道:“书呆子,你醒了?”
元曜如梦初醒,答道:“醒了。”
“那继续躺着吧。”
“为什么要继续躺着?”元曜不解。
离奴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们都被藤蔓绑在地上了。”
元曜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和离奴都被蔓延到里间的红樱之珠缠得结结实实。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完全没有办法挣开桎梏,只好也和离奴一样睁着眼睛躺着。
日上三竿时,白姬披散着头发打着哈欠走下爬满藤蔓的楼梯,她的头发上还挂着几串红樱之珠。白姬一边走,一边发愁道:“红樱之珠已经长到我的枕边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咦,轩之,离奴,你们怎么还没起床?”
元曜、离奴已经被藤蔓淹没,只剩两颗脑袋留在外面。
元曜苦着脸道:“一觉醒来,藤蔓就把小生给缠住了,没办法起床。”
离奴也道:“主人,离奴快被勒死了。”
白姬从缠着藤蔓的货架上取下胡刀,割断元曜和离奴身上的藤蔓,元曜、离奴才坐起身,开始活动手脚。
放眼望去,缥缈阁几乎已经被红樱之珠覆盖了,连货架和柜台上都是青藤。
白姬有些忧郁,元曜十分惊恐,离奴也不太习惯。
元曜劝白姬把红樱之珠拔了。
白姬道:“先忍耐一下,等找到兔子再拔吧。况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拔掉它。”
中午,胡十三郎来拜访了。虽然身上有几处抓伤,但是小红狐狸还是很有精神,端正地坐在白姬面前,礼貌地道:“因为昨天突然受伤,某来迟了一天,真是十分抱歉。”
说着,胡十三郎剜了黑猫一眼,小狐狸昨天受伤是因为和黑猫打架了。
白姬笑道:“十三郎能来就已经很好了。货架上有菩提露,对外伤很好。离奴,去拿菩提露给十三郎。”
黑猫很不乐意,但又不能违逆主人的话,不高兴地取来菩提露,没好气地将其放在胡十三郎跟前。
小狐狸别过了头,不去看黑猫。
“多谢白姬。”
白姬笑道:“其实,除了做蜜饯,我还想请十三郎帮着照看缥缈阁几天,以及捉一只白兔。”
小狐狸竖起了耳朵,道:“照看缥缈阁?捉白兔?”
“没错。”白姬对小狐狸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狐狸神色严肃地点头,道:“某一定尽力而为,不负白姬所托。”
冰轮东升,圆月如盘,长安城中清辉遍地。
缥缈阁已经被红樱之珠彻底覆盖,森森郁郁。
因为没有地方睡觉,小狐狸在回廊中用藤蔓做了一个吊床,还细心地用鲜花做装饰,让吊床看上去十分漂亮。
元曜夸奖小狐狸手巧,白姬夸奖小狐狸心细,小狐狸十分高兴。
黑猫见了,挖苦道:“跟女人似的,也不嫌丢人。红红绿绿的,品位也俗气。”
小狐狸很生气,但忍住了。
“算了。元公子说,大丈夫应当心胸宽广,某不和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计较。”
离奴十分生气,想去扑咬小狐狸,但因为白姬在,不敢放肆。离奴眼珠一转,拿藤条做了一只小狐狸,用爪子挠它解气。
小狐狸见了,气得脸发绿,但想到离奴今晚就要出远门,忍下了这口气。
元曜望着浩渺的夜空,苦着脸道:“白姬,小生有些害怕,能不能不去?”
“不行。”白姬斩钉截铁地笑道。
鸵鸟卧在元曜旁边,嗝啊地叫了一声,用小脑袋蹭元曜的脸,似乎在安慰他不要担心。
元曜对鸵鸟道:“你又不去天上,不会明白小生的担忧。”
鸵鸟又嗝啊一声,似乎在反驳。
白姬笑道:“谁说它不去?它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天上。如果没有它,我们去不了白玉京。”
元曜疑惑不解。
白姬神秘一笑,也不为元曜解惑。
子夜时分,圆月变得虚幻,如透明一般。
白姬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玉瓶,打开瓶塞,对玉瓶中吹了一口气。一团似有似无的烟从玉瓶中盘旋上升,直上夜空。
元曜望着夜空,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圆月似乎变得更虚幻了。一缕半透明的五色云雾缓缓下降,落在缥缈阁的后院中。
鸵鸟踱步到月光下,仰头将五色云雾吞入了口中。
当五色云雾都被吸入鸵鸟的腹中时,鸵鸟开始如仙鹤一般翩翩起舞。
白姬将玉瓶收入衣袖中,笑眯眯地望着鸵鸟。
元曜窘道:“它居然还把自己当仙鹤。”
白姬笑道:“它本来就是仙鹤。不仅是仙鹤,它曾经还是天上的鹤仙。”
白姬的话音落下,一道五彩光芒闪过,肥笨的鸵鸟不见了,在鸵鸟翩翩起舞的地方,站着一只体形优美、羽毛洁白的仙鹤。
仙鹤的头顶有一点王冠般的赤色,它睁着灵动而水润的眼睛注视着白姬和元曜,口吐人言:“吾能恢复鹤仙之身,再上青天,实在很高兴。”
白姬笑道:“这只是您的一次小劫数,您已经度过了,就安然无事了。时间不早了,请鹤仙如约带我们去白玉京。”
仙鹤道:“等吾召唤同伴。人间太险恶了,吾要将人间所有的鹤都带上三十六重天。”
白姬刚要阻止,仙鹤已经飞走了。
元曜吃惊,道:“白姬,这是怎么回事?”
白姬道:“这只鸵鸟是天上的鹤仙,因为喝醉酒,犯了天规,被仙人惩罚变成鸵鸟,来人间受劫。只有吃到月宫中的五彩云,它才能恢复鹤仙之身。我和它定下了约定,我让它吃到五彩云,它带我们去白玉京。”
“啊,原来,它真的是仙鹤!”元曜舌挢不下。他想起众人嘲笑鸵鸟、老翁抽打鸵鸟的情形,心中有些酸涩:没有人相信它是仙鹤,也没有人宽容地对待它,它在人间一定吃了很多苦,也一定对人间很失望。
白姬忧愁地道:“鹤仙如果真把鹤都带去天上,人间就没有鹤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远方传来嗝啊嗝啊的鹤鸣,一点一点白色的光芒在夜空中浮现,渐渐地扩大成一片。
当白色光点接近缥缈阁时,元曜才看清那是成百上千只仙鹤。仙鹤们在缥缈阁上空盘旋,为首的一只正是鹤仙。
“嗝啊——”鹤仙长鸣一声,带着几只仙鹤飞落,其余的仙鹤仍在天空盘旋。
鹤仙站在满地苍藤之中,对白姬道:“去白玉京吧。”
白姬对元曜笑道:“轩之,准备去白玉京了。”
元曜有些害怕,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问道:“怎么去?”
白姬笑道:“骑鹤去。”
白姬选了一只毛色雪白的仙鹤,骑在它的背上。仙鹤用头蹭了蹭白姬的手,展翅飞向夜空。
离奴挑了一只看上去很骄傲、很神气的仙鹤,骑在它的背上,那仙鹤不愿意驮离奴,闭上眼睛,不肯展翅。离奴只好重新挑了一只眼神温柔的仙鹤,这只仙鹤不介意驮离奴,展开丰盈的翅膀,飞向夜空。
元曜不知道挑选哪一只仙鹤好,正犹豫不决时,鹤仙走到元曜身边,口吐人语:“吾从不驮人,但你对吾有恩,吾愿意破例驮你去白玉京。”
元曜受宠若惊,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劳驾鹤仙……”
鹤仙温和地道:“吾被罚做鸵鸟的三百年里,你是唯一一个善良地对待吾的人类。吾愿意驮你上天宫,请不要拒绝。”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鹤仙。”元曜作了一揖,才骑上鹤仙。
鹤仙展开双翅,驮着小书生飞上夜空。
“嗝啊嗝啊!”鹤仙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带着成百上千只仙鹤一起在月光下飞翔。
小狐狸坐在缥缈阁的院子里,仰头望着白姬、元曜、离奴和仙鹤们渐渐飞远,默默地祈祷他们一路平安。
第四章 白玉京
月色明朗,夜云缥缈。
元曜骑在鹤仙背上,只觉得耳畔生风,不敢低头望下面,只好转头去看白姬。
白姬穿着一袭广袖白衫,月光盈袖,衣袂翻飞。她梳着双环望仙髻,一缕鬓发在风中飘飞,拂过她俊美的脸庞。
白姬侧头,见元曜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笑道:“轩之在看什么?”
元曜脸一红,道:“你看上去真像是天上的神仙。”
白姬撇嘴,道:“我才不想做神仙。仙界的规矩太多了,让我不自在。”
元曜好奇,道:“世人都说‘自在如神仙’,仙界怎么会有规矩?做神仙怎么会不自在呢?”
白姬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仙界有一个‘界’字,自然也需要规矩来圈定这个‘界’。神仙聚居的地方,和人间也差不多。”
鹤仙赞同地道:“仙界的规矩确实太多了,一想起来就头疼,一不注意就会犯戒。”
这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仙鹤应鹤仙的召唤,从四面八方飞来,融入仙鹤群中。
元曜有些担心人间的仙鹤都会跟着鹤仙上天,一去不返。
突然,东北方传来一声雄浑的狮吼:“嗷呜——”
一只金色的狻猊踏云而来,拦在白姬一行人前面,雷声道:“姑姑,请带侄儿一起去白玉京!侄儿非常担心国师,坐立难安,没办法在人间等待。”
白姬想了想,道:“也好。万一回不来了,人多一起玩叶子戏也热闹。”
元曜生气地瞪着白姬,道:“白姬,小生还想回人间!”
狻猊体形巨大,无法乘鹤,只好化为人形。于是,白姬、元曜、离奴、狮火一起乘鹤飞上星空。
长安城渐渐变小,星汉灿烂。
仙鹤每穿过一层云霄,元曜就觉得仿佛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月光更明亮,星河也越加绚烂。仙云浩瀚如海,云海中飘浮着一座又一座移动的仙岛。不同的仙岛上景色也不相同,有的是琼楼玉宇的仙宫,有的是神秘清幽的琅嬛福地,有的是巍峨的浮屠宝刹,有的仙岛上长着栖息着太阳的巨大扶桑树,有的仙岛上飞舞着五彩的凤凰,有的仙岛上盘桓着不知名的灵兽,还有的仙岛上有火焰在水中燃烧。
仙鹤越飞越高,在经过了云海尽头倒悬的瀑布之后,进入了第五界的玉清天。
在玉清天中,日月同时挂在天上,星辰都在脚下,云海瀑布倒悬着,由下而上奔涌。
元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对离奴道:“离奴老弟,你曾说日月星辰都在脚底下,瀑布倒着流,火在水中烧,你就和十三郎好好相处。现在,这些奇迹都在眼前,你该履行诺言,和十三郎好好相处了。”
离奴也有些吃惊,道:“想不到玉清天之中竟有这样的奇景……”
“离奴,你该和十三郎好好相处了吧?”白姬也笑道。
离奴挠头,望向了别处,道:“等回去之后再说。”
白姬一行人乘鹤而上,四周云雾缥缈。
白姬望着脚下的星海,笑道:“轩之,景色这么美,来作一首诗吧。”
元曜战战兢兢地抱紧了鹤仙的脖子,不敢看下面,道:“小生……没心情作诗……”
白姬思忖了一下,大声吟道:
三月夜安长,骑鹤游天上。
瑶台仙山绕,蓬莱海中央。
天街十二衢,星灯万里光。
玉殿堆烟霞,金梭引凤凰。
元曜听了,忍不住打断白姬道:“白姬,平仄不通。”
“闭嘴。”白姬道。
元曜讷讷地道:“诗的内容也很假,天上哪里有街?明明是一片虚空。瑶台、蓬莱也没见到,只看见一座座奇怪的浮岛。”
白姬笑道:“轩之,做人要有想象力,不然会变得酸腐。”
离奴笑道:“书呆子一直就很酸腐。”
“小生哪里酸腐了?!”元曜不高兴地反驳。
“从头到脚都酸腐。”离奴斜睨他。
“嘻嘻。”白姬诡笑。
元曜还要反驳,狻猊打断了众人的争吵,指着右前方道:“姑姑,那里是不是白玉京?”
浩瀚的星海中,有一座洁白如玉雕的浮岛,四周有彩虹环绕。远远看去,浮岛仿佛一颗耀眼的珍珠,光华辉夜。
“是,那里是白玉京。”白姬笑道。
鹤仙长鸣一声,带领仙鹤们飞向白玉京。
“何人擅闯白玉京?!”突然,一只吉光兽踏云飞奔而来,迎向众仙鹤。
吉光兽的肋下有一双翅膀,四蹄之下有花绽放。
吉光兽过处,鹤群纷纷散开。
吉光兽停在白姬等人身前,俯视众人。吉光兽看见鹤仙,奇道:“鹤仙,你已经回天上了吗?这些是什么人?”
鹤仙道:“今晚刚回来。这是一些朋友。他们来白玉京找人。”
吉光兽道:“找人?白玉京可不是能够随意进出找人的地方。哦,难不成你们是来找那个偷吃天虚丹被东皇太一惩罚的光头?”
狻猊一听,十分着急,道:“国师怎么了?他没事吧?”
吉光兽道:“他被东皇太一惩罚种药,每天轮流在火焰之渊中种智果,在千年冰洞中种冰玉芽,在血虫壤中种虫葵……受尽了苦楚。以一介凡人之躯,他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狻猊一听,十分着急,叫道:“苦命的国师!”
白姬道:“小吼,你冷静一些。”
白姬对吉光兽笑道:“仙君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去白玉京见一见光臧国师?我们千里迢迢从人间而来,实在不容易。”
吉光兽眯着琥珀色的眼眸,冷傲地道:“不行。白玉京是东皇太一的神府,除了东皇太一邀请的客人,谁都不可以擅入。”
吉光兽望了一眼元曜,神色更倨傲了,道:“怎么还混入了一个卑微的凡人……”
元曜有些害怕吉光兽,不敢还口。
离奴不高兴了,倏地跳到吉光兽的身上,拔了一把吉光兽的毛,将毛塞进吉光兽的嘴里,道:“凡人怎么啦?不要以为你是神仙,就可以瞧不起书呆子!”
吉光兽痛得流泪,十分狼狈。
“哈哈。”鹤仙大笑。
“嘻嘻。”白姬掩唇诡笑。
元曜哭笑不得。不过,他很感激离奴为他说话。
一名广袖舒袍的清雅男子从白玉京出来,乘云而至,喝道:“何人在白玉京外吵闹放肆?”
看见这位神仙,元曜不禁眼前一亮,但见他青发雪颜,气度不凡,随风翻飞的衣袂飘逸如云。
吉光兽看见神仙,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道:“云中君!这些人太放肆太无礼了——”
原来,这是云中君。
元曜痴痴地看着云中君,十分仰慕他的风姿。
云中君淡淡地扫了一众不速之客一眼,他的目光停在了白姬身上。
“白玉京一向没有不速之客,今天倒是很意外,连天龙之王都来了。”
天龙之王?白姬是天龙部族的王?元曜吃惊。
白姬笑道:“早就不是王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在人间收集‘因果’的商人。”
白姬以前还真是天龙之王?怎么没听她提起过?这条狡诈、贪财、吝啬又促狭的龙妖怎么可能是一个部族的王?!元曜吃惊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
云中君也笑道:“龙王收了几千年的‘因果’,还没有成佛吗?”
白姬苦笑摇头,道:“前路还很漫长,看不到尽头的佛光。”
云中君淡淡一笑,道:“不如,放弃成佛,继续回龙族做龙王?”
“回不去了。”白姬笑道,她的笑容十分空洞。
云中君话锋一转,道:“龙王今天怎么有空来白玉京?”
白姬笑道:“不瞒云中君,我是为了光臧国师而来。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东皇太一要将他扣留在白玉京中?”
云中君望着白姬,嘴角浮起一抹笑,似乎在不动声色地盘算着什么。
一会儿之后,云中君才开口,但并没有回答白姬的问题:“今天破例一次,让你们进入白玉京。”
云中君对着星空挥手,五彩祥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形成了一座拱形云桥。云桥从白姬等人的脚下延伸开去,一直通向白玉京。
白姬从仙鹤背上下去,踏上云桥。
离奴、狻猊也依次踏上云桥。
元曜见了,也从鹤仙背上下去,踏上云桥。谁知,元曜的脚落地时,却倏地穿透云桥,整个人从云中掉了下去。
白姬手疾眼快,拉住了元曜的手。
元曜悬在半空中,冷汗如雨,牙齿打战。
鹤仙俯冲而下,又将小书生驮在背上,来到了云中君面前。
“原来,还有一个凡人。”云中君笑了笑,伸手抚摸元曜的头顶。
一缕五色祥云从元曜的头顶没入了他的身体,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好了。你现在可以乘云了。”云中君对元曜道。
元曜小心翼翼地从鹤仙背上下去,踏上云桥。
这一次,小书生走在云桥上,如履平地。
元曜十分高兴,对云中君作了一揖,道:“多谢云中君。”
白姬不高兴地道:“轩之只谢他,不谢我吗?刚才,如果不是我拉住轩之,轩之早就摔下去了。”
元曜又向白姬作了一揖:“也多谢白姬。”
白姬笑眯眯地道:“轩之不必客气。救你一命的报酬,我会从你的工钱里扣。”
元曜嘴角抽搐。
白姬、元曜、离奴、狻猊跟着云中君进入白玉京,鹤仙和仙鹤们在云海中飞舞徘徊。
白玉京一共有五城十二楼,宫殿楼阁气势恢宏,巍峨华美,一眼望不到尽头。
仙山中的泉水汇聚成一片湖泊,匹练飞空,倒泻一百零八轮明月。这一百零八轮明月不是在天上,而是在水中。淡蓝色的水光中有月华绽放,美如梦幻。
元曜走过浮桥时,惊叹不已。
离奴趁云中君不注意,迅速地从水中捞起一轮明月,哧溜一声将明月吸入嘴里,吞下了肚子。
元曜张大了嘴:这水中的月亮能捞起来?还能吃?!
离奴还想捞第二个月亮吃时,白姬轻轻地敲了一下离奴的头,以眼神示意离奴不要贪吃,再偷吃一个月亮,恐怕就会被云中君察觉了。
云中君回头对白姬道:“龙王上次来白玉京做客,是六千年前吧?”
白姬笑道:“好像是。六千年的岁月,足以让沧海变桑田,但白玉京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
云中君笑道:“对神祇来说,岁月是静止的,我不知道该觉得幸运,还是悲哀。”
元曜觉得白姬和云中君的对话很深奥,也很令人怅然。
白姬问云中君道:“您是带我们去拜见东皇太一吗?”
云中君道:“东皇太一心情不好,在静坐冥想,不见外人。你们是为了光臧而来,我就先带你们去见光臧。”
“也好。”白姬道。
白姬问云中君道:“东皇太一为什么心情不佳?光臧国师又为什么会被留在白玉京?”
云中君叹了一口气,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东皇太一诞辰那一天,他和云中君一起巡视人间,见光臧正诚心祭拜他,一时兴起,派云中君邀请光臧夜游白玉京。光臧受宠若惊,跟随仙人来到了白玉京。
光臧并非凡俗之辈,只是对长生的事情太过贪执。他在宴会中请求东皇太一传授他长生之术,东皇太一看出光臧和长生之术没有机缘,婉拒了他。
光臧不死心,以醉酒为借口离席,潜入东皇太一收藏丹药的天一阁,准备偷取长生之药。东皇太一和云中君察觉不对劲,赶到天一阁时,光臧已经吃下了三枚天虚丹。天虚丹是东皇太一为太上老君准备的贺寿之礼,炼制起来非常困难,而且只有三枚。
东皇太一勃然大怒,把光臧扣留在白玉京,不许他回人间。
白姬、元曜、离奴、狻猊听后满头冷汗,这光臧实在太糊涂和大胆了,竟然在神仙面前做出偷药这么无礼的事情。
白姬转身:“回去吧。光臧国师被困在白玉京也是自作自受,没必要管他了。”
离奴也转身:“牛鼻子的行为太丢人了,爷不屑管他。”
元曜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狻猊见状,道:“国师一定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姑姑,都走到这里来了,您不能不管他啊!”
云中君露出狡黠的神色,也笑着劝白姬:“正如狻猊所言,都走到这里了,去见一见也无妨。”
狻猊可怜兮兮地望着白姬,恳求道:“姑姑,去见一见国师吧。”
白姬不为所动,道:“小吼,你撒娇也没有用。”
元曜不动声色地道:“白姬,八卦楼下,光臧国师最珍贵的宝物。”
狻猊承诺过,白姬帮忙找回光臧,狻猊就把光臧埋在八卦楼下的最珍贵的宝物挖出来当报酬。
贪财的龙妖听见“宝物”,眼中精光一闪,又转过了身,跟上云中君的步伐。
“去见一见国师也无妨。”
元曜笑了。他实在是太了解这条龙妖贪财的心性了。
云中君领众人来到一片云雾缭绕的花圃中,光臧正精赤着上身用花锄翻赤色的土壤。他形销骨立,精神萎靡,浑身都是火烧的伤痕,双手和双脚还戴着铁镣。他已经不再是白玉京的客人,而变成了白玉京的囚徒。
狻猊看见光臧凄惨的模样,眼泪如雨,哽咽地呼唤道:“国师……”
光臧闻唤,猛然回头,混浊而绝望的双眸在看清狻猊、白姬、元曜、离奴的刹那焕发出了希望的光彩,涌出了热泪。
血红色的土壤根本不是土壤,而是许多细小的虫子。光臧奔向狻猊时,赤着双脚疾走,惊扰了虫群,虫子纷纷噬咬他的脚。
光臧的双脚血肉模糊,几乎可以看见白骨。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冷汗滑落苍白而消瘦的脸庞。
元曜倒抽一口凉气,不寒而栗。
狻猊哽咽,与光臧抱头痛哭。
“国师,你受苦了……”
光臧流泪道:“这虫壤还算好的。在火焰之渊中种智果,炽热难忍,血肉都会烧焦。在千年冰洞中种冰玉芽,冷得人实在受不了。”
狻猊哭道:“可怜的国师……”
元曜心中涌起一阵怜悯之情。看来,光臧在白玉京吃了不少苦头。
云中君冷冷地望了光臧一眼,道:“眼看太上老君诞辰临近,天虚丹却没有了,东皇太一非常焦虑,愁眉不展。再炼三枚天虚丹不是难事,只是天虚丹中有几味药材十分珍奇,白玉京中没有了。光臧吃掉了天虚丹,只有让他种了,什么时候种出药材来,什么时候回人间。”
白姬挑眉,道:“那他恐怕永远也回不了人间了。”
云中君笑了:“这就是我请龙王进入白玉京的原因了。”
“什么意思?”白姬睨着云中君。
云中君道:“白玉京中缺少的几味药材,别的神仙应该有。龙王神通广大,你去找齐几味药材,光臧就可以回人间去。”
白姬皱眉,道:“您和东皇太一为什么不自己去?”
云中君叹了一口气,道:“东皇太一是远古的神祇,心性淡泊,喜爱幽静,很少和别的神仙来往。”
白姬不答应:“我也不认识各路神仙。”
光臧流泪道:“龙妖,你不能见死不救……”
白姬冷笑道:“国师唯一的自救方法,就是把三枚天虚丹吐出来。”
光臧悔恨地道:“吃下去的东西哪里还吐得出来?本国师真是悔不当初!”
元曜觉得光臧是真心在悔恨,心中不忍,劝白姬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光臧国师已经知错了,你要是有办法帮他,就尽量帮帮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光臧抹泪,道:“龙妖,你我一直是敌人,本国师以前还试图封印你,如今也没有颜面要求你帮本国师。只是,本国师曾经封印了一些为害人间的邪恶妖怪,如果本国师长久不回去,封印会松动。这些戾妖邪鬼十分可怕,一旦冲破封印,长安必有祸乱,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和非人遭殃。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缥缈阁也必定会受到牵连。看在长安城安宁的分上,请你帮本国师一把,让本国师离开白玉京,回人间去。”
狻猊也道:“姑姑,你就帮一帮国师吧。”
白姬望着光臧,明白他所言不假。但是,她还是没有表示要帮他。
云中君见了,笑道:“如果龙王找齐了药材,东皇太一会有谢礼相赠。”
“什么谢礼?”白姬望向云中君。
“一瓶春色。”云中君道。
白姬想了想,道:“再加十个水月之精。”
“五个。”云中君笑道。
“九个。”白姬笑道。
“六个。”云中君道。
“八个。”白姬道。
“七个。”云中君道。
“成交。”白姬笑眯眯地道。
见白姬答应去找药材,光臧如释重负,热泪长流。
白姬对光臧道:“国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能不能找齐药材,还得看运气如何。”
光臧道:“本国师相信你。”
“事不宜迟,我和轩之、离奴去找药材。小吼,你留在白玉京。”
狻猊道:“侄儿也要跟姑姑一起去。”
白姬道:“人多反而碍事,你还是留下来替国师翻土吧。”
“好吧。”狻猊道。
云中君将炼制天虚丹所缺的药材告诉了白姬,道:“一共缺四味药材——智果、虫葵、冰玉芽、凤凰羽。祝你们好运。”
第五章 月 宫
白姬、元曜、离奴离开白玉京,在云桥上骑鹤,又回到了星空中。
望着浩瀚的星海,元曜问道:“白姬,我们去哪里找药材?”
白姬陷入了沉思。
离奴出主意道:“太上老君爱炼丹,兜率宫中的药材最多,不如去兜率宫?”
白姬摇头,道:“太上老君一向小气,我们和他又不熟,即使有药材,他也一定不会给。”
离奴道:“那就去偷偷地拿,反正兜率宫中药材多,他未必会察觉少了几味。”
白姬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道:“这个主意不好。”
元曜同意白姬的话,道:“偷盗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白姬道:“君子不君子倒是小事,只是万一被抓住了,以太上老君的性子,我们大概会被丢进丹炉里炼成龙丹、猫丹和人丹。”
元曜道:“君子不君子,是很重要的事情!”
离奴嚎道:“喵!太可怕了!离奴不要变猫丹!”
“所以,还是不要在仙界打歪主意为妙。”白姬正色道。
元曜、离奴点头。
过了一会儿,白姬开口道:“有了!月宫中也有不少药材,我们去月宫吧。”
仙鹤飞向月宫,如一颗颗白色的流星。
月宫又名蟾宫,是上界神仙为嫦娥建造的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是由一只具有灵性的蟾蜍幻化而成,所以又称作蟾宫。
月宫规模浩大,宫室绵延,由一宫、二馆、三亭、四台、五殿组成。宫殿群中还有一个园林,园林中有一个坛,叫月坛。月坛附近有一口井,叫琉璃井。琉璃井可以和四海龙宫、太虚幻境、蓬莱、昆仑山、南海等洞天相通。
仙鹤驮着白姬一行人在月宫上空徘徊,最后停在了广寒宫前面的广场上。
元曜站在广寒宫前,仿佛踏入了一片月光之海,华美的宫室净澈如琉璃,寂静无人的广场上落满了木樨花。
不远处,一棵五百丈高的木樨树下,有一名大胡子仙人正挥舞着斧头砍树,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砍不断木樨树,因为上一斧头在树干上砍下的缺口,在他挥下下一斧头时,就会完好如初。
元曜猜测,这位大胡子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在月宫中砍桂树的吴刚。
吴刚看了白姬一行人一眼,没有理会,继续砍树。
一名风华绝代的仙女从广寒宫中走出来,俯视玉阶下的来客。她穿着一身玉青色的云纹罗裙,挽着长长地拖曳在地上的月光色披帛。她的容颜十分美丽,一双清灵的眸子比月色更美,她的蛾眉间有一缕寂寥的哀愁,那是岁月沉淀的神秘感伤。
这位仙子的美丽令皓洁的月华都黯然失色。元曜有些看痴了。
白姬行了一礼,笑道:“拜见嫦娥仙子。”
嫦娥有些意外,道:“龙王?你怎么来广寒宫了?难道,已经找到月奴了吗?”
白姬道:“玉兔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但暂时还没有消息。请耐心再等几天,我一定会找到它,将它送来月宫。这次,我来月宫,是有一件事情想请嫦娥仙子帮忙。”
“什么事?”嫦娥问道。
“我在为东皇太一寻找四味药材。”
“哪四味药材?”
“智果、虫葵、冰玉芽、凤凰羽。”
嫦娥想了想,道:“智果、虫葵、冰玉芽,这三味药材月宫中倒是有,凤凰羽没有。”
白姬笑道:“如此,请嫦娥仙子赐下三味药材。”
嫦娥笑了笑,道:“我可以给你药材,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先跟我来。”嫦娥笑道。
白姬、元曜、离奴拾级而上,来到了嫦娥身边。嫦娥带着三人穿过广寒宫,走进园林,来到了藏储奇花异药的百花馆。
百花馆中放着许多木架,木架上摆放着各种药材,药材种类繁多,杂乱无序,看来,似乎很久没有人来收拾分类了。
百花馆靠近琉璃井,琉璃井边有一片药圃,药圃中种植着仙草琼花,异香扑鼻。
元曜在花草间看见了一小片红樱之珠。
琉璃井边凌乱地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捣药器具,有莲花形的捣药罐、荷叶形的捣药盅、白玉石杵、紫石石杵……但是,捣药器具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看来很久没有人使用它们捣药了。
嫦娥叹了一口气,对白姬道:“自从月奴跑了之后,没有人采药、捣药,这百花馆就乱得一塌糊涂。我急需一个捣药人。我给你智果、虫葵、冰玉芽,你给我一个捣药人。这就是我的条件。”
“这好办。”白姬笑了,指着元曜和离奴道,“您随意挑一个留下来捣药,待玉兔找回之后,再还给我。”
嫦娥高兴地道:“哎呀,这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嫦娥先凑近元曜,仔细地打量他,又让他伸出双手,露出胳膊,看他有没有力气捣药。因为嫦娥靠得太近,小书生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白姬掩唇而笑。
嫦娥不太满意小书生,道:“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不能捣药。”
白姬笑道:“捣药可以慢慢练习。轩之很想留下来,他一直很仰慕嫦娥仙子的风姿,这一次也是听说可以看见您,才肯来天上呢。”
“哎?!”嫦娥有些吃惊。
“没有的事!”元曜大窘,恨不得拿一根针把白姬的嘴缝上。
嫦娥以袖掩口,笑道:“君之仰慕,感恩于心。可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一个仰慕我的人,而是一个为月宫捣药的人。”
元曜作了一揖,道:“小生对嫦娥仙子的仰慕,是出于对神仙的景仰,对古老传说的神往,绝无不敬之意。仙子请不要听白姬胡说。”
嫦娥掩唇而笑:“嘻嘻。”
元曜手足无措。
“嘻嘻。”白姬诡笑。
元曜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嫦娥来到离奴面前,伸手拎起黑猫,看了看它的爪子。看着小黑猫,她想起了自己的玉兔,陷入了悲伤之中。
过了一会儿,嫦娥才道:“嗯,就这只小黑猫吧。”
离奴泪奔,道:“主人,捣药肯定很辛苦,所以兔子才跑了,离奴不愿意留下来捣药。”
白姬哄道:“离奴,你就留下来辛苦几天,等找到了玉兔,我马上换你回去。等你回去了,我一定给你涨工钱。”
离奴还是不愿意。
白姬道:“每个月再多加两包香鱼干。”
离奴问道:“大包还是小包?”
白姬咬牙道:“大包。”
离奴同意了。
嫦娥从百花馆中找出了智果、虫葵、冰玉芽,拿一块月光织成的轻纱将药材包好,递给白姬。
白姬道谢之后,告辞离开了。
离奴依依不舍地送白姬、元曜到广寒宫外,流泪嘱咐道:“主人,你要快点儿找到兔子,换离奴回去。”
“放心吧。一找到玉兔,我就换你回去。”白姬承诺道。
离奴和白姬、元曜挥泪而别。
白姬、元曜乘鹤上天,又回到了星空中。
“现在,只差凤凰羽了。我们去凤凰聚居的火焰岛吧。”白姬对鹤仙道。
“嗝啊——”鹤仙长吟一声,仙鹤们回旋出一个弧度,转向东北方,朝火焰岛飞去。
火焰岛悬浮在星空之中,是凤凰涅槃之地,被火焰包围着,赤炎如织,透过一团团火焰,可以隐约看见仙山和湖泊。
白姬递给元曜一件东西,道:“轩之,你拿着这个。”
元曜接过,低头一看,这是一片扇贝状的半透明琉璃。琉璃十分轻薄,几乎没有重量,泛着七色彩光,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元曜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的鳞片。”白姬笑道。
元曜嘴角抽搐,道:“你给小生龙鳞干什么?”
“凤凰涅槃之火会焚尽人间的一切。轩之是凡人,会被凤凰之火烧成灰烬,拿着我的鳞片,就不会被火焰灼伤。记住,不能放手。”
“原来是这样。小生明白了。”
仙鹤俯冲而下,穿过层层火焰,停在了火焰岛上。
凤凰一族在火焰岛上生息、涅槃。
火焰岛上满布奇山异石,也有河流瀑布,金红色的火焰在水中燃烧,看上去像是水中盛开的花朵。一棵十分茂盛的千年梧桐生长在岛中央,几乎覆盖了三分之一的岛屿。
元曜握着冰凉的龙鳞,虽然周围都是火焰,但丝毫没有感到灼热。
白姬站在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上,手搭凉棚,四处张望。
“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捡到几根凤凰羽毛。”
元曜望着满岛的烈焰,苦着脸道:“上哪儿去捡?捡不到怎么办?”
白姬道:“捡不到的话,就只能去找凤王凰后了。”
“凤王凰后?”
“是啊,凰后倒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凤王就是一个难缠的家伙了。”白姬有些发愁。
“难缠的家伙……”一个愤怒的声音从白姬、元曜的身后传来,宛如雷霆。
元曜回头一看,那是一只体形优美、色彩艳丽的凤。它的头像锦鸡、身形如鸳鸯,有鹏鸟的翅膀、仙鹤的长腿、孔雀的尾羽。
凤倨傲而生气地道:“龙王,你竟然在我的地盘说我的坏话?!”
白姬理亏,笑道:“凤王还是这么精神抖擞,威风神气,不愧是百鸟之王。”
凤挖苦道:“那是自然。我已羽化成仙,不像龙王你这么落魄,一直流浪人间,徘徊妖道,还套着一个愚蠢的人类皮囊。”
白姬也不生气,笑道:“早就不是龙王了。我已经习惯这人类的皮囊了。”
“哼!”凤不屑地冷哼道,“你来火焰岛干什么?”
白姬笑道:“一来,是瞻仰凤王的风采。二来,是来求凤王凰后赐几支凤凰羽毛。”
凤道:“不给。”
白姬笑道:“请凤王通融一下,我需要凤凰羽去救一位被扣押在白玉京的朋友。”
元曜也恳求道:“请凤王大发慈悲,我们确实需要凤凰羽救人。”
凤以长喙梳理美丽的尾羽,道:“不给。”
白姬的笑容开始变得阴森。
鹤仙也开口劝道:“凤王,这火焰岛上散落了不少凤凰羽,给他们几支又何妨?”
凤冷傲而愤怒地道:“如果是别人来要,我也就给了,但是,这条天龙来要,我偏不给。我讨厌龙!非常讨厌!凤明明比龙更美丽、更吉祥,那些愚蠢的人类每次说起时,总是把龙排在凤的前面。龙凤,龙凤,太可气了!太憋屈了!明明应该是‘凤龙’才对!”
元曜默然。这凤王都成仙了,居然还对排名这种事情心怀如此深重的执念。
白姬阴森一笑,道:“凤王不爱听‘龙凤’,那我就满足您的心愿,让您再也不会听到。”
“嗯?”凤不明白白姬的话。
白姬倏然化作一条巨大的白龙,白龙身体如灵蛇,犄角如珊瑚,利爪如镰刀,须鬣如枪戟,浑身交织着冰蓝色火焰,威猛而美丽。
白龙仰天长啸一声,俯视着凤。
“把你吃了,你就永远也听不到了。”
“好大的胆子!”凤大怒,绚丽的羽毛纷纷张开,刀锋般的爪子怒张,寒光凛冽。
凤展翅冲向白龙,白龙咆哮一声,与凤激战在一起。
龙凤交手,火云翻涌,战圈之中不时发出轰隆隆的雷鸣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元曜和鹤仙除了张大嘴巴看着龙凤在半空中激斗,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火云狂卷翻滚,遮蔽了视线,他们除了偶尔瞥见白龙、金凤在云雾中一闪而过的影子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元曜心中发苦,既担心白姬被凤王伤到,又担心凤王被白姬吃掉,想阻止龙凤相斗,但又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忽然,半空中响起一个霹雳,一道金色光芒如流星般滑落。
凤从天而降,重重地摔倒在一块岩石上,岩石迸裂,火焰纷飞。
凤被摔得羽毛零落,悲鸣一声,想要振翅飞起,但是白龙咆哮而至,用爪子按住了凤的脖子,将凤钉死在地上,令其无法动弹。
凤拼命挣扎,白龙的爪子却如同铁钳一般,让凤无法动弹。
白龙金眸灼灼,仰天长啸,引得天边惊雷阵阵。
被龙的气势所慑,凤放弃了挣扎,垂下了头,十分沮丧。凤好像明白为什么世人总是说“龙凤”,而不是“凤龙”了。一开始,它就错了。这条天龙即使流落人间,一心向佛,本质上还是曾经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天龙之王。
白龙张开巨口,似乎想一口将凤吞入腹中。
凤十分恐惧,但是出于百鸟之王的自尊与骄傲,又不能开口求饶。
元曜吓得要死。凤王好歹也是神,万一白姬真的把凤王吃了,他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元曜正要阻止白龙时,白龙却道:“和轩之一样瘦,不好吃!”
“你这是什么话?!”元曜生气地吼道。
白龙一爪拽起凤王,另一爪从凤王身上生生地扯下了一大把艳丽的尾羽。
凤王凄厉地惨叫。
白龙挥爪,将凤王扔进了山岩下的湖泊中。
凤王哀号一声,摔下了山岩。
扑通一声响,凤王掉进了湖水中。
白龙变回了白姬的模样,抓着一把刚拔下的凤凰羽毛,笑眯眯地对站在不远处的元曜和鹤仙道:“这一把凤凰羽应该够了。”
元曜、鹤仙冷汗如雨:凤王在和白龙激斗时,羽毛就掉了不少,现在又被拔掉了一把,它……它还有羽毛吗?
元曜擦汗:“太可怜了……”
鹤仙擦汗:“太可怕了……”
白姬、元曜骑上仙鹤,离开火焰岛。
乘鹤飞上半空时,白姬笑着对泡在湖水中的凤王挥手道:“多谢凤王慷慨赠送羽毛,再见啦。”
凤气得浑身发抖,仰天咆哮道:“我讨厌龙!太讨厌龙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龙了!”
第六章 东 皇
仙鹤驮着白姬、元曜在星海中飞行,又回到了白玉京。
云中君来到云桥上,迎接白姬一行人。他笑道:“不愧是龙王,办事很有效率。”
白姬笑道:“高效率做事,一向是我的习惯。”
元曜暗自嘀咕:这条懒散到不可救药的龙妖怎么说谎都不脸红?!
白姬将智果、虫葵、冰玉芽、凤凰羽呈给云中君,云中君十分满意:“东皇太一一定会很高兴。”
白姬道:“那么,请兑现诺言,让光臧国师回人间。”
云中君正要答话,一名白衣仙童翩然而至,垂首道:“听说龙王来了,东皇请龙王去望春台宴饮。”
云中君对白姬笑道:“东皇太一一定是想感谢龙王。请不要推辞。”
白姬没有推辞,笑道:“东皇太一太客气了。”
云中君、白姬、元曜走过浮桥,穿越重重华美的宫殿,来到了望春台。望春台上春色无边,桃花夭,杏花闹,海棠红姿娇。
东皇太一端坐在东方,他的身形十分高大,一身华服金光灿烂。
元曜偷偷望向东皇太一,不由得吓了一跳——东皇太一长着一颗鸟头,鹰一样的鼻子十分可怕,蓝色的眼眸中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意。
云中君走向东皇太一,站在他的身边,对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白姬向东皇太一行了一礼,道:“龙祀人拜见东皇。”
元曜也急忙行了一礼。
东皇太一抬手,望了云中君一眼。
云中君会意,笑道:“东皇说,请龙王和人间贵客入座。龙王寻药艰辛,所以东皇特意准备了一些果酒慰劳,东西简陋,请两位不要嫌弃。”
“多谢东皇。”白姬笑道。
白姬、元曜在下首落座。
四名乐师在桃花树下奏乐,一个演奏八琅之璈,一个吹奏云和之笙,一个击奏昆庭之金,一个拍打湘阴之磬。仙乐轻灵而柔和,令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有白衣仙童端来仙酒和果盘,分别摆在白姬、元曜面前。
元曜低头一看,果盘十分简陋,就只放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青桃子、两枚乌紫色的小枣。水酒也只有一杯,微绿色的酒液中浮着三枚白莲子。
元曜以为会有更丰盛的食物送来,可等了半天,并没有动静。他这才明白,这一桃两枣就是神仙宴的全部食物了。他暗暗觉得东皇太一未免太小气了。
元曜拿起桃子,咬了一小口。桃子没有什么甜味,还有一丝酸苦,还不如阿绯结的桃子香甜多汁。元曜默默地放下桃子,不想再吃了。他又尝了一个枣,觉得枣太过甜腻了,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药味。
元曜又喝了一口莲子酒,酒十分清香,很好喝。
元曜一边喝酒,一边听仙乐,心情很愉悦。
白姬不动声色地把桃子、枣都吃光了,又笑着向东皇太一讨要:“刚才奔波了许久,肚子有些饥饿,一个青鸾子不够吃,请东皇再赐我几个果腹。”
东皇太一尚未说话,云中君已经阴森地笑道:“不要得寸进尺。这青鸾之桃比西王母的蟠桃还珍贵,一般的神仙不得吃,白玉京一共也才十个。”
“哈哈。”白姬打了一个哈哈,不再讨要了。
元曜见了,道:“白姬,小生这儿还有,你如果不嫌弃它被小生咬过一口,就拿去吃吧。”
“既然轩之不喜欢,那我就替轩之吃了吧。”白姬毫不介意,拿起元曜吃过的桃子,几口就将桃吃下了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元曜的脸红了。
东皇太一对云中君耳语了几句,云中君传达了东皇太一的意思:“龙王找来药材,东皇太一愁闷的心情得到缓解,他十分感谢。为了表达谢意,他想献唱一首歌。”
白姬蓦地僵住了。她笑着推辞,道:“东皇的歌声美如天籁,我只是下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妖,不敢聆听仙音,听了恐折寿。”
东皇太一对云中君耳语了几句,云中君道:“东皇太一说,没有关系,他很想唱歌。”
白姬还想推辞,云中君道:“再推辞的话,东皇太一会不高兴。如果东皇太一不高兴了,那一瓶春色可就没有了。”
白姬颓然,道:“那么,请唱吧。”
元曜感到很奇怪:白姬为什么不愿意听东皇太一唱歌?从刚才起,东皇太一就只和云中君低声说话,不知道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东皇太一站起身,开始引吭高歌。
东皇太一一出声,元曜就打了一个激灵,一股寒气从他的耳朵开始蔓延全身。
东皇太一五音不全,声如裂帛。他发出鸟一般的鸣叫声,声音时高时低,虽然有韵律节奏,但不知道在唱什么。他的声音最高处像是女子在凄厉地哀号,而最低处又像是谁的指甲在铁门上来回地刮动。
元曜头皮发麻,心中十分难受。他很想立刻堵上耳朵,但是又怕堵上耳朵不礼貌,会得罪神仙,只好默默地忍着。
东皇太一忘情地高歌,望春台上的桃花、杏花、海棠开始在歌声中凋零,乐师们手中的乐器纷纷破裂,他们双眼翻白,一个接一个地晕了过去。
白姬强撑着听着,她的嘴角微微抽搐,一道幽蓝的龙血从嘴角缓缓蜿蜒而下。
云中君却十分欣赏东皇太一的歌声,陶醉地听着,极为享受。
东皇太一见云中君在痴迷地聆听,心中十分高兴,唱得更欢快了。一首歌唱完之后,他马上又唱下一首,没有停止的意思。
东皇太一与云中君对望着,一个陶醉地唱,一个陶醉地听,仿佛周围正在遭受歌声折磨的人都不存在。
元曜十分难受,胸口很沉闷,脑袋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蠕蠕爬动,噬咬着他的脑髓。他顾不了许多了,想抬手捂住耳朵,但此时他的双手已经没有了力气。他想对白姬说他受不了了,但转头一看,白姬的情况比他的还糟糕。
白姬脸色煞白,不仅嘴角流血,连双眼中也开始流下血泪。
砰!木案上的酒杯突然被东皇太一的歌声振裂。
元曜再也受不了了,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曜才缓缓醒来。他睁开眼睛,一条浩瀚的星河映入他的眼帘,星光十分灿烂。
元曜侧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眸。
白姬笑道:“哎呀,轩之,你终于醒了。”
元曜这才发现,白姬侧身坐着,他正枕在白姬的腿上。
元曜面红耳赤,急忙坐起身来,他的动作很大,地面突然摇晃起来,他从地面滑落下去。
白姬伸手,抓住了元曜的胳膊,元曜才稳住身体。
他们前方传来光臧的声音:“不要乱动!不然,星浮槎会翻倒,大家都会掉下去!”
他们后方传来狻猊的声音:“国师,我已经掉下去了!姑姑,快来拉我一把!”
白姬急忙到后面去拉只剩两只前爪扣在星浮槎上的狻猊。将狻猊拉上来之后,白姬回到元曜身边,盘腿坐下。
元曜这才发现,他们置身在一个很大的竹筏一样的东西上,竹筏浮游在星海之中,云雾缥缈。光臧在前面划桨,狻猊在后面划桨,白姬和他坐在星浮槎中央。
一阵风吹过,元曜衣袂翻飞,因为之前晕倒,他的发髻也松散了,长发飞扬。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在哪里?元曜十分迷惑。他记得在望春台的宴会上,他因为听了东皇太一的歌声而昏厥,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之前,小生晕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白姬笑道:“多亏轩之晕过去,东皇太一才停止了唱歌。不然,我一定会在望春台上送命。东皇太一唱歌真要命,偏偏他又爱唱,真是让听的人受折磨。因为轩之晕倒了,不能骑鹤回人间,东皇太一让我们乘星浮槎回去。”
宴会匆匆结束之后,东皇太一遵守诺言,让光臧回人间,也给了白姬一瓶春色和七个水月之精。不过,云中君察觉离奴之前偷吃了一个水月之精,只给了白姬六个。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不能在天上耽误太久,于是,白姬、光臧一行人就离开白玉京,乘星浮槎回人间了。
在星浮槎上,白姬吃下一个水月之精,才从东皇太一的歌声造成的伤害中恢复了元气。
狻猊见了,望了一眼满身伤痕的光臧,恳求白姬。
“姑姑,给国师一个水月之精吧。他受了伤,需要水月之精来调养。”
光臧道:“不用再麻烦龙妖了,一点儿小伤,本国师撑得住。”
白姬望了光臧一眼,见他的眼中竟有一抹诡异的血红色。
白姬道:“对国师来说,吃下水月之精也没有用。先不急着回人间,我们逆天河而上,去天河的尽头。”
光臧道:“去天河的尽头干什么?”
白姬道:“救你。”
光臧道:“什么意思?”
白姬道:“天虚丹连神仙都只能吃一枚,你以凡人之躯一次吃下三枚,身体会受不了,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会被药力损毁。你的眼中已经充血了,你必须去喝天河尽头的水,才能清洗天虚丹的药力,保住性命。”
光臧和狻猊吓了一跳,急忙掉转船桨,划动星浮槎,逆天河而上。
元曜听完白姬的叙述,为光臧能离开白玉京而高兴的同时,也为他的身体担心。
光臧看出元曜的担心,豁达地笑道:“书生,不必为本国师担心,吉人自有天相,龙妖带本国师去喝了天河尽头的水就没事了,哈哈哈——”
白姬眼珠一转,道:“国师喝了天河尽头的水,只能说保住了性命。天虚丹对人体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
狻猊担心地问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白姬以袖掩面,道:“天虚丹是以调和体内的阴阳之气来延寿。国师一口气吃了三枚天虚丹,打乱了体内的阴阳,后遗症恐怕是会由男人变成女人。”
光臧如遭雷击,脸唰地变黑了,哭道:“变女人?!那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本国师当时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去吃天虚丹!”
狻猊却松了一口气,安慰光臧道:“只是变成女人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无论国师变成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国师。”
光臧骂道:“笨蛋!要是变成女人了,本国师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狻猊道:“那就不要出去见人了,我们离开长安,去找一片幽静的山林隐居修道。”
“笨蛋!变成女人了,本国师还有什么心情修道?!”
“那就不修道了,国师跟我回东海。东海很好玩,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笨蛋!谁要跟你去东海?!”
光臧和狻猊一个在船头哭,一个在船尾安慰,吵闹不止。
白姬嘴角抽搐,小声地嘀咕道:“我只是说笑罢了,他们居然当真了。”
白姬和元曜并肩坐在星浮槎上看星星。
白姬见元曜的脸色有些苍白,从衣袖中摸出一只琉璃小瓶,道:“轩之,伸出手来。”
元曜不明白白姬想做什么,但还是伸出了手。
白姬拔开琉璃小瓶的瓶塞,在元曜手上倒出一个水月之精。
一轮小小的明月浮现在元曜手心上,冰清而皓洁。
“吃下它吧。”白姬笑道。
元曜觉得水月之精太美,舍不得将它吃掉,道:“太美了,小生不忍心吃。”
白姬想了想,拔下一根长发,将长发穿过明月,然后拎起来。星光之下,长发化为一根黑绳,水月之精化为一颗拇指大小的明珠,光华流转。
白姬将明珠挂在元曜的颈上,笑道:“舍不得吃掉,那就佩戴着,也可以益气养身。”
元曜脸红了,道:“多谢白姬。”
白姬笑道:“轩之不必客气,水月之精的——”
元曜苦着脸打断白姬,道:“水月之精能不算钱,不从小生的月钱里扣吗?再扣下去,小生就永远都领不到月钱了。”
“好吧。偶尔,就送轩之一件东西。”
元曜心里甜甜的,很高兴。
白姬又笑道:“不过,头发的钱还是要算的。这可是真正的龙鬣,虽然柔软,却很有韧性,刀剑不断,水火不侵……”
元曜嘴角抽搐。
第七章 飞 天
过了没多久,星浮槎行到了天河尽头。
天河本是虚幻,并不是真正的河,但天河尽头有一座真正的瀑布。瀑布高千丈,悬挂在虚空中,水流倾泻而下,飞落银河,非常壮美。瀑布的水一直往下落,看不见底,不知道流向了哪里。
元曜远远望着瀑布,惊讶地张大了嘴,道:“白姬,这瀑布太神奇壮观了!”
白姬笑道:“这是宇宙的源头,这瀑布是生命之源,由世间万物的灵气汇聚而成,在此岸从九天流向幽冥,在彼岸从幽冥逆流回人间,循环不止,生生不息。”
白姬的话很深奥,元曜听不懂,也不想弄懂。有些深奥的东西不必探知究竟,他只要欣赏这份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瑰丽就好了。
离瀑布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枯树。枯树生长在虚空中,枝干虬结,秃枝上没有半片叶子。许多美丽的飞天或坐在树枝上拨箜篌、吹玉笙,或围着枯树翩翩起舞。她们穿着华艳的霓裳,披着蝉翼一样轻薄的羽衣,纤足踏莲花,舞姿十分曼妙。
白姬见了此景,笑道:“有眼福了,可以看见飞天跳舞。”
星浮槎从枯树下经过时,飞天们嬉笑着绕着竹筏跳舞,一时间天花乱坠,香风旖旎。飞天的舞姿十分迷人,白姬、元曜、光臧、狻猊看得出神,几乎忘了前行。
元曜忍不住感叹:“好美……”
白姬伸手,接了一朵天花在掌上。她从衣袖中拿出装着春色的小玉瓶,用拇指移开瓶塞,将一缕春色倾注在天花之上。
白姬对着沾了春色的天花吹了一口气,天花缓缓飞走,飘向飞天们聚集的枯树。
当天花落在枯树上时,仿佛被施了术法一般,枯树在一瞬间抽出嫩芽,绽开花朵。转瞬之间,枯树从寒冬来到了春天,变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绽放着生命的光彩。
飞天们见枯树逢春,十分高兴,舞动得更欢快了。
一名飞天从树上摘了一枝花,飞到星浮槎上,送给白姬,以示感谢。
白姬微笑着接过花枝,十分愉快。
星浮槎向瀑布划去,飞天们跟着星浮槎前行,绕着白姬一行人跳舞。
星浮槎行到瀑布下,却因为水流的冲击而无法靠近瀑布。光臧试着站在船头探出身,也够不着水流。他没有办法喝到灵水,心中有些着急。
一名飞天见了,从插在发髻上的莲花上摘下一片花瓣,飞向瀑布,用小碗般的莲花花瓣接了瀑布之水,然后飞到光臧面前,将水递给他。
光臧接过莲花花瓣,一仰头喝下了天河灵水,眼中的血丝一瞬间消退了,浑身仿佛脱掉了沉重的枷锁,舒服了不少。
光臧擦了擦嘴角,意犹未尽,对飞天道:本国师“没喝够,再给本国师来一杯。”
见光臧如此没礼貌,飞天不高兴地甩袖飞走了。
狻猊急忙大声地替光臧向飞天道谢:“多谢飞天。国师他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请不要见怪。”
白姬对光臧道:“万事都有一个度。这世界源头的灵水半杯就可以涤净天虚丹的药力,保住你的性命,喝多了反而会有后遗症。”
光臧道:“什么后遗症?也会变女人?”
白姬以袖掩面,道:“不,这是生命之源,喝多了,会让人类变成猿猴。”
光臧一愣,呆住了。
狻猊大声道:“即使国师变成猿猴了,我也不会嫌弃国师。”
元曜以为光臧在担心变猿猴,道:“国师不必担心,你只喝了半杯,应该不会有事的。”
光臧对白姬道:“龙妖,你身上有装水的器具吗?借本国师一用,本国师想带一些灵水回去。”
元曜奇道:“国师带灵水回去做什么?”
光臧道:“有几个特别讨厌的家伙总是偷偷嘲笑本国师的光头。如果他们变成猿猴,本国师也可以嘲笑他们了。”
元曜默然无语。
白姬道:“打消这个念头吧,别白费力气了。世界源头的灵水被带到人间就会失去灵性,变成普通的水。”
光臧挑了一下画出的火焰眉,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早就试过了?”
白姬顾左右而言他:“啊,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人间了。”
元曜冷汗涔涔,道:“白姬,你带灵水回人间是想把谁变成猿猴?”
“轩之,快看那颗星星好漂亮!”白姬笑道。
“白姬,请不要再做害人和捉弄人的事情了!”
“嘻嘻。”白姬诡笑。
时间已经不早了,白姬、光臧一行人乘着星浮槎往回走,飞天们送了他们一程才离开。
星浮槎静静地漂游在星河之中,顺流而下,天风缥缈。因为顺流而下不需要划桨,光臧盘坐在船头吐纳养气,狻猊蹲在船尾睡着了。元曜望着两边不时浮过的瑰玮仙宫,心潮澎湃。
白姬和元曜并肩而坐,一边欣赏天界之景,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轩之,天上很美吧?”
“美是美,只是空得慌,让人心中不踏实。”元曜道。除了美丽瑰玮的仙宫,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冷清寂寥之景,没有一丝烟火之气,空旷得让人不舒服。
“与俗世烟火的温暖之美不同,这是一种空寂之美。轩之要懂得体味不同的美丽。”
“这种美小生不大习惯,人间就好多了。”
“看来,轩之既没有佛根,也没有仙缘,只有妖缘鬼分了。”
“你这是什么话?!”元曜不高兴地道。
见元曜还披散着头发,白姬笑道:“轩之不要生气。我来替你束发吧。”
元曜这才想起披头散发于礼不合,有违圣人的教诲,便道:“那就有劳白姬了。”
白姬跪坐在元曜身后,替他束发。她将他的长发拢起,绾在头顶之后,才发现没有束发的发冠和簪子。
“轩之,你的发冠和簪子呢?”
“可能在哪里弄掉了吧。”元曜挠头,有些苦恼。没有簪子和发冠,可怎么束发呢?
白姬望了一眼飞天送的花枝,道:“权且折一段树枝代替簪子吧。”
“好。”元曜拿起花枝,折了发簪长短的一截树枝递给白姬。
白姬接过树枝,插在元曜的头上,束紧了发髻。
看着小书生清爽而精神的面容,白姬高兴地笑了:“轩之看起来很精神。”
“多谢白姬。”元曜道谢。
也许是树枝上还残留着春色,啪嗒一声,元曜的发簪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白姬怔怔地看着元曜的头顶。
啪嗒!啪嗒!发簪上又接连开出了数朵花,一朵连一朵,重重叠叠。
不一会儿,小书生就顶着满头鲜花了。
白姬望着元曜,以袖掩面,嘴角抽搐。
元曜察觉出不对劲,道:“小生的头顶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白姬扑哧一声笑了,道:“轩之的头上开满了鲜花。哎哎,不要摘掉呀,这可是好兆头。”
“白姬,这不会是你又在捉弄小生吧?!”小书生黑着脸道。
“没有。这一次,真的是意外。哈哈哈——”白姬捧腹大笑。
狻猊醒了,看见满头鲜花的元曜,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光臧睁开眼,看见满头鲜花的小书生,笑得几乎摔下星浮槎。
元曜很生气,却也没有办法。
于是,在一路的笑声中,星浮槎缓缓从天界降落到了人间,来到了长安上空。
人间仍然是晚上,不过距离白姬一行人乘鹤飞天的那一晚已经过了七日。
下弦月挂在天边,长安城中黑暗而安静。
星浮槎来到了西市上空,本该是缥缈阁的地方只看见一大片红樱之珠。
光臧大吃一惊,道:“龙妖,你才上天没几天,缥缈阁怎么荒凉成这样了?”
白姬忧愁,道:“别提了。早知道,就不种红樱之珠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除掉这些藤蔓。”
元曜也忧愁,道:“不知道十三郎捉到玉兔没有,离奴老弟还在月宫等着咱们换它回来呢。”
星浮槎落在缥缈阁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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