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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一部凝聚学者石硕多年民族学研究与田野考察成果的学术散记。于田野行走之间,探寻历史的流动与人生的鲜活,传递对传统文化的守护与再发现。 2.既有对自然与人文景观的细腻描绘,又有对历史与文化的深刻解读。本书分为“大地经纬”“文明长河”“生命学问”三篇,内容涵盖三江源地区的人文地理、民族文化交流、城市历史、学人与教育等多个主题,展现中国西南广大地域丰厚的文化底蕴。
3.以独特的视角,打开一扇通往西南文明秘境的大门。通过对藏彝走廊、天全中医院、茶马贸易、康定燕尾式建筑等的探讨,展现了不同民族间的互动与融合,以及在历史长河中形成的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格局。
4.行文洒脱生动,兼具学术性与可读性。采用散文化表达,将学术思想与田野感悟融合,如 “318 国道:中国大地上的一条美丽项链” 等表述,见微知著,好读耐读,打破学术著作的枯燥感。
编辑推荐
《守望传统:在田野寻找人文》是一本融汇学者石硕多年民族学研究与田野考察的学术散记,如果你是《中国国家地理》的爱好者,那一定不容错过。书中不仅呈现了壮美的松格嘛呢石经城、“跑马溜溜”的康定、故事深厚的打箭炉,还有成都、杭州鲜为人知的一面。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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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本书是一部踏遍山河写成的学术散记,凝聚了作者多年民族学研究与田野考察成果。全书分为 “大地经纬”“文明长河”“生命学问” 三篇,涵盖三江源人文地理、民族交流、城市历史、学人与教育多元主题,实证分析雪域高原生态、康定与成都城镇景观等自然人文风貌,对三苏祠礼制空间等建筑遗存进行历史考古,解读藏彝走廊族群迁徙、茶马古道等文化路线,从自然到文明再到生命,多维展现中国西南地域文化底蕴,揭示文明演进逻辑。作者以轻松笔触,采用散文化表达,将学术思想与个人感悟融合,传递对传统文化的守护与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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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石硕,1957年生,四川成都人。教育bu长江学者,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研究涉及中国民族史、藏彝走廊、藏族史、汉藏关系史等领域。出版《青藏高原的历史与文明》《西藏文明东向发展史》等10余部学术专著,发表论文近两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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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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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大地经纬——望天地
三江源:一个观察天人之际与生命意义的视角 3
318国道:中国大地上的一条美丽项链 11
雪域高原的世界奇观:石渠松格嘛呢石经城 15
漫谈藏族及其文化 20
方言多样性与经济活力——浙江经济的文化解读 48
“西出折多”有“燕尾” 56
茶在汉、藏之间 63
融通汉藏民心的“大先生” 69
相处之道:藏彝走廊对中国民族交往的经验与智慧 89
中篇? 文明长河——通古今
打箭炉:一座有“故事”的边城 99
从民族读杭州的背影 117
成都:一个延续两千年的民族协作传统——成都在汉藏民族交往中的地位与特点 121
如何分辨“历史”与“历史学” 138
传说与历史记忆:主体人群与边疆人群如何“与共”?——从“庄蹻王滇”和“打箭炉”说起 143
“亡秦者胡也”与秦筑万里长城——读李济先生《中国民族的形成》有感 158
释《老子》“见小曰明”——兼谈马一浮论读书的“明”与“昧” 165
苏东坡给我们留下什么? 172
下篇? 生命学问——见众生
人类学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181
围炉夜话:如何做中国民族史研究?——马长寿、周伟洲治民族史的启示 206
记民族学家李绍明的为人与为学——李绍明先生十年祭 224
一件难以忘怀的事 234
问世间,情为何物? 238
年轻人看我们,比我们看他们要清楚 245
我对教师角色的点滴感悟 251
赠给历史系毕业生的三句话 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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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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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本集子的出版,于我而言,意义非同寻常,是我写作生涯的一种拓展,俗话叫“换频道”——这是我第一本“学术散记”。
和以往出版的诸多学术专著或论文集不同,这部集子有两点让我喜欢:一、无须板着“学术”的面孔,行文轻松、自由;二、无须考虑为科研考核增加筹码之类,写作时心灵比较自由、洒脱。
集子所收文章主要有三个来源:
第一,多年来,应一些刊物之邀如《中国国家地理》等写的文字。刊发后便置之脑后,未再理会。
第二,虽在学术刊物上发表,但比较通俗,有可读性,读来亲切,接地气。
第三,近年东跑西跑,有一些见闻和感触,随手记下,积少成多,也不在少数。
因长期做学术研究,秉性难移,这些文字或多或少带有些“学术”“思想”的痕迹与味道,称其为“随笔”似不太妥帖。一位学界高人阅后称它为“学术散记”,我觉得很准确。其实,这些文字的写作比较随性,知识、思想、感悟、认知、情调尽在其中,随笔挥洒,轻松自如,见微知著,是我很喜欢的一种写作。
读清样时,心中掠过一丝疑虑:读者会喜欢这些没实际效用,供茶余饭后打发时光的文字吗?不得而知。不知谁说过,作品一旦完成,就和作者没什么关系,就像母鸡下蛋,人们只会品评蛋的好坏,并不关心生蛋的母鸡。所以,这些文字究竟如何,留给读者评判。
石硕
2024年8月27日于江安花园
这是一篇把“好故事”写成“好研究”的示范之作。作者用人类学田野的“深描”手法,把一座偏远县医院写成汉藏交往的“微型民族志”:以患者流动为线索,串起收费单、陪床毡、公共草坪等日常细节,层层揭示“技术—制度—情感”的三重互动;又以陈氏骨科三百年“行医即行善”的家训为轴,让“大医精诚”的传统伦理与民族平等的话语在同一叙事里共振。文章兼具故事张力与学术深度:既提供可感可触的“民族团结”现场,又示范了如何把田野材料升华为公共议题。
——编者按
融通汉藏民心的“大先生” 誉满青藏高原东部、吸引广大藏族骨伤患者的天 全中医院
天全县城不大,常住人口仅5万余人。县城中规模最大、最宏伟、最现代的建筑就是“天全县中医医院”。但人们一般并不叫它的全名,而是亲切地称为“天全中医院”。天全中医院之所以成为整座县城中最宏伟、最现代的建筑,原因是该医院所接收患者覆盖的地域相当广阔,大体包括整个青藏高原东部地区、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雅安地区、川西地区和云南迪庆,甚至还包括部分来自拉萨和西藏各地市州的患者。该医院的最大特点是接收藏族骨伤患者的比例极高,每年万人以上。
为什么一座偏远县城的中医医院会在青藏高原东部地区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能得到藏族群众如此广泛的认可和赞誉?上述那些地区,距离天全的路途十分遥远,交通并不便利,为什么患者却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天全这个僻远小县就医?这个问题引起我们极大兴趣。调查组成员对住院的藏族患者进行调查访谈。问题直截了当:“你为什么选择天全中医院?”根据对调查结果的归纳总结,藏族患者不怕路途遥远前来天全中医院就医的主要原因
有三点。
1.收费低廉。患者大多为来自西藏自治区及青海、四川、甘肃、云南的普通农牧民,收入不高,相对贫困。天全中医院收费很低,这是最让他们满意和接受的一点。
2.医院技术好,见效快。
3.因口耳相传,天全中医院在青藏高原东部声名远播,有良好口碑。当地已形成一种传统,凡是骨伤病人,无论多远,多偏僻,均送天全中医院。很多藏族患者说,他们没有去过其他的医院,也没进行过比较,但是,他们对天全中医院治疗非常满意,也非常信赖。一位来自理塘的大姐说,这里的医生、护士都非常好,就像家人一样,很亲切。说着眼圈微红,当为肺腑之言。
但是,问题是,为何在天全这样一个偏远小县城,会产生这样一座誉满整个青藏高原东部、吸引大量藏族骨伤患者前来就医的中医院?难道仅仅是收费低廉和技术好?原因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其中必有某种传统和更深邃的内涵。
天全中医院的前世今生:行医是一种“善行”
天全中医院的前身是“陈氏骨科诊所”,而这个诊所又渊源于“陈氏骨科世家”。
陈氏先祖原籍湖北,清初随“湖广填四川”移民潮迁徙入川。在梳理陈氏骨科世家传承的资料中,笔者意外发现一个事实—在陈氏骨科世家的传承中,始终秉持一个基本理念,即行医是一种“善行”,绝不能把行医当一桩生意来做。清末,陈氏先人陈治策最初坐堂行医之时,就对穷人实行免费,只收富人诊金。
民国时,陈氏骨科传人陈寅七更以轻财重义、一心治病而享融通汉藏民心的“大先生”有盛誉。20世纪50年代起,天全“陈氏骨科诊所”虽已誉满天全、芦山、宝兴、汉源、雅安、名山、石棉、泸定、康定一带,但始终坚持低廉收费,目的是要让患者看得起病。今天作为陈氏骨科传承人和掌门人的陈怀炯及兄弟数人,青少年时期均是在被歧视、失学、饥饿等重重磨难中度过,生活拮据而节俭,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两样。
改革开放初期,在市场经济大潮中,当地一些开业的私人诊所短短几年就积攒了巨额财富,但赫赫有名的“陈氏骨科诊所”却做出一个惊人之举。陈怀炯先生接手诊所后,随着患者数量成倍增加,1975年遂将陈氏中医骨伤诊所和陈氏独门骨伤诊疗手法无偿捐献给国家,建立了集体所有制的城关镇外科医院。1985年,又发展为全民所有制的公立医院—天全县中医医院。陈怀炯先生任院长。2003年,为满足广大患者的就医需求,在县政府大力支持下,医院建成了新院区,引入西医骨伤诊疗方式和西医手术、中医康养的中西医结合方式,并将骨科依据受伤部位进一步细化,形成今天拥有500多个床位、医疗团队达400人的三级乙等的现代化医院。
目前,医院虽已成为三级医院,但仍按二甲医院标准收费,甚至更低。长期保持门诊骨伤科1元挂号费,不设专家号;次均79.6元的门诊费用,低于乡镇医院;门诊换药不到10元;院内制剂质优、价廉,疗效确切,平均费用3—5元。医疗收费仅为省、市级同级医疗机构的1/3至2/3。天全中医院不仅保持低收费传统,每年对治疗后无力交费的患者让利和免费达60万元。同时对西药进价不加成,对中药只收成本。医院奉行的基本理念是“技术好、费用低、服务好”,医院特色是“简、便、廉、验”四个字。
天全中医院之所以收费低廉,一是根植于陈氏骨科世代相传、源远流长的一个基本理念——行医是一种“善行”,绝不是一桩生意,不能以谋利为目的;二是长期面对来自青藏高原东部各地的广大藏族患者,他们大多为普通农牧民,很多属于低收入人群。收费低廉很大程度正是为了保证他们能看得起病,能得到及时治疗。所以,天全中医院收费低廉其实首先是出于一种“善行”,饱含着对广大藏族患者的一片体恤与慈爱之心。这一点,我们在对藏族患者及陪护亲人的调查中感受颇深。医院书记说,医院自创办以来,始终秉承“让老百姓看得起病”的理念,所以一直奉行低收费的传统。
宽容、理解的服务让藏族患者备感亲切
访谈调查中,我们深切感受到一个事实,医院对于藏族患者在服务上饱含着理解和宽容,让他们感到特别温暖。
由于天全中医院就诊的藏族患者比例较高,许多患者来自偏远的农牧区,不能说汉语,在语言沟通上存在障碍。为解决这一问题,医院的医生、护士大多利用业余时间学一些简单的藏语,例如“疼不疼”“向左,向右”“你好”“老家在什么地方”等。据医院高书记介绍,医院几乎所有人员都掌握了常用的藏语。访谈中,一位来自遥远牧区的藏族妇女对我们说:“听到医生用藏语对我们说话,真的很暖心!”医护人员说藏语,不仅是为了沟通,更重要的是代表着医生、护士对藏族同胞一种平等相待和亲切友好的态度,拉近医院与藏族患者之间的距离,让其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另外,在藏历新年和春节等重要节日,医院领导还会专程去病房慰问藏族患者和其他少数民族同胞。
鉴于住院的藏族多为普通农牧民,经济条件相对较差,也非常节约。医院规定,为陪护的亲人提供一床,每晚收费8元,两人15元,如果需要还可以再加。这样的陪床政策本已充分考虑了患者的经济承受力,但是住院藏族人一般都不请护工,都是一家人一起来,为节省陪护费就将就着睡病床,或者自带毡子,在走廊过道上睡,尽管违反规定,医院也均予以宽容和默许,只是让他们早上起来后把毡子收起来。采访中我们遇到一对年轻的藏族夫妻,带着他们两个孩子从石渠到天全给2岁的女儿看病(锁骨骨折)。为节省陪护开销,妈妈带两个小孩睡病床,爸爸用自带的毡子睡地上。对此,医院均予默许,不收其陪床费用。隔壁
的病房住着一位年轻藏族妈妈,独自带着受伤的小男孩(手部骨折),他们来自理塘,在家以挖虫草和采松茸为生。他们两家在住院过程中结下深厚友谊,时常互相帮助,如买饭、打开水等。采访中,她们均对医院的宽容、理解以及医护人员的友善和亲切服务心怀感激。很多全家都来的藏族同胞为了节约,大多数都是购买门口简单的快餐度日,也有在外租用炉灶自己做饭的病人家属。对此,医院也均予默许。医院也可以向患者租借小火炉,以适应病患的饮食习惯。
另一个让人暖心的举动是,医院的公共绿化草坪,本来是不允许践踏的,是供人观赏和美化环境。但由于文化习俗差异,在太阳好的时候,藏族同胞喜欢三三两两躺卧于草坪上,或席地而坐,享受阳光。原因是在他们家乡广袤的草原上,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是十分自然且习以为常的事。正因为如此,医院方面对此采取了默许和理解,不予以干涉。正如一位医生在访谈中告诉我们:“坐草地是他们家乡的生活习惯,我们要尊重他们的习惯。”这样的变通与宽容,正是民族间相互理解、平等友爱的充分体现。医院的书记也说:“医院的原则是,对待所有患者一视同仁,但同时还要尊重和包容少数民族同胞的风俗习惯。”
医院这些让人暖心的举措,在藏族患者及其陪护家人中产生了积极效果,营造出祥和友爱的氛围。在访谈中,我们时时感到藏族同胞的感激与热情,眼神里充满着善意和淳朴。有一个细节让人记忆深刻,当我们采访来自甘孜州石渠县的藏民一家时,因病房只有一张椅子,隔壁床位的一位藏族妇女把自己床下的凳子移到了我们这边,笑容腼腆却又是那样地真诚。一位藏族妇女带着七八岁的女儿住院,隔壁病房是一位雅安的汉族老人,女儿常来看她,两家人关系十分亲密,老妇人女儿来时常带着藏族小女孩玩,带来的水果也立即分享,汉藏融洽的氛围令人欣慰。
为化解医患之间因文化习俗、语言和观念差异带来的一些误会,医院还专门设置了“调解室”。调解室标牌写有汉文、藏文。不过,调解并不具有官方色彩,主要是民间性质,主持和参与调解的多是入院更早的藏族志愿者。
谈起每年接收大批藏族患者的情况,医院的书记说:“我们医院的发展离不开少数民族的支持。”为此,医院也积极回馈藏族同胞,实施医疗援藏计划,支持西藏自治区及周边藏族聚居区医疗队伍建设。医院先后与甘孜州康定市人民医院、康定市第二人民医院、泸定县人民医院、理塘县人民医院、理塘县藏医院、会东县中医医院等医院结成骨科联盟,建立医疗联合体。安排院级领导带领业务尖兵,采用送医进藏族地区、派驻业务骨干、援藏指导学习、手术带教等形式,加强骨干培养、技术指导等对口支援。开展巡回医疗、手术和学术讲座40余次,免费为西藏自治区及周边藏族聚居区的医院培训医疗技术人才60余人。天全中医
院不仅成为汉藏骨伤治疗的中心,也是连接汉藏人心的纽带,为汉藏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作出了独特贡献。
汉藏民众公认的“大先生”
天全中医院所以成为一座融通汉藏族人心的医院,同一个人密不可分,这就是被人们尊称为“大先生”的天全中医院院长陈怀炯。
无论在雅安市还是天全县城,无论坐出租车还是三轮车,只要提及“大先生”,司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而且会无比自豪地对你滔滔不绝。
“大先生”也被藏族人亲切地称为“不穿袈裟的活佛”。一位藏族患者谈起“大先生”,对我们说:“真的和活佛一样,没有他,很多藏族病人看不起病,是不是?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调查中,我们曾从久负盛名的“大先生”陈怀炯诊室前经过,看见就诊病人很多,挤满了走廊。据医院高书记介绍,“大先生”骨伤医疗技术精湛,深得汉藏病人的信任。“大先生”现年76岁,每天早上六点,“大先生”就自己骑着电瓶车,到医院门诊部开诊,一直工作到中午十二点,因为年龄较大,十二点后一般不看诊,下午通常整理医案、文献。“大先生”生活简朴,由于工作十分繁忙,因此从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但对患者却如同亲人。其实,医院长期收费低廉,服务周到,尤其是对藏族患者风俗习惯给予充分理解和宽容,都出自“大先生”的基本理念——行医是一种“善行”,对患者的体恤是行医的基本道德。正如医院一位医生所说:“我们对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他是哪个民族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力医治好患者。”
“大先生”医术高明自不必说。一些患者前来就诊时,由于前期处置不当,消毒不严,致使伤口感染,严重溃烂,形成中空窟窿。这种情况下,保险的治疗方案往往是锯掉感染肢体,以保全性命。但“大先生”出于对患者的体恤,往往甘冒风险,巧妙地将浸药纱布填充于中空伤口,通过日复一日换纱布让伤口日渐缩小,以保全患者肢体。如此让患者完全康复的病例不在少数。这样的治疗不仅要医术精湛,还要有承担风险的胆量与责任,更包含对患者的体恤与大爱。
调查采访过程中,我们始终思考一个问题:在医院普遍难逃追逐利益之窠臼的当下,为何天全中医院却能独辟蹊径,以“技术好、费用低、服务好”深受患者尤其是广大藏族民众的欢迎,成为沟通和连接汉藏族人心的一个样板医院?这个问题深深吸引我们。一个偶然机会,我们发现在老院区药王孙思邈塑像背面,刻着孙思邈《大医精诚》的一段话: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医护人员告诉我们,这是“大先生”最推崇、最喜欢的一段话,经常用这段话来开导和鼓励医护人员,讲“行医”首先要发善心,对患者要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我忽然悟到:“大先生”的“大”,所对应的正是“大医”之“大”。所谓“大医”,系指医术中包含着“仁心”,对求医者有“大慈恻隐之心”,不分“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这或许正是天全中医院能融通汉藏族人心、院长被尊为“大先生”的真正原因。
我以为,“大先生”的难能可贵,正在于他传承和延续了传统中医之“大医”精神。传统中医既是医学体系,也是人文体系,不仅包含医术,也包含“仁心”等人文情怀与道德。如行医是一种“善行”,而非谋利之生意;要有“对弱者和落难者的体恤”,让穷人看得起病,要有人文的情怀与“仁心”等。这正如 《天全年鉴》中的一段评价:
天全中医院从私人诊所成长为今天具有相当规模的中医医院,除了党的中医政策外,更有一点主要的是有一位具有高尚人品、优良医德、精湛医术、勤劳朴实、廉洁奉公、无私奉献的陈怀炯院长。
在“大师”称号业已滥市的当下,“大先生”无疑是一个无比崇高的称号。最重要的是,“大先生”的称呼是出于老百姓之口,所谓“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据我的体会,老百姓口中“大先生”的“大”,不但指“大医”精神,也代表老百姓对其高尚人格和大爱情怀的景仰与崇敬。
“大先生”的事迹曾感动无数人。1996年,四川省政协考察团视察天全中医院后,全体成员深为“大先生”陈怀炯的事迹和成就所感动,称其为“悬壶济世,为民造福,誉满西川,医界楷模”。毫无疑问,他是汉藏民众共同敬奉的一位“大先生”,更是连接和融通汉藏族人心的纽带与桥梁。
天全中医院对民族交往的几点启示
本文的调查,只是民族交往的一个个案,在如海洋一般磅礴的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大潮中只是一朵小小浪花。其实,这样的“浪花”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俯拾皆是,或大或小,充满着温暖和烟火气,让我们的现实生活因此丰富而美好。我是做民族研究的,多年前,我在课堂上曾对学生说,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民族关系”,在书本上或许只是空洞、抽象的概念,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由具体的人与人的关系所组成,充满着情感、烟火气和温度。比如,一名藏族学生从西藏来成都读书,他们和不同民族的老师、同学的关系,就是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民族关系”。 所谓“民族关系”,是由不同族别的许多具体的人
与人的关系所构成。所以,友好、宽容地善待身边的少数民族同胞,与他们做朋友,就是为和谐民族关系做一份贡献。
那么,上述案例,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带来什么启示?我认为,天全中医院及“大先生”所秉持的“大医”精神,对我们增进民族交往提供了如下重要启示:
(一)秉持“大医”精神:对患者“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据孙思邈《大医精诚》,所谓“大医”精神,包含了一个基本思想,即“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皆“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民族的平等,乃我国民族政策之精髓。《大医精诚》中所言,不论何种民族,皆“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与民族平等观念和思想完全契合。天全中医院之所以成为汉藏及各民族交往的典范,正是秉持了各民族“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的“大医”精神。正如调查中一位医生用朴素的语言所表达的:“我们对病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管他是哪个民族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力医治好患者。”“大医”精神饱含着浓郁人文情怀和崇高道德境界,天全中医院能以“技术好、费用低、服务好”深受藏族民众青睐,正是秉承从医是一种“善行”,让青藏高原广大藏族民众“看得起病”的理念和大爱。从这一角度说,蕴含大爱的“大医”精神,即
“发大慈恻隐之心”,不分民族“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为进一步促进中华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重要启示。
(二)尊重、理解与包容
天全中医院对藏族患者及陪护人员的尊重、理解与包容,为我们理解如何构建和谐的民族关系,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树立了榜样,并提供了重要启示。其实,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归根到底是人的交往,而人与人的交往融洽与否,关键在于是否以心换心。尤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天全中医院的绿化草坪破例允许藏族人在上面躺卧,享受阳光,正是考虑到这在他们家乡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故选择不予制止。这虽是一件小事,却体现了天全中医院理解和换位思考之大爱。所以,只有以诚相待、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换位思考、以心换心,方能真正有效地实现民族之间的尊重、理解与包容。
(三)“共享”是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有效途径
医疗既是公共事业,也是实现各民族共享的重要途径。在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共享”正成为各民族接触交集,发生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途径。目前,无论在成都各大医院还是天全县城,都能见到大量的藏族人,很大程度正是医疗所带来的“共享”结果。
据调查,藏族患者对天全中医院的认同主要集中于三点:1.收费不高,环境又好又干净;2.技术好、恢复快;3.医护人员很耐心,对患者如同亲人。由于每年接收大批藏族患者并深受藏族民众认同与赞誉,2019年医院也被评为“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集体”。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前来天全中医院就诊的藏族骨伤患者大多生活难以自理,需要有亲人陪护,陪护亲人少则1人,多则2—3人,有的甚至全家都来(尤其是老人),加之骨伤患者的恢复周期相对较长,这给天全县城带来巨大商机,有力拉动和促进了天全县城餐饮、旅店、商品零售乃至房屋租赁等产业的繁荣与发展。目前在天全中医院两个院区周围一带,餐馆、酒店、流动的水果摊、便宜生活用品的地摊小贩都很发达,能较好满足外地的住院患者及陪同家属的生活需求。医院附近也有不少居民楼出租给病患家属作陪护之用。这些均给天全县带来巨大经济利益,促进了县域经济的繁荣。据当地人介绍,目前天全中医院已成为
全县最靓丽的一张名片。因吸引大量外地患者尤其是广大藏族患者前来就医,天全中医院实际上支撑了天全经济的半边天。可见,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不但给每一个民族带来好处,也给各民族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
让人肃然起敬的是,在陈氏骨科诊所向现代医院的转型中,天全县政府始终保持着对陈氏骨科世家传统的充分尊重,把让老百姓看得起病、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作为办院的宗旨。正是这种对传统的充分尊重以及对现代因素的容纳,才产生了汉藏交接地带的“大先生”,产生了融通汉藏族人心的天全县中医医院。
节选自石硕《守望传统:在田野寻找人文》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5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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