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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抠门,记仇,爱冲动——风一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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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一时冲动,七世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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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附赠:婚后番外、漫画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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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那一世,她是宋云祥,他是陆海空。他们青梅竹马,可她却——
“一辈子太长,我只争朝夕……做掉他,我就踏实了。”
那一世,他是师父空,她是徒弟祥。他们两小“无”猜,可他却——
“小爷翻遍了整个山头,原来是尔等绑了她。我养的猪,你们居然敢先给我宰了……”
她犹记得在那场惊了天的斗殴之前,曾与那噩梦一样的男人说过一句话——我是让你人生从此变得黑暗的乌云。
事后想来,那句话,她说得实在是过于片面了。
小祥子因一时冲动,不得不与初空一起接受惩罚。而这执行之人,最爱的竟……然……是……
竟是那小媳妇追相公的戏码! —口—!
两个人都妄图摆脱“命运”的牵引,可感情这事,谁说的准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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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九鹭非香:晋江原创网高人气作者,2011年开始写文,致力于奇幻玄幻类型的小说创作。爱幻想,爱天马行空。体形微圆,性直,喜宅,养小狗。偶尔文艺青年范儿,立志于成为吃货界的大师。本着撑不死浪费的念头,锲而不舍地与美食战斗。
已出版: 《与凤行》
即将出版:《司命》《百界歌》《三嫁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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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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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彼此人生中的乌云
第二章 小媳妇追相公开演
第三章 陆海空不是白眼狼
第四章 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第五章 睡梦中的紫衣男子
第六章 私奔是没好结果的
第七章 掉入畜生道的二货
第八章 初空他……真有了
第九章 初空他……又没了
第十章 一起愉快地去打仗
第十一章 石室里的奇怪女子
第十二章 十个铜板的豪赌
第十三章 这是你要强了我的
第十四章 初空!你病了!
第十五章 你日后还是改嫁吧
第十六章 又萌又贱的鹿马兽
第十七章 七世情缘可喜可贺
番外:陆海空
番外:醉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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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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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是一朵祥云,百年前飘过月老殿前的时候,喝醉了酒的老头子突然来了兴致,在我身上轻轻一点,将我点为仙。月老酒醒之后摸着胡子,自圆其说曰:“嗯,是朵有仙缘的祥云。从今往后,你便叫小祥子吧。”
当时,过于单纯的我并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便乖乖地点头应下了。
从此,我在月老殿里住了下来,成了这老头子的灵童。老头日日赏我三顿饭,给我一点零花钱买酒和零嘴吃,打发我每日替他看守月老殿里乱七八糟的红线。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我已经替月老打了数百年的工。我以为以后的日子也会任由我坐在月老殿前,数着飘过的朵朵白云,慢悠悠地度过,但是无数前人曾告诉过我,平淡的故事其实是在耽误时间,所以,我不负众望地波澜了。
那一天,一个噩梦一样的男人不知从头顶上几十几重天上摔下来,一头扎在月老殿前的红云地毯里,弄出的声响就像我偶尔肠胃蠕动后放出来的……气体。
我打着瞌睡,半梦半醒地扫了他几眼。红衣少年艰辛地从红云地毯中拔出脑袋,眼神一和我对上,他登时便恼了:“臭丫头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过来帮小爷一把!”
我被他骂得精神了些许,睁大眼认真盯了他一会儿:“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一边拍着身上的华服站了起来,一边不屑地鄙视我:“一看你就是穷酸月老府上的侍女,没眼识。”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扭了扭屁股,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倚坐在阶梯上,掏了掏耳朵道:“眼屎没有,耳屎被吵出了一堆,你瞅。”说着将手指上的东西弹了出去。
少年极度嫌恶地侧身躲开,眼里的鄙视更甚:“哼,穷酸主子果然养穷酸的丫头。”
我平时虽然也不大待见月老那个爱偷酒喝的老头,但好歹他也算是我的主子,供我吃供我喝的一起过了几百年,面子上也是一家的。一家人可以互相嫌弃,却容不得外人来说半点不好的。
我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少年一会儿,道:“听闻卯日星君府上的人都学得满身骚包打扮一脸傲娇相,一府十二个仙使一个比一个艳丽,令天界艳羡,本来我还不信,不过今日见仙友如此打扮,确实是让穷酸丫头我开了回眼界。”我盯着少年气青了的脸得意地笑,“敢问仙友排行第几啊?”
“臭丫头放肆!”他挥手化气为形,一道长鞭狠狠地甩了过来。
我平日虽懒,不喜欢做其他事,但自从知道手上功夫落了下乘便要受人欺负这个道理后,我就没落下修炼。混了几百年,仙法也算有点小成,他这记鞭子来得虽然又狠又快,我也还是堪堪地接了下来。
只是他出手突然,我没有防备,用来抵挡的团扇竟被鞭子绞了个粉碎。
我霎时愣了。
天界的物价不高,但月老却抠得离谱,素日里给的零用钱我买了几斤酒喝便剩不了多少,这团扇是我攒了好几十年的钱,求了织女许久她才答应便宜卖给我的,我还没把玩几天,这浑蛋竟给我绞碎了?
我分不清心中这澎湃的情绪到底是悲是怒还是痛,只觉得今日定要将这小子的底裤扒了狠狠抽他屁股一顿才能消得了气。我撸了袖子,将百年懒得扎一次的头发盘到头顶上:“你过来。”我一边盘头发一边道,“两个选择。”
他手里拿着鞭子,一脸不屑地看着我,唇边还带着欠收拾的笑。
拍了拍盘得紧紧的头发,我站在月老殿前的阶梯上比出了手指:“一、赔钱;二、拿你自己来赎罪。”
少年一声冷笑:“你是什么东西?”
我将手指捏得咔咔响:“我是让你人生从此变得黑暗的乌云!颤抖吧,少年。”
他一挑眉,对我的勇于反抗很是惊讶:“小侍女区区几百年的修为竟敢和爷叫板?哼,胆子不……”他话音未落,我小施法术,令他脚下的红云地毯变得如泥沼一般黏稠,让他的双脚深陷其中。少年有些睖睁,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亮出了白白的牙齿,然后猛地扑向他的怀抱。
少年很是惊骇,奈何脚被缚住,动弹不得。我攀住他的肩,笑了笑:“肉很香嘛。”而后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我法力确实低微,在这些神仙动辄几千年几万年的修为排行中,我或许连块渣也算不上,用法术打在人家身上和挠痒似的,我才懒得费那力气去斗呢。左右天规在那里,他是不能弄死我的,我便先让他见了血再说。
咬肌锁紧,我又加了把劲,少年大叫一声之后惊呼连连,一时也没想上用法术,拽着我的头发就往后扯,将我之前盘好的头发抓乱了,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死也不松手。
“你是狗妖吗?!不对!你是王八吗?!你个小王八蛋!松口!”
“赔闲!唔然,肉滋啊来!”(赔钱!不然,肉撕下来!)我含混不清地唤。其实,我觉得平日里我还算是个与人为善的小仙,若不是这家伙让我数十年的积蓄打了水漂,我是断不会如此强悍地与他理论的。
纠缠了一会儿,我嘴里的口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没一会儿就混着他的血,浸湿了他肩头的那片红衣裳。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大礼貌,于是便松了嘴,将嘴里的唾沫尽数咽了下去,道了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吐你口水的。这块儿湿了,我换个地方咬。”说完立马换了个地方咬住,继续狠狠地道,“赔闲!唔然,肉滋啊来!”
少年愣了好一阵,贴在他身上的我明显感到他胸腔在大力地起伏,他气得颤抖:“你咬人居然还嫌脏!你还嫌我脏!”说着他将他的长鞭折了几折变成了短鞭,随后啪的一声,我觉得臀部一阵麻木,然后刺痛感慢慢渗进肉里,我嗷的一声叫,松开了他。
我愕然又惊怒:“你毁了我的东西不赔钱居然还敢抽我屁股!”
他同样愕然又惊怒:“你居然还敢横眉竖眼地和小爷说话?爷抽你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他说一句“不应该”便抽我一下,我直觉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烧上了脑门,变成了一股股按压不住的邪火,几乎要烧破天灵盖。
“没人抽过我屁股!”我大叫,声音尖厉,脑袋狠狠对着他脑门一撞,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数,他双目眩晕,我也开始眩晕,没法再分心控制脚下的法术,红云地毯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少年此时也被我磕晕了头,我拽着他的头发狠狠地摇了一会儿,他便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躺下没一会儿他就找回了一点神志,又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往地上按。
我们俩一边滚一边打,从殿外一直打到殿内,扯头发插鼻孔掐耳朵,半分法术没用上,仿佛陷入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执念,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
不知纠缠了多久,不知撞翻了多少书案,终是惊动了醉在月老殿后院里的月老。
“哎呀!嫦娥姐姐啊!”月老大叫,“红线啊!红线全乱了啊!”
第一章
彼此人生中的乌云
我犹记得在那场惊了天的斗殴之前我曾与那噩梦一样的男人说过一句话,我说:我是让你人生从此变得黑暗的乌云。
事后想来,那句话,我说得实在是太过于片面了。
当我们俩顶着两张青肿的脸跪在玉皇大帝面前,玉帝老头听闻我俩将月老殿中的红线全数打乱之后,他沉凝了许久,陈述了一通“和为贵”、“做错事自然得受罚”的话之后,淡然地吐出一句:“你二人毁了天下有情人的未来,便罚你二人历七世情缘,也顺道化一化彼此的怨气吧。”
“等等,”跪在我身边的少年冒死打断了玉帝的话,“您是说,让我和……她?这个悍……悍、汉子一样的女人历七世情缘?”他声调有些变,想来是吓得不轻。
我也吓得不轻,惊骇地翻着死鱼眼瞪着玉帝。见玉帝点头确认,我浑身一软,只觉所有的希望都离我远去。这时我才知道,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不仅我成了那少年人生中黑暗的乌云,他也成了我的乌云,我们俩撞在了一起,摩擦起电,成就了一片巨型雷雨云。
“小祥子你既是月老下属,此七世情缘便不宜由月老过手。”玉帝沉吟了一会儿,“托塔李天王何在?”
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手中托着金塔,三步踏上殿前,一抱手,声色浑厚道:“在!”
玉帝摸了一把长长的胡子淡淡地道:“这事便交由你来办吧。”
“是!”
他精神抖擞的回答让我心脏狂跳,我深呼吸,仰头望向李天王,天界富足而安乐的生活养出了他一身肥美的膘。仿佛知道我在看他,他也扭过头来,深埋在大胡子里的嘴不知道咧出了多大的弧度,挤得整张脸的肉都堆了起来。大叔笑得如此唯美……
我忙捧住心脏,深深呼吸,向来健康的我此刻竟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玉帝满意地点点头:“嗯,小祥子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想说,月老殿里的红线左右也是月老那老头喝醉之后自己胡乱牵的,打乱了就让他再胡乱牵一通就好了,实在犯不上用如此狠毒的招数来整治我啊!
我一回头看向凌霄殿右侧的大臣里垂头站着的月老,他也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一副求我不要揭穿他的可怜模样。我扭过头来,不停地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问:“我可以骂街吗?”
“不行。”
“我……无话可说。”
玉帝又满意地点头,眼神一转,落在我身边的少年身上:“初空,你可有话要说?”
初空……原来这个少年竟是卯日星君府上那十二个少年当中的老大,人间每年开始的头一个月便是他在打理。我现在才知道要和我一起历七世情缘的少年的身份,我仰头望向凌霄殿上浮华的天花板,这是个多么讽刺的世界。
少年在我身边沉默了许久,直到我都好奇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才惨白着脸道:“这一次,打乱月老殿的红线,实在是我二人的过错,不过,我可以对卯日星君发誓,这个女人打乱的红线一定比我打乱的多,所以,可以每一世都让这女人更惨一点吗?”
我暴起,又想扒他底裤了。肩头一沉,是李天王走到了我身边,他将我按下去,淡定道:“我会公平地衡量各人功过。”
李天王身材虽然走形了,但是刚正不阿的脾气还是没有变的,我心酸而感激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爱的。
事情判完了,众人各回各家。出了凌霄殿的大门,隔了老远我便听见李天王浑厚的大笑:“我最爱看小媳妇苦追相公的戏码了,啊哈哈哈哈!”
我在天界簌簌的风声中,慢慢僵立成一个寂寞的背影。
月老送我到地府后拍着我的肩叹息了一会儿:“小祥……”我狠狠一瞪他,月老识相地将后面那个“子”字吞进了肚子里,他又叹了口气道,“你这一去,月老殿又得有许久没人守了,老头我该如何是好啊。”
我撇了撇嘴:“你少喝点酒,就当给我积德了吧。”
月老一脸落寞地捏了一把白胡子,我心中有些不忍,这老头平日虽然抠门了些,迷糊了些,不靠谱了些,但总的来说对我还是不错的,没有像别的神君那般对自己的仙童严厉打骂,我心软地安慰他:“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七世情缘最多耽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很快就回来了。”
月老摇头叹息,驼着背萧瑟地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府阴森的黑暗中,我才转过头打量高高竖起来的牌坊,“幽冥地府”四个字显得格外阴森。取下腰间酒壶,我仰头饮了口烈酒,迈步踏入牌坊之下。
我想,没什么好怕的,就当是出来见见世面吧。
鬼的数量一日比一日多了,奈何桥前规规矩矩地排了六支队伍,六个小鬼分别给排队的鬼魂们分发汤水,身躯巨大的孟婆坐在一边闲闲地打着瞌睡。
我随意选了一支队伍也规规矩矩地排了进去,一路慢慢挪,等孟婆汤都要发到我手里了我也没见到初空那个浑小子,正在琢磨他是不是已经投过胎了,忽然一道金光在阴暗的地府中一闪,耀眼得让众鬼眩晕。
我往后一打量,一身红衣的骚包德行,可不是那小子吗?!
此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粉衣少女,初空一改与我打架时的凶悍样,眸光柔柔地落在粉衣少女身上,死寂的冥府中,除了忘川河水窸窸窣窣流过的声响便再没什么响动,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只鬼的耳朵里—
“莺时,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同是男儿,李天王断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话虽如此,但初空哥哥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啊,听说月老殿的那个小祥子脾气很是古怪,你……你与她在一起,要小心提防些……”
我望天,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古怪的事让这小白花如此形容我。
小鬼难听地咳嗽了两声,提醒我接过汤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打算乖乖仰头喝下孟婆汤,忽听初空那小王八蛋放出狂言道:“放心,那悍妇脾气虽怪,但智力与武力皆在我之下,凭她,还不能将我怎样。”
额头上的青筋一突,我眯起眼,转头望向那个人模狗样的男人。
初空又道:“待我将那小祥子做太监一般使唤了七世回来……”
“太监”两字将我的神经刺得轻轻一跳,手中的孟婆汤跟着微微一颤,那方初空继续说道:“我再陪你一起去晨星殿数星星。”
“数你大爷!”我一声怒吼,在小鬼惊愕的目光中将手中凉凉的孟婆汤砸向那家伙。汤全洒在了空中,碗却正中初空的侧脸,他一声闷哼捂住了脸,莺时吓得大叫,我指着他那一双在之前那场“交锋”中被我揍得青紫的眼讥讽道,“睁着一对熊猫眼说瞎话你也不害臊。”
初空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下疼痛,他抬起头来,双眼中蕴藏了骇人的暴怒。粉衣的莺时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唤着,望着他的脸直呼心疼,活像砸了她一般。
我一声冷笑,初空咬牙切齿地望向我,我瞧见他手中正以法力凝气,仿佛要将我一巴掌抽死一般。我心中陡然生怯,毕竟,若要斗法的话,我比初空确实还是不如的。
是时,身边的小鬼猛地回过神来:“你……你把孟婆汤砸了!你要造反哪!”
他尖厉的声音刺破了孟婆瞌睡中的鼻涕泡泡,孟婆庞大的身躯一个蠕动,眼瞅着便要醒了,那种常年受冥府浸润的阴暗气息一动,不过只是朵小祥云的我立即腿一软,胆一寒,劈手直指初空道:“是他!他要造反!那小浑蛋不想喝孟婆汤,所以之前威胁我,先让我来做实验,看看不喝汤会有怎样的惩罚!我都是被逼的!”
“嗯?”一个浑厚的带着一点因初醒而沙哑的女声在冥府之中回响,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谁不喝我熬的汤?”
众鬼霎时悚然直立。
孟婆庞大的身体站了起来,足足有两丈高!阴影一时笼罩了整个奈何桥。
她仿佛是看到了摔在初空面前的碗,孟婆一怒,大喝道:“谁敢不喝汤!老娘成天熬汤熬得多辛苦,你们这些小鬼竟敢浪费老娘的心血!”说着,她巨大的身躯“咚咚”地踩过众鬼魂的身体直直冲初空奔去,速度奇快,与她的体积完全不符。
莺时吓得目瞪口呆,初空也是一脸愕然。众鬼魂同样吓得四处乱窜。
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我,便一溜烟地跑过了奈何桥,直奔六道轮回而去。
投入轮回之前,我回头一望,只见奈何桥前一片尘土飞扬,跑的跑,叫的叫,孟婆将初空紧紧捉在手里不停地教训,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而初空则是紧紧地盯着我,怨毒的眼光仿佛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顿了顿,觉得自己做得有点不对,于是我在跳入轮回道之前,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狠狠往下。
被孟婆捏住的他脸色变得更为难看起来,我拍了拍屁股,高高兴兴地投了轮回。
初空是肯定逃不过喝孟婆汤的下场了,这第一世,我比他先出生,我有前世的回忆,我比他更为强大。换句话说—
小浑蛋,你就等着死吧!
“小姐!我的小姐啊!”
丫头尖细而惊恐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到我耳朵里。阳光从眼皮的缝隙中透进来,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觉得这日子舒坦得就像我还只是朵祥云的时候,每天以晒太阳为己任以睡大觉为目的,什么都不用忧虑的时候。没有抠门的月老,没有精打细算存钱买团扇的艰辛,没有红衣少年凶神恶煞的面孔……
红衣少年……
我睁开眼,摆出一脸修罗相。光是想到那个人的身影便能让我心情烂得再也睡不着觉。
我翻身坐起,丫头肝胆俱裂的尖叫再次刺痛我的耳膜:“小姐!您莫动,翠碧来救您!不,翠碧叫人来救您!”
大树之下,我的贴身丫鬟吓得一脸青白,左右张望着寻找路过的仆从,我不甚在意道:“我自己能下来。”开口发出的稚嫩童声仍旧让我感到不习惯,我揉了揉嗓子捏出点沙哑成熟的嗓音来,“你闪开,我要跳下来了。”
翠碧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青了:“小、小、小……姐,别、别、别……您不要吓我!您不要欺负翠碧胆小啊!”
我不理她,翻身抓住大树身上的木疙瘩熟练地往下爬。
眨眼间投胎到宰相府中已是第五个年头,五岁的相爷幼女,整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不用洗衣叠被扫地做饭,连爬个树都有丫鬟在下面冒死护着。
我十分纳闷,李天王喜欢的小媳妇追相公的戏码到底要怎么安排呢?
况且……我那“相公”估计还在冥府受罚吧?我在心底猖狂一笑,忆起那日投胎前初空穿过唾沫星子望向我的怨恨眼神,我的心情霎时飞扬起来。
打击报复乃是人间极乐也!
离地近了,我纵身一跳,落在地上,在翠碧满头冷汗的唠叨中淡定地问她:“什么事?”
翠碧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相爷让奴婢来寻您,说是要带小姐去大将军府。”
“哦!”我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将爬树弄脏了的手在翠碧的裙子上抹干净,翠碧咬了咬牙,忍住没说话。我又道,“你去告诉我爹,让他先去,大将军府我熟,自己能找得到。”
据说当今皇帝与我爹还有大将军是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特别是我爹宋勤文与大将军陆凉的关系出奇的好,两家府邸门对门,每日两家大人一起上早朝,一起办完公务回家,家眷也闲暇没事互相串门,将军府我熟得跟我的闺房似的,实在犯不着让人领着我去。
我说完那话翠碧却为难地皱了眉:“可是,相爷说今日一定要与小姐一起去啊……”
这些搞政治的老头就是麻烦。我撇了撇嘴,无奈道:“好吧好吧,我这就去。”
一路赶到前厅,我爹坐在上座上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而后颇为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野就野一些吧。”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衣服比我在月老殿穿的规矩多了,他到底在挑剔些什么?
走去将军府时,宋爹开始为我讲述一段往事,他说,在我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大将军的夫人也曾怀了胎,两家狗血地约定,若是为同性则拜为兄弟或姐妹;若为异性,则指腹为婚。但不承想,将军夫人某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将孩子摔掉了,后来就一直未曾有孕。
我打断我爹深情的陈诉道:“不对哦,前些天我见过将军夫人,她肚子已经很大了。”
说完这话,我突然有一种深深的不祥的预感。
我爹深情地凝望着我,然后点了点头说:“没错,正是今日,将军夫人产下一子。云祥,你可以看见你未来夫婿的模样了哦。”
我仰起头,逆着光看向我爹微笑的侧脸,双目含着泪水,定定地问他:“你见过羊驼吗?”
宋爹愕然。
我垂下头,捧住心脏兀自呢喃:“你知道一万只羊驼从我心上呼啸而过的感觉吗?不……你不懂的。”我抹了把泪翻着死鱼眼望向我爹,“你带我去看他吧。”
跨进将军府的大门,身边的仆从向我与我爹躬身行礼,众人迎接的声音盖过了我阴沉沉的言语:“……那个来迟了的小子。”
将军喜得贵子的消息传得很快,我与我爹刚在大厅里坐了没多久,京城的大小官员就陆陆续续地带着礼物来了。我爹忙着与同僚寒暄,我便悄悄地跑去了后院,将军府的人都认识我,便没有阻拦,我以纯真无邪的小孩身份一路跑到了将军夫人的内寝,走到门外便听见了将军夫人虚弱地说:“阿凉,儿子很像你。”
大将军粗粝的声音此时也化作了一池春水,温润得几乎让我听不出来:“不,儿子像你。”
我不让门外的侍卫通报,悄悄地进了屋,躲在内室门外探出个脑袋往里张望。将军夫人身边放着一个肉球,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张脸,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鼻子眼睛全皱成一团。我觉得将军和将军夫人都错了,这货明明就像个包子,了不起是个饺子,哪能分得清像谁不像谁?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大将军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眯眼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小包子的脸道:“小子,艳福不浅啊,还没睁眼你媳妇就在门边等着你了,还不睁眼看看。”
我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再躲着,便也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唤道:“将军好,夫人好。”
将军点了点头:“小丫头着急地寻过来了,你爹他们也该久等了吧。夫人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将军夫人虚弱地点了点头,将军路过我身边时不客气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丫头,去,看看我儿子、你相公。”说完便大步出了门。
我也不客气地跑到了床边,趴在床沿打量这一世初空的模样。
这皱巴巴的一团丑极了,我抬头望了望将军夫人,不敢贸然出手揍他,只有眨巴着眼乖乖问道:“夫人,我可以摸他吗?”
“当然。”
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多么奇异的柔软触感,怎能想象那凶神恶煞般抽我屁股的红衣魔鬼居然和这样的小家伙拥有同一个灵魂。我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原来这就是新生,把前世的一切都推倒重来,干净得让人敬畏。
看见小家伙攥得紧紧的拳头,我好奇地戳了一下,哪想他竟张开手心,用柔软的小手将我的食指拽住,握得紧紧的,然后拉着我的食指往他嘴里放。
我惊呆了,心头仿佛被他柔软的小手摸啊摸,摸出了一片温热来。这小东西简直神奇极了。
“云祥,他喜欢你哦。”将军夫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轻柔地对我说道,“你可喜欢他?”
我心头一颤,觉得如果在这种时候说出“我喜欢欺负他”这样的话可能会挨雷劈,于是我识相地点了点头:“嗯!”指尖一软,竟是他将我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温软地吮吸着。我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痒,趴在床榻边呆呆地看着他,像被蛊惑了一般说道,“好喜欢啊……”
这种温软的触感,比织女那把团扇扇出来的暖风还要让人沉迷。
“多好啊,从今以后,你们可以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将军夫人慢慢说着,“你虽比他大了几岁,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你护着他,以后他便可以护着你……”
这浅浅的声音在我耳边飘远,那日李天王出了凌霄殿后猖狂的大笑又在我耳边回响。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甩了甩脑袋。清楚地看见未来小媳妇苦追相公的生活正一步步向我靠近,而我居然在这样的时刻被敌人的外表迷惑了心智!
多么失败,多么可耻……
那日我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回的家我已记不得,只知道我爹在用完晚膳之后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云祥,以后一定要和海空好好相处啊。”那模样简直像已经把我交代出去了似的。
我怔怔地问他:“海空是什么?”
“你陆叔叔的儿子,你今日不是见过了吗,可还喜欢?”
我失神地点了点头道:“喜欢,陆叔叔取的名字也好,很具有军事前瞻性,不愧是我朝第一将军。”
可不是吗,陆海空,你简直霸气侧漏极了。
宿命之轮从那天转了起来。午夜梦回,我仿佛能看见李天王执笔伏案,奸笑着挥毫的激动模样,我就像被穿在竹扦上的肉,任由蘸满酱油的大笔在我身体上涂涂抹抹,刷来刷去……
我拉起被子将头紧紧捂住,让自己抛开那些邪恶的画面,直到喘不过气来时我才一把掀了被子,猛地坐起身来。
不行!若就如此臣服于命运,实在太浪费我这一肚子坏水,呸!是太浪费我上辈子在仙界混吃混喝的记忆了,我必须抗争。
我咬着手指,愁眉苦脸地思索有没有可以一劳永逸摆脱初空那小子的办法呢……
忽然,一道灵光在我脑海中一闪。李天王写的是七世情缘,若其中任何一世,我与初空两个人其中一个早早地死了,早早地去投了胎,等另一个人寿终正寝之时,便与先死的那人错开了投胎时间,这样的话,以后每一个劫数不用特意避开也自然而然地错过了!
想通这一道关节,我激动地跑到铜镜前狠狠地亲了镜子里的自己几口。
相府小姐这个身份是个可以名正言顺好吃懒做的好位置,我自是舍不得就此自尽,了结这种生活,那么……
我望着铜镜中自己阴森的小肉脸,桀桀笑开了:“亲爱的陆海空啊,为了我们下六辈子的幸福生活,你就去死一死好不好?”
做了几日详细的计划之后,我兴冲冲地跑到将军府,是时屋中无人,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陆海空安安静静地躺在摇篮之中,他与前几日相比实在是漂亮了不少,皮肤白白软软的,睫毛浓浓长长的,我忍不住趴在摇篮边上,伸出手戳了戳他嘟起来的嘴。哪想这一戳竟将他戳醒了。
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玲珑剔透地将我望着,心肝一颤,我又可耻地萌动了一番。
“啊。”他意味不明地叫了一声,然后用糊满了口水的手指拽住我滑落下来的小辫子,“啊!”他使劲一拽,扯得我头皮生疼,这狠劲一下便让我想到了那个穷凶极恶的红衣少年。
我按压住心头的粉色泡泡,伸出手掐住了小孩的脖子,温软而脆弱的触感让我觉得好像不用使力,多碰几下他就会自己散掉一样。
这毕竟不是那个皮糙肉厚的少年……看着他纯真的眼睛,我又软了心肠。他哪知道我摸他脖子的意图,小手松开我的辫子,又将我的手拽住,仍旧像上次那般,捉了一个指头出来,放在嘴里含着,仿佛这就是最让他满足的事。
他蹬了蹬腿,以表兴奋。
我也想跟着蹬腿,臭小子不要这么萌啊!你让姐姐我怎么下得了手!
我正纠结着,忽然门被推开了,将军府的奶娘和一群婢子走了进来:“哎呀,相爷千金怎么也在这里?”
“我……”我咳嗽了一声,冷静道,“我来看看我的小相公。”
众人都了然地笑了,奶娘忽然道:“待会儿我们要伺候小少爷沐浴,宋小姐你可也要留下来?”
“不了。我先……”我刚抽回手,陆海空忽然“咿咿呀呀”地嚷了起来,我睖睁地看着他,没一会儿他便开始哇哇大哭,鼻涕眼泪簌簌而下,惨不忍睹到让我无法直视。
我吓得不轻,在天界从没有生物在我跟前哭得如此惨绝人寰过,我下意识地便将手塞回了他的嘴里。含住我的手指头,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咂巴着嘴,一脸幸福。
我默然,奶娘笑道:“这下好啊,小公子可离不得宋小姐了。”
我翻着死鱼眼,静看这些愚蠢的人类。
接下来,我便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欣赏了陆海空被扒光了洗澡的场景,没有半分活色生香的感觉,倒像是大娘在洗猪皮,白白软软的一团捏来揉去好不欢乐。
可不管怎么说,我仍旧是因为自己的心软浪费掉了一次做掉陆海空的绝佳机会。
以后的日子,我日日都往将军府跑,日日都能见到陆海空,但将军府的奶娘与婢子们在那以后总是寸步不离地看着陆海空,半点空隙也没给我留,我便琢磨着等孩子大点了,能单独带出去玩的时候再将他做掉。
哪想这一等便生生等了五年,等得我每次一看见陆海空时眼睛都绿了。将军夫人和将军老是调侃我:“这孩子,是中了海空的毒吗?没事就来将海空望着。不用急,你们还有一辈子要相守呢。”
一辈子太长,我只争朝夕……做掉他,我就踏实了。
我十岁时野得正厉害。宋爹是彻底对我绝望了,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也不大管我,我自是占尽自身优势,在京城一带混出了混天魔王的称号。
陆海空满五岁生日当天,我总算找了个方法骗过奶娘和一众婢子,带着陆海空偷偷出了将军府。
我琢磨着,在将军府中没有下手的机会,出了府那机会可多了,比如小河边上滑、大树枝上脆什么的,随便整个地方就能弄出个意外来。
我兴奋地摩拳擦掌,陆海空却紧紧贴在我身边软软地道:“云祥,我们还是回去吧,爹说外面人多,不安全。”
这小孩自小便被管得规规矩矩的,出门便有一大串人跟着,从来没有“微服私访”过。是以看见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显得无措而紧张。
我正盘算着什么地方能出个毫无破绽的“意外”,陆海空不安地拽了拽我的衣裳:“云祥,回去吧。”
“别吵。”
他乖乖地闭了嘴,又不安地四处张望了一番。
“云祥,”他可怜巴巴地唤着,将肉乎乎的手伸到我面前,“要牵。”
我下意识地牵住他的手,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小子,想不想去檀柘寺?”靠近郊外的寺庙,人少路偏,上山的路又窄又小,小孩爬上去最容易脚滑了。
他转着眼想了一会儿:“那里好远,不安全。”
“有什么关系,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他仍旧倔脾气摇头,我想了一会儿,失落地叹息道:“这样啊……你今日生日,我还想说为你去求道护身符的,听说檀柘寺的符可灵了。”我松开了他的手,一脸失望,“你不想去就算了吧。”
“云祥……”他有些慌了,忙又拽住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去嘛。”
失落一扫而光,我拖了他便走:“好,上路。”
初空啊初空,你莫要怪我心狠,这个法子对你我来说可是最好的权衡了。别问我怎么不去死,因为自杀实在是个太心狠的活,奈何我如此心软……
去檀柘寺须得经过京城的闹市区,陆海空从未来过此地,对什么都觉得稀奇。
“云祥!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撇嘴道:“糖葫芦啊,又硬又甜,一点也不好吃。”
陆海空眼睛亮了:“吃的啊……”
我觉得这应当是陆海空生命当中的最后一顿饭,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吝啬买糖葫芦的这一文钱,于是我很大方地摸出了自己藏私房钱的钱袋,在一堆碎银两中找出了一文钱,得意扬扬地向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想当年在天界,我身上要有这么多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我也是一个想买糖葫芦就能买糖葫芦的富人了,人生际遇实在是不可言说……我正想着,突然,一个人迎面猛地撞上了我,他将我撞得一个踉跄,我摔坐在地,身边的陆海空大惊,忙扶住我的背,慌张地唤我:“云祥!痛不痛?痛不痛?”
我甩了甩脑袋,回过神来,手中的钱袋却不知所踪!
我想到自己在天界没有半分富裕闲钱的苦日子,脑子霎时“嗡”的一热,那里面可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啊!说抢就抢,简直比当初绞碎我团扇的初空更加可恶!
“你大爷的!”我撸了袖子站起身来喝道,“偷钱便秘一生!小贼你给我站住!”吼完我拔腿便追,也没管比我腿短不少的陆海空跟不跟得上我。
前方的小偷约莫是没料到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竟然敢追他,他心虚地发足狂奔。闹市人多,抢钱的犯人在前方闯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而我靠着身子小,东钻西窜的倒是很快就追上了他。
我现在经过六道轮回的洗刷之后,身上的仙法全没了,但一些拳脚套路却还是记着的,对付武功高深的人是不行,但应付这种小贼却是足够了。对方是个中年男子,体型比我大不少,我想要速战速决,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我在追贼的时候顺了一个摆摊小贩的擀面杖,离小贼两步远时,我由下往上挥杖,只听啪的一下,正中小贼裤裆要害,他“嘤”的一声变调呻吟,随后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捂着裤裆,像毛毛虫一样蠕动。
我再接再厉,跳到他身上狠狠在他身上跺了几脚,小贼口吐白沫,当场晕了过去。
我扔了擀面杖,从小偷的衣兜里找回了我的钱袋:“哼,敢抢姑娘的钱,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仔细将钱袋中的银子数了一下,发现一个子都没少,我心满意足地笑了:“陆海空,咱们去买糖葫芦吧。”
周边一片静默。
我眨巴着眼,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周围皆是神色骇然的陌生人。
“咦?”我傻眼了,陆海空……在哪儿?
第二章
小媳妇追相公开演
其实,比起弄丢陆海空,我原本的目的应该更可怕才是。但是,在弄丢陆海空之后,我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惶恐之中。
惶恐来源于我对各种悲观现实的想象,若是陆海空就此身死也便罢了,但他若被什么不法分子绑了去,卖去做苦力,做奴才,甚至……卖到妓院……脑中蹦出的某种画面让我有些崩溃。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初空即便是到了地狱,即便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得让我消失在三界中吧?做人还是不能做得太绝才是。
我沿路一直呼喊着陆海空的名字,从未如此期待他平安无事地出现在我面前。奈何寻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结果。
天色渐晚,京城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开始落锁,若是有人将陆海空掳走,此时只怕是已经躲到城外去了,以我之力是断然找不到人的了,我想陆海空好歹是大将军之子,大将军为了寻儿子动用一下特权应该也是可以的,思及此,我立马赶回了家。
将军府门口两个大红灯笼已被点亮,守门的侍卫端正地站着,我正要奔过去,却见宋爹一脸歉然地从将军府中走出,他身边陪着大将军,宋爹摇头道:“都怪我素日未将那孽女管教好,叫她胆大得闯下今日祸事,陆兄,待我找到那丫头,定将她提来赔罪。”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莫不是陆海空真出什么事了?当下也顾不得宋爹要怎么罚我便直愣愣地冲了过去:“爹,将军,陆海空他……他怎么了?”
陆将军还没说话,便被我气歪了胡子的爹打断道:“怎么了?浑丫头还有胆问怎么了!我素日里是太惯着你了,让你没天没地的不知道个分寸,今日我非好好给你补上一课!”宋爹逮了我的手,拖着我便往对门的相府走,还没进门便大吼道,“老赵!把家法请出来!”
这是宋爹第一次说要对我用家法,我一边害怕挨打,一边又执着地问:“陆海空当真被人捉去卖了吗?这么一会儿就给卖了?怎么卖的……卖了多少?”
宋爹气得直颤:“我倒想将你拖去卖了!”
“宋兄,”陆将军插话道,“云祥还小,不懂事是自然的,左右现在我家小子也没出什么大事,这事便算了吧。”
我没等宋爹回答便插话道:“陆海空没出大事?出了什么小事?”
陆将军颇为无奈地望着我叹息道:“被一些……坏人捉住了,幸亏府上的暗卫去得及时,那小子只是磕掉颗牙,受了点轻伤。不过云祥今日私自将海空带出将军府,确实不应该。”
听到陆海空没事,我顿时松了口气,也没管将军后面说了什么,转头便对宋爹道:“爹,你瞅,没事,他贞操还在,命也还在。”
宋爹一张脸青白互转了好一阵,身后的陆将军好像正在劝我爹一些什么,听到我这话,他话语一顿,盯着宋爹道:“十岁也不小了,没几年便要及笄,宋兄加强管教也是可以理解的。陆某先回去了。”
我陡然察觉到方才说了一句惹祸的话,正要弥补,宋爹将我的手一拽,拖得我一个踉跄,他声色俱厉道:“给我过来!”
想到宗祠上供着的藤鞭,我的臀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没有仙法护体,挨打可是件特别糟心的事情。我嘴角一撇,眼中开始聚集起晶莹的泪水来:“爹,女儿错了。”
宋爹不为所动:“平日里就是太纵容你了才将你纵成现在这副德行,今日这顿打,你就是哭出血来也得挨着!”
“爹!”我的鼻涕眼泪齐齐落下,与陆海空婴儿时期的惨样有的一拼,我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私自带陆海空出府了!以后我一定乖乖地听你的话!每天都会乖乖地在家里读书刺绣!”
“哼,”宋爹冷笑,“这套路上月已用过。”他肃了脸,沉沉地道,“莫要在这大街上哭,让人看了我们相府的笑话。”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是真的生气了。
我知道今天这顿打是说什么都逃不过了,刚抹了泪要站起来,忽听身后将军府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小小的人连外衣都没穿,红着一双眼站在将军府门口。他额头上缠了几圈绷带,想来就是今天受的伤。
陆海空见我抱着宋爹的腿一脸凄凉地坐在地上,他很是震撼,毕竟在这小家伙面前我一直都是一个高大威武的存在。
我撒开了抱住宋爹大腿的手,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心里还在琢磨他出来干吗,只见陆海空嘴一撇,眼泪鼻涕也跟着流下。我不解,他身后急急追来的奶娘和婢子忙张嘴哄他,陆海空却犯了犟脾气,他狠狠推开众人,蹒跚着脚步,抹着眼泪便向我冲了过来。
“云祥……呜哇、呜呜……”他一只手抹泪,一只手拽住了我的头发,“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嘴角抽了抽,胡乱扯了个理由来搪塞:“我不是为了给你买糖葫芦吗……”
陆海空的哭声微微一顿,亮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了我一会儿,然后泪珠又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呜呜,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要吃糖葫芦,云祥现在还要挨打……是海空不好,让云祥受欺负了,是海空不好,护不了云祥,海空笨,又给云祥找麻烦了。”
他蹭到我跟前来抱住我的脖子,鼻涕糊得我满脖子黏腻,哭得像要挨打的是他一样。
我有些发怔,任他的眼泪浸湿了我肩头的衣裳,有的还钻进了衣领里,贴着我的皮肤滑下,有些凉又有点温热。我不能理解,此时的自己在明知他弄脏了我衣服后,却为何一点气也生不出来。
“别哭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心头恍然,原来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竟是这样的意义。不管前世的他是人是神,不管两个人之间有怎样的爱恨情仇,投胎之后一切都被推翻重来,我不识得你,你不识得我,于凡人而言,缘分跨不过一世……
陆海空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宋爹先受不了了:“罢了罢了!我不打了,今晚,你跪到宗祠去,好好反省!”
当晚陆海空陪着我在宗祠里呼呼睡了一觉,我倚着香案,他睡在我腿上。隔天醒来的时候陆海空在我怀里眨巴着眼望我,他伸出湿湿的手掌道:“云祥,你看,你睡觉流了好多口水,我帮你擦得衣袖都湿透了。”
我挑了挑眉,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门:“不许说让我难堪的话。”
他老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坐起身来说:“我不嫌弃云祥的。”
我撇了撇嘴,你不嫌弃只是你太年轻,等你找回以前的记忆了不知道会把我嫌弃成什么样呢。我正腹诽着,陆海空却抱住了我的脖子,笑眯眯地蹭着我说:“等我长大了,云祥就不会受罚了,做什么都不会受罚,我护着你。”
我嫌弃他道:“你多大点本事啊。别学花花公子说这些骗姑娘的话。”
陆海空没应声,只是一直搂着我的脖子,在温暖的阳光中,竟有那么一瞬让我想将他抱住狠狠亲上两口。
那日之后,将军府上的人一致觉得小少爷玩得少了,起得早了,对待功课也比以前认真多了,学武更带劲了。我琢磨着,难不成这小家伙发现了我要对他“图谋不轨”,所以开始防范了?还是……他真的下决心要护着我?
笑话!我费尽心思要杀的一个小屁孩,居然想护着我?
初空听到这话该笑秃了毛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在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每日清晨醒来后看见的人一定是出了一身大汗的小鬼头。他趴在我的床边,兴冲冲地告诉我这个早上他是几时醒来的,练了多久武,背了几首诗。
每日听他陈述一遍他干过的事,我悔得扼腕,这样下去……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和你斗啊小王八蛋!
如此晃晃悠悠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陆海空十岁,我十五岁的那年。我,相府小姐,宋云祥,及笄了。
可就在这年流火的七月,宋爹突然一脸严肃地告诉我,日后不许再与陆海空私会。我只道是宋爹的儒腐思想在作怪,摆了摆手没理会他,可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当真再没看见过陆海空。
中秋那日,天上明月正圆,一股奇怪的味道蓦地飘散在相府上空。我扭过头,恍然看见将军府那方升腾起了一股浓烟,没一会儿,冲天火光烧起,刺目地抢夺了天边明月的色彩。
我眨巴着眼,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宋爹严肃的神色与不知所踪的陆海空,顿时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朝堂出事了!
我拍了拍沾满月饼碎屑的嘴,刚站起身,忽闻宋爹一声喝:“你去哪儿!”
“回房啊,吃饱了。”
宋爹皱紧了眉,吩咐身边的侍卫:“看住小姐。今晚她哪儿都不许去。”
我扭身回房,心道隔壁这么大的火,宋爹却连看也不敢出去看一眼,若不是上位者的意思,谁敢对天朝大将军府动手?
陆海空这次约莫是在劫难逃了吧。
十年,他终于早早地去投了胎,错开了与我纠缠的七世情缘。
回房时路过宗祠,我突然想到了那日陆海空在我怀中亮着眼充满希冀地望着我的模样,他说我流的口水染湿了他的衣袖,哼,浑小子,谁会流那么多口水……
我撇了撇嘴,脚下却再也跨不出一步。
不然……我还是去帮他收个尸好了,好歹也斗智斗勇斗了这么多年了不是……
驾轻就熟地骗过蠢侍卫们的眼,我从相府后院翻墙出去,绕了好大一圈,终是绕到了将军府的后门。将军府中烈焰冲天,但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只余一片死寂。
我盯了紧闭的后门许久,心道,我这样走进去若是与办完事出来的杀手面对面撞见了,那该多难堪?到时收不了陆海空的尸,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不划算。我心思一转,想起在将军府东面墙根有个狗洞,那地方隐蔽,就算里面还有杀手也寻不到那块去。
只是接受人界的思想教育多年,我觉着爬狗洞确实是个不大光彩的活,是以多年未曾爬过,今日再去,不知这身材还能过不能过。
可当我走到东墙根下,却惊讶地发现此时狗洞里正卡着一个人,正是我要为其收尸的陆海空。他半个身子在墙外,半个身子在墙内,卡得好不尴尬,我点了点头,沉吟道:“如此看来,我确实是过不去的。”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发表这番感想的时候。
陆海空听见了我的声音,慢慢地抬起头来,素来干净的脸被血污了一半,从来澄澈透亮的眼像被蒙上了尘埃一般,灰蒙蒙的一片。他失神地盯着我,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如同木偶。
我蹲下身来,在墙内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下才看见,他的右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灼过一般,眼白与眼珠的颜色都分不清了,浑浊一片。
他卡在狗洞中,境遇如此尴尬可笑,但我却半点笑容也露不出来。
我伸出指尖却破天荒地犹豫着不敢触碰他。
“陆海空。”
他没有反应,仍旧呆呆地望着我,我眨了眨眼,不懂心底一抽一抽的压抑感觉是什么,我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还活着?”
“云祥,”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尽是茫然,“我还活着……”不像是回答,更像是在反问我。
心底莫名的异样感越发强烈,我终是忍不住摸上了他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感觉到他头发中的黏腻,我猜想,他大概是从血泊里面爬出来的吧。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你还活着。”我盯着他,看着他左边的黑眼珠里慢慢映进了我的身影,而他右边那只眼,只怕是以后都不能再用了。
他望了我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本是来替你收尸的。”他眸光一暗,点了点头,我又道,“不过,我现在却是来救你的。”我拽住他的胳膊,问,“卡得紧吗?”
他不敢置信地呆呆地盯着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我只觉他的身子往后一缩,竟像是墙的另一边有人拽住了陆海空的腿将他往回拖一样。陆海空双目睁大,惊慌无措地望着我,一时竟怕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慌了神,忙紧紧抱住他不松手,此时却听一墙之隔那方的人道:“外面还有人在帮他。”
“如此便将这小子腿砍了,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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