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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齐悦莫名其妙就成了定西侯府的世子妃。
不过,她这个世子妃可是一点儿都不招人待见——冷锅冷灶的冷清小院,冷眉冷眼的冷漠丈夫。
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就不相信,这深宅大院能夺了她的自由,折了她的翅膀!
看最热血励志女仁医带你跨越重重障碍救治生命,蔑视富贵、权威,诠释医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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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希行,原名裴云,起点女生网作者。2009年开始文学创作,出道作品《有女不凡》,以其新奇的故事情节和不俗的文笔一炮而红。代表作品有《重生之药香》、《药结同心》、《娇娘医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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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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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第一章
花嫁·异魂·失忆 \001
第二章
贺礼·出面·大夫 \016
第三章
夜思·算计·不治 \038
第四章
不死·尝试·敢否 \071
第五章
勇者·借力·入室 \096
第六章
中秋·相处·互厌 \119
第七章
无情·劝离·有道 \147
第八章
争执·返转·执着 \172
第九章
决心·生变·对症 \204
第十章
接受·里外·岂敢 \233
第十一章
真凶·欢宴·悠然 \253
第十二章 渐生·群闹·不惧 \283
第十三章 暗潮·意外·群闹 \295
第十四章 先兵·后礼·赌誓 \306
第十五章 轩然·选择·不惧 \318
下册
第十六章 赌局·进退·有心 \001
第十七章 同行·冷待·无医 \040
第十八章 度过·后算·庶姐 \074
第十九章 其人·家人·主动 \104
第二十章 夜学·冲突·交代 \137
第二十一章 压惊·主动·心意 \171
第二十二章 选择·和睦·生非 \206
第二十三章 舌毒·之闹·心有 \247
第二十四章 所求·大喜·强硬 \281
第二十五章 其爱·送迎·玩笑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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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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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嫁·异魂·失忆
大夏宝元三年初夏,永庆府,锣鼓喧天,爆竹声声。
定西侯府所在的整条街上都披红挂绿,街上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就连树上墙头都站满了人。
“这么排场的娶亲场面,咱们永庆府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
人群里头发花白的老人们眯着昏黄的眼看着眼前的娶亲队伍。
十六人的鼓乐吹奏班子,二十人的高头大马,三十人的迎亲护从,簇拥着一顶六人抬的花轿,一路上两边的随从不时撒下彩屑绢花,如同天女散花纷纷扬扬,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孩童们争抢。
今日定西侯府的嫡长子娶妻,这可是不亚于嫡长子出世的大事,对于这个侯府大家来说,是标志着家族延续的重要时刻,就定西侯在朝中的地位来猜测,说不定这花还是从皇宫里得来的新鲜式样呢。
随着迎亲队伍的走过,人群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起伏浪潮,那些被挤得东倒西歪的人笑骂着,找鞋子的,扶帽子的喧闹声声,但谁也舍不得移开一寸目光,只怕将来谈资比别人少那么一分一毫。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新郎官身形挺拔,红冠红袍红纱,红彤彤的一片,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这便是定西侯的嫡长子,由皇帝亲自起名为云成,小小年纪便承祖业父志投身军伍,据说毫无贵族子弟骄纵之气,能吃苦不怕死,颇得好名,这样的好男儿简直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夫婿。
今日这个好儿郎成亲,那么最让人嫉妒羡慕的便是那坐在花轿中的新娘子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如此好福气。”很多人在询问感叹,“能嫁入定西侯府,自然也是富贵门庭出身吧。”
“你可说错了,这新娘子是个平民白身呢。”有知情人大声说道。
这话引来一片哗然,更多人的围了上来。
“快说说快说说,怎么个故事?”大家纷纷问道。
“说起这个新娘子啊,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她本是外地流落而来的孤女,几乎是靠乞讨为生,偏机缘巧合遇上了老侯夫人,解了老侯夫人突发的病,老侯夫人看她孤女可怜,为了报答其救命之恩,便收养进了侯府,长大了便做主让长孙娶为媳妇……”
这可是日常想不到的稀罕事,只有在话本上才存在的传奇,一时间让众人听得兴奋不已。
“可见好人有好报,老天爷都是看着的,我们大家日常要多行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也就给儿女存下了好姻缘……”
不少的妇人们都心中默念,再看向那远去的迎亲队伍便满脸的憧憬。
相比较于外边的排场热闹,侯府里却显得有些怪异。新婚大喜,人来人往穿的也都是喜庆的衣裳,但他们的脸上神情却有些阴沉,宾客们也不时地低声交谈,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喜色。
一步一步的拜堂程序走完,天已经黑下来,遍布的大灯笼将整个侯府笼罩在一片红云中,远远看去似真似幻。
拜过堂新人被送进了婚房,坐床之后新房里便只剩了新娘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婚床上。
秋夜的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撩动屋内大红蜡烛一阵跳动,在墙壁上投出舞动的阴影。
有急促的脚步声奔来。
“小姐。”门被猛地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新郎。
听到这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新娘子猛地绷紧了身子,一下掀开了盖头。
纵然大事在头,跑进来的丫头也因为眼前陡然出现的这张脸而片刻地失神。
十七八岁年纪,本就眉眼如画的她此时因为这新娘的装扮更是容貌绝美,红灯烛火照耀,凤冠珠钗璀璨之下,恍若仙子。
“阿如,你怎么过来了?”新娘子看着这丫头有些发怔,有些焦急地走过来几步,“可是,老夫人……”
她的话让丫头回过神。
“小姐。”丫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泪涌了出来,“老夫人去了。”
一眨眼间,满眼的喜庆就换成了素白。
新娘子一身亮红地跑在院子里,格外扎眼。
“老夫人,老夫人……”她终于被繁重的礼服绊倒,妆面已经哭花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您说要吃月娘的茶的……您说要吃月娘的茶呢……您说月娘成亲就能给您冲喜了……”
她哭声尖厉,踉跄着起身。
“姑娘不能进去……”高高的堂屋前已经站满了素白孝服的婆子丫鬟,看到她过来,纷纷伸手阻拦。
新娘子尖叫着要冲进去。
“老夫人要喝我的茶!”她只是反复地哭喊着,“端茶过来!端茶过来!”
“这时候不能哭!成心让老夫人走得不安生!”门内一声低吼,帘子掀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已经换了麻衣麻鞋重孝。
“带姑娘下去!”从他身后紧跟着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同样的重孝妇装扮,沉声对仆妇们说道。
“侯爷,夫人……不……爹娘……让我见见老夫人,见见她……”新娘子跪下哭道。
爹娘二字入耳,那中年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大姑娘,你如今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来这里,否则对你对老夫人都不好。”她面色柔和几分,缓缓说道,一面说着话,一面摆了摆手。
四周的仆妇立刻扑过来,抓手按身子塞嘴动作流畅利索。
一身红衣的新娘子在一片素白中拖行,她拼命地挣扎回头,死死地看着那威严的堂屋,如雨般的泪水浸染了衣裳,滴落在地面,蔓延成一条隐隐的水线渐行渐远。
宝元六年夏,定西侯府。
清晨的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正值饭时,来往的仆妇丫鬟们都撑着伞,各色的衣裳各色的伞交织在一起,如同七彩的云,其间夹杂着你踩了我的鞋,你溅湿了我的裙的笑闹声,精美的器具掩不住饭菜的香味,一路走过,站在廊角下的一个小丫头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小丫头十四五岁,穿着青布小衫裤子,这是定西侯府最普通的丫鬟装束,但不普通的是她束的是红腰带,这可是定西侯府二等丫头才能用的颜色。
这一青一红形成鲜明的对比,格外引人注目,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如同是空气。
小丫头一手拎着一个篮子,一手揉了揉肚子,眼巴巴地望着厨房门口,渐渐地人来往得少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迈出来,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四五个婆子都争抢着给她举着伞。
“我说你们都警醒着点,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可别失了身份,该做的要做到,不该拿的呢别拿,眼皮子呢放开点,我可告诉你们……”妇人慢声细语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倨傲,说到这里,她停下脚。
她一停下,身后的婆子们立刻都停了,带着恭维讨好的笑看着她。
“……要是有谁丢了我的脸,可别怪我不给她脸面,撵出去的可不是一个人,到时候跟我哭一大家子没活路,我可管不了。”妇人似笑非笑地说道,微微抬起手点着这些人,白白胖胖的手腕上露出两个赤金的镯子。
“董娘子这可是白嘱咐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干不着调的事。”一个马面妇人赔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要是这都还要董娘子来教,那可真是白活了,趁早离了这里的好。”大家纷纷附和道。
这是定西侯府掌管上房厨房的管事娘子,董娘子。
小丫头咬了咬下唇,从廊角冲出来,冒着雨就站到了这群人的前面。
董娘子正露出满意的笑,想要打趣几句,就有人突然站到面前,因为跑得急啪嗒啪嗒地溅起一片水花,在她那松花色的马面裙上留下印记。
“哎哟作死啊。”旁边的妇人们喊道,眼角的余光扫到来人的青衣,立刻扬手就打了一巴掌。
这些妇人粗壮,小丫头被打在肩膀上一个趔趄,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
“哎,这不是……”董娘子定睛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尤其是那红束腰,不由得愣了下。
动手打人的妇人这才也看到了,不由得吓了一跳,她可是个三等粗使婆子,这上房的二等丫鬟可是惹不起的,惯性地腿一弯。
“是阿好啊。”董娘子说道,声音拉得细长。
听到阿好这个名字,那弯了腿的妇人顿时又站直了,松了口气,还觉得自己受了惊吓瞪了那丫鬟一眼。
阿好站在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贴在头上脸上,越发显得狼狈。
“董娘子,我,我们少夫人的……”她颤声说道。
“少夫人怎么了?有什么要吩咐的?”董娘子问道,笑眯眯态度和蔼地看着她。
“少夫人让问一问,这个月的定例可拨下来了?”阿好说道,抬起头看了这董娘子一眼,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雨水淋的,小脸青白。
董娘子面色一冷。
“怎么?秋桐院的份例你们又忘了?”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原本听着小丫头告状,再看董娘子冷了脸,婆子们都有些害怕,正想着怎么求饶认错,却听到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又笑了。
“真是该打,”一个妇人抬手轻轻地做样子打了自己脸一下,懊恼地说道,“竟是忘了!”
她说这话时看向那小丫头,略微矮身施礼。
“姑娘打我吧,听说三小姐染了风寒,就慌了神,赶着采买吩咐的清淡饭菜果蔬,我是老了不中用了,经不得事,记了这个忘了那个……”她笑吟吟地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打她。
“妈妈说笑了,自然是三小姐的病重要……”她咬着下唇低声说道。
董娘子面上露出笑容,旋即又是一冷。
“都傻了啊,姑娘淋着雨呢。”她说道。
此话一出口,四周的婆子们似乎才看到眼前的人儿已经被雨水浇成落汤鸡了,忙乱地上前给她撑伞。
“怎么这个天出来了……”
“不拘派谁来说一声就是了……”
“姑娘还亲自跑过来……”
大家纷纷说道,心疼关切之情满满。
“再忙也别耽误了该做的活儿,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董娘子对着这些妇人摇头笑道。
婆子们纷纷发誓赌咒说绝不会。
“那我就先走了。”董娘子说道,又看那阿好,“阿好,缺什么就来跟我说。”
阿好浑身发抖地点头道谢。
董娘子走了,院子里的婆子说笑着回转,从小姐夸了哪道菜好吃赏了几个钱一直说到门房的四宝穿的是哪个丫头给做的鞋,直到阿好跟着她们进了屋子,其中一个才刚看到她一般。
“姑娘怎么还没走?”她问道。
阿好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篮子。
“哎呀,东西我们让人亲自送去,下着雨,路不好走,哪里能让姑娘拎着?”那妇人笑道,一面对着另外几个妇人吩咐:“老姐姐们,听到没,快些将东西备好,给少夫人送去。”
屋子里响起笑着的七零八落的应答声。
“我……”阿好迟疑一刻,还要说什么,却被那妇人连推带拉地送出了门。
院门啪嗒一声关上,雨越下越大,阿好跺跺脚将篮子顶在头上快步沿着小路跑起来。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越过一条夹道,远远地便能看到雨雾中矗立着一座小院落,四周散落着几株花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孤独。
一柄红伞从那边飘过来。
“阿如。”阿好看到了喊了声,加快脚步。这边的红伞下,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简单白色中衣,外边罩着青色比甲搭着灰色布裙,这一通身的素淡打扮让她蒙上了一层与年纪不相仿的沉闷,看到冒雨而来的丫头,她也加快了脚步。
“怎么出去也不打伞,淋着雨跑回来,不拘哪里借一把……”她终于将伞罩住奔来的人,看着浑身湿透的阿好,她一脸心疼又是焦急,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我跑得快,不怕的。”阿好嘻嘻笑道。
就一把伞,这孩子是怕自己没得用,阿如很是心酸。
“快些回去换了。”她伸手拉阿好,却看到阿好空空的篮子,神情便是一顿,“怎么,还是没……”
“姐姐,她们说马上让人送来。”阿好忙说道,觉得自己没把事情办好,有些惭愧自责。
阿如叹了口气。这马上只怕要等到两三天以后了……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少夫人她……”阿好又忙问道。
“少夫人睡了,我不放心你,出来看看。”阿如说道。
二人说着话,走到了院落前,院墙有些斑驳,上面挂着一个掉了漆的匾额,写有秋桐院三字,伴着咯吱一声,两个女子推开门进去了。
在屋子里换了衣裳,阿如又熬了碗姜汤端过来。
“姐姐,姜不多了,留着给少夫人用吧。”阿好推辞说道。
“喝吧,少夫人的身子不差这一碗姜汤。”阿如叹口气说道,“最要紧的是,咱们都要好好的,要不然,少夫人还能靠谁……”
她说着话,眼泪不由得掉下来。
阿好不说话了,接过姜汤大口大口地喝了。
“姐姐,你别担心,咱们都能好好的,等到世子回来了,告诉他少夫人养好了身子,他一定会接咱们出去的。”她笑着说道。
阿如看着她,嘴边的笑意很是苦涩。
“但愿吧。”她轻声说道。
屋子里有一阵沉默。
“我去烧点水,一会儿少夫人醒了好洗洗。”阿如站起身说道,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
阿好点点头,对着矮旧桌子上的铜镜绾头发,刚扎好最后一根头绳,就听外边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铜盆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尖厉刺耳,划过耳膜让人胆寒。阿好打个哆嗦,一头就冲了出去,只见阿如坐在正屋的门槛上,浑身发抖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尖叫。
“姐姐,怎么了?”她忙跑过去,一面伸手扶住阿如,一面下意识地抬头看。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雨雾。
“少夫人,少夫人。”阿好哭喊着爬向屋内。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一双脚悬在半空,脚上穿绣着缠枝莲的鞋子,再向上看,便是白纱裙子,以及一件雪青盘领绣花袍,然后便是一张素白的脸。
“快放下来。”从尖叫中缓过来的阿如扑过来,一把抱住这双腿举起来。
阿好哭着来帮忙,终于将梁上悬挂的人放了下来。
“没……没……气了……”阿如颤抖着将手探向这女子的鼻息,顿时面色灰白。
“少夫人……”阿好放声大哭,扑在那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因为窒息而铁青的脸,就如同睡着了无疑。
“快,快去告诉侯爷和夫人。”阿如年长几岁,起身就往外跑了。
门被摔开发出哐当的声音,阿好的哭声猛地停了,她伸手掩住嘴,屋门打开风卷着雨丝不停地扑进来,除了刷刷的雨声,别无他声,素净得如同雪洞的屋子越发显得阴寒起来。
阿好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突然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伴着门又哐当一声响,她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冲入雨中。
半空陡然一道闪电,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几乎撕裂了整个天空。
刚跑出院子的阿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生生吓得昏了过去。
“少夫人……少夫人……”
耳边有断断续续似远似近的哭声传来。
少夫人是谁?
她的意识有些昏昏,身子似乎在颠簸起伏,就好像在大海上漂浮。
大海!
对啊,是大海!
“爷爷!”
一个女声喊道,趴在船舷上,伸手指着汹涌的海水。
“大海好大!”
面前一个老者缓步走来。
“是啊,大海很大啊。”他含笑说道。
“那跨过这个大海,我们就能回家了吗?”女子的声音带着期盼和好奇说道。
老者看向一望无边的大海,神情带着几分怅然。
“是啊。”他说道,“就能回家了,回到我们的家。”
那些海外漂泊的日子还是要结束了,只有回到家,回到和自己有这一样皮肤一样头发一样语言的地方,才是家。
而他是要死在家里的。
“爷爷,爷爷,你不要死,你不要丢下月亮一个人。”
女孩子的哭声响起。
船舱里老者浑浊的视线看着外边,带着几分不舍。
“还是差一点啊。”他喃喃说道,“还是没有死在家里啊。”
老者的视线又落在了身边的女孩子身上,这个女孩子十五六岁。
“爷爷,爷爷,就要到了,就要到大陆了。”她急急地说道,握着老者的手,“您再等等再等等。”
等不到了……
老者看着船窗,本已经无力的手抬起来紧紧抓住女童的手。
“月亮,你回去,你替爷爷回去了,你替爷爷好好地活着,把爷爷教你的传承下去,在我们的家传承下去。”
传承……
传承什么?
她的意识再次模糊。
她似乎是忘了什么……
眼前浮现一个人影,一个瘦小的女孩子站在一艘海船之前,一个手里抱着一个骨灰罐子,一个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箱子。
爷爷,我会把你教我的传承下去。
白色的箱子!
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海水汹涌,大船摇晃,船头的女孩子似乎站立不稳,大船上所有人都在奔跑喊叫,巨浪翻滚而来。
她的眼前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窒息,冰冷的海水。
不能死,不能死,要活下去,活下去,爷爷的传承,爷爷的期望。
她猛地睁开眼,人也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耳边还有滚滚的雷声未散。
而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
“……哭,哭,哭什么哭,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呜呜呜刘妈妈快些告诉侯爷夫人去……”
这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话还有哭的。
她们脚步飞快迈上了台阶,阿如泪流满面往这边看了眼。
“少夫人她……”她哽咽说道,话说一半卡在了嗓子眼。
屋子里地上坐着一个女子,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们,没有血色的嘴微微地张着。
阿如伸手捂住脸。
尖叫同时划破众人的耳膜。
“鬼啊。”
“你这个死小蹄子!”
“来人,撕烂她的嘴,留着这张惹是生非的嘴有什么用!”
院子里传来妇人的叫骂声,紧接着是丫头的哭声。
“不是啊不是啊,少夫人真的悬梁……”
话没说完,那妇人便呸了声。
悬梁?
怎么现在想起来寻死了?
老夫人死的时候怎么不跟着去?
吓唬谁呢?
妇人瞪了这两个丫头一眼,抬脚迈进来,先是抬头看到梁上的白布,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少夫人。”她开口唤道。
屋子里不见有人回答。
“少夫人,您还有别的吩咐没?”她也不要回答,不阴不阳地问道。
里面依旧无人回答。
“您要是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下去了,如今府里人多事杂,夫人身子又不好,两个小姐帮着理家,偏又赶上姑夫人家有白事,这些丧仪什么的半点马虎不得,实在是委屈少夫人了,等老奴得闲了,再来陪少夫人玩。”妇人缓缓说出这一大段话,便也不等里面有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刘妈妈,这……”有妇人指了指梁上挂着的白布,请示。
这妇人斜眼看了内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留着吧,少夫人身子不好,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下次再用也容易些。”她淡淡说道。
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了,不过屋子里的妇人们却没有半点惶恐惊讶,反而都露出笑。
“瞧着急的,连伞都没顾上撑,衣服都湿了,快去吩咐厨房熬了汤给妈妈祛寒。”另有妇人吩咐道。
便有小丫头蹬蹬的跑去了,这边大家撑伞的撑伞,引路的引路,拥着这妇人出去。
这妇人走出来,微微斜看了还在地上缩着的两个丫头。
感觉到那视线刺得脊背发凉,两个丫头不由得更缩在一起。
“幸好我没听你的话,去告诉侯爷夫人,要不然我老骨头一把,临了临了被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儿玩散架了……”她慢慢说道,“阿如,你当初也是跟着老夫人的,怎么如今不说长进,反而越发的活回去了?”
阿如和阿好跪倒在地上连连碰头。
“真不敢骗刘妈妈,真不敢骗刘妈妈。”阿如哭道。
这妇人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再说话抬脚越过去。
一群人很快远去了,隐隐从雨雾中传来说笑声。
“……这么久了才有胆子学人家悬梁……”
“……有胆子玩没胆子受真是没出息……”
“……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好,咱们世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听着这肆无忌惮的说笑声,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旋即抱在一起大哭。
“快别哭了,少夫人没事,是好事,宁愿挨顿打挨顿骂,也别真的……”阿如拍了拍阿好,流泪说道。
阿好点点头。
二人搀扶着站起来,顾不得一头一身的雨水,几步就走进室内。
“少夫人?”她们唤道。
内里无人应答,阿如便快走几步进去了,见床的帐子的一侧露出裙角。
“少夫人……”她声音放缓了,再次唤道,“您……真的没事吧?”
一只手从帐子那侧微微探出来,扯住帐子一拉,人便被更严实地包起来。
是没脸见人了,阿如叹口气,今日这事传出去真是丢人丢大了。
“少夫人,要不要找个大夫……”她再次柔声问道。
“不用。”帐子后终于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似乎受了惊吓,声音颤抖沙哑短促。
阿如停下脚步,回头和阿好对视一眼。
“我没事。”帐子后又传出来声音,这一次比先前要声音大一些,同时半张脸从帐子后微微露出来,飞快地看了阿如一眼,又躲了回去,“你……你出去吧。”
阿如站着没动。
“你……快去换衣服吧。”帐子里的说话声更顺畅了,“小心感冒。”
感冒?阿如愣了下,是什么意思?
鉴于少夫人的脾气,她没有再问。
“那我先下去换换衣服,再来伺候少夫人。”她说道。
帐子里传出嗯的一声。
阿如便走出来,阿好站在堂屋里,面色青白地仰头看那悬着的白布。
“姐姐,这个……”她怯怯地问道。
阿如搬过凳子站上去一把扯下来,三下两下地团起来。
“烧了去。”她说道。
看着两个人低着头退了出去,还带上门,躲在帘子后的女子才松口气慢慢地走出来。
站在屋子里,她先环视了一眼四周。
真是奇怪,这是哪里啊?她怎么在这里?
她和爷爷从很远的海外坐船回故乡,然后爷爷在船上病死了,再然后快要到岸的时候遇上大风浪船翻了,然后……
然后她怎么在这里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手怎么比印象中大了一些,带着几分惶惶她疾步冲向一旁的镜子,镜子里出现一张银盘脸儿杏儿眼素面如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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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咪呀……”她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才十六岁啊,怎么现在看上去好像二十左右了?
落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落水!
爷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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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药箱!
她的药箱呢?
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顾不得散着头发慌忙地跑过来。
少夫人压抑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忙喊道,一面就要推门,却发现门被闩住了,这一下她更害怕了,用力地拍门,“您快开门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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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药箱呢?我的药箱呢?”她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阿如哭着跪下抱住她的腿,阿好却心中一动。
“少夫人,你说的是你进府时带着的箱子吗?”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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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箱!
少夫人发出一声呜咽一把抱在怀里。
还好,还好,药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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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少夫人被老夫人带入侯府,手里就拿着这个药箱,谁都不让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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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夫人摇头说不知道,说忘了。
哦对了,少夫人进府的时候似乎是记不起以前的事,当初是被人从海里救起,大约是受了惊吓失去了记忆,一问三不知,被当做失去父母的孤儿送到了官府的善堂,后来去山上挖野菜,遇到了被蛇咬伤的老夫人结下了善缘进了侯府。
虽然忘了,但却始终没有舍弃过这个箱子。
这个箱子到底是什么?
是她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吧?
不是父母,是爷爷。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箱子。
这是药箱,治病救人的药箱,其内的东西,是爷爷一辈子手艺的所在。
她嘴里喃喃手一一地抚过这些。
看着少夫人陷入痴呆,阿如想到今天受的惊吓,又想到一直以来的委屈,她颓然地坐在地上。
“少夫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是再不好过,也得过下去……
“想想当初老夫人为了你,一直撑到你拜堂,才闭上眼……
“……你要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等着世子回来了,一定会接你出去的……
“没了老夫人,您还有世子……”
阿如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抬手掩面哭起来,一旁阿好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屋里的三人就在这雨天里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哭得痛快。
秋桐院外,几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婆子经过。
“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问道,一面侧头听,“秋桐院里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哭成这样?”
便有一个笑了:“刚刚听说东府的少夫人今儿个玩了一回上吊自尽,估计这会儿该到停床哭灵的戏码了。”她说道。
大家被说得都笑起来,先前问话的妇人显然不知道这一出,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东府的事,我们就不要乱说了。”她低声说道,“也是个可怜人……”
婆子们立刻停止了笑,收正神色应声是。
“走吧,将东西送过去,给侯爷夫人问了好,就赶快回去,咱们那边也离不开人。”妇人说道。
一行人接着慢行,那妇人在临转到夹道时回头看了眼,雨中秋桐院水汽蒙蒙。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都道是大福,殊不知这好日子也有苦水里泡来的……”
她再次看了眼秋桐院,与婆子们一并转入夹道去了。
阿如坐在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只是呆呆地流泪,然后听得身边人长叹一口气。
“少夫人!”两个丫头都惊喜地抬起头。
少夫人看着她们。
“别哭了。”她说道,不知道是哭的缘故还是脖子受伤的缘故,声音沙哑。
阿如和阿好立刻含泪点头。
“该哭的时候就哭,哭过了也没事了。”少夫人说道,对她们露出一丝笑。
面容青白,眼睛红肿,这笑容着实算不上好看,但阿如和阿好还是欢喜得又想流泪。
已经多久没有看到少夫人露出笑容了。
“少夫人,我去请个大夫来。”阿如说道。
“请大夫做什么?”少夫人倒是愣了下。
“少夫人,您的伤……”阿好低声说道,视线看向少夫人的脖子。
那里被绳子勒过的淤青红肿。
这个啊。
少夫人伸手抚摸一下,手接触到伤口,那些熟悉的似乎是本能的记忆便涌现。
“我自己来包扎一下就可以了。”她说道,一面低下头,看着打开的箱子,伸手拿起其中一物。
这是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阿如和阿好一愣,瞬时尖叫起来。
“少夫人,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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