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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作家李佩甫以历史与现实的交汇为基本结构框架,塑造了呼家堡“四十年不倒”的当家人呼天成的形象。他无疑是中原大地上的智者和行动家。他在村中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优越感,是基于他对“土地”与“人民”原初而真切的认识,基于他对父老乡亲有计划的“修理”;他成功地把村人控制在股掌之间的胆识,与他以远大的眼光经营“人场”紧密相连;他用四十年的时间,营建了一个从乡到县、从省城到首都的巨大的关系网,这确保了他呼风唤雨、左右逢源的神力和“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辉煌。而作者通过县长呼国庆在当今仕途官场上的沉浮、挣扎,更是把现实的温情与残酷、合作与较量、本真与异化、情感与利益等等,汁液淋漓地呈奉在读者面前。作品通过人物在官场、情场上没有硝烟的搏杀,以现实主义的冷峻,洞透了这块古老大地的精神内核,具有极强的现实冲击力。它的深刻的批判力度,足令世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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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李佩甫男,1953年10月生,汉族,河南许昌人。中共党员。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国家一级作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曾任河南省文学院院长、省文联副主席。现为河南省作家协会主席。
曾被授予“五一劳动奖章”,获“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河南省省管优秀专家”、“河南省十佳电视艺术家”等称号。
著有长篇小说《生命册》、《羊的门》、《城的灯》、《城市白皮书》、《等等灵魂》、《金屋》、《李氏家族》等9部;中篇小说集《黑蜻蜓》、《无边无际的早晨》、《钢婚》、《田园》等7部及四卷本《李佩甫文集》;电视剧《颍河故事》、《平平常常的故事》、《难忘岁月——红旗渠的故事》等6部及主旋律电影《挺立潮头》。部分作品被翻译到美国、日本、韩国等。
作品曾先后获全国“庄重文文学奖”、“飞天奖”、“华表奖”、“五个一工程奖”、“人民文学优秀长篇奖”、“《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小说月报》优秀小说奖”、“《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奖”、“《中华文学选刊》首届文学奖”、”“《中国作家》长篇小说奖”、全国“金盾文学奖”、“全国十佳小说奖”及河南省“十大文艺成果奖”。
2015年8月,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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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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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第一章
一 土壤的气味1
二 三千年留下的一句话 2
三 草的名讳 3
四 “屋”的意识 5
五 平原上的一个传说 7
第二章
一 二泉映月 9
二 背 景12
三 没有面条了 19
四 行进的车 24
五 节外生枝 28
第三章
一 花甲 33
二 茅屋 37
三 生日的礼物 41
四 呼家堡绳床 45
五 呼家堡的议会 48
第四章
一 一个“贼”字 53
二 孙布袋 50
三 小娥的魂灵 62
四 拾来的女人 67
五 杀狗的日子 73
第五章
一 死棋活走 81
二 狂欢之夜 86
三 链上的一个环 90
四 没有画成的句号 94
五 釜底抽薪 97
第六章
一 月光下的白菜 102
二 锅盖丢了 105
三 八圈 109
四 纸糊桥 113
五 易筋经 118
六 老鼠捉猫 125
第七章
一 骡子不是咸的 131
二 蔡先生 134
三 猴脑宴 139
四 煤是白的么 144
五 挖到身上的都是“布鳞” 148
第八章
一 “窄过道儿” 152
二 八棵树 159
三 展览台 163
四 一个汉字的注释 167
五 十法则 172
第九章
一 “12点” 178
二 “跑一跑” 181
三 十面埋伏 186
四 一粒花生米 192
五 八哥 196
六 大象无形 199
第十章
一 地上与地下 202
二 评议会 206
三 谁是主 210
四 挂“星”的灵魂 314
五 大偷与小偷 318
六 生命在于运动 221
第十一章
一 谈判 225
二 屋外的“屋” 228
三 “黄花闺女” 233
四 公事私办 238
五 私事公办 242
第十二章
一 大与小 246
二 一个谜 250
三 “呼家面” 255
四 鱼和饵259
五 洗手会264
第十三章
一 审讯的诀窍 269
二 女人的原则 273
三 人与群 280
四 外圆内方 283
五 光荣与梦想 286
第十四章
一 阳光大道 291
二 马桶上的“新闻” 295
三 治病的方法 300
四 一个炸雷 303
附一 李佩甫作品年表 307
附二 一部不可替代的作品——重读《羊的门》(白 烨) 313
附三 中原文化与生活政治——评长篇小说《羊的门》(孟繁华) 316
附四 初版《羊的门》封底、书腰处的简评 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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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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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一个“贼”字
三十六年前,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年轻的村支书站在村口上,面对一群下工的村人,开始
有了“主”的意识。那时候他虽然才二十来岁,却已经当了三年的副支书,一年半的支书了
,已算是呼家堡的当家人了。可真正的领袖意识,却是在这一瞬间产生的。
那时的呼天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面对呼家堡村人的盗窃行为怒不可遏!在那个时期里
,村里总是丢东西。开初也许是由于饥饿,后来就是惯性了:村边地里的玉米一夜之
间就会被掰去大半;红薯长在坡里,到出的时候,竟然有很多是空穴;收豆的时候,一亩豆
子拉到场里只剩下了几十斤;在场里打芝麻,明令不准穿衣裳,一个个都光着脊梁进场,可光棍汉
孙布袋趿拉着一双破鞋,出出进进两趟,就趿拉走了三两半芝麻……
在这么一个秋熟的九月里,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呼天成带着六个基干民兵,立在村口上,突然拦住了从地里回来的村人,挨个进行搜查。
头一个撞上的是八婶,八婶拧着一双小脚,挎着一个草筐,仄仄歪歪地向村口走来。八婶年岁大了,不是拿工分的劳力,她是上地里搂
草去了。一个基干民兵拦住八婶说:“站住。拿队里东西了没有?”八婶一下子怔住了。八婶看着站在一旁的呼天成,颤颤地说:“天成,娘那脚!这是干啥呢?”
望着八婶那一头苍苍的白发,呼天成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想叫一声“八婶”,可他又发现喊这么一声后,往下边就
无法进行了。在呼家堡,拐弯抹角七大妗子八大姨的,说起来家家户户都沾点亲,要是让过
了八婶……这时,他第一次觉察到乡下的“礼俗”成了一种阻碍。可他没有往下多想,他只
是觉得有点“膈应”,八婶是他的亲八婶呀!他扭过脸去,不再看八婶了。于是,那个基干民
兵就上去搜八婶的身。他先是从八婶的大裤腰里摸出了一块红薯,尔后又从大草筐里翻出了两
穗玉米……那基干民兵说:“操,这是啥?!”八婶立马软了,八婶求告说:“大侄子,大侄
子,我是头一回呀……”
呼天成依然背对着她,一声不吭。于是,那基干民兵喝道:“站到一边去!”
搜查的第二个人是个半大孩子,那孩子叫二兔,他爹是第三小队的队长。二兔背着一捆草
走到村口时,那基干民兵看了呼天成一眼。呼天成正气着呢,他厉声说:“搜!”那民兵上
去就把二兔弄翻了,说:“操,草里塞的啥?!”二兔还骂哪,他说:“日你娘,啥也没有!
”那基干民兵一刺刀就把草捆挑了,只见“轱轱辘辘”的,从草捆里滚出了几块红薯!二兔
一看露馅了,就地往下一躺,撒起泼来:“我日你娘啊……”呼天成喝道:“扯一边去!”
搜查的第三个人正是光棍孙布袋。孙布袋是请假相亲去了。他手里提着一个破手巾兜,兜
里提着一小匣点心。他的腰挺得很直,头上戴着一顶借来的蓝帽子,一磨一磨地走来了。来
到跟前时,他还说:“吃了?”没等他说完,呼天成一脚就把他踢倒了。按翻后,两个民兵
从他的腰里一下子搜出来了七穗玉米!
只听孙布袋高声说:“我是掰柿树坡的!哪驴说瞎话,我是掰柿树坡的……”再翻那点心匣子,谁知那匣子也没有点心,里边不过是两块扒来
的红薯。可孙布袋仍然嘴硬,他喊道:“我向毛主席保证,真是掰柿树坡的!”
呼天成让这三个“偷儿”在村口处站成一片,各自的脖子上都挂着偷来的庄稼,单等着下一位……
然而,当他转过脸来的时候,呼天成愣住了!
在夕阳的余晖下,只见下工的村人们全都在村口前的土路上立着。几百口人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正向村口走来,他们走到
村口处都自动地站下了,没有人再往前走了,人们木然地站在那里,望着那脖子上挂有“赃
物”的三个人。那脸像墙一样,一排一排地竖在那里,竖出了一片灰黄色的狼一样的沉默!
开初,呼天成吓了一跳!在晚霞的映照下,那些土黄色的人脸源源不断地、一层一层地堆
竖在他的眼前,那些黑黑白白的眼仁全都对着他。在西天那一片橘红色的霞光里,在红色落
日那巨大的背景下,那些灰黄色的人脸被映出了一种深远的明亮,一种朦朦胧胧的坚硬;那坚
硬,绷出了一种鲜艳而又冷然的生动,那生动里似乎聚集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顷刻间
就会扑上来!那时他毕竟年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慌乱,他甚至想跑,他心里说:跑
吧?他觉得那么多的人如果一齐涌上来的话,会把他撕成碎片,会把他踩成一摊烂泥!
就在此刻,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耳语般的嘀咕,那是一个基干民兵在慌乱中叫道:“呼支书……”
这时,呼天成才猛然醒悟,在这一瞬间,他才想起来,他是支书呢。他无论如何是不能跑
的,他要这么一跑,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怎么办呢?于是,他强迫自己牢牢地站在那里,
强迫自己的两腿不要发抖。尔后,他慢慢地转过脸去,背对着那些叫人看了发怵的人脸,那
些人脸叠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像是一垛一垛的森森可怖的墙,那墙是一层一层
的;那黑白混浊的眼仁重重叠叠地木着,看去就像是群狼咆哮前的沉默!你猜不透那层层
叠叠密不透风的脸墙后边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念头……一背过身来,他就觉得好受些了,那
静中的沉默就显得不是那么压人了。但他仍感觉到背后有眼,那眼一重一重的,像刺一样扎
在他的背上。在这样的时候,他脑海里竟然没有话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是等待着,
等待着……
可是,十秒钟过去了,并没有人发作,身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在此刻,他脑海
里霍然一亮,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他十七岁时参观北京故宫时的情景。那是他有生以来
第一次出远门,当时他是作为中原民兵代表进京参加国庆观礼的。那也是他有生第一次坐火
车,在“咣当咣当”的火车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竟然是那么大呀!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在
故宫里看到了皇帝坐的龙椅。那龙椅高高在上,气势磅礴,他一下子被震住了!他说不出来
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他却体味到了那无比的高贵和高高在上的威严!还有那皇宫的
雄伟和九龙照壁的辉煌,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记忆瞬间在他的脑海里放大
了。
片刻,呼天成转过身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多了一层凛然。他不再
看那些人脸了,他谁也不看。他炸声喊出了一个字:“贼!……”接着,他炸开喉咙高声喊
道:“一窝贼!人没脸,树没皮,百方难治!偷!偷吧,偷光,偷净!!”
一个“贼”字,在村口的脸墙上炸出了一片愕然。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贼”字,一
下子就镇住了几百口人!这样的结果连呼天成都感到吃惊。
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在这块
土地上,人是很软弱的东西,在某些时候,人简直是不堪一击。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脸哪
,就在一瞬之间,全都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人脸上就像刻上了字一样,那就是一个“贼
”字。一个“贼”字使他们的面部全都颤动起来,一个“贼”字使他们的眼睛里全都蒙上了
一层畏惧。一个“贼”字使他们的头像大麦一样一个个钩下去了。一个“贼”字就使他们互
相偷眼望去,相互之间也突然产生了防范。那一层一层、看上去很坚硬的人脸在刹那间碎
了,碎成了一种很散很无力的东西,那些脸就像是掉在地上的豆腐,一个个软塌塌灰蒙蒙的
,灰出了一片迷茫和簌然。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人民”吗?
呼天成的自信心陡然增强了。他觉得他顷刻间就越过了众人,脱颖而出。他的个子并不高
,只能算是中等偏低的个头,人也并不虎实,但是,在此时此刻,他的身没长,可他的心长
了,他在心理上已高出众人很多很多。他明白了,只要镇住了心,就镇住了人。心很小,人
很大,可心是人的主。
呼天成再次鼓起勇气,主动出击了。他要试一试那些目光的力量,他要检验一下人心的强
度。他扬起头来,去寻找那些可以直视的眼睛。
他的眼在脸墙上很快地撒了一圈,先是捕捉
到了王狗蛋的眼睛。王狗蛋是个老好好,人很绵软,他女人能提着他的耳朵日骂他。呼天
成的目光一下子就刺过去了,他的目光刚一射在王狗蛋的脸上,王狗蛋眼里即刻露出了狗一
样的神情,马上就往下缩身子,人立刻就矮了半截,那腰还不由自主地拧了一下;于是,呼
天成信心大增!他又把目光瞄准了呼墩子。呼墩子是个傻大个子,长得虎背熊腰的,一顿能
吃七个杠子馍,还能把石磙搬起来,可他却是个不长心的货。呼天成看他的时候目光加了些
力,他的目光像冷刃一样直射过去。想不到,呼墩子那牛蛋眼出溜一下就躲开了,躲得很快
,他的目光躲闪着,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厚嘴唇,这是一种慌乱的表现,他腰里也肯定有东西!
于是,呼天成的目光里就增添了更多的“主”的意识,他从那一排一排的脸墙上挨个看过
去,越看自信心越强,越看胆气越足,那些目光几乎全是畏惧的,是一点一点往回缩的;也
有强一些的,不往回缩的,就是那些不回缩的目光里,也藏有一些慌乱和迷茫,还有一些辩
解的意味,仿佛在说,你看,我什么也没有偷,我真的没偷……纵是那气壮的,也是辩解中
的气壮。这时呼天成的目光就成了一把刀子,他把众人分割了,他把那一层一层令人恐怖的
脸墙分割成了一个一个的被审查者,一个一个在有罪和无罪中分拣的羔羊……他甚至有点可
怜他们了,那么多的人,几百口人哪!
他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如果走上来,一脚把他踢倒,那又会怎样呢?
信心和激情是可以产生智慧的。呼天成的精神高高在上,脑海里顿时涌出了许多超越众人
的念头。他知道面前的这群人怕是大多都偷了地里的庄稼,而他又不可能一下子捉住那么多
的人。俗话说,法不治众啊!于是,呼天成很快就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为这个主意能够在
一瞬之间产生而高兴。他慢慢地转过身去,再次背对着那些村人,高声说:“把该放下的,
都给我放下,回去吧!”
话说出来了,可人还是黑压压地站着。仍没有动,谁也不动,人们还在那儿愣着。呼天成
再次高声说:“那些偷了东西的听着,我给你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我不查了。你们把腰里的
东西放下,都回去吧!”说完后,他仍然背对着他们,不看,他不看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人们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你们都干了什么,我不看就是说我不想知道都是谁偷了,我是在给你们
最后一次机会。乡下人是活脸的,我是给你们一个“脸”!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呼天成的脑海里曾出现过一丝游移和不安。他想,万一他们仍然立着不动,那又该怎样呢?
然而,只听身后一片“扑扑通通”的响声……顷刻间,像决了口的水一样,人们都从他身边快步涌过去了。
当呼天成再次回过身来的时候,他看见村口的土路上,到处都扔着一些红薯、豆荚和掰下的青玉米……
那三个站在一边的人竟然没敢走,他们仍然傻傻地立在那里,脖子上仍挂着他们偷来的庄
稼。于是,呼天成对那些基干民兵说:“去,掂个锣,拉上他们去游村,游三趟!看他们还
偷不偷了!”
在这天傍晚,吃饭的时候,锣声响了,村人们全都跑出来围观。只见那三位被当场捉住的
“偷儿”,脖子上挂着他们偷来的庄稼在游街……而众多的“偷儿”却暗暗地吸了一口凉气
。
年轻的呼天成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产生了一个近乎伟大的念头:我就是他们的主,我要当
好这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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