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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与幻灭拉锯的成长故事,迎击不完美世界的勇敢游戏。
携手闯过孤寂暗夜的人,终会创造他们的明日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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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十二岁时,萨姆与莎蒂在儿童医院的游戏室相遇。对电子游戏的热爱让他们走进了彼此的世界,一场持续609个小时的友谊最后以误会告终。
八年后,地铁站重逢,两个聪明有趣的灵魂再次擦出火花,携手建立起日后成为传奇的独立游戏工作室。
在最炽热的年纪,他们成为以创造世界为职业的人,经历过万众瞩目的高光时刻,经历过悲痛无助的幽暗岁月,从未放弃蓬勃生长的理想,也没能逃过对自己内心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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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加·泽文
(GabrielleZevin,1977—)
美国作家、编剧,毕业于哈佛大学英美文学系,现居洛杉矶。
2014年,她凭借《岛上书店》获得美国独立书商选书桂冠,并入围国际都柏林文学奖。她的作品已被翻译成三十九种语言。泽文的创作题材丰富,而一以贯之的,是用轻盈的文字和充满想象力的故事,书写深刻的人生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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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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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生病的孩子们
II 影响
III 不公平游戏
IV 双面人生
V 转型
VI 婚姻
VII 非玩家角色
VIII 我们的无尽岁月
IX 先驱者
X 货重与车辙
说明与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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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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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梅泽尚未给自己创造出梅泽这个身份时,他的名字是萨姆森·梅泽,再之前是萨姆森·马苏尔——仅仅两个字母的改动就让他从一个中规中矩、有板有眼的犹太男孩摇身一变,成了以创造世界为职业的人。童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名字叫萨姆,在他外公那台大金刚游戏街机的高分榜上叫S.A.M.,不过大多数时间他还是叫萨姆。
20 世纪临近结束,在12 月底的一天下午,萨姆走出地铁车厢,发现一大群不肯挪地方的人堵住了通往电梯的主路。那天,他约了导师见面,这次会面已经被他拖延了一个多月,但双方都认同在放寒假之前必须见上一面。萨姆不喜欢拥挤的人群——他既不愿意置身其中,也不喜欢随大流跟着别人干蠢事。但眼前的这群人令他无处可逃。他若想进入地上世界,就必须从人群里挤过去才行。
萨姆身上穿着一件笨重的深蓝色毛呢大衣,是从他的室友马克斯那里继承来的。大一那年,马克斯从城里的军用品旧货商店买回了这件衣服,放在塑料购物袋里闷了将近一个学期,直到萨姆问能不能借这件衣服穿才从袋子里取出来。那年冬天格外漫长,4 月里的一场东北风暴(4 月份!马萨诸塞州的冬天简直疯了!)终于战胜了萨姆的自尊心,让他开口向马克斯借了那件被遗忘许久的外套。萨姆借口说自己喜欢那件衣服的款式,马克斯说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穿吧,萨姆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那件衣服跟军用品旧货商店的绝大多数商品一样,散发着霉味、灰尘味和死去大兵的汗味,因此萨姆尽量不去琢磨这件衣服是怎么来到旧货商店的。不过这件衣服确实比他大一时从加利福尼亚带来的那件防风夹克暖和得多。他觉得这件宽大的外套能够掩饰自己的身材,但大得离谱的尺寸反而显得他越发瘦小、稚气。
换句话说,二十一岁的萨姆·马苏尔的身材并不适合在人群里推推搡搡,他努力穿过人群时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儿像《青蛙过河》游戏里那只命悬一线的两栖动物。他发现自己一直在连声道歉,实际上却心口不一。萨姆心想,大脑编码方式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嘴上说着“抱歉”,心里想的却是“去你的”。而小说、电影和游戏中的角色则表里如一——除了不可靠的角色和那些被清楚地设定为疯子或无赖的角色以外,其他人永远言行一致。而人类——总体来说还算诚实体面的普通人——却一天都离不开这一小小的程序设定,多亏了它,才能让人嘴上说一码,心里想的、感受到的和手上做的却是另一码事。
“你就不能绕过去吗?”一个头戴黑绿相间编织流苏帽子的男人对萨姆高声嚷道。
“抱歉。”萨姆说。
“讨厌,我差一点儿就看见了。”萨姆从一个用婴儿背带把孩子挂在胸前的女人面前穿过时,听见她嘀咕道。
“抱歉。”萨姆说。
不时有人匆匆离开,在人群中留出缺口,这本可以成为萨姆逃出去的机会,可不知为什么新的看客总会立刻冲过来占领那些缺口。
快挤到地铁电梯口时,萨姆才回头去看那群人究竟在看什么。他想到假如自己说起地铁站里的大阻塞,马克斯肯定会说:“你难道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假如你能腾出一秒钟的时间不那么厌世,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萨姆不喜欢马克斯说他厌世,尽管他确实有点儿厌世,于是他转身去查看。就是在这一刻,他认出了他的故人,莎蒂·格林。
过去这些年里他倒不是从未见过她。他们两个都是科技展、学科竞赛、大学招生活动、比赛(辩论、机器人、创意写作、编程)和尖子生聚餐会上的常客。因为无论你就读的是东边的普通公立高中(萨姆),还是西边的高档私立学校(莎蒂),洛杉矶尖子生的圈子总共就那么大。他们会在坐满书呆子的房间两端交换一个眼神,有时候莎蒂甚至还会对他笑笑,像是在确认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接着她就会被那群衣着光鲜的漂亮孩子卷走,他们永远像秃鹫一样在她身边围绕不散。那些男孩女孩其实跟萨姆很相似,只是他们更有钱、更白皙、戴的眼镜更贵、牙齿更整齐。围着莎蒂·格林打转的丑陋书呆子已经够多了,萨姆不愿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有时萨姆会把她假想成一个坏人,想象她如何蔑视自己,怎样转过身去,怎样避开他的目光。但莎蒂从未有过那样的举动——假如她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或许反而更好些。
萨姆知道她去了麻省理工,也想过自己到哈佛后会不会与她偶遇。过去两年半里,他没有刻意做任何事情来制造偶遇。莎蒂也一样。但此刻她就在他眼前,活生生的莎蒂·格林。看见她,萨姆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那种感觉仿佛他尝试了许多年都没能证明某个数学问题,他休息了一会儿眼睛,证明方法忽然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了。是莎蒂,他心想,没错。
他正要呼唤她的名字,忽然又止住了。距离他们上次独处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他一时有些恍惚。客观上他知道自己还很年轻,内心却仿佛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光,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突然如此轻易地忘记了自己对她的鄙夷?时间真是个谜团,萨姆心想。但转念,他又放下了这种多愁善感的想法。时间完全能够以数学的方式解释通,真正的谜团是心灵,是大脑中受到心灵支配的那部分。
莎蒂看完了人群一直在盯着的东西,此刻已经朝着进城方向的红线地铁走去。
萨姆高声呼唤她的名字:“莎蒂!”进站的列车轰鸣不断,车站里也跟往常一样人声鼎沸。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正在演奏大提琴卖艺,拉的是企鹅咖啡馆乐团的曲子。一个男人穿着印有佩斯利花纹的马甲,正彬彬有礼地询问路人是否愿意腾出一点时间来了解斯雷布雷尼察的穆斯林难民的境遇。莎蒂旁边是个售卖六美元一杯的水果奶昔的小摊,萨姆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时搅拌机刚好同时开始运转,柑橘和草莓的香气在散发着霉味的地下空间里弥漫开来。“莎蒂·格林!”他再次大声呼唤,但她依然没听见。萨姆加快脚步努力追了上去。每当快步走路时,他总反常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是在参加两人三足赛跑。
“莎蒂!莎蒂!”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莎蒂·米兰达·格林!你死于痢疾!”
她终于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人群,看见了萨姆,笑容在脸上绽开,仿佛他在高中物理课上看过的那段延时摄影拍下的玫瑰花开放过程。这个画面真美啊,萨姆心想,或许他也有些许担忧,怕其中掺杂着一丝虚伪。莎蒂向他走来,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右边脸颊上印着个酒窝,两颗门牙之间有一道几乎不被察觉的缝隙。萨姆感到人群仿佛为她让开了一条路,而世界似乎从未以这种方式为他移动过。
“萨姆·马苏尔,死于痢疾的是我姐姐好不好,”莎蒂说,“我的死因是筋疲力尽,在被蛇咬伤之后。”
“以及不肯对野牛开枪。”萨姆说。
“太浪费了!”莎蒂说,“那么多肉都要白白烂掉。”
莎蒂张开双臂搂住了他。“萨姆·马苏尔!”她说,“我一直盼着见到你呢。”
“电话簿里就能找到我的名字。”萨姆说。
“这个嘛,或许我期盼的是不期而遇,”莎蒂说,“就像现在这样。”
“你为什么会到哈佛广场来?”萨姆问。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看魔术眼啊。”她半开玩笑地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广告牌。萨姆这才第一次注意到那张一米五乘一米的海报,正是这东西把赶通勤的人们变成了一群僵尸。
以全新视角观看世界
魔术眼是今年圣诞最炙手可热的礼物
海报上印的是带有迷幻效果的图案,色调是圣诞季常见的翠绿、鲜红、金色搭配在一起。如果盯着图片看的时间足够长,你的大脑就会自我欺骗,看出其中隐藏的3D 图像。这种图片叫作自动立体图,只要具备基本的编程知识就不难制作。就为了这个?萨姆心想。“现在的人看什么都觉得有趣。”他嘟哝道。
“你有不同看法?”莎蒂说。
“校园里随便一间宿舍的公共休息室里都能找到这玩意儿。”
“但是这张不一样,萨姆。这个是独——”
“是全波士顿每个地铁站里的独一份。”
“说不定是全美国的地铁站呢。”莎蒂笑了,“萨姆,这么说你不打算通过魔术眼看世界了?”
“我一直在通过魔术眼看世界好不好,”萨姆说,“我整个人都迸发着孩子般的新鲜感。”
莎蒂伸手指指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你瞧他多开心啊!他看见了!真棒!”
“你没看出来吗?”萨姆问。
“没有,”莎蒂说,“至于现在,我必须得赶上下一辆车,不然上课就要迟到了。”
“为了通过魔术眼看世界,五分钟你总能腾出来吧!”萨姆说。
“下次吧。”莎蒂说。
“来嘛,莎蒂。上课的事以后再说。盯着一件东西看,跟你身边的所有人盯着同一件东西看,换句话说,他们的大脑和眼睛在对同样的景象做出反应,这样的机会多少见啊!你还需要任何其他证据来证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吗?”
莎蒂无奈地笑笑,在萨姆肩头轻轻捶了一拳。“这大概是你说过的最萨姆的话了。”
“我正是萨姆。”
莎蒂听见列车隆隆地驶离车站,叹了口气。“要是我的计算机图形学高级专题课挂了科,那全都要怪你。”她重新站定,再次盯着海报看起来,“萨姆,你来跟我一起看。”
“遵命,女士。”萨姆照做了。他舒展肩膀,目光直视前方。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站得离莎蒂这么近了。
海报上的说明写着要放松双眼,集中目光盯着一个点看,直到秘密图形出现为止。如果这样做没有用,说明还建议大家凑近海报,然后慢慢后退,可是在地铁站里没空间这么做。而且说到底,萨姆并不在乎秘密图形是什么。他猜测那是圣诞树、天使或者星星,不过应该不是六芒星——总之是个应季、老套又广受欢迎的图案,其目的在于卖出更多的魔术眼产品。自动立体图对萨姆从来不奏效。他猜测这跟自己戴眼镜有关。他的眼镜肩负着矫正高度近视的重任,不肯让他的眼睛放松下来,让大脑接受幻象。于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十五秒钟)之后,萨姆放弃了钻研秘密图形,转而打量起莎蒂来。
她的头发剪得更短也更时尚了,萨姆心想,不过还跟从前一样是红褐色波浪卷发。她鼻子上浅浅的雀斑一如从前,肤色依然是橄榄色,不过跟童年在加利福尼亚时的样子相比,苍白了许多,嘴唇也有些干燥。她的眼睛还是从前那样的棕色,带有金色斑点。萨姆的母亲安娜也长着这样的眼睛,她告诉萨姆这种颜色变化叫作虹膜异色症。当时萨姆觉得这听起来像一种疾病,担心母亲最终可能会死于这种疾病。莎蒂的眼睛下面有两道几乎看不出的卧蚕,从小就有。萨姆觉得她看上去透露着疲态。他望着莎蒂,心想,穿越时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你望着一个人,能够在同一时刻看见她的现在与过去。这种穿越只发生在你相识已久的人身上。
“我看见了!”莎蒂说。她眼眸亮闪闪的,脸上的表情跟萨姆记忆中她十一岁时的样子别无二致。
萨姆连忙把目光投回海报。
“你看见了吗?”莎蒂问。
“嗯,”他说,“看见了。”
莎蒂打量着他,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那个图案,”萨姆说,“令人无比惊奇。节日气息浓得要命。”
“你真的看见了吗?”莎蒂问。她嘴角微微上扬,异色的眼眸含笑望着他。
“看见了,但我不想扫了其他没看见的人的兴致。”他抬手一指身边的人群。
“好吧萨姆,”莎蒂说,“你想得还挺周到的。”
萨姆知道她知道自己没看见。他对她笑笑,她也对他还以微笑。
“真奇怪,是不是?”莎蒂说,“我觉得自己仿佛从没停止过跟你见面。仿佛我们每天都会来到这座地铁站,盯着这张海报看。”
“我们是灵悟之交。”萨姆说。
“我们确实是灵悟之交。而且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刚才这句话才是你说过的最萨姆的话。”
“我正是最萨姆的萨姆。而你——”他们正说着,搅拌机又运转了起来。
“我怎么了?”她说。
“而你走错了广场。”萨姆重复道。
“什么叫‘走错了广场’?”
“你现在是在哈佛广场,但你本该出现在中央广场或者肯德尔广场。我听说你去了麻省理工。”萨姆说。
“我男朋友住在这附近,”莎蒂说道,听语气她似乎不想对此谈论太多,“我不理解大家为什么把这些地方叫作广场。它们并不算是真正的广场,不是吗?”又一辆列车驶入地铁站,“我的车又来了。”
“地铁就是这样。”萨姆说。
“确实。一辆车,又一辆车,又一辆车。”莎蒂说。
“我说,你应该跟我喝杯咖啡,”萨姆说,“或者如果你觉得咖啡太老套,也可以喝其他你爱喝的东西。印度奶茶、奶昔、康普茶、胡椒博士汽水、香槟……我们头顶上的世界里有着无穷无尽的饮品选择,你知道的?只要走上那座电梯,我们就可以尽情享用。”
“我其实也很想去,但我真的该去上课了。我的阅读材料只读了大约一半,只能靠准时出勤来挽救这门课了。”
“我才不相信呢。”萨姆说。莎蒂是他认识的头脑最聪明的人。
莎蒂又匆匆拥抱了他一下。“遇见你真好。”
她向地铁走去,萨姆无比希望自己能想个办法让她停下脚步。假如这是一场电子游戏,他就能按下暂停键。他可以重新开局,说不同的话——这一次他要说正确的话。他可以在自己的物品栏里搜寻能够让莎蒂留下来的物品。
他绝望地想到他们甚至连电话号码都没来得及交换。他在头脑中逐一检视能在1995 年派上用场的找人办法。在过去,萨姆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人们有可能永远失去联系,而如今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失去联系了。在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人们缺少的只是让某个人的电子联系方式变成血肉之躯的动力。因此当他望着老友的身影在地铁站里越来越小,只能自我安慰世界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那就是全球化与信息高速公路,以及其他类似的方向。要找到莎蒂·格林其实很容易。他能猜出她的电子邮箱——麻省理工的电子邮箱都以同样的格式命名,他可以搜索麻省理工的学生名录,可以给计算机系打电话询问——他推测莎蒂是学计算机的,还可以给她住在加利福尼亚的父母——史蒂文·格林和夏琳·弗里德曼- 格林打电话。
然而他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那种永远不会主动给别人打电话的人,除非能百分之百确定对方欢迎自己主动联系。他的想法之消极,甚至可谓背信弃义。他会假想莎蒂对自己态度冷淡,假想她那天根本没有课,只是想摆脱他。他的大脑坚定地认为如果莎蒂想跟他见面,就必定会留下联系方式。他由此断定对莎蒂来说,自己代表着她生命中一段痛苦的时期,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愿意再次见面。抑或真相正如他时常揣测的那样,他在莎蒂心中毫无分量——只不过是这个富家女孩随手做的一件好事而已。他反复琢磨着莎蒂提到的那个住在哈佛广场附近的男友。他会查出莎蒂的电话号码、电子邮箱、住址,但永远不会对任何信息加以利用。就这样,萨姆意识到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莎蒂·格林,这个念头让他有种巨大的沉重感。他试图记住她外表的每一处细节,记住在12 月寒冷刺骨的一天,她在地铁站里离他而去的情景。米黄色的羊绒帽子,连指手套和围巾,驼色的半长款毛呢大衣——绝对不是从军用品旧货商店买来的,蓝色的牛仔裤略显破旧,微喇的裤脚有不规则的磨损,黑底白条的运动鞋,红褐色的皮质邮差包塞得鼓鼓囊囊,斜挎在她身上几乎跟她整个人一样宽,一只米白色的毛衣袖子从包的一侧掉出来,头发长度刚过肩膀,闪着光泽,有些潮湿。萨姆认定真实的莎蒂在这个场景中并不存在,她的外表跟地铁站里其他衣着时髦、保养得当的女大学生别无二致
。就在她即将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那一刻,莎蒂突然转身跑回他身边。“萨姆!”她说,“你现在还玩游戏吗?”
“玩啊,”萨姆的回答热切得过了头,“当然玩。一直都玩。”
“给,”莎蒂说着,把一张3.25 英寸软盘塞进他手里,“这是我设计的游戏。你肯定忙得不得了,不过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玩玩看。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又向列车跑去,萨姆跟了上去。“莎蒂!等等!我怎么联系你?”
“软盘里有我的邮箱,”莎蒂说,“在必读文件里。”
车门关闭,列车把莎蒂送回了属于她的广场。萨姆低头望着手里的软盘,游戏的名字叫《答案》。标签是她手写的,无论何时何地,萨姆永远认得出她的笔迹。
那天晚上回到公寓后,他没有立刻安装《答案》,不过他把软盘放在了电脑驱动器旁边。他发现不玩莎蒂的游戏能够有效激励自己,他开始写三年级学期论文的开题报告,这篇开题报告已经拖延了一个月,原本打算拖到圣诞节之后的。经过一番冥思苦想,论文的题目确定为《在不采用选择公理的前提下论证巴拿赫- 塔斯基悖论的方法初探》,仅仅是写开题报告就已经让他感到无聊透顶,随之而来的论文撰写过程更是繁杂乏味得让他心生畏惧。他不禁心有疑虑,虽然自己在数学方面有明显天赋,但并没有从中获得激励。他在数学系的导师——后来获得了菲尔兹奖的安德斯·拉松,在一次午后会面时也是这么说的。二人分别前他说道:“你的天赋令人难以置信,萨姆。但你要明白,擅长做某件事不等于热爱做某件事。”
萨姆和马克斯买了意大利菜带回宿舍吃——马克斯故意点了很多,这样他不在的时候萨姆就有剩菜可以吃。马克斯再次邀请萨姆假期去特柳赖德滑雪:“你真的应该来,如果你担心的是不会滑雪,其实大家几乎都只在度假屋里待着。”假期里,萨姆甚至连回家的钱都很少能拿得出,所以这样的邀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发起又遭到拒绝。吃过晚饭,萨姆开始看道德推理课的阅读材料(这门课研究的是维特根斯坦青年时代的哲学理念,当时他还没有认定自己对一切的看法都是错误的),马克斯则收拾行李为放假做准备。行李收拾好后,他写了一张送给萨姆的节日贺卡,放在他桌子上,一起放在那儿的还有张五十美金的啤酒屋代金券。就是在这时,马克斯无意间看见了那张软盘。
“《答案》是什么?”马克斯拿起那张绿色的软盘递给萨姆,问道。
“我朋友做的游戏。”萨姆说。
“什么朋友?”马克斯说。他们住在同个屋檐下已经将近三年,马克斯几乎从未听萨姆提起任何朋友。
“我在加利福尼亚时的朋友。”
“你打算玩吗?”马克斯问。
“以后吧。说不定做得很烂。我只是帮忙看一看。”萨姆觉得自己这样说好像背叛了莎蒂,不过话说回来,这游戏确实有可能很烂。
“是关于什么的游戏?”马克斯问。
“不知道。”
“名字取得倒是挺有意思的,”马克斯在萨姆的电脑前坐下来,“我正好有几分钟时间。我们要不要装上试试?”
“当然可以!”萨姆说。他原本打算一个人玩的,不过马克斯经常和他一起玩游戏。他们最喜欢格斗类电子游戏,《真人快打》《铁拳》《街头霸王》。他们还有一场已经持续了两年多的《龙与地下城》战役,由萨姆担任地下城城主。两人组队玩《龙与地下城》是种怪异而亲密的体验,这场游戏的存在是个秘密,他们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马克斯把软盘放进驱动器,萨姆把游戏装进了电脑硬盘。几个小时后,萨姆和马克斯完成了《答案》的第一次通关。“这究竟是什么游戏啊?”马克斯说,“我去艾达家要迟到了,她非杀了我不可。”艾达是马克斯最近的恋人——一位来自土耳其、身高一米八的软式壁球运动员,偶尔当模特,在马克斯的诸多恋爱对象中,她的资历只能算平平无奇。“我真心以为我们只玩五分钟的。”
马克斯穿上外套,跟莎蒂的一样也是驼色的。“你朋友太牛了吧。他说不定是个天才。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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