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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書』亲爱的我,你好吗(读者·原创版成长卷)

書城自編碼: 1760734
分類: 簡體書→大陸圖書→成功/勵志励志小品
作 者: 《读者·原创版
國際書號(ISBN): 9787226041260
出版社: 甘肃人民出版社
出版日期: 2011-06-01
版次: 1 印次: 1
頁數/字數: 246/240000
書度/開本: 16开 釘裝: 平装

售價:NT$ 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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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读者·原创版》典藏丛书汇集了杂志刊行以来最精华的篇章,并按题材风格分卷出版,包括成长卷、励志卷、时尚卷、旅途卷等,堪称一场文化与艺术的华美盛宴,将给您带来全新的阅读体验。
內容簡介:
从灵魂的故乡出发,向前走,穿越黑暗与光亮、欢笑与泪水,历经毛虫破茧般的细碎疼痛,抵达生命中的一个个站台。从出生到死亡,用一生行走,不曾停歇。
《亲爱的我,你好吗》撷取有关成长感悟的美文杰作,涵盖少年残像、青涩时光、校园生活、成长感伤等内容,散发着既甜美又忧伤的青春味道。
關於作者:
《读者·原创版》作为读者出版集团刊群中的第一新军,是国内领先的综合性原创青年杂志。2004年9月创刊以来,已发行数千万册,受到了众多读者的厚爱和欢迎。文章以社会、话题、情感、人物、心理、资讯为主线,集粹原创首发内容,与《读者》和时代精髓一脉相承,又散发着自己的独特气质。拥有一支实力雄厚的作者队伍,各种思想碰撞、融合,使其更具吸引力。
目錄
第一辑 青春,呼啸而过
 我从哪里来
 向往童年
 风中歌吟的水孩子
 乖小孩
 丁丁的远大理想
 16岁的盛宴
 1966年的向日葵
 1973年的作文
 校园乐事录
 毕业那天
 对面陪你喝酒的那个女孩
 年少时的影子情人
 我读到的,是怎样的青春
 青春,呼啸而过
 为了什么去流浪
第二辑 总有一次哭泣让我们瞬间长大
第三辑 那些疼我的人
第四辑 记忆中的几座房
第五辑 那些逝去的日子
內容試閱
石头剪子布
文_周海亮
无论相貌还是身材,兄弟俩都长得一模一样。哥哥比弟弟早出生十几分钟,所以就成了哥哥。
小时候家里穷,他们常常两个人才能分到一块糖、一个酥饼、一支铅笔或是一个作业本。共享是一种办法,“石头剪子布”是另一种办法。一,二,三!胜负马上见分晓。当然大多时候,只要有可能,获胜一方仍然会与落败一方一起分享胜利果实,不过这样一来,落败一方就有了接受馈赠的感觉。这感觉挺别扭,让人不那么舒服。
落败的一方,永远是哥哥。他总是固执地出石头,从来不肯改变。有时弟弟问他,你是故意的吧?哥哥回答说,只我一个人故意有用吗?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永远出布,所以下一次,我肯定赢你。真到了下次,他仍然出石头,弟弟仍然出布。漫长的童年记忆里,弟弟是永远的赢家。赢的方式也永远不变——布,赢了石头。
到了上学的年龄,兄弟俩一起在村里的小学读书。所有仅有一件不能够分享的东西,都被他们用“石头剪子布”的简单方法顺利解决。弟弟总是出布,哥哥总是出石头。有时哥哥也急了,说,你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弟弟说这个简单,下次我还出布,你看着办。到下次,弟弟果真出布,哥哥的手却仍然攥成拳头。
兄弟俩一起初中毕业,却不能够一起升到高中。那天父亲把两个人叫到一起,跟他们谈了很久。父亲说,不是我不想让你们继续读书,而是我实在没有能力同时供你们两个人读到高中毕业。说完,父亲就哭了。那是无声的哭泣,父亲尴尬地笑着,泪水却从眼角流出。兄弟俩向父亲点点头,一同起身,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面对面站好。哥哥说,我学习成绩一向比你好。弟弟说,可我是弟弟。说完两个人都轻轻地笑了。哥哥问弟弟,这次你出什么?弟弟说,布。一,二,三!弟弟果然出布,哥哥出的仍然是石头。哥哥站在原地,一个心愿訇然坍塌。弟弟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发现他早已泪水滂沱。
退学后的哥哥在村子里呆了三年。白天他和父母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就抱着弟弟的高中课本看。他最喜欢的是语文,因为那上面有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的故事。有时弟弟会带回来他的试卷,哥哥看了,连连嘲笑弟弟的愚笨。怎么连这道题都会答错?哥哥不满地说,这样子怎么考大学?
弟弟的成绩的确不理想。并非他不努力,他的天资本就如此。临近毕业的时候,父亲盖起了三间新瓦房,那是父亲一生中最庞大最艰辛的工程,不仅倾尽所有,并且债台高筑。他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又一次尴尬地笑。他说暂时只能先盖三间了。三间房,只能保证你们其中一个人娶媳妇。以后有了钱,我保证,再盖三间……哥哥看看弟弟,弟弟看看哥哥,都不说话。谁都知道三间瓦房在贫穷的乡下意味着什么,谁都怀疑父亲或者自己在今后十年之内还有没有盖起这样三间瓦房的能力。他们再一次来到院子,再一次玩起那个游戏。哥哥问,这次你还是布?弟弟说当然。哥哥说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后悔。一,二,三!弟弟再一次赢了哥哥。哥哥转身往屋里走,弟弟追上前去。弟弟说,你完全可以换一下的……你为什么不出剪子?哥哥表情僵硬地笑笑说,你为什么总出布呢?一连好几天,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哥哥在几天后去城里打工,弟弟在半个月后迎来了高考。哥哥在城里流浪了很久才找到一份工作,弟弟在考场上使出浑身解数仍然名落孙山。那时考上大学并不容易,高考落榜回村务农几乎是唯一的选择。回到村子的弟弟一直没有搬进父亲为他准备的三间新房。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想假如自己搬进去,那么,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山村,被困在这片贫瘠且毫无生机的土地。并且,似乎,那并不是他的房子。那房子本属于他的哥哥。
一年以后,他也坐上了开往城市的长途汽车。城里有他的梦想,还有他的哥哥。
城市与乡村最大的区别,就是看不到日出和日落。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让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可是对他来说,那时的城市根本没有白天。他已经流浪了一个多月,他疲惫不堪,垂头丧气。
他只好找到哥哥,并住进哥哥的宿舍。第二天哥哥带他去找厂长,请求厂长给他弟弟一份工作。厂长思忖片刻说,那就先试用三个月吧!如果干得好,就留下。哥哥对厂长百般感谢,腼腆的弟弟只知站在一边傻笑。
三个月很快过去,弟弟留在了城市。虽然工作并不理想,可那毕竟是一处暂时的安身之所。不久,他从临时工转为合同工,成为工厂的正式一员。
他和哥哥经常坐在一起聊天。他们从不谈以前的事,从不谈他小时候赢到的铅笔、水果糖、酥饼、苹果、铅笔盒、读高中的机会、三间大瓦房……他知道哥哥仍然记得这些事,他不知道哥哥是否恨他。他常常想,假如把读高中的机会让给哥哥,那么,哥哥会不会考上大学?或者,当时还在读着高中的他,是否真的需要那三间瓦房?如果不需要,为什么还要赢下那时已经是标准农民并且急需一栋房子的哥哥?假如将那些结果对调,那么,现在他们无疑会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只是似乎,哥哥的前景会很乐观,而他充其量只是在乡下务农或者在城里的某个工厂打工。他觉得自己愧对哥哥,因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机会,却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跳出农门。可是假如有一天,假如他们再一次面对一个机会,他会让哥哥赢自己吗?或者,即使自己想输,就能够输掉吗?
他和哥哥都没有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那是一天晚上,兄弟二人已经睡了,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叫喊声。他们连忙爬起来,发现车间里已经火光冲天。车间有一个大锅炉,那锅炉一旦爆炸,等于点燃几百公斤烈性炸药。所有人都在慌乱地奔跑,却是向与车间相反的方向。哥哥对弟弟大喊一声,冲!两个人就同时冲向车间,冲向大火。火光中他们看到了厂长,厂长向他们疯狂地喊叫。
由于兄弟俩为消防队争取了时间,大火被扑灭时,锅炉安然无恙,工厂保住了。可是两个人都受了伤,需要住院治疗。他们住在同一间病房,两张病床挤在一起。弟弟的病床,有阳光。
为表示感谢,厂长决定奖给他们一套房子。在这个房价飞涨的时代,房子值很大一笔钱。厂长拿着鲜花去看他们,对他们说,现在工厂的资金有些紧张,加上大火造成了不少损失,所以暂时只能先奖你们其中的一个人,等以后工厂好过些,再想办法奖另一个人一套……这是一套可以带户口的房子,住进去,就成了城里人……
哥哥和弟弟,相视而笑——有些事,像是命中注定,想避都避不开。
厂长接着说,当然你们可以将房子卖掉然后把钱分了……不过这样就失去了那个城市户口。说到这里,厂长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我的话好像有些多余了……我忘了你们是兄弟……
厂长离开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起这件事。似乎两个人突然失去了“石头剪子布”的勇气。“石头剪子布”,一种最为简单的游戏,一种最为残忍的赌博——胜负刹那分明,其中一人彻底失去机会。
几天后厂长再一次来到他们的病房。他告诉他们,由于一些手续上的问题,那套房子现在必须明确一个户主。兄弟俩互相看看,然后一起问厂长能否帮他们去医院门口的超市买一袋水果。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兄弟二人。哥哥看看弟弟,再看看弟弟的手。他说,我们开始吧。
弟弟的表情飞快地变了一下。他苦笑一下说,这次,你肯定可以赢我。
哥哥笑了笑。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我赢你一次了。
一,二,三!哥哥和弟弟同时伸出手。哥哥仍然出石头。这一次,他仍然输给了弟弟。
弟弟的表情长久凝固。突然他高喊一声,“哥”!然后号啕大哭。
那一天,其实,他特别想输给自己的哥哥。可是他不能不赢——火灾中受伤更重的弟弟两个胳膊缠满绷带,手掌已不能弯曲,他和哥哥都知道,那一天,他只能够出布。
总有一次哭泣让我们瞬间长大
文_海 宁

第一次撒谎跟家里要钱时,他已读到大二。之前,他一直靠父亲每月寄来的300块钱生活费度日,虽然略显拮据,但对一个从小在贫困家庭中长大的农村孩子来说,还可以应付。他知道父母靠着几亩地赚钱的不易,而且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但这次,他还是决定向家里张口了,因为一个女孩子。
对于他来说,恋爱本身就是件奢侈的事,偏偏他喜欢上的,是个来自城里、家境优越的漂亮女孩。在她面前,自然,他是卑微而羞涩的,但喜欢的感觉却是难以控制和抵挡的。即使不敢表白,爱情依旧在他心底蓬勃地成长起来。为了能多一点儿时间看到她,他甚至开始去以前从未去过的小餐厅吃午饭。
小餐厅的饭菜比大食堂贵一些,不是他这样的孩子可以去得起的。但为了她,他还是迈进了装修漂亮的小餐厅,为此,他不得不把晚饭省掉了。小餐厅一顿最便宜的饭菜,几乎就是他一天的生活费了。但对他所做的一切,女孩根本无动于衷,她不会留意这样一个衣衫朴素、言行羞涩的农村男生,不会留意为了看到她,他在半个月的时间里瘦了一圈。
而他追逐的心却越发迫切。那天,他在她身后的饭桌上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一份简单的饭菜,听到她和女友嬉笑着说,瑞泽今天可真帅,他都快成“阿迪”的代言人了。
他不知道瑞泽是谁,但来城里两年,“阿迪”他是知道的,也曾经在电视上看过许多运动员穿那个牌子的运动装。他的心一动。
周末,他找到了阿迪达斯专卖店,犹豫着,还是拿过一件T恤来看,自然,他先看的,是价钱。紧接着,标价牌上几个小小的数字飞快地把他打倒了,就是那件不起眼的T恤,标价竟然超过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他飞快地将衣服放下,逃一般地离开了。
可是爱是多么容易让一个20岁的青年冲动和盲目,那次慌乱的逃跑并没有打消他的念头,相反,那天晚上他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她说的话、她的神情和那件昂贵的T恤。
终于还是跟家里撒了谎。第一次撒谎,他有些不安,却决定了要做。
借口很简单,学校收取教材费。反正父母也不明白。他想,就这一次,就一次。
信寄回去,他在忐忑中等了半个月,竟然真的收到了父亲寄来的400元钱。他把钱取出来,没有一刻停留,飞快地跑去了那家专卖店,买回了一件白色的“阿迪”T恤衫……穿着它出现在她面前时,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可以仰起头来和她平视了,虽然,对他的改变,她的目光依旧没有做任何停留。他哪里知道,其实她的喜欢与否,和“阿迪”根本无关。
他却为自己的感觉着魔了,时隔不久,他再次给家里写了信,要钱的信。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父亲特殊的回寄,是在他第六次要钱之后。这次,他没有收到父亲的汇款单,收到的,是一封不薄不厚的信件。
父亲用了挂号寄来,信封上,是他极不工整的字,父亲识字不是太多。他不知道,在这封并不单薄的信里,父亲能跟他说些什么。
他把信封打开,猝不及防地,一沓碎纸在他手中散落下去。他愣了一下,然后蹲下去一张张地捡,于是,他的身体便这样定格住了——他一张张捡起的,都是带着复写纸蓝色痕迹的欠条。欠条上的名字,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但后面的签名他却再熟悉不过——张德发,是父亲的名字。
一共56张欠条,所欠数额不等,最多的600元,最少的,只有18元。欠条上的时间,从他接到录取通知书,到一个月前。除此,父亲没有多写一个字,而蹲在地上的他却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黄昏,许多人听到了这所大学一栋宿舍楼内传出的一个男孩的哭声。哭声响亮,无所顾忌。它代表着成长。
他把那些欠条留下了。那以后,他再没有跟家里要过一分钱,相反,他开始一次次对应着欠条,把钱寄回去。是他利用课余时间打工赚来的钱。他终于知道了,有些事情,他还没有权利去做;有些快乐,他还没有权利去享受;而有些责任,他已经必须去承担。
姐妹当然会有一样的光芒
文_安 宁

小白提了大大的行李,一脸倔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是吃惊,但还是尽量温和地嗔怪道,为什么不说一声,让姐姐去接你?她还是一贯的任性,说,我太累了,让我先睡觉,不要烦我。我知道小白是不需要说废话的,便径直领她去了宿舍,给她铺好床,而后理理她零乱的碎发,说,睡吧,吃饭的时候姐姐来叫你。
小白很不客气地躺到我床上,不过是一刻钟,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还像年少时的模样,在梦里撅着嘴,似乎受了欺负,但懒散横陈的四肢,还是暴露出她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刚要转身离去,听见她小声嘟囔“姐姐”。我回头,看她,依然是一脸的漫不经心,只是眼圈有些微微的红,定是一路上哭着过来的,只是见了我,又装做神情淡漠的孩子。
打电话给家里,妈妈说,高考成绩下来后,她就一直这样四处游逛,不回家,也拒绝听任何人提关于复读的事情。其实本就没有对她抱太大的希望,是她自己,在最后的几个月,突然发愤学习,戒掉所有不良少年的习惯,不再和那些边缘孩子游荡,但最后还是失利。这次,她是丢下一句“永远不会按父母的方式走路”,就收拾了包裹,千里迢迢来到我的学校的。
我安慰父母,说我会好好劝她,让她回去。但事实上,我和小白之间,已是有些陌生。她13岁之后,我就一直在外读书,关于她,只是一年年模糊的面容,还有打电话回家时,她在电话那端与父母的争吵声。这个小我6岁的妹妹,她的青春期,叛逆、冷硬、尖锐,而我,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任她一个人寂寞而艰难地绽放。

她一生下来,就不讨人喜欢,而且明显是个自私烦人的孩子,常常在父母最疲惫的时候,为了一点小小的委屈,放肆地大哭,直哭到愿望得到满足,再没有人欠她。能到处乱跑的时候,就惹是生非,把我刚写好要交的作业,塞到马桶里去。她爬到高高的凳子上,把我贴在墙上用来炫耀的奖状,撕下来扔掉。邻居家天台上的茉莉,开得好好的,她全掐下来,戴在自己辫梢上招摇过市。读书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老师的夸奖,试卷上总是红红的一片叉号。读小学时,老师们就在家长会上给她下结论说,这基本是个无药可救的孩子,至少,在学业上,不会有任何成绩。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或许这是最糟糕的,长得不漂亮,又不聪明,或者只把狡猾用在别处,嘴上也刻薄,没有丝毫温柔的模样。父母至此便对她几乎有些放弃,只求她可以做一个安分的女孩子,不要惹事,也不必有可以与我相媲美的成绩。似乎一出生,小白就时时地被父母拿来与我比较。他们常说,小白要有姐姐这么甜美文静就好了,为什么她从来不像姐姐一样懂得体贴大人,懂得学习是为自己好呢?她似乎脑子里从来都在算计着怎样不让自己受委屈呢。小白从小就在这样的比较里走路,我们以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比较,而她自己,也似乎从来不在乎。她更感兴趣的,似乎是怎么给别人制造麻烦,给自己寻找乐趣。我们之间,从没有过交集,她甚至极少喊我姐姐,总是直呼姓名,口气里满是不客气。
我们彼此都习惯了这样的冷淡。记得我去读大学的那一年暑假,本想按妈妈的要求,给她补习功课,她却跑到同学家,疯玩了一个月。我走的那天,她也没有去送,只是看着我提着大包小包下楼去,在门口站立片刻,就继续去看她的电视。已走了很远了,我和妈妈回头,看见她站在阳台上,逗引隔壁家养的鸽子,神情里是惯有的疏忽和淡然。爸爸说,这丫头,是不是后悔了,跑到阳台上目送姐姐?妈妈便笑,说,小白是这样心细的孩子吗,她从来只让人伤心的。而我,不知为什么,听见她大声唱着歌看楼下穿梭而过的男孩时,心底突然有一阵疼痛,我想这究竟是一个怎样奇怪的孩子啊。

我读到大三的时候,小白已经发育成一个饱满成熟的女孩了,依然是不美,但懂得打扮。她千方百计地骗爸妈的钱,而后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跑去穿孔,在隐蔽处文身,将蓄得长长的指甲打磨得圆润光洁。郊游的时候会躲开老师,偷偷地抽烟。周末则在家里对着镜子涂银色的眼影,用染发剂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老师们视她为问题少女,父母也不愿过分地苛求她,只求这个与我完全不一样的孩子,能够安静地长大就好。
但是那年她还是出了事情。起因是与一个男生在上课的时候,用手机发彼此爱慕的短信,被英语老师当场抓住。那个老师,曾经教过我,当着全班人的面讽刺她,说,你姐姐如此优秀,为什么你这个妹妹,这么糟糕?成绩不好也就罢了,还早恋,你以为你和你姐姐一样漂亮吗?小白听到这样的话,当场摔掉手机,冲出了课堂。
小白在一个破旧的旅馆里,呆了将近十天,才被父母找回家去。我终究没有给她安慰,这样一场出走,其实是因我而起。我的光芒,遮掩了小白,她努力地想要冲出来,但还是被我罩住,无力逃脱。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小白,却是从此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听。
她就这样开始放纵自己,一次次早恋,一次次逃课、出走,和街头的小混混疯狂飚车。她成为一个彻底的问题少女,除了我每次电话里的问候,连父母,都已对她厌倦。我曾经试着给她写信,但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也曾经在她闪烁的QQ上留言,希望她能在与别人聊天的空隙里,随手给我一两句问候。但是,什么也没有,她宁肯就这样孤单落魄地走下去,也不愿接受来自一个姐姐对手的关爱。

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也没想到前一刻还面目模糊的小白,这一刻就躺在我的床上,一脸掩不住的倦容,那么真实可触。她醒来的时候,我在看书,她怔怔地看着满宿舍叮当作响的小玩意儿,突然笑道,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爱玩啊,我以为你真的像爸妈说的,只喜欢读书呢。这是第一次听见小白谈起我,尽管还是不叫“姐姐”,但却让我的心里觉得温暖,那是一种缘自亲情的柔软和怜爱。
那几天,我们谁也不提彼此的过往,不提高考与复读,还有曾经有过的隔阂。我只是陪她四处游玩,给她买喜欢的玉石,安静地看她将一朵怒放的玫瑰文到腰际,走路的时候,可以隐约地看到清晰翠绿的枝叶。我带她将大学城里所有的学校都逛遍了,她脸上依然没有我想要看到的向往和羡慕。这样一个嘴巴刻薄的孩子,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我却不知道,在她18岁的时候,她究竟想要寻找一条什么样的路。
小白执意要去北京的前一晚,我们在灯下看书,她突然嘻嘻笑着凑过头来,说,要不要做个心理测试?我一向不相信这些供娱乐用的测试,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起她的问题。我从没有见过小白如此的认真,每一个问题,都要确认我最终的选项。这是一个关于个性的测试,小白絮叨地念完后,开始紧张地算分。几分钟后,她“啊”一声大叫,说,我们竟然是一样的人!我拿过来,看到上面写着:你是一个敏感而又骄傲的人,你从不愿意输给任何人;哪怕是一句话,你都要计较,都要争先。这样的个性,会让你成功,也会让你遭遇到很重的挫败,但是,梦想终究会让你奋起……
我感谢那个晚上,小白的测试,还有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我说,小白,我们是姐妹,当然也会有一样的个性和光芒哦。原本神情暗淡下去的小白,听到这句话时,瞬间眼睛明亮无比,她犹豫着反问道,真的吗?除了坚定地点头,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个一路被我遮掩着的女孩子,她已经长大;她被所有的人,忽视了18年。而今,她要和我一样,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送她去车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她将大大的包抱在胸前,奋力地劈开一条道给身后的我。车要开的时候,我向她挥手,她却不看我,嘴开开合合,像是在唱歌,视线飘向别处。突然想起几年前我离开家去读大学的时候,她站在阳台上,也是这样漠不关心的神情。原来她一直都在掩饰,装做什么都不介意,装做淡忘了我写给她的信,但却把它们一封封地放到随身携带的小熊枕里;装做不怜惜自己,却每每遇到心理测试,便紧张地找寻结果。她所有的伪装,只不过是要躲避那个光芒四射的姐姐。
而我们彼此,是在一个心理测试里,才知道,原来我们的青春,可以如此温情地相遇。
穿越小城的目光
文_韩昌盛
林浩回来了,在大门前等我。
我笑了:“到底回来了。”他点头:“回来过中秋,散散心。”
我们往广场走,和许多人一起。林浩问:“大棚还在吗?”我指了指:“在,卖衣服,卖鞋。”林浩笑着说:“好地方,高中时,我的鞋都是从那儿买的。”
然后是沉默,一人点起一支烟,看摊主将衣服收进箱子,抱上三轮车,蹬走。“一到晚上,太黑了。”他解嘲似的笑,“什么也看不见,我就站在这里。”
“那些日子,晚自习下课铃一响,我就飞快地跑,跑过老槐树,跑过操场、主席台、灯光球场,然后站在大棚里。过了一会儿,就有同学回家了,一群人,也许是两三个。有时,没有一个人,只有我,站在石板后,等着她过来。”林浩浅浅地笑,“她过去了,我就跑回去,到教室继续写作业。”
“可是,太黑,你能看到吗?”我问。林浩向前走:“这一条街,穿过大棚,有光亮。”街上,很繁忙,刚出锅的馒头,喷香的卤菜,还有下班的人群。不像那些青春的夜晚,一个少年穿越校园的明亮,在大棚里,一个人站立,等候着一群人中的一个,从身边经过。也许,有她;也许,没有她。他需要寂静,喧哗后的平静。平静中,喜悦开成了一朵花,不再忧虑地开放。
“15年,还记着?”林浩不说话,让香烟在指间燃烧,一丝轻雾很快弥散在夕阳的余晖中。“曾经试着忘记,”他挠挠头,少年似的笑,很纯真,“但效果不好。”
晚饭的效果也不好,一盘咸蛋,一盘花生,一人一瓶啤酒,林浩又要了一瓶。“她,现在怎么样?”漫不经心,又有些小心翼翼。“还好吧,开了家广告公司,其实就是印标语和各种各样的招牌。”我掏出手机,寻找着,“好像还有她的手机号。”
他没要。“就是问问,都过去了。”他深深浅浅地笑,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不像一个领导七十多名员工的老板,果敢而坚毅。我们就喝酒,深一口浅一口,不尽兴。
第二天醒来时,看到一条短信:“中午请你吃饭。还在那个小餐馆,小得精致,亮得舒服。”“要不要把她叫上聚一聚?”我试探着。林浩没有答应。“其实想聚聚,又怕没话说。”他看着窗外,“不像我们,是哥们儿。”他说得对,我们是哥们儿,高中时的同桌,寝室里的上下铺,毕业后靠写信然后打单位电话再打手机来维持感情的兄弟。“其实你知道,我写过一封信给她。”他竟然有一丝得意。
那时的她在班里很受男同学欢迎。但因为她母亲是干部,许多乡下的男生只是轻轻动了下心思,没有谱写成青春的诗篇。“后来,她没有给我回信。”林浩的话,让我想起,他曾经交给我一封情书叫我润色,说是他表弟的。于是,我罚他一杯酒,算是报酬。林浩没有拒绝:“也许是差别吧,当时,我们是自卑的。”他一饮而尽。
晚上没事,林浩叫我去大棚。我说:“凭什么,又脏又破的地方,我不去。”他打电话给我爱人,替我请假。“转一会儿,过完节我就回去了。”三十多岁的人,竟有些江湖风雨中的平静,让人无法抗拒。大棚里依然是黑暗,间或有两旁住户的灯光漏了出来,增添一些朦胧。我们走,看香烟一亮一灭的,在秋风中,传递温暖。一辆电动自行车悄无声息地从身边驶过。林浩说:“她也骑一辆,红色的。”我愕然,追问原因。他招了,他说下午偷偷去看过,远远地看,看她忙碌着。然后是寂静,寂静中的光亮闪闪烁烁。
我们在水泥台上坐下,坐在白日讨价还价的地方。林浩感叹了一声:“还是没变,风风火火。”“约她来一段浪漫的故事,或者拼死拼活地爱上一场,与婚姻有关?”我说。他笑:“哪儿的事,回忆有错吗?”他跳下来,我也跳下来。“就在那些夜晚,我拼命地跑,提前来,为了守候她,看她安全地过,”林浩明显激动,“三个月零九天,我都在这儿站着。”
夜色中,我拥抱了林浩,像高二时,他因为困难上不起学,我代表全班同学将捐款交给他,我们真诚地拥抱。那次,因为友谊;这次,关于爱情,一场朦朦胧胧的白丁香般的感情。
林浩走了,回老家陪父母过中秋,他不愿意和她见面。他说走时就直接走了,不再打招呼。
我也是,买过节的东西,带着孩子逛街,忙碌而温馨。妻扯了扯我的衣襟向前指着,是林浩,坐在银行大厅里,注视着对面。我知道,对面是她的店,她在店里,指挥着店员,复印、打字、喷绘、写真。我也知道,她肯定在店里,因为,那是她的工作,也是生活。我悄悄地退了回去,退回到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人流中,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同样属于林浩。下午的太阳照在大街上,光亮而透明。玻璃里的凝视在悄然进行,晶莹,如一颗玲珑的翡翠,在流逝中温润。
我知道,林浩还会去大棚。她的家在大棚里面的小区,要经过那一段黑暗和长长的空寂,林浩应该知道。15年的忙碌没有削减少年时的一段经历,他在寻找过去,也许,仅此而已。也许,用回忆疗伤,都市繁华中的伤痛,在故乡,可以被往事冲淡。
我拨了他的号码,又停止。此时,他应该独自守候,一个15年前的女同学。而且,只是守候,远远地看,聆听,然后想象,让心宁静。
林浩回去了。他发短信:“上网,我们说话。”说中秋,说同学,说故乡的变化,当然,他说到了她。“其实,我想回去,只是看看,看她怎么样,因为,当年,在三个月零九天的守候后,我写了一封信给她,她拒绝了我,很高贵地拒绝了我。”
“可是我平静了。当她抬着标语牌蹲下去钉钢钉时,当她骑着电动车带着孩子在阳光下驶过时,我知道,我该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林浩不说了,他在等我。
我什么也没说,发了一首歌过去, 《香烟爱上火柴》:“如果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泪,那我永远都不会哭,因为我怕失去你……”
他发了一个拳头,很大的拳头,应该是坚强,男人的坚强。
我没有告诉林浩,我打电话给她了。我说林浩回来了,想找时间约同学一起吃个饭,结果太忙了。她“哦”了一声:“是在合肥的林浩吗?”我说:“是,做广告公司,发了点小财。”她笑了:“好,等下次回来,宰他一顿。”然后,爽朗地笑,没有沉默和犹豫,或者预期的伤感。
我也没有告诉她,林浩准备回来,在她面前,大声地说,我很好,我不差。但林浩没有,我也没有。我知道林浩的目光,在小城里穿梭,让平静归位,让真实出线。他找准了焦距,用心守候着一段往事和挥之不去的情感。
因为,青春没有过错。比如我,也曾在那个静静的大棚里,让目光游弋,穿越黑暗和焦急,点燃心中最初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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